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Ⅰ图 见习记者 刘美伶
71岁的罗守全点燃了烟,一言不发地坐在离香纸沟风景区售票点不远的地方。这是走进上陇脚村的必经之路。
对面的树荫底下,女人们一边完成手里的十字绣,一边聊着家长里短,男人们则坐在靠后一些的地方抽烟。他们都在等待游客的到来。
今年夏天,雨水稀缺,天干地燥。作为“古法造纸”的传人,罗守全感到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看着门可罗雀的造纸作坊,看着村里越来越多的农家乐,看着古老的手艺逐渐被人们遗忘,他的眼睛湿润了。
老罗有一个梦想:让这山沟里再次响起石灰遇水时的沸腾声、碾子滚动与地面发出的摩擦声和手艺人们的欢笑声。
沿着绕村而过的小溪逆流而上,罗守全边走边指着路边的废旧工具说:“原先,这一片都是造纸作坊”。2003年的一场大雨引发了山体滑坡,把村民们的造纸区域全毁了。如今,支离破碎的残骸还在,有煮竹子的大缸,有造纸浆的碾子,还有作坊的残垣断壁。
10年过去了,原先的热闹场面令这位老人十分怀念,可很多人都忘记了。
这条路名叫“锅底菁”,当地人把它称为“沟里”。在这里,“古法造纸”的工艺代代相传,闻名遐迩,至今已有600多年的历史。
对于罗家而言,这项手艺是他们的“饭碗”。罗守全家有着全村最大的“造纸工厂”,从他爷爷那辈开始就习得了“古法造纸”的技艺,尔后口耳相传,子承父业,到罗守全这代已是第三代。
30年来,罗守全每天要在“沟里”呆上十来个小时,一天做的纸堆起来有一个8岁小孩那么高。“那时候,5家人共用一个煮缸,每个作坊之间只相隔几米远。每家每年产2万斤,能赚3万元左右。”想起当时的情景,罗守全嘴边泛起一丝笑意。
香纸沟的“古法造纸”,整套操作工艺包括伐竹、破竹、沤竹、蒸煮、碾篾、提浆、抄纸、压榨、烘晾等72道工序,全部完成要耗费1个多月的时间。许多道工序都直接关系到纸的好坏,比如碾压时间的长短、桦叶水的稀稠程度、晾晒时间的长短等。
“‘抄纸’的要求最高,要把控好力度和次数,才能做出厚薄、颜色都不错的纸张。”老罗随手抄起帘子,探进大水缸里,再将帘子平平地端起来,再轻轻地筛几下。在他心中,每一个步骤都如刀刻般清晰深刻。
说到这里,我突然激动起来了,挥着手说:“不,我今天来对了,萍萍,你和他离婚是对的,和这种人在一起生活简直是灾难。我今天来是把你救出来。如果我是你的丈夫,第一我会尊重你,我绝不会说一些让你听了不安的话;第二我会理解你,我会尽量为你设想;第三我会真正做到宽宏大量,而不像他只做表面文章;第四我会和你一起承担起家务来,不像他一回家就摆出老爷的样子;第五我绝不会把你给我取的绰号告诉别人;第六我每天晚上搂着你睡觉,你的气呵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怕痒;第七我比他强壮得多,你看他骨瘦如柴……”
这位执着的老人,用了一个甲子的时间专注造纸,这既是他的收入来源,也成为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把一辈子都搭进了“沟里”,把造纸当做一生的事业。这种坚守和探索最终使他于2007年成为文化部认定的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
小溪的上游是罗守全的造纸作坊,是洪水过后新建的。他打心眼里放不下造纸,即使要拿出上万块的重建费也觉得值,可别人不这样想。
“与其造工具,不如修房子。”近几年,村里的家家户户都办起了农家乐。时代的变迁在小小的上陇脚村表现得十分明显。
“村里的年轻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他们好动,干不了这个活路。”罗守全十分理解年轻人渴望外出拼搏奋斗的心情,可他们家没有一个成员离开香纸沟。
“在过去,父辈教我们造纸是顺理成章的事,到了十一二岁就跟父亲到作坊里,认真学习每一道工序,记下每一个细微的步骤,自己也动手操作一遍,之后便以此为生。” 如今,当罗守全提出要教小孙子这项工艺时,孙子会抱怨:“凭什么别人都可以不学,而我却非学不可?”老罗不能向孙子解释原因,但他还是坚持要传承这项技艺。
他说:“大家都走了,这里怎么办?谁来做纸?”
年过七旬并且患有风湿性关节炎的罗守全减少了到作坊造纸的频率,但始终没有放弃。
现在,只要有人想学这门技艺,都可以去罗守全家,不花一分钱就会得到他的倾囊传授,可前来学艺的人终究是屈指可数,闲在家的年轻人带着好奇心找到他,最终却是草草了事。
造纸的工序繁多,工艺复杂,可总是在重复。在山里,造纸人会与一些前来订纸的生意人打交道,但算来算去也就那几个。对于年轻人而言,生活单调,不能认识新朋友足以成为他们呆不下去的理由。对于罗守全而言,守得住寂寞,才造得出好纸。
罗守全意识到这项曾经令中国人为之自豪了几千年的技艺有可能“说没就没了”,作为非遗技艺的传承人,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失传。
香纸沟景区内有四个景点,分别是上陇脚、下陇脚、香纸沟和百水河。罗守全希望选一个合适的地方建造纸基地,集中展示大家做的纸,并在一旁注明造纸人及其联系方式,便于外来的商人选购最满意的纸张,从而在手艺人中形成竞争意识。
“这样比较公平”。“公平”二字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而言愈发重要,这要从6年前说起。
6年前,修建农家乐的有十来户人家,景区管委会以示公平,便提出“排轮子”的做法,分别给11家农家乐编上号,来的客人按顺序安排就餐住宿。
可每一批客人的人数不同、消费水平不同等原因很快导致了几家欢喜几家忧的情形出现。这种“碰运气”的营销状态让罗守全忍不住怀念从前,“以前我们从不争抢,我们的纸总是做多少卖多少,大家的收入都差不多。”
“每个村子都在做农家乐,我们总不能把建更多的农家乐作为目标,要有自己的特色,而香纸沟本身就是有特色的,要是丢了,我们对不起老祖宗。”罗守全站在自己的作坊前,若有所思。
作为景区内唯一一个官方认定的“古法造纸”技艺传承人,罗守全认为自己有责任担起捍卫这项技艺的担子,肩头的责任重了,压力就能转化为动力。
“让技艺不失传办法总会有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罗守全做梦都想把大伙集中起来,变记忆为现实。他试图向当地旅游局反映当前的情况,并告知自己的设想,希望争取到一个属于传统技艺的空间,形成一个传承的氛围,讨论怎样把这件事做得更好。
他还打算出一本册子,记录造纸的工序,以及60年来他与这一工艺结下的情缘。他在想办法挽救非物质文化遗产,他也在尽力当好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