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电影的青春化叙述时态:以近期三部青春电影为例

2013-08-15 00:42河南宗俊伟
名作欣赏 2013年25期
关键词:时态青春爱情

/ 河南_宗俊伟

从去年一部风靡海峡两岸、兼具小清新与重口味的台湾电影《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开始,青春电影再次成为票房宠儿,引起大众尤其是青少年群体的热捧。因其融汇青春懵懂、成长励志与情欲初萌等多种叙事元素,青春电影承载着太多可以言说或无法言说的人生况味,无论是探讨对于父辈权威的无因反叛、初恋情感的无处安放抑或是惨淡情怀的自我放逐,这一无法严格限定的题材类型始终受到迷恋自我与热衷怀旧的诸多导演,特别是青年导演的认同。而近期热映的三部青春电影——《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下称《致青春》)、《小时代》、《中国合伙人》,以一种集体向青春喝彩的叙事方式,再次引爆青年观众的眼球,更成为年度热门话题,而有关青春叙述、有关青春电影以及有关青春特质的进一步彰显,也值得我们深长思之。

从青春电影的讲述时间与被讲述时间之间的复杂关系来看,我们姑且化繁为简,把青春电影的叙述时态简要地分为以下三种,并由此出发,梳理一下近期青春电影的叙述脉络。

怀旧与感伤——青春化叙述的过去时态

《孔雀》《美人草》《阳光灿烂的日子》等影片均在青春叙述的框架里呈现出一个特殊年代里的爱恨悲愁,社会语境与时代变革仅是青春故事次第展开的巨大幕布与背景。由于故事所处历史情境的遥远与不可触摸,青春叙述被烙印上浓重的神话色彩,那些有关“文革”年代的独特记忆、有关另类青春的悲痛与哀伤,并不完全着眼于那个渐行渐远的历史存在,而是对准了今人——那是我们父辈的歌谣,飘扬着我们父辈的旗帜。在《致青春》里,我们一样看到了那逝去的故事与流年,那些青葱岁月里的主人公——上世纪90年代正青春年少的郑微、陈孝正、林静与阮莞们,而今虽入中年,内心仍流淌着青春的诗行。

《致青春》有着演员出身的赵薇擅表演、轻叙事的浓重痕迹。实事求是地讲,这部电影虽是赵薇导演的处女作,还是有很多值得肯定的地方,并非一些评论所言的那样不堪。故事前面有关青春和校园的大部分叙事,以郑微与陈孝正的爱情为主线,是一段典型的青春化叙事。在爱情与友谊、忠诚与背叛等主题叙述以及喜感营造、表演拿捏和叙事节奏等形式要素上均掌控到位,尽管部分影像语言不够精致但也无可厚非,只要这故事能让我们有所回忆、有所触动不是已经足够好了吗?在这段叙事中,有关郑微、阮莞的友谊和她们的爱情叙述已经为故事后半部她们的命运与情感结局埋下伏笔,青春的残酷物语也淋漓尽致,陈孝正为了实现出国梦想,以爱情为代价,埋葬了他和郑微一起度过的青春岁月,阮莞的男友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也背叛了她。总之,她们的爱情遗弃在上世纪90年代浮躁而动荡不安的逝去时光中。

《致青春》故事后半部讲“逝去青春”的主角们由外面归来或再次出现后的故事与结局,并不是我们通常希冀的“大团圆”。归来已非梦中人,青春叙述也变得支离破碎——此时,郑微与陈孝正、林静的三角关系成为主线,继续上演着忠诚与背叛的古老神话,但这部分的叙事失去了前半部分青春化叙事的从容不迫。在浓浓的怀旧哀伤中,显而易见地,故事的叙述节奏变得紊乱,赵薇有关青春叙事的掌控能力开始显得力不从心,人物与事件纷繁而缺乏头绪,林静的叙事突然浮出水面,成为此时的爱情主角,好像前面断了的弦接了起来。如果故事结束在陈孝正归国与郑微相遇,陈孝正说“我还是爱你的”的时候,也许是最完美的爱情故事的结局,分与合已不用再去仔细考量。

难能可贵的是,《致青春》里无厘头式的戏谑与浓重的感伤都并没有让我们脱离情境或撕心裂肺,依然带着体温和慰藉。理想的失落、爱情的背叛与心灵的出轨虽然让过往的青春物是人非,但还有些珍贵的东西留存。《诗经》里讲“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致青春》在处理青春叙事时的情感基调是“带着泪的微笑”,我们在片尾看到的郑微,依然坚强、独立和勇敢。

