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潮
《爱人坊》箴言:一个谎话开始了就要用无数的谎话去圆。
火烧云一样的寂寞
秦婉眉独处的时候常常会想起任远,那个她爱过又伤她最深的男人。彼时,窗外的天空飘着细碎的雨,而她的心里也会伴着这种忧伤的氛围不停地敲击着代表回忆的悲伤乐章。
想着想着,泪水就会糊满一脸,好在她现在的男人对她不薄,否则真是觉得人生无趣至极。
周五晚上,男人出差,她一个人在家里对着电脑发呆,犹豫着要不要去酒吧。在那个飘着洋酒和香水气味的地方,调调情,跳跳舞,轻易就能打发掉一个寂寞的晚上。这时,企鹅小姐闪了一下。
秦婉眉没想过任远还会找自己,自从2008年分手以来,他们都在彼此的世界里蒸发了。也许大多数时候,他们都在线,但和大多数人一样,他们都习惯性地隐身,只有偶尔更改的签名能证明这个QQ还未弃用。
“我记得你还欠我一个吻。”他上线了。
他没有说下句,像个等待鱼儿上钩的渔夫。秦婉眉能想象他在另一个地方表情轻松地盯着屏幕,他向来是个很有耐心的男人。
秦婉眉的手指僵住了。他说的吻,是在刚分手时,他在电话里问秦婉眉如果见面能不能再亲她一次。他说:“无论如何,我们在一起五年了,这五年里,我是爱你的。”
当时秦婉眉因急着赶车便敷衍地答应了,在那之后,他们没有再见过。秦婉眉也没想过会再见到他。
上辈子是我欠你的
他以为时过境迁,秦婉眉不会再追究那笔旧账,既然他都有脸提她欠他一个吻,那他欠秦婉眉的又是什么!
秦婉眉不会忘记,那一天,她拎着菜欢天喜地提前下班,钥匙却开不了锁,门内传来让她瞬间石化的女人的呻吟声。
秦婉眉坐在门口,拼命叫自己冷静,或许只是在看A片,或许是隔壁传来的,或许根本就是错觉,或许……秦婉眉找了很多借口!打电话给他,他过了很久才接。
“在哪呢,我想你。”
“在路上呢,很快到家了。”
“家里的门怎么打不开?”
“……”
五分钟后,惊慌失措的两个人出现在秦婉眉面前。一个是和秦婉眉在一起五年的男人,一个是他的大学师妹。秦婉眉的手一直抖个不停,嘴里却吐不出一个字,只是大口喘着气,感觉整个世界白雪茫茫,冷得血液都凝固了。
任远拉着秦婉眉的手,说:“婉眉,对不起,你打我吧。”
秦婉眉摁住快要爆炸的心脏,冷静地问:“多久了?”“三个月。”
在论坛上看过太多狗血的故事,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悲催的女主角。第一次遭遇这种事情,不懂怎么呼天抢地辱骂厮打,沉默许久,秦婉眉对面色苍白的师妹说:“这个男人送给你了。”
第二天,秦婉眉辞职了,等不及工作交接,当时被老板骂得狗血淋头。在火车上,秦婉眉的眼泪才落下来,那一役,全军覆没。
欠我的还能还回来吗
回到现在,听说后来任远没有跟那个师妹在一起,有过一个女友,分了,现在单身。而秦婉眉,适应了这个新城市,有了稳定的工作,跟现在的男人杜昂一起供一套90平方米的房子,正打算今年登记。
想着这些破事,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小时。
任远还在线,秦婉眉决定回他了。
“你还欠我一个耳光。”
“好,那待会见,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他立即回复,他居然在深圳?!秦婉眉忽然很生气,他以为他是谁?想散就散,想见就见。
秦婉眉表明态度不想见他,他发个微笑的表情,报以一声“呵呵”。烦死人的“呵呵”,最讨厌这个空洞无物又意味深远的拟声词,你根本无法猜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正在秦婉眉下定决心准备下线关机的时候,他发了一段这样的话过来:“婉眉,两年没见了,你还好吗?我经常想起你,想起从前的日子,那时候的我们虽然一无所有却很快乐。一直想再见你,也早打听过你的住处,却不敢上门打扰。上周来深圳出差,会在这里待十天,酒店就订在你家附近,可不可以见上一面?”
