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彼岸的技术世界:江波科幻作品的类型化写作与科技设想的独特审美意识

2013-08-15 00:42上海交通大学上海200240
名作欣赏 2013年2期
关键词:江波科幻细菌

⊙郭 凯[上海交通大学, 上海 200240]

一、江波科幻创作综述

正如20世纪90年代涌现出的一批中国科幻作家被称为“新生代”,科幻界将2000年后出现的年轻科幻作家称为“更新代”,这个词汇最早来源于《科幻世界》杂志社2009年出版的专辑《星云VII》,其中将江波列为“更新代”的代表人物,同为这个群体的科幻作家还有陈楸帆、飞氘、夏笳、迟卉等。

江波,1978年1月生于浙江,清华大学微电子专业研究生毕业,现在上海某外资企业从事半导体研发。江波从小阅读科幻,一些主流文学作家如陈忠实、路遥、王小波对其影响也较大,江波在清华读本科时已开始科幻创作,直到2003年研究生毕业前夕,才在《科幻世界》杂志上发表处女作《最后的游戏》,迄今已发表中短篇科幻小说二十余篇:《最后的游戏》(2003),《自由战士》(2003),《回到从前》(2004),《随风而逝》(2005),《土斯星纪事》(2006),《天空之城》(2006),《洪荒世界》三部曲(2007)(《洪荒世界》《太阳战争毁灭日》《银河漂流》),《娥伊》(2007),《发现人类》(2007),《湿婆之舞》(2008),《七个瞬间》(2008),《追踪灰影子》(2008),《五行传说》(2008),《追光逐影》(2009),《时空追缉》(2009),《星球往事》(2009),《十七号塔台》(2009),《千千世界》(2010),《乌有之乡》(2011),《终极幸福:长生梦》(2011);科幻长篇一部:《银河之心:天垂日暮》(2012)。

江波重视已有的科学知识的框架,试图构建想象宏大且充满细节描绘的未来技术世界,《科幻世界》主编姚海军因此常将其与中国硬科幻作家的领军人物刘慈欣作对比。相较于刘慈欣对中国当代社会现实问题的关注,江波作品中的故事常常发生在极其遥远的未来和宇宙深处,并淡化与现实政治历史的联系。他的小说中常常设定有不同形态的全新的国家、种族和文明,并让有着传奇经历的主人公在其中历险观察,类似于弗雷德里克·詹姆逊所描绘的全球资本主义眼光下的文明展览。一方面,江波承认因为其生活经历有限,许多情节的创作灵感来自于其阅读的许多同类文学作品,如《冰与火之歌》等,这使得他的作品具有很强的商业化类型小说的特点;另一方面,当90年代以来的新生代作家们还在纠结于面对商业化消费文学的冲击,应当怎样坚持知识分子的人文立场时,新一代作家已经是成长于消费文学时代的人,他们试图超越消费文学本身,借用其形式和载体去表达新的思想。

二、《湿婆之舞》:多类科学技术融合的文学表述和人的应对

《湿婆之舞》发表于《科幻世界》2008年1月,后又被译成日文在日本科幻杂志上发表,为江波科幻代表作。在江波的创作计划中,它是一个被称为“湿婆之舞”系列的开篇之作,此系列包括他正在创作的“银河之心”长篇三部曲在内的众多作品。

