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继光水军战船的装备与检验

本刊记者 曹 凛

戚继光水军战船的装备与检验

本刊记者 曹 凛

戚继光是明朝抗击倭寇的著名将领，他重视对水军战船船体、武器装备和舾装设备的督造与质量查验，因此他的戚家军水军拥有强大的战斗力，他也因之成为中国历史上屈指可数的几位民族大英雄之一。

战船船质的检查

戚继光（1528年～ 1588年），明代著名抗倭将领，生前著有《纪效新书》、《练兵纪实》两本兵书。嘉靖二十三年（1544年），戚继光任山东登州卫指挥佥事，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升迁为都指挥佥事，管理山东登州、文登、即墨等三营二十五个卫所的海陆军军事事务，防御沿海倭寇。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调任浙江都司佥书，后任参将，与倭寇作战。嘉靖四十一年（1562年），他率戚家军去福建剿日本和当地海盗。

据《明史》卷二百一十二《戚继光》记载，1555年“继光至浙时”，“一切战舰、火器、兵械，精求而更置之，戚家军名闻天下。”其中战船的船质检查由当地军队船厂的造局官员，与监、督两司和监造都司的军方技术人员，联合当地郡县的相关部门负责；平时船队把总、百总、中军等海军军官也承担船只的检查和维修管理工作。《戚少保年谱耆编》卷七记载船只及兵器装备“其制造不必仰给工部，惟分行各省……都司一人管造局”；“功成之日，监、督二司，及监造都司，与监兵知县，各照所管，分别轻重”查看船质情况。《戚少保年谱耆编》卷五记载嘉靖四十三年二月“同知（县）刘公汝顺、推官钟公修理舳舻，中军义总崔经、福清二尹陈永，整饬器械”一百七十多艘军船。

船只造好后，分行各省的都司与监、督二司，及监造都司、监兵知县等，按照戚继光设定的战船标准，查验戚家军水军的船质情况，后来这些标准都被戚继光记录在他的兵书《纪效新书》卷十八《治水兵篇》之中。戚继光水军的船只主要有大福船、福船、海沧船、苍船、（）船，另外还有叭喇唬船、开浪船（鸟船）、小 船、网船、八桨船等辅助战船（见《纪效新书》卷十八《治水兵篇》）。

检查官员查看大福船的船体质量情况，大福船又称楼船，底尖上阔，首尾高昂，如《戚少保年谱耆编》卷十二记载：万历十一年（1583年）“迄今闽、粤、浙、直之间，横海楼船之师雄于海上……”。大福船建有三层上层建筑，还有一层底舱，船可容二百余人，最高层可发射矢石火炮，第二层为兵士憩息舱，甲板层为作战层（见明茅元仪《武备志》卷一百一十六《福船》）。《纪效新书》卷十八《治水兵篇》：“夫福船高大如城，非人力可驱，全仗风势；倭舟自来矮小，如我之小苍船，故福船乘风下压，如车碾螳螂，……但吃水一丈一二尺，惟利大洋，不然多胶于浅，无风不可使，是以贼舟一入里海，沿浅而行，则福舟为无用矣，故又有海沧之设。”

都司与监、督二司，及监造都司等技术人员查看海沧船的船体情况：海沧船船体比大福船略小，但吃水也达七八尺，也能犁沉敌船，相当于福船中的六号快船，戚家水军的主战船。《纪效新书》卷十八《治水兵篇》：“夫海沧稍小福船耳，吃水七八尺，风小亦可动，但其力功皆非福船比。设贼舟大而相并我舟，非人力十分胆勇死斗，不可胜之。然二项船皆只可犁沈贼舟，而不能捞取首级，故又有苍船之设。” 由于建造时间紧，船体质量出现问题，《武备志》卷一百一十六《福船》：“惟近时过于节省，兵船修造估价太廉，求其板薄钉稀，不可得也。欲船之坚须加工料可也。”根据戚继光的“一切战舰……精求而更置之”的要求，检查官员查出船体问题后，加固了船板。

技术官员还检查苍船和艟的船质，苍船和艟 船都为短兵相接的近战海船，“此船（苍船）小，而上高不过五尺，就加以木打棚架，亦不过五尺，贼舟与之相等，既势均，不能冲犁。……但若贼舟甚小，一入里海，其我大福、海沧不能入，必用苍船以追之。……与贼舟等耳，其捞取首级水潮中……。艟 ，比苍船稍大，比海沧更小，而无立壁，最为得其中制。遇倭舟或小或矮，皆可施功”（《纪效新书》卷十八《治水兵篇》）。

技术官员检查开浪船、网船和八桨船的船体质量情况。开浪船、八桨船和网船属于备哨船型，一般不与敌船正面交锋。开浪船吃水很浅，只有三四尺，但配置了四桨一橹，船速很快；八桨船配置左右十六个桨和一橹，船速更快，网船用于近滩侦查，潜伏时可用网迅速将船只拖上岸并进行伪装。