看他还挺坦诚的样子,反正无聊也是无聊,就回一句,好啊。时间地点确定,秦婉眉飞速地换装化妆,对着镜子看着微凸的小腹自嘲,搞不好他已经认不出自己了。
BB霜、眼影、唇彩、腮红、散粉、香水,一点都沒有马虎。临出门,穿上快蒙尘的恨天高,既兴奋难耐又惴惴不安。任远,今天你要为秦婉眉从前所受的种种委屈买单。
一顿各怀鬼胎的饭局
见着面了,在金光华广场的星巴克露天座位。他没什么变化,看得出来一身行头是刚换的,有细微的褶皱。任远帮秦婉眉拉开椅子说,请坐,客套的气氛立刻蔓延开来。
“你是先点杯喝的还是先来一记耳光?”他表情很认真。
秦婉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顺手甩了他一个耳光。力道很轻,旁人看会以为是情侣在打情骂俏。
对,他们曾经是情侣,但那一巴掌确实太不给力了。想象中的一巴掌下去他翻倒在地嘴角流血的画面并没有出现,看到的是他的露齿大笑。
“来一杯冰摩卡吗?”他还记得秦婉眉的最爱。
“嗯。”他进去点饮料,秦婉眉坐着看人来人往,觉得空气中有种不真实的味道。
“给你。”他递给秦婉眉一杯冰摩卡。他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微笑说:“婉眉,两年没见你了,时间过得好快,幸好你还是那么美。”
“花言巧语的功力不减当年啊!”气氛忽然融洽了很多。
他们愉快地聊起了高中和大学的生活以及这几年的人情世故,聊他们一起做过的傻事。刻意绕开一些不开心的话题,仿佛他们是发小,是死党,是从来没有彼此伤害过的兄妹。
夜一层层凉了下来,他们聊到周围的人都走光了,杯子放在桌面上留下的水渍都干了。他们的话题也接近干涸,再聊下去就该聊到不和谐的往事了。
这时,旁边的KFC传出陈奕迅的《好久不见》。太应景了吧,就像当年他们默契地说到谢霆锋的《边走边爱》,街边的小店就响起那首歌一样。
好吧,陈奕迅和谢霆锋是好哥们;好吧,秦婉眉离题了;好吧,她承认那一刻心有点小小的凌乱。
你会不会忽然地出现
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暄
和你坐着聊聊天
许多情绪在胸中翻涌,静静地对望,秦婉眉相信他的内心也不平静。这种气氛不是她想要的,尽管她的内心深处仍有一簇小火苗,但她仍希望一切没有发生过。
明天醒来他还能在秦婉眉身边吗?毕竟他比杜昂更懂秦婉眉。但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他们的生活改变了,人也变了。
“早点回去休息吧。”他打破沉默。秦婉眉点点头,此时说什么都显得多余,身体内的声音已经太嘈杂了。他拦了辆的士,送秦婉眉回家。
是否像你说过那样爱我
到了家里,他站在门口,等待秦婉眉邀请。秦婉眉迟疑了一下,还是叫他进来坐坐。买卖不成仁义在,交个朋友还是可以的,虽然这时已近零点。
他参观了一下秦婉眉家,啧啧称赞:“婉眉,你的眼光真是没得挑,装修得真好,一看就是你的手笔。”
他看到书房里秦婉眉和杜昂的合照,笑说她挑男人的眼光也还是不错。秦婉眉说,也有错的时候。
回到家里秦婉眉的心情放松了许多,倒杯果汁,打开电视,自在地往沙发一靠,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他忽然打开家庭影院,说一起看一部老电影,挑了部《西线无战事》。秦婉眉说:“看完太晚了,你该回去了。”
“玩个冒险游戏,敢不敢?”
“什么?”
