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友津
每天上午,吴天民几乎是第一个到单位,不是他多么积极,他是不想在家里没事瞎兜圈子。自从儿子去外地上大学,他就成了上班先进分子。从兜里掏出钥匙,正欲开门,就看见他的下属沙玫瑰也到了自己的门口。他们的办公室紧挨着。沙玫瑰说吴主任来啦。吴天民点头一笑,玫瑰,今天来得这么早啊!沙玫瑰本想说句什么的,见走廊那头上班的人流过来了,就直接开开门进屋了。吴天民便将钥匙插进门孔里,哪知,钥匙没动,房门却自动开开了,他不由“咦”了一声。明明记得昨天下班是锁好门的,怎么会这样子呢!难道说是自己疏忽大意了?还是夜半进了非法入侵者!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假如有贼入室,首先要保护好现场最为重要。在机关工作近20年了,这点常识还是有的。吴天民站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喘,生怕那个贼就藏在角落某个地方,其是他怕自己的脚印破坏了现场,影响了今后的破案工作。吴天民的目光在房间里搜寻了好久,将室内的物件一一过滤了一遍,并没有发现被翻过的痕迹,这才放松了警惕,脚步移到办公桌前,用嘴在桌面上吹吹,有没有灰尘他都要吹一遍,是一种习惯,多少年养成的。
进办公室放下包,第一件事就是去锅炉房打开水,吴天民喝不惯办公室里的纯净水,即便在家里也不喝,都是烧水喝。刚开始他是喝什么矿泉水、纯净水的,后来听专家讲那些水里面一些矿物质还有什么营养都被破坏掉了,再说纯净水、矿泉水泡茶不香,茶叶也泡不开。摸过水瓶刚欲出门,猛然间想起他攒的私房钱,毕竟昨夜房门是没有上锁的。不论是忘记锁的还是被小偷光顾过的,公家的东西少不少与他无关,这私房钱可不能丢了,那是他攒了多半年的心血。有时请请漂亮女人吃饭,洗洗荤澡,给乡下父母亲大人孝敬孝敬,还都指望这个呢!抽屉上了暗锁的,也没有撬动的痕迹,吴天民心中还是放不下,打开锁,将私房钱找出来,数了一遍,确认没有动过,锁好锁,这才拎起水瓶出门。
吴天民拎着水瓶向锅炉房走去,一路上不时与熟人点头打着招呼。觉得像是监狱里的放风时间,感觉心情很是放松。平常一进办公室,他就一直呆在那里,上网看看新闻,瞅瞅美女图片,浏览浏览股市,假如网上有牌友,再斗几盘地主,不到吃午饭时间不出门。为了节省时间,有时连卫生间都懒得去,憋着一泡尿,连同出门吃饭一同解决。
迎面走来一个女人,老远地就朝着他笑。女人说,吴主任在瞅地面上有没有人家丢钱的吗?吴天民走路习惯低着头,不知道的还认为他是想工作的呢!女人是政府印刷厂的厂长,姓田。吴天民不单与她很早就认识,接触也很多。他们编辑室编的决策参考杂志,就是在她的印刷厂印的。吴天民开玩笑说,昨儿个,也就在这个时候,我去打开水,见到一个票夹子,里面没有钱,只有一张女人照片!小田说,你真有艳福!吴天民说,那个照片好像有点儿像你!小田说,我从来不照相片,除非是办身份证。吴天民正经起来,问道,一大早慌慌的干嘛去呢?小田说,黄秘书长要印个材料。吴天民心说,那个黄秘是个有名的道德败坏,拿材料还要你厂长亲自去啊!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小田欲走。吴天民说,哦,对了,这一期的杂志基本定稿了,一两天就给你发过去。小田说好。
小田走好远了,吴天民还站在那里瞎琢磨。为什么呢?吴天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听人说,这个小田与组织部的沈部长关系非同一般,他的副科已经好几年没有动了,能不能请这个小田找沈部长说一说呢,哪怕是破费一点儿也行啊!本来他想现在就向小田讲这个事情的,觉得有点儿唐突,所以站在那里发愣。他与小田虽然没有太深的交情,毕竟认识久了。当初他们认识的时候,小田只是印刷厂的一个打字员,吴天民经常去印刷厂校对材料,一来二去的就熟悉了。况且小田长得又是那么出众,整个机关大院里的女人,比小田漂亮的没有几个。当时吴天民也曾打过小田的主意,肩也拍了,手也摸了,不过摸得不实在,刚一接触女人的皮肤就被人家柔软地打掉了,而且还加了一句话,说,老吴,在机关里这样不好。吴天民当时并不老,心想在人家眼里俨然老了,还弄那些熊事干什么呢!何况自己当时只是一个科员。论哪方面资本都不行。算熊吧!一晃眼,人家小田已经是正科了,自己他妈的还是个副科,真他妈的憋屈。要是自己是个女人,现在起码应该是个副处级了。当然,光是个女人还不行,还得长得漂亮,还得会来事。就像沙玫瑰那样的女人也不行!本来就没有什么风韵,如今是徐娘半老了,更加谈不上什么韵不韵的了!