“湿婆”是印度神话中的形象,“湿婆之舞”意味着世界的毁灭与重生,小说讲述的是人类文明在全球性细菌攻击下毁灭的故事。全人类只剩下几十万人口,躲藏在南北极苟延残喘,地球的其他地方被“埃博细菌”占据。“我”作为一个失败者出场,自愿接受疫苗试验,随后得知试验是个幌子,真实目的是要让“我”消失,成为特工前去当年的医药公司摧毁细菌的核心。“我”接受军事训练,离开南极前往细菌控制的世界,发现没有人类的世界,在细菌控制下一片欣欣向荣,环境良好,菌群与动植物和平共处并控制其思维和行动。当“我”进入医药公司后,遭到了细菌的袭击,“我”的身体被吃掉,又以另一种形态复活:遍及全球的埃博细菌如同人类大脑的神经细胞一样,形成了智能网络,被吃掉的人并没有死,他们的思维在网络上活动,而且比生前更好。“我”在网络中与埃博细菌的发明者——科学家埃博交谈,讨论了许多哲学问题。最终,埃博向极地的残余人类发出信号,要求他们发展宇航科技,在一万年内离开地球,而“我”则将自己的意识融合在一只鹰身上,飞到极地看了人类文明最后一眼而死去。

另类生物控制一颗星球,结成全球智能网络,与环境融为一体的构想,在科幻作品中并不少见,如电影《阿凡达》中全星球植物都是一个大型的生物网络的潘多拉星球,这种不同于人类文明的生态体系的理念在西方起源于20世纪中期,与几十年间环境保护主义的兴起和非人类中心主义文化思潮有关,并通过各种载体渗透进了大众文化。但江波的特色不仅在于整体构思,也在于构思中技术细节的描绘,以及由此生发的关于人类面对新的生活方式的情感纠葛。

江波在展现细菌生命网络的构想时,将科技话语层层安插进小说故事文本中。主人公最初作为幸存者,具备平民对于细菌的一般了解,进入试验后,面对印度裔生物博士,开始学习到关于细菌的专业资料,并观看细菌微观结构:如同大脑神经触突一样的鞭毛,了解到了细菌有可能形成智能,这里,江波跳转使用另一科学领域——神经生命科学术语,与细菌的知识融合。接着,“我”执行任务被细菌吞噬,意识进入细菌网络,并与发明者埃博对话,又出现大量与生物互联网相关的细节。于是,江波将微生物学、神经科学和网络技术相关知识进行融合,展现了一个详尽的生命形态。这种细菌神经细胞互联网,是一种类似于科学前沿猜想的思维艺术品,这种猜想在科学领域固然存在,但很少在文学文本的语境中被描绘得如此细致,它本身所具备着的不确定的潜在科学价值和科学话语面对文学世界占优势地位的解释力融合起来,使作品具有特殊的冲击力。

90年代前的中国科幻,常被研究者归于“科普”话语体系,90年代后,开始注重文学性本身的突破,挣脱科学权威话语体系的束缚。但是,传统科普领域近年来也在发生巨大变化,一方面,“科普”一词暗示的权威话语自上而下的“普及”态度被反思,在西方社会“公众理解科学”思潮的冲击下,新的术语“科学传播”正在将其取代,意味着在科学高度分工的时代,传播者与受众之间平等态度的相互交流,以及科学界使用纳税人金钱进行研究,就必须对纳税人负责说明的公民态度。另一方面,随着媒体的日益发达,任何个人都可以方便地从网络等渠道获得科学知识,知识的供给不再是问题,对多学科知识的加工、融会和美学探求成为新的需求。这种背景下,新世纪科幻小说对于其中科学知识和想象的表现要求也有所变化,江波敏锐地把握了这种变化,他将多个学科最新研究成果和猜想整合起来,描绘出超越前人作品规模的极其详尽的技术细节,越过而非仅是借用科学权威话语,以模拟科学前沿探索实验的方式,将其思维的成果转化为现实的小说,这种智力实验式的创造,生成了江波科幻创作的特殊审美效果。

