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时代的众生相——评明前茶的《百业滋味》

窦金龙

我们这个时代每一天都在发生着变化，最睿智的预言家也无法判断它到底是越来越好，还是每况愈下，大多数人都只能被它裹挟着推搡向前，无力去停留驻足，或栖息回望。而像《百业滋味》这样的作品，便是于飞速流转的光影中，给了一张张生动鲜活的面孔以真诚的特写。

中国社会自古就有“三百六十行”之说，而在这个“乱花渐欲迷人眼”的当下，像作品中所描写的重症陪护、修脚师傅、绣娘、旧书店主人、冲茶师……这些我们平常很少关注的从业者，他们都自有一套行业的技艺和精神，在社会大大小小的角落里按照他们自己的惯性和逻辑，脚踏实地地运转着。有为了生计的辛苦，有传承祖业的责任，有心系苍生的悲悯，有精益求精的严苛，也有孤芳自赏的恬淡，等等。不同的从业者都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构建着一方天地。而支撑这天地的，就是我们这个民族流淌于血液中的勤劳、朴实、聪慧、善良……这些美好的品质。这些品质使我们的时代在机械前进的同时，还有一点人间的烟火温度，还有一丝人情味儿。当人们在大众传媒所带动的浮华世风蛊惑下，目标明确、标准统一地去生活之时，正是这些“百业”的从业者们从社会的边边角角处丰满着这个时代。

从这个意义而言，《百业滋味》的写作，对于真实记录时代变迁下个体的心灵轨迹，是十分重要的。当代文学或许并不缺乏以书写历史为姿态的大部头作品，但却需要这种从“小”处着手的真实记录，以诚实的原则来面对当下、书写当下，这或许是文学能够真正“影响”历史之所在。

这一系列的作品每一篇读起来都饶有趣味，并不只是因为它描写了我们不熟悉的生活领域，还在于它作为纪实性文学作品的独特艺术性。《百业滋味》对于每一行业的描写，都是经由具体的生动人物来完成的，绝不是停留于浮光掠影的扫描，每一篇都纵向深入，挖掘个体的真实感受。

细节的描写对于作品极为重要，对于独特行业的操作流程，或一些传统工艺的精湛技法，作者毫不吝惜笔墨，极尽铺陈渲染。如《炒茶人老邱》一篇，作者写主人公的炒茶动作用了“抓抖不休、搭拓如瀑、推捺有度、扣甩相错、磨压生香”这样的词句，把炒茶的过程加以艺术化处理，为其增添了极大的美感，主人公对于这份职业的珍视和清高也由此可见一斑，这样的处理手法在作品中非常多。为展示人物的内心世界，作者还会借用一些典型的意象来做映衬。在写高空清洗作业的年轻“蜘蛛人”的时候，作者写他在高楼大厦之间看到一只幼鹰，在楼宇围成的深井中左突右撞，以此写它“如初入社会的年轻人一样带着无名的渴望与不安，以及那种不知出路何在的淡淡忧伤”。此种写法对于展现人物内心感受是一种比较便捷的途径。

此外，《百业滋味》跟时下流行的“非虚构”写作有许多共同之处，最大的特点便是“故事性”的强调。文本都是以讲故事为主，采用全知的叙事视角，其中的故事元素，如从点到面、以小见大、单线直叙等在递进的过程中有效组合，并用设置悬念等方式使文本增加可读性。这些都是文体特征所决定，《百业滋味》能够熟谙其道并运用自如，已属非常难得。

时代在前行，记录也不应该停止，能有《百业滋味》这样的作品细致描绘大时代的众生相，给我们在前行的路上以温暖和力量，就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