到了茶炉房门口,正好遇见一把手邓主任拎着水瓶从里面出来。吴天民说邓主任打开水啊?邓主任答应一声。哦,对了,老吴,上面新分来一个人,我想安排到你的编辑室去,上午就来报到。吴新民问,男的女的?邓主任说,是个女孩。学什么的?说是读的经管专业。吴新民就多问了一句,什么背景?邓主任说什么什么背景?吴新民问这个话是有道理的。他们这个经济研究中心,虽说是个全额拨款的事业单位,现在进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去年他就介绍一个人,条件很不错,是个名牌大学研究生,学的是新闻专业,按理说到编辑室工作那是大材小用。可是上头说经研中心编制满了,所以没能进来。突然想到这事,吴天民就又问邓,现在单位有编制了?邓主任说,人家是带编制来的。吴天民又说,这说明新来这个女孩还是有背景的!邓主任有些不悦,早晨在家为了一些琐事和老婆吵了几句,正在气头上,没好气地说,有没有背景你去问人事局好了!说罢转身走了,憋得吴天民直咽唾液。
吴天民泡好了茶,打开电脑,没有像往常那样浏览美女图片,点燃一支烟坐在那里,还为刚才邓主任那句话生闷气。突然想,来个女孩,办公桌怎么放呢?按理说,放在隔壁最合适。不过隔壁那间房本来就小,再摆放一张桌子,连人都转不开。自己屋里倒是有空,办公桌是现成的,那张桌子是原来史主任坐的,史退了,桌子还留在那里,是给正职留的。这几年他一直是主持工作。吴天民摸起电话,想问问邓主任新来的人怎么坐。本来这事不须与一把手商量。他故意这么问的。邓主任说,就与你一个办公室吧,另外那一间房子实在太挤了。吴天民正欲放下电话,邓又说,老吴,刚才那句话别往心里去啊!我心里也是不敞亮啊!你看看,我在这个副处的位子上已经干了整整7年了,就快要到了8年抗战了!你去查一查,整个机关里像我这样的还有没有?吴天民说,邓主任,你认识的人多,不会去上面活动活动啊!邓没好气地说,我认识个吊!现如今没有背景,你就得在那熬着。说着叹一口气,眼看再过两年我就二线了。吴天民想到自己的处境,受了感染,也不由“哎”了一声,然后放下电话。渐渐地,吴天民心中突然高兴起来,假如让那个女孩子与自己同处一室,说明上面不打算派个正职过来,也就是说,他磨正的希望还是有的。
有人敲门,吴天民一听就知是沙玫瑰,说,进来。
沙玫瑰坐在吴天民旁边的沙发里,脸上不像往天似地那么舒展。吴天民就问,怎么啦?又是谁得罪你啦?沙玫瑰说,是你!吴天民笑了,这就奇了怪了,我是什么时候惹的你?沙玫瑰噘着嘴,就刚才上班的时候。吴天民想了想,说,奇了怪了,早上我没有说什么啊?沙玫瑰说,你没说吗?我说你来啦,你说我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是不是?吴天民说不错。什么不错,沙玫瑰说,别人听这句话,还不认为我从来都是来晚的,就是今天来得早一些罢了。来晚的不是我,是孙倩!吴天民恍然大悟,玫瑰,你真是多想了,哦,你没到更年期吧!沙玫瑰说,去!吴天民说,还有,你不要太怪,你与孙倩一个办公室,你是老大姐,啥事你得大度一点儿,再说,孙倩不是怀孕了嘛!沙玫瑰没好气地说,谁没有怀过孕!吴天民正儿八经道,我就没有怀过孕!沙玫瑰鼓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半晌说道,真气人,天天早走不说,早晨卫生都是我一个人搞。吴天民说,就那点儿活,能累着你?沙玫瑰说,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娇滴滴的样子!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才怀3个月吗!有什么可娇的!吴天民说,哎呀!沙玫瑰说,还不是觉得她的男人给副市长看电话吗?若是给市长跟班拎包还不知拽得怎么样了呢!吴天民说,玫瑰,越说越多了啊!
