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
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驼了背,只感觉那一头一直引以为骄傲的黑发真的开始渐渐地变白了。小时候只记得父亲很利索干净,一条穿了多少年的青蓝色布裤子永远都是板板的,让妈妈用大的搪瓷杯,里边装了一下子滚开的热水来熨烫。父亲有一条格子的羊毛围巾,当年是用1 8元在长春最大的百货商场买的,这对于当年每个人只赚几十元的时代实在是太大的奢侈,但是纪念意义很深刻,是爸妈结婚一周年的纪念物,父亲当时也让妈妈买一件什么,但是妈妈就是没有舍得买,最后花2 . 5元买了一副棉手套。
那个时候的孩子都很滞,根本没有接触外界的机会,只局限于跳皮筋,尿尿和泥,爬到墙上很费力地去拽榆树钱,顾不上有没有虫子就往嘴里搁。有时候也会吵吵小架,弄个口子坐自家的门槛上哭。
这些妹妹都享受到了,可是对于我却已经成为了妄想。父亲是个很儒雅的人,喜欢玩瓶子、字画,更喜欢收藏,他希望他的孩子们都能有修养,有文化。妹妹最终是无可救药,父亲只好放任自流,可是我比较听话,于是父亲就在我身上无休止地灌呀灌。我的脑子里满世界的都是毛笔,生宣纸。开始的时候父亲还不让我拿宣纸,只让用报纸,报纸的油墨味弄得我嗓子总是痒痒的,父亲不在的时候我就使劲地咳嗽几下,他在的时候即使再痒我也只能干咽唾沫。我认为那个时候的我就是生活在地狱中,没有快乐的童年,没有好玩的玩具,我的玩具就是一支毛笔,一粒围棋子。
但是,现在知道父亲的用心良苦了,当很多人夸赞我的字很漂亮的时候,我突然理解父亲当时的想法了。后来在我们上大学之前,父亲说,孩子,记住了,学吧,学什么都能用上,学到手的东西永远是自己的。
长大了,我和妹都有了自己的家,回家看父母的时间很少,但是只要是父母猫着一点风,就会找借口让我们都回去。当我们说好了要回家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就会像过节一样,早上就去早市买好了菜,什么都有,然后洗净、改刀,两个人一起忙活,很快就弄完了。之后就一个在床上,一个在沙发上,直勾勾地等我们回去。一等就是四五个小时,看电视也没心情,也不下楼。当我们都到家了,他们诚惶诚恐地问我们今天的菜合不合口味,如果看见我们的眼色不对,母亲马上要父亲去买别的。看着父母的皱纹,看着那双暗暗的双手,尤其是妈妈的手,因为风湿都直不开了,我的鼻子酸酸的。我和妹把带来的好吃的东西给父母放进冰箱,他们永远都是省啊省,永远都是给我们买最好的,自己却舍不得吃什么。我现在就一直不敢听《常回家看看》这首歌,真的。
前几天在马路上开车,正赶上红灯,可是几十秒以后已经变成绿灯了,前边的车还是不动,我伸出头去看了一下,顿时眼泪就从眼睛里冲出来了,一位老爷爷领着一位老奶奶正在过马路,他们怕影响过路的汽车通行,尽量快点走,但是身体的原因只能让他们认为是跑的步伐是那样的艰难,我回头看了一眼后边的车,大概有十几辆了,但是没有一个人按喇叭,我趴在方向盘上,任泪奔涌。父爱母爱如山啊!
相濡以沫,幸福晚年,这不仅是老爷爷老奶奶的心愿,也是父亲母亲的心愿,我们也会变老,更是我们的心愿。
(责任编辑 仲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