戚继光在浙江任参将镇守宁波、绍兴和台州三府时，重创倭寇，连赢13战。《戚少保年谱耆编》记载的戚家军大战船“犁沉”日船不下二十余处，表明戚水军战船船体庞大且坚固，船质的检查、维修和保养工作标准都达到了戚继光的“一切战舰…精求而更置之”的高要求。

战船装备的检验

戚继光亲自督造战船，曾制订《潘家口造船事宜》（见《戚少保年谱耆编》卷八）。战船建好后，戚继光除命相关技术官员检查船质外，还重视战船的武器装备与检查工作。《戚少保年谱耆编》卷一记载，嘉靖三十六年（1557年），戚继光率水军围剿本国海盗武装汪直三千多人军事船队时，曾上书《练兵议》：“简戎兵，诘器具，明部伍”，其中的“诘器具”就是加强战船武器装备，并严格查验战船装备的质量。

船上武器装置配备好后，分行各省的都司与监、督二司，及监造都司、监兵知县等，要严格查验武器配置情况。《纪效新书》卷十八《治水兵篇》记载：“福船应备器械数目：大发贡一门，大佛郎机六座，碗口铳三个，喷筒六十个，鸟嘴铳十把，烟罐一百个，弩箭五百枝，药弩十张，粗火药四百斤，鸟铳火药一百斤，弩药一瓶，大小铅弹三百斤，火箭三百枝，火砖一百块，火炮二十个，……”。卷十八《治水兵篇》还记载海沧船和苍山船除没有装备大发贡外，其余舰载武器类似，只是数量和种类要少。

大发贡是一种中国的大型舰载火炮，类似于明朝步兵的虎蹲跑。大发贡炮身安置在舷侧的炮孔“门”内，1637年，英国旅行家彼得·芒迪，按照实景图画下一张建有双层载炮甲板和炮孔“门”的中国明末战船，即为一例。戚继光派检查官员上船仔细查看火炮质量：“先看炮身，次看药须细迅，药线燃之是否疾跃。锤剪是否锋利，药升有无大小，袋药称足分两，火绳是否干紧，送子木锤是否坚固，大小铅子是否合口一半，木马子是否松下平口，小铅铁子有无足数。次看装法是否合式。……必一一合式，乃令举放”（见戚继光《练兵实纪》卷四《练手足·校火器》）。

检查官员检查舰载佛郎机的结构和质量。佛郎机也是一种舰载火炮，是后装滑膛加农炮，能连续开火，又称速射炮。检查官员检查舰载佛郎机的质量：“凡佛狼（郎）机，……先看母铳腹内，是否光圆匀净；子铳口周围牙肩，是否齐整；子母二铳合入是否严谨；铅子是否亦合子铳口一半；火药袋内药，是否分两火线，是否长短合式；锤剪是否锋利；锤送堪否架机；倏高、倏下、倏左右，是否活便；乃看装药安位下子，是否如法”（《练兵实纪》卷四《练手足·校火器》）。

检查官员检查各战船上配置的碗口铳和鸟铳的质量情况：“先看铳口大小，平日各该管将领曾否将铳通行选较，以铳口相同者各为一旗。……杖以坚直为式，火门以小为式，火绳以干为式，火药以燥细性急为式。……什物、线药、锡鳖、铅子袋，逐一查验合式”（《练兵实纪》卷四《练手足·校火器》）。《南船纪》卷二《裁革船条例六·蜈蚣船》对舰载铳有如下记载：“铳用铜管铸造，大者千余斤，中者五百余斤，小者一百五十斤，每铳一管，用提铳四把，以铁为之铳弹，内用铁，外用铅，……铳一举发，远可百余丈，木石犯之，皆碎，自古铳之猛烈，无出其右。……各铳齐发，弹落如雨，所内无敌”。

戚继光十分重视战船上的火器配置情况，“军火器具，件件用心精制，将此性命舍着出来，用心竭力”（《练兵实纪》杂集卷四《登坛口授》）；戚继光在他的兵书著作中指出：“南方则大炮、火箭、鸟铳，皆为利器。余则只可施于舟师”（《练兵实纪》杂集卷二《储练通论（下）·原火器》）。

平日里，他还要求各船队指挥官勤于检查和保养武器，“凡将近贼之时，火器什伍，该管把、百总再行点阅。临时少火线、铳马、铅子并烧火药者，军法斩首”（《练兵实纪》卷八《练营阵·查火器》）；“平日各照派定武艺，时常检点船上器具，每日一次看验损坏。火药遇天晴，五日一晒，……枪刀铁器，半月一磨，遮蔽风雨。一件收磨不如法，扣罚工食，甲长连坐”（《纪效新书》卷十八《治水兵篇》）。

