刘彻之笑

■乐 朋

汉元狩三年（公元前120年），淮阳太守汲黯与汉武帝刘彻在人才问题上产生过一场争论。

直言切谏的汲黯对刘彻说：“陛下不辞辛劳，苦苦求贤，可对贤才未尽其用，就草率地杀掉了。以有限之士恣无已之诛，臣恐天下贤才将尽，陛下谁与共为治乎？”

当年，刘彻颁布求贤诏言辞切切，“盖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令各州郡明察暗访，搜罗贤才，并许诺“有茂材异等，可为将相，及使绝国者”。不曾想，人才到手，不加悉心爱护，反倒轻易诛杀，你的求贤诏令不就成了一纸空文么？

刘彻听了他的话，只是淡淡一笑。他还即兴发挥了一番他的人才观：“夫所谓才者，犹有用之器也，有才而不肯尽用，与无才同，不杀何施！”在刘彻眼里，人才不过是与器具一样的东西。人才如果不肯尽心竭力，为皇家所用，就跟无才之人相同，不把他杀掉又有何用？刘彻的笑声，散发着专制皇权对人才、对人的冷漠气息，也揭示了古代君王所持人才观的本质。由此可知，要一个专制者重视人才、珍惜人才，实现人才兴国，是多么的不切实际，幼稚可笑。从根本上说，皇权体制需要的，是奴才，而不是人才。

人才与常人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他们都是人，是具有人格、富有人性、持有尊严的活生生的人。所以，尊重人才，只重其才是不够的，首要的须当尊其为人、重其为人，赋予其自由和权利；而珍惜人才，仅惜其才，珍爱其能力，也是肤浅的，唯有把人才当作最宝贵的生命、最富有创造力的人来加以呵护、关爱，才是深远而可持续的。

刘彻的主张，在他的帝国里，只有他说了算。是否人才、是何才，全凭他的双眼鉴别，旁人无权说三道四。汲黯的人才、贤才，到了刘彻那里，也许就成了庸人。你再怎么有才，如不能为他所用，或者他觉得不称心、不顺手，那就“与无才同”，还不如杀了好，免得为别人所用。刘彻的人才观，不就是“说你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行也不行”么？

刘彻之笑，暴露出专制者对人才的冷酷无情及其刚愎自用的傲慢。从中不难引申出一条历史的提示：尊重人才、爱惜人才，使其臻于人尽其才、才尽其用的境界，就须率先在构建人的自由发展环境和建立科学的人才评价机制上，下真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