《致青春》迎合了生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一拨人对于青春的怀想,也蒙上了那个年代化不开的、绵延至今的爱与哀愁。

逐梦与炫耀——青春化叙述的进行时态

如果说《致青春》代表了“70后”、“80后”对于青春的一种姿态或叙述时态的话,那么《小时代》则大张旗鼓地为“90后”正在燃烧的青春代言。这里面混合了温情与残酷、友谊与爱情、梦想与失落,还有令人炫目的时尚与华丽,不像那些与时代同步的青春叙述如《头发乱了》《蓝色大门》《观音山》以及《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那样,《小时代》单纯很多,但也单薄很多。

《小时代》讲述四个情同姐妹的女孩各自的青春故事,其中以上海女孩林萧为主线,这些故事时而独立,时而交叉,偶尔重叠,除了片尾给予林萧的爱情一个开放式的结局惹人遐想之外,其他三人的爱情均遗落在华美的影像叙述中。富二代顾里与顾源的爱情像是童话,所以也更易碎;南湘的爱情总体来说没有头绪,莫名的唯美与莫名的分离;活宝兼丑小鸭宛如的爱情只是一场美妙的意淫;林萧的爱情虽然插入了一些三角恋的庸俗桥段,但也总算是最完整、最立体的。而《小时代》中的青春叙事显得支离破碎,使得爱情无所附丽,没有一段爱情是令人真正动容的,唯一有力的叙述主线乃是林萧应聘《ME》时尚杂志后的工作,但是这一主线似乎又偏离了校园生活与爱情叙事,转化成了杜拉拉式的职场故事,叙事重心开始倾向于林萧与老板宫洺之间的交集。只有叙事后半部那场时装秀,串联起了四姐妹的人生轨迹与青春梦想,在准备的过程与最后的演出中,四人的情感才逐渐调动起来,尤其在秀场的高潮,南湘的一段质朴表述精彩诠释了青春的含义以及梦想的价值。此时,四姐妹同台亮相,恍然就是青春无敌的代言——她们平凡、冷艳、自卑、贫穷,但这阻挡不了因青春、因梦想而散发的无穷光芒,一如作家周崇光所说的宇宙星辰与尘埃。

这是一部典型的青春电影,它肆无忌惮地张扬青春,高举着青春的旗帜,但是,这部所谓的青春电影所折射出的现实生活却缺乏青春的普泛性与真实感。几个女大学生住豪宅、着名牌,穿梭于职场、周旋于爱情,而唯独不见大学生应该有的大学生活,就连校园场景也付诸阙如。试问,这是大学生应该拥有的生活吗?是大学生应该追逐的青春与梦想吗?直接剥离她们的学生身份似乎对影片剧情没有影响,所以,这一身份不过是主角们作为青春偶像的浮华装饰。

《小时代》上映以来毁誉参半,爱之则深,恨之则切,众说纷纭。但对于《小时代》来说,它的真正意义在于,它让我们看到了青春电影的巨大市场;它的成功也在于,电影受众选择时的精准定位,或者更准确地说,这是为作家兼导演郭敬明的众多粉丝量身订做的一场华丽的时尚秀(虽然与九把刀同为自己小说改编电影的编剧、导演,同为处女作,但两者的电影掌控能力却难以同日而语)。对于这场秀,《小时代》表现得很坦然——即使是炫耀也炫得理直气壮、炫得精彩绝伦,有评论把这种状态称为“炫青春”。这种“炫青春”实际上迎合了“90后”部分青年人追逐梦想、追逐财富与追逐自我的特殊心理。但归根结底,这种“炫青春”其实只是一种“炫梦”,对于其中的大多数人来说,这只是他们想象中的青春,在此意义上,郭敬明为其粉丝营造了一场盛大的“白日梦”,而这正发扬了电影的特质。虽然这不应该作为电影大力提倡的价值理念,但不成熟的梦想也是梦想,那是人生的一个阶段,经历它,越过它,青春才会变得沉稳与厚重。

