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同振
无际大平原,天圆地也圆。
中轴应是我,日月走双肩。
——刘章《立身平原》
捧读刘章一首小诗,让我大开眼界。好一个“中轴应是我,日月走双肩”,有我哉?无我乎?此乃大我者,超我之境也!
国学大师王国维《人间词话》中早就提出“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的著名论断。综观刘章的诗歌作品,有我之境,无我之境皆有涉入。他的开山之作《牧场上》“花半山,草半山,白云半山羊半山,挤得鸟儿飞上天”,早已脍炙人口;他成名之作《山行》:“秋日寻诗去,山深石径斜。独行无向导,一路问黄花”,广为流传。应该说,此二首,分别是新旧诗体的成功代表作,也是当今“有我之境”的经典名篇。正是他早年实地扬鞭牧羊,置身山花云鸟,才演奏一章“天然牧羊曲”;也正是他深山秋日行,置身一路黄花,才勾画一幅“风雅问秋图”。他身随景迁,人逐物游,才创作出“有我之境”的传世篇章。
翻开刘章诗词集,亦不乏无我之境佳作。他《咏黄菊》:“不爱温馨爱冷香,春红夏白尽平常。可怜金菊好颜色,灿灿花光逼日光。”好个“逼”字,本来,花光借助日光,黄菊却反客为主,方显菊家本色,看似咏菊,分明表达诗人心志;他《咏象鼎三品石》:“自然造化自无穷,三石叠来品字成。万古难移缘底事?品山品水品人生。”寄意于石,寓石于人,发人深思。其实,所谓无我之境,并非真正与我无关,寓意于景、物我情融是也。朱光潜先生在《诗论》中曾对王国维的诗境说提出不同见解。中华诗词研究院院长袁行霈先生《中国古典诗歌的意境》一文指出:王国维“贡献是卓著的。但王国维对意境的论述远未臻于完善。我们可以用王国维的意境说去阐释古代的诗歌,但不应拘守王氏之说……,在他涉及的领域之外,我们还可以开拓新的领域。”从刘章诗作中,可以探讨新的意境。
近年来,笔者特别关注刘章新作。按常规,随着年事已高,身体多病,其活动范围相对减少。然而,刘章先生“尚存一口气,不敢忘吟诗”,他的视野史阔,襟怀更广,意境更大。且赏刘章近作:
城中一瞥
长街车浪涌,一刻未消闲。
万丈高楼上,擦窗云往还。
散步偶成
老来药外更无求,早晚悠哉信步游。
捧起朝阳抛落日,红轮是我健身球。
云可擦窗吗?然而在刘章面前,生出无形的巨手,“擦窗云往还”;旭日夕阳有谁可以捧起抛落呢?在刘章眼中,出现神奇的灵掌,“红轮是我健身球”;而“中轴应是我,日月走双肩”,更是何等优美雅致而又潇洒淋漓的深远意境啊!正如【宋】严羽《沧浪诗话·诗辨》云:“诗之极致有一:曰入神,诗而入神,至矣,尽矣,蔑以加矣!”此时此地的诗人刘章,与天地合一,不再是人逐物游,更是物随人欲,不是以耳目被动追随依附景物,而是以神灵主动占据统领景物,诗人升华自我,神化自我,成为自然的驾驭人,天地的主宰者,从有我到无我进而忘我终归超越自我,此乃大我之境、超我之境也!诗人境界的表现可以直接自我、间接自我,亦可以超越自我。我与刘章老师曾作切磋探讨,我们认为,超我之境,应是有我之境、无我之境的开拓创新之第三诗境。我想,王国维大师尚若再世,当他看到刘章等诗家新作佳境时,定会中肯认可。
我曾发表《刘章一韵几回音》一文。诗为纽带韵为桥,大家纷纷跃跃欲试,模仿刘章诗韵。我也搜肠刮肚,赶作了一首《红日——红灯》,有句“早晚蹒跚谁引路?朝阳夕照俩灯笼。”总难达到刘老师之境。为了效仿“中轴应是我,日月走双肩”之境,我专门奔赴远郊旷野,静心体会,心有灵犀一点通,刘章的灵感终于附身,我吟成《天穹》一首:“蜗居休怪小,大野任抒情。抓紧地平线,天穹作帐篷。”刘章老师赞许有加,此诗很快发表在山东一家杂志上。
让我们进一步学习研究刘章先生的超我之境,推动当代诗词发展创新。这正是
几曾多有我,无我几曾多。
天地人归一,更多超我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