当智力实验的结果冲击人类社会旧有生活方式时,对社会和历史的描绘才会生成特殊的意义,这是将思想实验从科学向人文社会的拓展,也是科幻小说作为一种类型文学的独特功能。在小说中表现为主人公所经历的“当下”与“过去”的二元对立价值判断的情感难题。“我”最初怀念人类旧有生活方式:怀念父亲做的菜,希望人类留存在极地。然而主人公到达细菌网络控制领域时,发现生态环境比人类统治时更好,这成为对人类文明价值的否定。当“我”进入细菌网络,接触到曾被认为死去的人时,受到强大冲击:这里新的“人类”并不怀念过去,“我”的父亲否认曾给“我”写下遗书,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能生活在网络中,印度博士的妻子也不再挂念自己的丈夫;“我”更发现,自己的思维可以遍布全球细菌网络,无所不在,生活比从前更加自由。江波智力实验的科学构想,为人类提供了一种更加幸福的、乌托邦式的生活方式的可能。困境产生:人应该流连于往昔的生活方式吗?过去的记忆随着生活的改变,是否还有价值?作为类型文学的科幻小说常应对未来可预期科技,如克隆技术、宇航技术对社会的冲击,而江波所描绘的对立则由他自己设计的科学实验造成,他以个体化的遭遇,将其智力产品与生态主义、非人类中心价值观集中在一起讨论,设置了极具探讨性的空间。

小说中主人公做出了保守选择:拒绝细菌网络,向人类社会发出电报,并牺牲自己,将意识附体于鹰飞回极地。但是,这种对个人新生活方式的放弃,也将人类社会整体的命运推进一个更加开放的形态:人类向细菌网络承诺一万年内离开地球,进入未知的太空,开始更加波澜壮阔的全新生活。这种保守与开放的统一,体现了江波所科幻创作的价值取向:留恋过去,但被迫走向未来,并在开拓中获得新生。推动这种进程的是人类自己设计和创造的思维艺术品:细菌网络。智慧推动人类前进,不论人类是否情愿,这种对于技术与社会间关系的理解,已经和过去技术至上主义的社会进步观念有很大不同,反映了新一代年轻人对于技术的现代理解。

三、《银河之心:天垂日暮》:太空歌剧小说的时空构想与个体探索

2012年,江波出版长篇科幻《银河之心:天垂日暮》,讲述发生在《湿婆之舞》亿万年之后,人类已经遍布银河系时代的故事。这种宏大时空框架下的未来故事在西方科幻中同样有模式可循,它属于西方科幻经典的“太空歌剧”小说,这种类型的长篇小说在中国的本土创作还刚起步。

早在希腊罗马时代,西方人就已经开始书写太阳系中不同星球舰队间的战争,那时还是地心说的时代;到了20世纪,这种讲述人类在遥远宇宙中历险和战争的故事已经蔚为大观。随着商业科幻杂志的繁荣,独立的科幻群体文化形成,要求科幻创作者能以新的名词对他们熟悉的科幻叙事方式进一步细分。1941年,美国科幻迷威尔逊·塔克发明了“太空歌剧”(space opera)一词,这个词汇的含义和所指在后来几十年中几经变换,至90年代后固定下来,特指科幻小说中的一个叙事类型。美国科幻编辑哈特韦尔和克拉姆在2006年的太空歌剧小说选中,对这种类型的定义和风格做了详细的说明:“情节丰富,空间尺度宏大,通常聚焦于富于人道主义和浪漫色彩的主人公,故事发生在遥远的未来、异空间或其他的世界,格调上乐观主义,并常常与战争、海盗、军事行动和冒险有关。”并非所有涉及太空的科幻小说都是太空歌剧,如刘慈欣的《三体》系列。中国作者固然没有必要严格按照西方某个标准去创作,但作为一个成熟而富有艺术魅力的文化样式,近年来国内译介的大量相关作品确实吸引了国内一批年轻的科幻作者,江波的创作,可以看作是中国科幻创作在商业化类型写作上对于西方的借鉴。

