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大颠覆足协权力结构

张弓

中国上海自贸区日前在上海浦东正式挂牌，看似规则很多，说到底一句话：按市场规律办事，而不是按长官的主观意志办事。

中国职业足球发展近20年，至今仍然踟蹰难行，谁都知道问题就出在管办不分。国庆长假，中国广州恒大以总比分8：1狂扫日本J联赛冠军俱乐部、历史性晋级亚冠决赛，紧接着又连续第三次捧得中超联赛冠军……如今的恒大俱乐部，已倾力打造出属于自己的“银河战舰”：拥有国内最好的球员，亚洲最好的外援，还有经历过无数世界大赛的顶级教练……然而，更重要的是，恒大在严格按足球规律办事。李克强总理说要“用壮士断腕的决心推进改革”，从某种意义上讲，恒大已经率先步入了足球改革的“自贸区”……

全力打造“职业足球神话”

10月7日，当广州恒大在客场以4：2力克山东鲁能，连续第三次夺得中超联赛冠军的那一刻，广东省长朱小丹亲笔书写贺信，令恒大上下备受鼓舞，

早在今年全国两会期间，当地产大亨、恒大足球老板许家印成功当选全国政协常务委员时，“中国足球未来发展”已经成为外界热议的话题，且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认同：足球就是要按足球规律办事，就是要有最好的资源配置，在足球俱乐部中，就是要老总说了算，名帅说了算，凭借一两位经济大鳄的特殊身份和特殊能力，远比夸夸其谈地借鉴外国模式构建蓝图，来得更快更实际更有效率，尤其是在许老板成为“许常委”以后，他的新身份必将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传递更为严肃的政治表情。

有业界专家分析，在“许老板”成为“许常委”之后，他必将继续高举恒大足球大旗，这在逻辑上将变得更加坚定和长久。对于许家印三年来的颠覆式操作手法，大刀阔斧般的开放改革，一开始许多人未必都有高度的认同感，但他对当下中国足球的重要性，却毋庸置疑。中国足球历经几十年的风雨挫折后积重难返，陷入了病态般的不知所措。更糟的是，没有人能够在茫然中对其在理论上进行清晰的梳理，周而复始一轮轮的外行领导内行，使中国足球看不到任何希望而陷入深深的绝望。知名足球记者葛爱平指出：中国足球“再不能由那些所谓的体育官方机构来代理了，令人骄傲的‘举国体制之弊，早已成了一句空话，已经不用多讳言了，在16周岁及以下的球员层面上，13亿人的大国的国家足球队只能在47名适龄球员中招募，甚至比不过马尔代夫”！

恒大的成功，电击般地使中国职业足球再复苏、发育，“羊群效应”更使其他俱乐部紧紧跟随，中超史上的第二次高潮不期而至。耐人寻味的是，在国家队看不到未来的暗夜，对于中国恒大而言，球迷舆论中的拥戴指数却在迅速增长。

从前每逢佳节，球迷看有关中国足球的比赛，大多是一个感受：添堵。但自从恒大足球横空出世后，中国足球一改不招人爱的负面形象，甚至还能送出节日“大礼包”。在广州恒大杀入亚冠决赛的那一刻，许多人不会怀疑其夺冠的能力。几天后，广州恒大又提前三轮夺取中超联赛的冠军。前中国队主帅米卢认为，恒大有七成的希望获得亚冠冠军。毋庸置疑，由名帅里皮率领的广州恒大已经成为了今年全亚洲最火的足球俱乐部。此时此刻，我们不得不佩服，老板许家印和老帅里皮的能力。前者成功请来了世界上最成功的金牌教练，后者将广州恒大打造成了整个亚洲最为强大的职业足球俱乐部。