“让我在这里住几天。”
秦婉眉呆住了。这就是任远,他任何时候都了解秦婉眉,他敢跟秦婉眉提任何疯狂的要求。而且不需要跟秦婉眉解释很多,例如杜昂回来了怎么办,要撒什么谎,他们会不会出轨……
不需要瞻前顾后,只要想到了就去做。任远知道秦婉眉跟他一样热衷冒险,身上都流淌着极不安分的血液,任性的,幼稚的,无所畏惧的。
如果不是他的出现,秦婉眉依然端着贤良淑德的架子,骨子里却厌透了没有一丝波澜的生活。“好,你是我表哥。”
他吻了秦婉眉一下,说:“从这一秒开始,我就是你表哥。”
他们两清了,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清澈敞亮。他们的默契就在这里,他知道秦婉眉足够聪明不会穿帮,而秦婉眉也对他的演技很有信心。
他们并非想旧情复燃,起码这一刻他们心里都没有那些沟沟壑壑。纯粹想玩,他们骨子里都有撒旦的种子。
秦婉眉心里骂着秦婉眉你个死女人,这种事情都干得出来你真没人性!一边又兴奋得手颤,暗里呐喊好刺激好好玩啊。
看完电影,他们都困得不像话,东倒西歪地在沙发上睡着了,离得远远的。在杜昂回来之前,他们已经进入表兄妹的角色了。
三个人的鬼马江湖
天亮以后,秦婉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妈妈。一个谎话开始了就要用无数的谎话去圆,一点不错。
秦婉眉跟妈妈说小姨的大儿子张明轩最近在深圳谈生意,在自己家借住几天,怕杜昂误会,让她老人家亲自跟杜昂说一声。
妈妈乐呵呵地答应了,她平日最怕秦婉眉这个独生女对所谓的亲戚淡漠。秦婉眉再打了通电话给张明轩,说有个老同学来借宿,借了他的名义。张明轩笑得颇有深意,说了解了解。
至于杜昂以后发现表哥货不对板,到时再找别的谎话去圆吧,反正远在上海的表哥基本上这辈子也见不了几回。
杜昂下午就回到家了,他热情地跟秦婉眉的冒牌表哥正版前男友聊时事、股市和历史,不亦乐乎。晚饭时间了,秦婉眉说在家里做饭,他坚持要去外边撮顿好的!
在据称亚洲最大的日本料理店里,他们依然热络地高谈阔论,秦婉眉在一边反而显得多余。
任远的演技真可谓滴水不漏,看上去那么诚恳单纯,秦婉眉甚至觉得应该查查他们的族谱,也许他们真是远房亲戚呢。
晚上回到家里,他们像一家人一样,洗完澡穿着睡衣并排坐在沙发上吃着水果看电视。
任远穿着背心,露出漂亮的肱二头肌,和略嫌消瘦的杜昂在一起显得健硕多了。
秦婉眉忽然一阵羞愧,干了这出荒唐事,本来就忐忑,还乱七八糟想什么呢。
“婉眉,睡了吧。”杜昂站起身来。秦婉眉乖乖地跟在他身后,望了任远一眼,顿时心里五味杂陈。搞什么呢,秦婉眉有些后悔了。
杜昂关上房门就火急火燎地褪掉衣裤开始对秦婉眉发起猛烈进攻。秦婉眉说,才一天不见你不至于吧,外面还有表哥呢。“不管,我現在就要。”
秦婉眉有些诧异,跟他认识那么久,从没见过他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幸好床的质量还成,没有吱吱呀呀地响,但动静还是不小。房间的隔音又不好,秦婉眉揣测着隔壁的任远在想什么。
这一夜,辗转难眠,想着那句歌词:闭起双眼我最挂念谁,眼睛张开身边竟是谁。
天蝎座的伎俩
第二天,任远一早就离开了,打电话给秦婉眉说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便匆匆挂断了。
杜昂说很久没陪秦婉眉了,这天变得格外殷勤,陪她看电影又逛商场,傍晚还带她去爬山看日落。
晚上,任远没有回来,秦婉眉悄悄打电话给他,他说:“我怀疑你老公知道我不是你表哥了,昨晚你去洗澡时他用一些话套我,说了一堆我不认识的人名,我只好装傻充愣了。”
秦婉眉的身体像被过了电,杜昂哪里认识自己表哥那边的人!是啊,也不想想杜昂是缜密的统计学出身的,而且他是该死的天蝎座,谎言终究是谎言,百密终有一疏啊!
秦婉眉跟杜昂说表哥有急事回上海了,他哦了一声,表情冷淡到结冰。
接下来的几天,秦婉眉观察他的表现,一切回到正常状态,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也没再提起秦婉眉这个冒牌表哥。
秦婉眉终于安心了,想以后还是别玩这种惊险游戏了,太费神了。
然而,有一天,秦婉眉回到家,打开门,看见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坐在沙发上,杜昂正在下厨。
他穿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跟秦婉眉说:“婉眉,认识一下,我表妹雯雯,刚辞职准备来深圳发展,在咱家借住几天。”
秦婉眉听到一声响雷在自己耳际劈了下来,眼前只有三个巨大无比的三个字:天,蝎,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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