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树
3年前,我和叢文以30岁的“高龄”步入了婚姻殿堂。从相亲到结婚,只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原因很简单,我们已经被社会舆论及各自的父母逼到了将近崩溃的边缘。对丛文,我说不上爱,只不过他算得上是我众多相亲对象中看得最顺眼的一个,而他,应该也是这样看我的吧。我们不约而同地拒绝传统的婚礼庆典,而是选择了旅行结婚。
婚后的日子,我们并不觉得与单身有太大区别:周六日一起做家务,或者结伴去双方父母家;谁有应酬,都会客气地给对方发个短信告知;偶尔谁有个三病两痛,我们会关心地为对方求医问药;各种节日,也会很精心地为彼此挑选礼物……而对各自的私人空间,我们极为尊重,甚至从不曾追问彼此的过去。我们很满意这种状态,既结束了单身孤旅,也依然有着身心的自由。
然而,7个月后,我意外地发现自己怀孕了。当时,我的第一反应是,婚可以结,但孩子绝对不能要!在这一点上,丛文与我不谋而合,我们都不想因孩子而失去自由。
那天与我同时进手术室的,还有一位怀孕4个多月的准妈妈,她的子宫里长了肿瘤,已经严重影响到胎儿的发育,不得不做引产手术。手术前,那位妈妈一直哭着问医生有没有办法保住孩子。我在她悲切的哭声中意识到了自己的冷酷:如果我与丛文彼此相爱,应该就不会对这个和我们血脉相连的生命如此铁石心肠了吧?
1个小时后,我内心凄惶地走出手术室,身后传来那个妈妈高高低低的哭喊声,她的老公一直站在手术室门口,满脸是泪。而丛文正坐在椅子上看电子书,气定神闲,仿佛我只是去了趟卫生间。
刹那间,一种饱含委屈、难过、愤怒的情绪涌上我的心头,除了流泪,我说不出任何话。回到家,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第一次深刻地意识到,无爱的婚姻不仅伤身,而且很伤心。
3天后,闻讯赶来的婆婆看到面色苍白憔悴的我,开始骂丛文:“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这小月子比真正坐月子还重要,侍候不好是要落下病根儿的!”丛文替自己辩解:“她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怎么就不能知道,你不是整天上网吗?你不是说在网上什么都能搜到吗?现在躺在床上的是你媳妇,你怎么就不知道好好疼她呢?”
在百度上恶补了人流常识后,丛文一下子变得诚惶诚恐起来,端茶递水,随叫随到,就连看我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心疼。婆婆走后,我和他结束了冷战状态,开始认真反省我们的婚姻。
我们罗列了各自的兴趣爱好,发现在网络游戏、看电影和运动这3件事上我们志趣相投。当天晚上我们就制订了一张夫唱妇随的业余爱好表:周一晚上一起玩网络游戏;每隔一周的周二晚上一起去看电影;每个周末除了回家探望双方父母,还要拿出一天时间来做户外运动。
然而,计划实施的效果并不如想象中那样美好——第一天晚上玩游戏,我根本不是丛文的对手,10分钟不到,他就将我踢出局;周二看电影时,他要看科幻片,我则想看爱情片,最后,在谁也无法说服谁的情况下,我们各自去了不同的放映厅;在参加同城网友群组织的羽毛球大赛中,我和另外一个网友组成的混双取得比赛冠军,丛文沦为我的手下败将……
慢慢地,我们不再像过去那样相敬如宾、客气礼让,而是和普通情侣一样,有摩擦、有埋怨、有猜忌、有赌气、有失落,也有了期待、交流、感动和默契。我们争吵的次数比以前多了,但同时,我们也越来越在意对方了。不记得从哪天开始,我忽然发现,那个原来只把我当作“合租伙伴”的丛文,下班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早,停留在我身上的目光越来越黏腻,而我,也越来越享受这份迟来的“在意”。
就这样,我们渐渐找到了老夫老妻的感觉。可这并不代表我们就没有遗憾:我们的结合从相亲开始,又以世俗的方式前行,和那些自由恋爱的情侣相比,少了许多浪漫和值得纪念的回忆。直到有一天,我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个主意——再结一次婚!
说办就办。我们的婚礼很环保,只请来彼此的父母,还有各自最好的朋友,并只收祝福不收礼金。与其说那是一场婚礼,不如说更像是一个大型聚会。每一位来宾都做了发言,且要讲述一段与新娘或新郎有关的故事。在那些或可笑或难忘的故事里,我和丛文第一次那么彻底地了解了对方。
那天,婆婆的发言最让我们感动,她说:“我曾经特别担心他们俩,因为他们都是独生子女,拥有太多的爱,却不知道如何去爱别人。可是今天,看到他们真正走到一起,作为妈妈,我为他们高兴,并希望他们永远幸福下去。”
(摘自《家庭生活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