沙玫瑰今天穿了一条牛仔短裤,大腿露在外面更多了一些。吴天民一屁股挤到沙发上,手不住地拍着女人的大腿。沙玫瑰人虽说长得一般了些,如今又是到了豆腐渣的年龄,身材还是蛮好的,特别是它的两条大腿,又匀称又结实。一般男人忍不住多看几眼,也不属于流氓范围。她的皮肤本来就白,加上大腿一个冬天有裤子裹着,越发地白了,像白菜帮子那般白。平常,沙玫瑰到吴天民屋里闲坐,两人坐在沙发上,有时激动起来,吴天民忍不住就势拍拍沙玫瑰的大腿,就像大人拍拍孩子的小肚皮、领导拍拍下属的肩膀。沙玫瑰也不拒绝,又没有实质性的进展,又没有超过上下级、同事之间的界限,拍拍大腿又何妨?最起码,在沙玫瑰心中是这么想的。再说,吴天民已经不止一次地提起过,只要他吴天民磨正,他一定在领导面前保举她当副主任。多年媳妇也该熬成婆了。沙玫瑰将吴天民的手拿一边去,别拍了,再拍就肿了!吴天民说,对不起,我一直以为是沙发扶手呢!沙玫瑰说,你家沙发扶手这么软乎!吴天民“嘿嘿”一笑。沙玫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得去干正事去了。吴天民说,于市长那篇稿子抓紧编,这一期该付印了。又想起什么,哦,对了,咱们编辑室新分来一名女大学生。沙玫瑰走到门口又折回来,轻声,关系户?吴天民点点头,估计是。沙玫瑰说,咱问这些有些多余,只要她能写能编就行。这不,再过几个月,那个孙倩还指望她给你干活!
回到办公桌坐下来,吴天民抬腕看一眼手表,股市已经开盘了,晃晃鼠标,正准备上网看看今天是怎么开盘的,他买了两只房地产股,被深深套牢,原来满身是肉,现在已经全部是骨头了。惨不忍睹。
门被推开了,邓主任领着一个女孩子进门。吴天民急忙站起身来。邓主任介绍说,老吴,这就是新来的大学生,姓花,花儿的花,叫四季,就是春夏秋冬四季那个四季,又指着吴天民,小花同志,这是编辑室的吴主任,今后你要多多向吴主任学习,他可是我们机关里有名的笔杆子。小花一脸灿烂的表情,大方地握着吴天民的手,吴主任,初来乍到,还请多多指教。吴天民说,互相学习。目光趁机在花四季的脸上徘徊,心中不由暗叹,这个女孩子怎么长得这么好看的呢,比印刷厂那个小田还受看。一想到今后一屋办公,单是精神愉悦,想必自己也会年轻多了。邓主任说,老吴,你带着小花,去小沙、孙倩那间办公室转转,相互认识一下。吴天民头前引路,边走边介绍编辑室里的人员以及基本情况。
重新回到办公室,花四季放下手中的皮包,便开始收拾自己桌子。又帮着吴天民收拾桌子。然后拿起拖把拖地。一连拖了好几遍。吴天民平常很少拖地,猛然一拖,屋子里显得亮堂多了。花四季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竹竿,将墙拐角一处蜘蛛网给收拾了。那张蜘蛛网已经陪伴了吴天民好几个月了,有时思想闷了,吴天民常常望着那个蜘蛛想心思。脸盆里已经结了一层水垢,吴天民也不大用,当然也就想不起来打理,花四季找来一团钢丝,将水垢除干净,又接了半盆水在里面。吴天民也没有办公,一直坐在沙发上看着花四季干活。不停地说着夸奖的话。眼看到了中午,吴天民对花四季说道,你刚来,也没有饭票,不如中午科里请客,给你接风洗尘。花四季一笑,说,吴主任,今天第一天上班,我得回家去和爸妈汇报一下,哪天我请你们各位好吗?话语软软的,弄得吴天民一肚子欢欣。