仅仅一年之前，这支球队还刚刚在八强战里被伊蒂哈德淘汰。仅仅一年半之前，这支球队在亚冠的小组赛里还曾经输给了泰国的武里南。

里皮到底给这支恒大队带来了什么？在接手恒大之前，他曾经做了长达半年之久的工作，而不是像卡马乔那样带有个人的小算盘仓促接手，他给恒大带来的变化也是全方位的。对恒大这样的超级豪门来说，人员不是问题，如何组织好这些人员才是问题。经过一年多的执教，里皮的恒大的阵容被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是绝对主力，以四个外援、门将曾诚、郑智、张琳芃、冯潇霆这8名球员为主，他们几乎是固定的主力。此外则是一个5到6人的主力替补，包括孙祥、郜林、荣昊、黄博文、赵旭日、郑龙。余下的还有一部分替补球员，包括秦升、赵鹏、冯俊彦、冯仁亮等球员。

与李章洙时代相比，里皮的主力阵容轮换幅度更小，但阵容也更稳定。而球员们也深知自己在球队当中的定位。对于因为出场时间而直接受到影响的奖金问题，里皮也有自己的解决办法，恒大的奖金发放不是简单地按照首发阵容进行的，而是由里皮拟定一份15人左右的名单，他们的奖金数字都是一样的。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之后，恒大队在一场比赛里已经能够自由地在比赛里进行阵型的切换。从451到433再到352、343，有时候一场比赛里，恒大队能够根据场上不同的形势更换三到四次阵型。这是里皮给中国球员带来最大的变化。经过里皮的调教，恒大这批国脚的战术素养已经大幅度提高。

所有恒大球员对里皮最深的印象是两个字“严格”。恒大现在的三外援与球队浑然一体，威力无比。但谁能想到，就在李章洙时代，几名外援享有在场上不防守的特权，孔卡当时在场上丢球可以不回抢。而克莱奥、穆里奇等之前回防的球员也一度受到影响，不愿意回防。但这一切在里皮时代发生了改变。里皮一个习惯是喜欢在场边与球员交流，他上任之后第一个交流的对象就是孔卡，与孔卡之间经过了艰苦的博弈。在今年初无望加盟埃尔克森之后，孔卡的态度发生改变。另一方面，里皮也给予了孔卡战术核心的位置。双方博弈的最后结果是双赢，孔卡成为了这支球队的核心，里皮也收获了一支整体型的球队。如今的恒大不仅仅是一支拥有三名超级外援的球队，更是一支超级团队。

全新演绎“足球政治经济”

恒大对足球的重金投入，有人定义为全新概念的“足球政治经济学”。近两年，从恒大到万达，地产商人对足球的厚爱，动机中不可避免地存在政治因素。据说王健林回归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高层的约谈。许家印背景如何我们不得而知，但他的确在中国足球最困难时刻，以地产商的身份反馈足球，讲的既是社会责任，同样也是政治。

恒大对足球的投入，显然与之前众多地方国企花纳税人钱不心疼的挥霍不同，本质上还是生意。大地产商每年花在广告上的投入数以亿计，恒大对足球的投入，让这家本不如北万达南万科名气大的房企名声传遍中国，单是引进孔卡一笔交易，就让恒大上了国际通讯社和欧美主流体育媒体的版面，在商言商，恒大对足球的投入虽然豪放，但如果从广告投放角度看，算是超值的买卖，现在国家准备对二三线地产加强调控，某种意义上说，对因足球赢得社会好声誉的恒大而言，倒可能是好事。

四年前，在许家印全资“收购”广州足球俱乐部后，广州恒大开始用一种“金元大棒横扫一切”的态势，在中国足坛刮起旋风。但在这条路上，广州恒大的起步并不轻松，甚至是步履维艰。征战中甲之初，由于联赛关注度较低，恒大尚能在一个相对宽松的环境下成长，但这种宽松也仅仅是相对的，当时人们还完全不相信许家印关于“五年争取亚冠冠军”的豪言。

直到第二年回归中超后，恒大突然成为了关注的焦点，中国足坛都在用一种异样的目光审视着身边的这头庞然大物。引援投入一亿多人民币，一口气吃进姜宁、冯潇霆、杨昊、张琳芃、克莱奥等大牌内外援，一度让恒大饱受质疑。有人认为中国足球需要更多的恒大才能提高整体竞争力，也有人认为这种烧钱模式不值得提倡。