《天垂日暮》的故事发生在距今亿万年后,一个叫李约素的星际流浪汉,驾驶着破旧的“天狼星”号飞船,前往传说中的黄金星球碰运气,意外地发现了一艘巨大的环形飞船残骸,随即被吸进了某个奇异的时空结构中,直到昏迷后被救起……随李约素的探险,江波笔下的银河世界逐渐铺开:这是一片广阔的宇宙星域,由科尼尔、达门塔、俄罗斯三个具有不同文化、政体和人种的势力占领,星域中还有远远超过地方势力的神秘低调的雷电家族、“星域”交界地带独立谋生的星港海盗和流浪汉……整个“星域”又是银河系边缘的一个时空洼地,仅通过一条狭小的时空通道与银河系其他文明联系,处于对外隔绝状态已有百万年时间。李约素误打误撞地将一个“暗宇宙”与这片“星域”连通,强大的黑暗异族力量即将入侵星域,李约素和他的朋友们在“星域”间多方奔走,联合一切力量迎敌,多次血战,然而力量悬殊。最终,他以牺牲数百年的时间为代价,穿越了连通外界的通道,作为“星域”使者前往银河之心求援。

江波表现出一种对大尺度宇宙环境进行细微设计和描写的能力,如同刘慈欣“黑暗森林法则”的设计和四维空间的描绘语言被许多名家赞叹,江波的技术设定是独立的艺术品:他基于当下宇宙学空间理论,设计了一个球形空间,我们所生活的三维宇宙时空如同一个足球的球面,足球外部是狄拉克之海,是人类获取能量的来源,也是异族敌人的暗宇宙所在,足球内部是亚空间,人类可以通过在“亚空间”潜行实现远程跃迁,但由于时间和空间一体,跃迁必然伴随着时间丢失,一艘战舰花费几天跨过星门到达远方星球时,外部已过去数月;整个“星域”则是足球上一块凹陷的时空洼地,通过唯一的星门高地向洼地外跃迁会丢失数百年时间,足以使跃迁者在世上认识的所有人在此期间去世。爱因斯坦于20世纪初提出的广义相对论指出,宇宙空间并非平滑,而可能是扭曲状态,但这一理论和大众日常生活经验相距遥远,只有科幻作家才真正尝试将其与人类的生活经验融合,而讲述人类在遥远太空中故事的“太空歌剧”就成了最佳选择。

江波的宇宙体系自成逻辑,并深深影响了其中人类文明在宏观上的战争、经济和政治模式。遥远星际间的沟通是可能的,但同时又是有代价的,这种代价需要由个体和外部环境间不同步的时间差来支付。一个人跨越了遥远距离,往往发现身边世界已物是人非,沧海桑田。这是一个令人惊叹的思想实验,江波将科学前沿理论模型,与文明模式、个体命运联系在了一起。如果说他在《湿婆之舞》中所设计的只是具体技术的话,那么在这部长篇里,江波的想象力才真正放开了手脚,这种设想人类在高层宇宙结构中全新的生活方式可能性设计呈现出的美感,完全来自于科学理论的设计,而人类社会的运行细节在新的舞台上展开。

当故事的世界背景设定极为宏大时,游历的人物就成为了介绍它的首选。江波将叙事聚集在主人公李约素身上,他的命运与作者设计的时空结构密切相关:曾是一名普通军人的他,在一场时空事故中失去了数百年时间,丢失了自己的历史,坠入社会底层落魄求生,因机缘巧合遭遇暗宇宙,成为了联通各方势力抗敌的线索人物,也正因他能够承受漫长的丢失时间,最终又成为了冲出封闭“星域”向外部世界求援的最佳人选,为此系列小说的下一部埋下伏笔。人物并不是江波这部小说的真正主角,被设计的世界才是,人物所遭遇的性格冲突并未突破一般的类型小说的界限:命运赋予主人公行动的理由,他为自己丢失的历史耿耿于怀,试图履行作为一名军人的责任而不可得,当他终于获得承认时,得到的任务却是又一次的远行。这个人物身上有西方太空歌剧中英雄主义主人公的影子,也有当下中国社会青年的写照,但他的命运转折和性格变化,必须通过不断前往新的世界,以奇观式的眼睛观察到的一幅幅不可思议的景象来最终完成。