早晨上班花四季来得比较早,等人家都来了,他已将室内的卫生搞完了。接着又去拖走廊的地。吴天民就偷偷地告诉她,走廊上的卫生是机关花钱专门请人搞的,你不必费那个力气。有些事情,出了力并不讨好就是这个道理。你想想,你将走廊的卫生做完了,人家就没有事情做了,不就下岗了吗?花四季点头说,我懂了,吴主任。不过,只要是有时间,每天她还会去拖走廊的地面,只不过比过去来得更早了些罢了。
花四季来了之后,吴天民感觉身上活力四射起来,不斗地主了,也很少关心股市了,就连过去再忙也得上网看美女图片的习惯也改了。跟前看着个活美女,他还去费那个劳神干什么呢!
一个多月之后,花四季写了一篇本市经济发展的对策与分析的研究文章,请吴天民给指导指导。吴天民一看,心中不由暗暗吃惊,这篇文章,不但将本市发展停滞不前的原因分析得十分透彻、明晰,还将其对策、建议谈得准确到位,其深度令人折服。文章在决策参考上发表之后,市委书记、市长,都作了批示。这天,邓主任将吴天民叫到办公室去,问这篇稿子是不是在他指导下完成的?吴天民淡淡一笑,说这篇稿子的确是花四季独立完成的,他只不过在一些地方帮助修改修改。
没事的时候,吴天民会主动和花四季聊天,主动关心花四季的政治生活,以及个人生活。让花四季早一些写入党申请,并主动要当她入党介绍人。花四季说,刚参加工作时间不长,等条件成熟了我再写。那天吴天民突然问花四季有没有男朋友?花四季一笑。没直接回答,却反问道,吴主任是不是想给我介绍一个?吴天民一下被问愣了,吱唔道,我就是关心你,像你这么好的条件一定要看准了,别慌忙找,即便找,也要等到了解了再谈。现在社会上太乱了,有些青年人不自重,没谈几天就在一起同居了,有的还怀孕了,最后因为志向与爱好、性格、脾气以及家庭等等原因又分手了,并列举了许多实例。意思是让花四季处理这方面事情要慎重,等到事情出了,后悔就晚了等等等等。
那天下午去印刷厂校稿子,时间有些晚了,正好遇着厂长小田,小田说,吴主任,今晚就别走了,正好有个业务单位来人了,晚上在一起坐坐。吴天民一般不喜欢在外面应酬,因为一顿饭还得说那么多的话,有时遇到有权力的人,自己官小卑微,为了排座位弄得自己很是狼狈,不如回家抓紧吃完饭,还能斗几盘地主。想起磨正的事情,便想与小田联络联络感情,还想打听一下她与组织部的沈部长到底熟不熟,能不能说上话,所以就应承下来。小田说,晚上人不多,不然叫上你们单位的邓主任好吗?吴天民心想,邓主任来了,那还显得出我呢!再说邓一来,有些话就不方便与小田说了。就说,邓主任忙得很,几乎每天都有应酬。小田说,要不让你们编辑室的3位美女一起过来吧。吴天民说,孙倩怀孕了,这种场合一准不会参加,刚来不久的小花去外地出差了,只有沙玫瑰我打电话试一试,看她能不能出来。