职业足球，不只有一种模式。恒大的高调一直让某些人很不舒服，认为他们不规矩或者说是坏了规矩，以往的联赛升班马在经营上都是很规矩，而恒大在连续引进大牌球员后已经有了“被冠军”的感觉。

现在回过头来看看恒大入主穗足之初的目标——两年内重返中超、第三年争取亚冠资格、第四年必须中超夺冠、第五年争取亚冠冠军。当初，谁能想到这个蓝图能够实现得如些之快、如此之完美？说到底，还是有钱好办事，花钱会办事的结果。正是因为恒大当初的“敢为天下先”，才能为如今的中国职业足球树立起“新标杆”——先烧钱，再挣钱。

有分析者认为，职业体育的发展规律说白了就是烧钱。首先你要敢烧钱，其次你要会烧钱，然后是从烧钱变成赚钱。巴萨、皇马和拜仁的持续兴盛就是如此，曼联、米兰双雄的走向没落，也是如此。有数据显示，许家印在体育营销这一块上，只用了2亿来赚眼球，就收获了200亿的销售额，这样的简单计算可能过于片面。但许家印自己也承认，“在球队中投入6亿所获得的广告效果，可能比在报纸、电视上投入60亿还要好。”

对于职业足球的运作和管理，恒大已经开发出了一种全新的经济模式，即他们不再把足球当作产品来经营，而当作一个媒介平台来利用。我们职业联赛多年来被忽视的一块，被恒大人在投资女排的过程中无意地开发出来。如果仔细检查中超联赛这个样本，我们会发现这是现在中国一个几乎独一无二的品牌推广平台。这个联赛几乎覆盖了中国全部的一线城市和二线主要城市；这个联赛拥有最大的关注度，这个联赛有着长达8个月的比赛期，歇赛期内还有着转会等吸引眼球的话题；这个联赛拥有广泛的媒体版面，几乎所有城市的纸媒与全国性媒体都有专门版面报道这个联赛；这个联赛还拥有这个国家最大的一个观赛群体，他们是这个国家里最大的潜在消费群。

不可否认，这个平台，最适用的对象是全国性的行业巨鳄。越是覆盖全国范围的企业，从这个平台上获利就越大。 对于中国足协来说，如果仔细研究“恒大模式”会让他们对中超联赛未来的方向更加明确。未来的中超联赛应该是一个更加出色的企业推广平台，以此来吸引更多的全国性大企业投资足球，他们可以借此提升企业的品牌价值。从这个角度来看，当年足协就联赛转播向央视收费是多么愚蠢，缺少央视转播，意味着中超联赛这个传播平台的职责大打折扣。某种程度上，足协即使是付费也应该确保中超在央视上每周直播。 如果足协能够完成中超联赛的自身建设，即使几年之后恒大完成品牌提升退出中超市场或者减少投入，中国足球仍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只要拥有出色的平台，新的恒大总会再来。而下一个恒大，不一定局限在房地产行业，但一定是全国性的大企业。

如果说宏观的体育营销有些过于简单虚幻的话，那么在恒大亚冠半决赛门票销售数据上，将能得到更直观的答案。在这场万众瞩目的比赛中，恒大仅仅在销售主场单场的门票上，就收获了1800万元票房，随着亚冠决赛即将拉开战幕，恒大全年票房收入破亿元已经势不可挡。然而，在恒大之前这样的票房收入，谁能想象，谁敢想象？由此带来的后续效益，更是难以估量的。同时也证明了中国职业体育市场的巨大潜力。

眼下，虽然中超整体还缺乏造血能力，但恒大自身在场地广告、票房、球迷产品以及各个年龄段球员的买卖等等都已初具模型。可以说，在体育产业方面，恒大正在开启一个全新的时代。未来各中超俱乐部亟待在资本、产业链、人才等各方面跟上恒大的节奏，只有这样才能赢得更好的生存和发展的空间。或许，这正是恒大全新的“足球政治经济学”带给中国职业足球最宝贵的财富。