这些景象同《湿婆之舞》中的细菌网络一样,是江波可以独立于文学作品外的技术构想。随着人物行动,宏观时空架构中,无数独特的微观设计被抽丝剥茧层层呈现:船如其名的“天龙号”高科技飞船,拥有龙形带状活动船身,被无数流体颗粒飞行器子船云雾般缭绕,有着东方美术的神秘感。名为“沙达克”,以智慧老者形象出现的人工智能,是所有星球和大型飞船的虚拟人格主机,它历史久远,有无数的分身,甚至为敌对双方服务,似乎是人类文明整体理性的象征,不会因个体间的纷争而消亡……这些设计充分显示了为何“太空歌剧”这一科幻叙事类型能够源远流长:这是一个开放性的舞台,能够允许作者高度自由化地将充满想象力的设计融入其中。

但是,“太空歌剧”在中国同样面临着困境。刘慈欣《三体》的成功表明,中国人更喜欢阅读近未来的作品,那些作品中有着和他们生活相关的东西。而“太空歌剧”常常将故事设定在极其遥远的时间和地点时,它们就和现实切断了联系,成为了完全意义上的类型故事、科学构思和艺术设计,而不再成为一种足以联想到现实社会进而引发变革的力量,这并不符合许多今天正在努力将科幻从小众纳入主流文化视野的人们的期待。在江波的小说中,亿万年后,人类的科技已征服群星,但他们的社会形态并没有太大变化,作者着力描写的“天垂星”依然是一个大家族控制的资本主义民主政治结构,江波描绘了让人惊叹的技术设想,但这些技术并未对人类社会的根本性质产生影响。这多少令人失望,正如弗雷德里克·詹姆逊所说,乌托邦之所以重要,不在于它想象到了什么,而在于它没有想象到什么,那里是我们思想的局限之所在,也是我们可以开拓的真正边疆。

“太空歌剧”的叙事方式在西方之所以流行,很大程度上缘于它对西方历史的重述:在大航海时代,西方列国曾像远征群星一般,在遥远的大陆和海岛建立自己文明的分支,并与相异文明遭遇,这些文化基因在大众中可以被唤起。在缺乏海外扩张历史,今天却又正在走向世界的当代中国,作家们怎样幻想人类在宇宙中的未来?这甚至是许多西方学者都十分关心的问题。不管怎样,中国的科幻作家在迅速成长,江波的长篇小说才刚刚写完第一部,李约素即将前往更加广阔的世界,在那里,也许我们会找到超出我们期望的东西。

四、结语

江波的科幻创作,往往表现为类型化的个人历险故事与宏大精细的科技想象世界的融合,与同时期许多在文学叙事手段和社会诉求方面进行革新、向主流文学趋近的“更新代”科幻作家相比,他显得十分独特。但是,正如奥尔迪斯在其科幻史中所说,“科幻”本身作为一个类型文学的名称,在20世纪初期的美国被命名并与主流文学相区分出来时,正是依托了商业化的科技杂志。江波出于对科技前沿领域的学习和融会,构造出的新的技术设想,并将其投入类型化创作的尝试,可以说是对于科幻文学历史传统的回归,也是紧密围绕科学技术本身形成独特的审美意识,对于科幻核心价值体系的维护,这种价值,在科技对于社会生活影响日益加深的当代中国,有可能会对主流文学产生更具意味的启示。

[1]江波.星云VII[J].成都:四川科学技术出版社,2009.

[2]吴岩.科幻文学论纲[M].重庆:重庆出版社,2011.

[3]刘华杰.科学传播读本[M].上海: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07.

[4]江波.银河之心:天垂日暮[M].成都:四川科学技术出版社,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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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英]布赖恩·奥尔迪斯,戴维·温格罗夫.亿万年大狂欢:西方科幻小说史[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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