说着不怀好意地一笑,她老公是只醋坛子。小田说,沙姐都多大了啊,还受管制。这女人到底哪天才能翻身呢!吴天民一挤眼,你不就翻身了吗!小田无声一笑。接着,吴天民掏出手机给沙玫瑰打电话。沙玫瑰还真有意思,说去可以,能不能添人添双筷,让她老公老陈一起过去。吴天民说,你拉倒吧,又不是我请客,这是一,二呢,人家出门应酬,都是男人带女人,你倒好,女人带男人,不怕人家笑话吗?沙玫瑰说,那老陈晚上怎么吃呢?吴天民生气地说,你家老陈是3岁小孩子啊!过去你儿子在跟前,你晚上说出来不方便,现在你儿子去外地上大学了,你还不能脱身,你到底还有没有自由了!沙玫瑰说,行,我今晚就给自己自由一回。不过,若是老陈问起来,你就说是单位集体活动。吴天民说,沙玫瑰,你真可怜!然后挂断电话。
吃饭的时候,吴天民是挨着小田做的,酒喝到差不多的时候,吴天民就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小田说,吴主任,我真的与沈部长不熟,过去只是与他吃过一次饭,连认识也算不上的。吴天民说,那就算了。小田问道,你找沈部长到底有什么事情呢?吴天民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吴天民是懂得一点养生的,平时即便是遇到酒场,也能控制自己的度。正常情况他有七八两的酒量,一般的情况下,他只喝到六七分的样子,也就不再喝了,客人再热情,他也就是端着酒杯做做样子罢了。今晚有美女小田在身旁陪着,时不时地,他借机与人碰酒的时候,胳膊肘在小田高高的胸前发生点儿刮蹭,加之小田又会劝酒,所以这酒吴天民就有点儿控制不住了,走路的时候都有些摇摇晃晃,有点儿大舌头,说话也没有之前那么流畅。
酒场结束,田厂长派车送吴天民与沙玫瑰回家。坐在车上,吴天民想到小田已经混上专车和司机,心中不免有些感叹,拍着沙玫瑰的大腿一个劲地唉声叹气。
离家还有一站多路,沙玫瑰就让司机停车。她与吴天民同住一座楼,万一叫她家老陈看到了,今夜又别想太平了。前不久,两口子吃完晚饭出去散步,半路上一个面熟的人与她打招呼,她就礼貌地与人家寒暄几句。晚上回到家,她家老陈立逼追问刚才那个男人是谁?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沙玫瑰还真的回忆了,就是回忆不起来。你想想,在政府部门工作,千把号人不说,来办事的人多了去了,你不熟悉人,人家熟悉你,还不知是哪百年的事,这怎么会想得起来呢!为此两口子吵了多半夜。离家门口不远了,沙玫瑰松开吴天民的胳膊,老吴,就此别过吧。我先走,你愣愣再回去,免得俺家老陈那个死东西胡沁!吴天民心领神会,做个再见的手势。沙玫瑰没走出去几步远,吴天民又将她喊了回来。沙玫瑰问,有事吗,老吴。吴天民说,玫瑰,相处这么些年来,我们的关系一直不错吧?沙玫瑰说不错。吴天民说,其实我对你一直想做一件事。什么事情?那就是和你轰轰烈烈地办一次!沙玫瑰抬手打一下吴天民的手,去,喝多了!我走了,你自己小心哪!