缴获上来的船用兵器，需要报官登记，经官员验收质量后，再酌情分类分批安排使用或改进完善。卷十八《治水兵篇》：“各船打败倭寇，……其军器则要报官解验”。

舾装设备的检查

分行各省的都司与监、督二司，及监造都司、监兵知县等还查验战船的舾装设备质量，平日船上千总、把总等海军指挥官也按月按季“照册查验”船具质量情况。

检查官员查验给船只提供航行动力的船帆质量。当时戚继光的福建战船多为两桅。《天工开物》对福建船桅有如下记录“船每十丈，有两桅”，检查官员首先查勘船桅质量，以保障风帆能承受较大风力，明朝两桅海船的桅杆一般高达10米左右，一般多用数根粗木合围拢紧，外箍粗铁索。桅杆上挂的是硬质篷帆或软质布帆，据明末何汝宾《兵录》卷十记载：开浪船又称五号福船，可容五十人，两根桅杆，头篷长一丈八尺，大篷长四丈七尺。升降如此宽大的硬质篷帆，需要在桅杆附近的甲板上设置几辆绞车。检查官员查看绞车的卷筒装置和牵引缆绳的质量，以确保绞车提供船桅升降帆足够的动力。两桅战船的主桅帆也有布帆，以戚家军的喇叭唬船为例，“大桅用杉木，高五丈，挂布帆；头桅则以大猫竹位置，……有风竖桅，用布帆。”（《兵录》卷十）。主桅杆顶部设有一横梁，上挂船旗。

检查官员查勘船舵质量。戚家水军的福船其舵型多采用缘尾封板后仰式的不平衡舵，《兵录》卷十记载喇叭唬船“桨斜向后，准作偏柁”；不平衡舵的舵杆轴线在舵叶边处，可与大船船体很好固定，且有较大的转舵力矩，因此近代福船多采用这种舵型。一船两舵，《纪效新书》卷十八《治水兵篇》记载福船、海沧船和苍山船都是“舵二门”，《兵录》卷十记载：喇叭唬船“舵二门，以槐木为杆，长一丈一尺”。船上有数名舵工，航行时合力操纵舵杆来控制航向。

◎ 戚继光水军战船模型

检查官员查勘船锚质量，福船的锚舵多为木石碇或木椗，据《纪效新书》卷十八《治水兵篇》记载：福船安置了四个木石碇、海沧船三个、苍山船两个。《兵录》卷十记载喇叭唬船为两个木椗，“二支木椗，用青木，长一丈，齿长四尺”；开浪船的船锚也是木 。检查官员查看船锚和绞 索的质量，以保障起降锚顺利，停泊时锚齿尖抓牢海底。其木石碇或木 的工作原理：船在海中水平运动，船锚齿几面侧向形成强大抓力；而起降船锚，锚齿的抓力为垂直力，力量很小，因此容易起降。《纪效新书》卷十八《治水兵篇》记载福船和海沧船都是“碇绳四根（每根长二十丈），绞碇索四根”。

检查官员检查船只的联络通信设备，据《纪效新书》卷十八《治水兵篇》记载，相关官员“时常检点船上器具，每日一次看验损坏。”“福船应备器械数目：……铜锣一面（重五斤），大更鼓一面，小鼓四面，大桅旗一顶，正方旗五顶，……灯笼十盏，木梆铁铎一副”；“海沧船应备器械数目：……更鼓一面，小鼓二面，铜锣一面（重五斤），正方旗五面，灯笼四盏，木梆铁铎一副”，海沧船船旗样式和颜色与本船队的福船旗帜类同，但尺寸不同，“旗帜方色俱随本哨福船相同，但尺寸不同”；“苍山船应备器械数目：……铜锣一面，更鼓一面，小鼓一面，正方旗五面，灯笼四盏，木梆铁铎一副”；其中通信用船旗包括船上大旗、甲长旗、五方旗。检查官员认真查看通信旗的种类、规定式样与色彩。

戚继光将这些拥有强大火力装备和质量可靠舾装设备的战船，列装到戚家军水军中，如《戚少保年谱耆编》卷四记载，嘉靖四十二年（1563年）九月福建“烽火、南日、小埕三寨见存并船增修，已完九十二艘，……各给器械、火药、粮饷”。《纪效新书》卷十八《治水兵篇》记载戚家水军作战，远距离“放火炮，火球”，中距离使用弩弓，近距离扔火药桶，“贼船如近我船，便倾下火药一二桶，……连桶则恐滚掷水中，须倾桶倒下。”福建的戚家军拥有强大的战斗力，一开始广东军不相信戚继光的闽军很厉害，还嘲笑他们，结果一战下来，他们服气了。《戚少保年谱耆编》卷五记载，嘉靖四十三年十月“闽陆兵舟过广兵樯侧，见闽兵粉墨其面，如鬼如厉，广兵鼓掌大笑，不信闽兵能一鼓破贼若是也……”结果闽兵船“协犁贼舟十八艘”，广东兵这才信服之。

《明史》记载戚继光是明朝的抗倭名将，民族英雄，但也有缺点，操行不如另一员抗倭将领俞大猷，“操行不如而果毅过人”，黄仁宇的明史研究专著《万历十五年》记载戚继光有崇尚迷信、悄悄纳妾等缺点。戚继光晚年因遭给事中张鼎新、张希皋、杨四畏等人排斥，被朝廷罢免职务，家徒四壁，被妻子遗弃，连治病钱都没有，于万历十五年（1588年）病逝于故乡蓬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