总之,《小时代》为我们演绎了身处这个时代正在行进的、五光十色的青春物语,它精致、唯美,却显得不无脆弱。

成长与蜕变——青春化叙述的多重时态

在《致青春》里我们看到了对于即将逝去或正在逝去的青春的一种缅怀与留恋,虽然它有时候难免千疮百孔;在《小时代》里我们看到了对于青春进行时态的一种高扬姿态,虽然它不无惨痛经验;而对于《中国合伙人》来说,这并不是一部严格意义上的青春电影,但它在过去时的叙事时空里,同样采取了青春化叙事策略。

《中国合伙人》以极为讲究、极为老道的交叉蒙太奇叙事使影片沉陷于现在与过去相纠结的叙述时态里,那些青涩的、激情的或荒唐的青春不时大块地闪现于三个主人公的脑海里;不断变换的三位叙述者的旁白,彼此印证着青春的过往与蜕变。成东青、孟晓骏、王阳与同时代的很多人一样,他们在学校里怀揣“美国梦”,也满怀爱情憧憬,除了一起分享英语学习的进步,在追逐各自爱情的过程中互相帮助也是他们兄弟情谊的明证。但命运的无常变化,把他们的青春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孟晓骏如愿以偿去了美国,但是,美国梦破碎了,青春与爱情似乎也被扼杀在异乡他国;王阳像一件包袱一样被外国女友丢弃,他的梦想与诗情也被彻底击碎;成为大学老师的成东青,他的英语课上永远是无精打采、昏昏睡去的大学生,而千辛万苦追到的女友苏梅也在他最艰难的时刻离他而去。接着在私办补习班被学校开除的情形下,成东青被迫在三兄弟中率先下海,初步完成了一个知识分子向文化商人的蜕变。教中国人学习英语、圆出国梦的“新梦想”在极端艰苦的条件下起步,之后,三兄弟一一归来,事业日益壮大,而“海归”孟晓骏和“土鳖”成东青之间却逐渐产生了分歧,正当矛盾难以调和之际,“新梦想”受到美国“EES”起诉,生死存亡时刻,三兄弟再次走到一起。而故事的现在时叙述也正从这里开始,那些青春、那些奋斗、那些与爱相伴的闪光日子,都以这个现在时为基点向前回溯,青年与中年、失落与梦想、忠诚与背叛、尊严与耻辱,都在两种叙述时态的交叉剪辑中被一一展现。在陈可辛娴熟的故事驾驭与卓越的场面调度中,青春的青涩华彩与中年的成熟沧桑被组接到一个相对复杂的时间序列里,其中的友谊、爱情、事业呈现出现实生活中真实的驳杂与深度。

《中国合伙人》是矗立在新世纪人到中年的生命高台上,对过去的20世纪80年代青春风景的一种遥望与比对,这种命运的参差感再次描画了生命成长与青春蜕变的无常痕迹。这是一部为生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人们树碑立传,也是为一代中国人的青春与梦想留下注脚的电影。它的青春叙述里注定伴随着时代的阵痛,它的主人公身上有同代人的爱与悲愁。在类似《投名状》的人物架构中,三位主人公的兄弟情不断经受严峻考验,但《中国合伙人》设置了一个相对温暖的结尾,再次强化了青春时期结下的情谊。而在这部电影的青春叙事中,唯一遗落的是成东青的爱情——多年后,相遇不如不遇,还有什么比平淡更沉痛?原本以为会为自己骄傲,而成东青在苏梅眼里看到的只是多年沧桑后的平淡。这不是一个完美爱情故事的结局,但它更像现实,事业的成功换不来爱情的美满,那些曾经的青春年少与无限爱恋,只能化为中年时的沉静如水。

在作为全片叙事核心的“美国梦”这一点上,《中国合伙人》似乎隐隐地回应了《致青春》。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正是中国大陆出国热的时代,无数青年人怀抱理想与热情,把美国作为人生的下一站,但很多人的青春迷失在时代的大潮里,命运兜兜转转,最后的选择可能还是归国,那里有梦想与青春最初扬帆起航时的港口,一如陈孝正和孟晓骏。

两部处女作,一部人到中年的成熟之作——赵薇、郭敬明与陈可辛,这三个名字,因为三部有关青春的国产电影在2013年很奇妙地发生了关联。不同的叙述视角、迥异的影像风格和不一样的生命基点,呈现出各自独立的青春故事。无关乎导演的技巧,无关乎影像的质量,也无关乎镜头聚焦的是哪一时代的青春,只要我们看见了其中生命的躁动、触到了青春的体温,那它就有理由存在、有理由欢呼,哪怕它不够美好,还携带着点点创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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