下午一上班,吴天民去政府办找份文件,在电梯口遇着了小田。相互打完了招呼,正准备离开,小田说,吴主任,你知道吧,那个叫什么朗朗的,过几天就要来我们这儿演出了,你听说了没有?吴天民说,我孤陋寡闻。小田说,听说门票几天前就卖光了,还死贵,据说前排票都卖到800多块钱一张呢!吴天民说,我是个乐盲,他挣不到我的钱。你喜欢钢琴?我女儿喜欢。吴天民说,你的路子广,还能弄不到票?小田说,那也不一定,这次音乐会,市里一张票也没留。
之后,对于小田的话,吴天民也没有往心里去。那天午饭后,吴天民看到坐在对面的花四季捂着耳机听音乐,突然想起朗朗的音乐会来,想请花四季一起去开开洋荤。当时他也有顾虑,花四季能与自己一起去吗?不试怎么知道呢?成功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他赞成这句话。恰巧音乐厅的经理是他高中的同学,估计找他没有问题。趁花四季去洗手间的空挡,吴天民给那位老同学拨通了电话。老同学说你怎么不早说的呢!之前给人留了两张甲类票,昨天下午才刚刚拿走。吴天民说,还有没有办法啦?老同学说,除非是买高价票。吴天民说,只要能搞到,管他高不高价!老同学最后还又确认一次,高价甲类票已经炒到了1000块一张,你买是不买?吴天民一咬腮帮子,说,买!
这天周末上午,等到吴天民上班,像往常一样,花四季已经将卫生搞完了。而且水瓶也给打满水了。花四季说,吴主任,我看玻璃上灰尘太多了,你帮我扶一下板凳,我上去擦一擦。吴天民说,不用了吧,天气这么热。花四季说,玻璃实在是太脏了,都看不清外面了。说着搬来两只方凳。吴天民说,不然我上去吧。花四季说,不行,你年纪大了,上下不方便。吴天民心中突然“咯噔”一下,是吗?在小花的眼中,我已经老了吗?已经不年轻了吗?花四季说,吴主任,你扶好,我上去了。花四季在上面擦玻璃,吴天民就与花四季说闲话。吴天民说,小花,你来也不短时间了,到如今我还不知你多大了呢?花四季说,刚过完24岁的生日。吴天民说,你们家姊妹几个?花四季说,就我自己。吴天民说,你爸妈应该有50多了吧?花四季说,是的。吴天民说,按照你爸妈的年龄,至少应该生两个才对呀!花四季笑着说,就我一个不就没有人与我争宠了吗!吴天民猛然想起什么,就问,你爸爸在哪里工作?花四季说,我爸是个工人,我妈也是个工人,都已经退了。吴天民点点头,说,哦。
花四季今天穿一条白底碎花裙子,吴天民不留神地就望见了花四季光溜溜的白腿,他急忙将目光移开了,眼睛转向窗外。有一只红嘴白爪子的小鸟在外面的花树上跳来跳去,甚是可爱。他看了一会儿,又想起花四季的身体,将目光收了回来。玻璃的顶端一块地方积了许多灰,花四季需踮起脚尖才能够擦到那个地方。一使劲,板凳不由晃动了一下,将心猿意马的吴天民吓了一跳,急忙抓紧了板凳腿。小心小心,实在够不到的地方就算了。花四季说,要擦就擦干净。吴天民出自内心地说,小花,说句实在的话,你真优秀,等你入了党,要不多久你就会被提拔的。我可以这么对你讲吧,你就这么干下去,将来我这个位子就是你的!不行我去上面找人替你说说话。花四季淡淡一笑,现在工作这么难找,我很珍惜这份工作。吴天民说,这是你爸妈教育得好啊!花四季说,这下彻底干净了。吴天民说,你下来小心点儿。花四季先伸下来一条腿,吴天民急忙抓住她的小腿,想帮助她的脚找到下面那张板凳,哪知花四季生来怕痒,身上敏感的部位容不得别人碰,一不留神身体倒了下来,幸好摔在了沙发上,有惊无险。
等到收拾完了,坐到办公桌前,吴天民猛然想起那两张音乐票来,从抽屉找出来,对花四季说道,小花,问你件事情,你喜不喜欢音乐?花四季说,非常喜欢,小时曾梦想当个音乐家。吴天民拿出票来,听说朗朗要来我们市开办音乐会,我的高中同学在那儿当经理,送了我两张票,座位不错,是前排,到时一起去好吗?花四季说,谢谢吴主任,我已经搞到票了,你与你家阿姨一起去吧,这票太紧张了,我也是托了人才搞到的。吴天民有些尴尬,打了个哈哈,说没事没事,不用谢。以后想听音乐会,就给我讲一声,我给我的老同学打个电话就可以了,方便得很。