全面颠覆“足协权力结构”

许家印搞足球代表了一种社会力量。多年来，中国足球现有的水平和地位，与中国现有的体育大国的形象极不相称，拿什么来拯救中国足球？这个问题成为外界越来越关注的焦点，如今，随着许家印“恒大模式”取得成功，以往足协“一手遮天”的一元化体系已经逐渐演变成社会（企业）和足协共同管理、共同参与“平起平坐”的二元体系，而且市场资本和权力资本并不是尖锐对立，而是两种力量的良性互动。以此为基础，足协对俱乐部的诉求和利益，空前重视和迁就，而俱乐部的外战表现，也化为了足协的政绩。没有开会，没有理论指导，也没见红头文件，就是简单的“草鞋无样，越打越像”，许家印和恒大，决定了职业足球管理的基本走向。

当然，在商圈摸爬滚打取得成功的许老板也明白，钱是买不来别人的尊重的，中国足球要自立自强，靠的还是用足球场上的成绩说话。我们从许老板的角度来想一想：既然我已经花了钱，既然我也有能力花更多的钱，为什么不让我的钱给我带来更多的光环？为什么不让全世界都知道中国恒大？资本通常是很精明的。如果相比于中国的足球官僚，资本家们简直就是聪明绝顶。许家印不是买尊重，而是要成绩、要效应，要用恒大模式的成功颠覆中国足球权力结构。

对此，有人担心里皮不适应中国国情。其实，里皮来恒大俱乐部远好过当中国队主教练。区别就在于，中国队的领队要对足协官员负责，足协官员要对体育政绩负责，而不用对所花的钱负责。卡马乔的失败就是中国足球种种关系错位决定的，事到如今，中国足协还没有说清楚卡马乔究竟卷走了多少钱，天价的违约金究竟是怎么回事。而在恒大俱乐部，这些关系就很容易轻松理顺。里皮只要对许家印负责，而许家印也会对自己腰包里掏出的钱负责。

两个月前，在亚冠1/4决赛时，恒大俱乐部邀请多位官员观看恒大主场与莱赫维亚的比赛。为了表示对恒大的全力支持，嘉宾们也在本场比赛中做出了一件“惊人之举”，多名嘉宾在主席台上穿上了广州恒大队的比赛服一同观战，这其中恒大老板许家印自然是一身红衣，而从现场的画面中我们可以看到包括广州市委书记万庆良，体育总局副局长蔡振华、中国足协副主席于洪臣等人都统一身着广州恒大红色主场球衣为恒大助威。

如果把穿恒大球衣解读为一种纯个人行为，那没什么可说的。大家都是许老板的朋友，在这么一个场合，穿恒大球衣为球队助威可以理解。但恰恰是这些人身份的不寻常，所以外界完全可以做更多的解读，毕竟这是一个公开场合，不能完全算他们的私生活时间。本地官员穿上恒大球衣体现的姿态并不新奇，毕竟恒大和这座城市的生活已经息息相关，但穿上恒大球衣的蔡振华却格外惹眼。你很难想象在欧洲足坛，英足总或者德国足协的高层会如此明显地表达出自己的心头倾向，哪怕这是洲际比赛而非国内联赛。

其实蔡振华跟许家印一直有互动。亚预赛国足长沙战伊拉克，许家印当时坐在蔡振华身边。关于里皮能否执教国足的问题，蔡振华也一直跟许家印保持沟通。经过四年的积累，恒大和中国足球已经捆绑得很紧密了。从更深层次去解读，广州恒大的一举一动已经能够深刻影响到足协的决策和管理了。

10月26日，2013亚冠大决战第一场比赛将在广州恒大和韩首尔俱乐部之间激情开战。继半决赛8：1的总比分狂胜日本顶级俱乐部之后，广州恒大将再次迎来为中国足球正名的机会，许家印不会错过，里皮不会错过，中国足协更不会错过。

当然，在那一刻我们将不得不佩服许家印的魄力和恒大的影响力。当广州恒大成为中国恒大时，中国足协权力结构也会从此颠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