这天早上,吴天民家中有点事来晚了,一到单位,见许多人都站在走廊上窃窃私语。正好沙玫瑰也在人群中,吴天民就将她叫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打听单位出了什么事情?沙玫瑰说你想哪去了,是邓主任的正处公示了,原地不动,兼发改委副主任。吴天民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半晌叹一口气,接着出去了。吴天民来到邓主任屋里,老远地伸出手来,邓主任,祝贺你啊!满面红光的邓主任,急忙掏出了一包软中华香烟,连声道,谢谢谢谢!叹一口气,虽说是晚了一点儿,总算是解决了。假如组织上再不考虑我,再过年把,就该回家抱孙子了!吴天民说,你这是双喜临门哪,说什么也得办几桌啊,起码说我们中层干部小范围的贺一贺啊!邓主任说,那是必须的!又坐了一会儿,吴天民说,邓主任,有件事情……邓主任示意吴天民将办公室的房门带上。吴天民照办了。又回身坐下。邓主任说,老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的正科问题,我一直想着的,你我都有亲身体会,比如你,副科位子上也有4年多了吧?我呢,都快8年了!我能不理解你的心情吗?说句违反组织原则的话,你的正科我已经给你报过两次了,不知什么原因,上面就是压着不批,也不说什么原因!我的意思,你要是有关系的话,最好能找找人。最好是组织部的人。吴天民说,邓主任,你是知道的,要是上面有人的话,我还能等到今天吗?邓主任沉思了半晌,然后说道,你不是与印刷厂的小田挺熟的嘛?吴天民说,也不是多么熟,工作上接触多一些罢了。邓主任说,我不管你熟还是不熟,你最好去找一找她,我实话告诉你,肯定管用。
从邓主任屋里出来,吴天民还在想那两张音乐票的事情,正愁着不知怎么处理才好。让老婆去吧,这么贵的票,实在是有些舍不得,再说老婆对音乐更是一窍不通,白白糟蹋了两张票。后来想到喊上沙玫瑰去听,又怕万一她男人知道了,弄出什么乱子来。实在不行,就将票卖了。说不定还能挣个百八二百的。这下不用了,送给小田得了。
吴天民回到办公室,找出那两张音乐票,直奔印刷厂。小田正准备坐车出去,一条腿刚刚放进去,见吴天民过来,又急忙抽出身体,说,吴主任,是来找我吗?吴天民说,不找你找鬼啊!小田走几步站到树荫下,到这边说吧,太阳太晒了。吴天民掏出票来,那天你不是说,想陪你女儿去听朗朗音乐会的吗?我给你搞了两张。小田有些激动,声音都有点儿夸张,哎呦,你是怎么搞到的?我女儿天天缠着我弄票弄票,我都给气死了!吴天民这下别气了。我的老同学是那儿的经理,以后需要的话,给我说一声。小田说,谢谢谢谢。然后打开提包,要付钱。吴天民说,要什么钱呢,这是老同学送我的,他也没有收我的钱,我接了你的钱的话,不是从中牟利吗!小田说,这多不好意思呢!不然你拿一张听听吧?我女儿有一张就行了。吴天民说,我不和你讲了吗,我是个乐盲!小田说,过几天我请你。吴天民摆摆手,转身欲走,小田又将他喊住了,趴在他的耳边,你不是想找沈部长办事情的吗?吴天民点点头。小田说,其实你脸前就有现成的人。吴天民一愣,谁?小田说,就是你们科室的花四季啊。吴天民还是没有听懂,沈部长姓沈,花四季姓……小田一笑,花四季随她妈的姓,她是沈部长的女儿。你要理解,花四季不想让你们知道她和沈部长的关系,她想凭自己的能力努力干一番事业。吴天民又问,那邓主任知不知道花四季是沈部长的女儿呢?小田反问,你说呢!
小田的汽车驶出了大门,已经拐弯了,吴天民还愣站在那里,毒毒的太阳照在他的身上,他一点儿感觉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