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拒绝”下的冤魂

2013-05-15 07:58魏斌
检察风云 2013年9期
关键词:丈夫

文/魏斌

2012年10月末,浙江警方破获一桩曲折惊人的奇案。宁波一家广告公司的财务总监胡福妹和丈夫朱裕龙结婚后,因习惯性流产的她十多年不育,两人时常因此发生摩擦。2012年8月14日,朱裕龙竟在私家车里被人杀害!案发后,警方在车上查到两处血迹,除此无迹可寻,案情陷入僵局。此时,舆论矛头都指向了胡福妹。而同时,距离胡福妹所在城市不远的绍兴市发生一起跳楼案:“剩男”刘一秋从一家大酒店楼顶跳下而死。死者留有遗书:“良心不安,以死了结。”随着警方调查的步步深入,竟发现凶案背后还有隐情。一名涉案人员供述,是他和刘一秋杀死了朱裕龙,刘一秋不堪压力,最终跳楼。这名凶手在进一步供述中道出,雇他们杀人的竟还有人。

为什么要杀死朱裕龙?杀死朱裕龙的凶手究竟有什么企图?

“丁克”丈夫莫名之死

丈夫朱裕龙一夜未归,妻子胡福妹心急如焚。胡福妹说,丈夫出去前就有些怪怪的。丈夫近几年专门在做给人家化工公司供应原料的生意,经常开着自己的那辆“马六”去宁波及周边县市。在临走前,丈夫把口袋里的钱几乎都扔给了胡福妹说:“你把我们的钱都保管好,别丢了,有些事回来再跟你讲……”

第二天,即1月16日,一直没有丈夫的消息,胡福妹打电话过去,关机。想到前晚丈夫临走时说过的话,胡福妹慌了。

时年36岁的胡福妹与38岁的丈夫朱裕龙,在宁波当地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气的人物。两人一个是宁波当地一家知名广告公司的总监,一个挂靠在大公司做生意,钱赚得不少,风风光光。唯一让两人烦恼的是,结婚10年,妻子一次次地习惯性流产,让两人对于生孩子的事有些绝望。

截至晚上九点多,胡福妹把该打的电话全部打了,还是没有丈夫的消息。她预感丈夫遭遇不测,便去当地派出所报案。

昏睡在后座的朱裕龙,被两个大男人勒住脖子,死得不明不白。

胡福妹这种不明不白的态度,让一个执著求爱者最后走火入魔直至雇凶杀人。图为被雇杀害朱裕龙的第二凶手骆浩。

一个大活人究竟会去了哪呢?三天后,即2012年1月19日傍晚,有人在宁波至绍兴的公路旁发现一辆弃车,车内无人,座位上有不少血迹,遂报警。经查,车子就是朱裕龙的。监控显示,朱裕龙是在1月16日深夜返回这段公路,而弃车现场附近恰好是监控死角。胡福妹得知这一情况,痛不欲生。她觉得丈夫最后的举动有些异常,丈夫说过,他要接一个电话再准备走人。警方查来电,这是一个城区里的公用电话亭。警方在现场勘察获悉,车上血迹至少有两人以上,均为男性,其中之一就是朱裕龙的。如果朱裕龙已遇害,车子被弃地方为第二现场,车里则是杀人第一现场。

又过了三天,除夕夜。朱裕龙的遗体在宁波与绍兴交界处的一片田里发现,身上多处刀伤,被人杀死无疑,生前搏斗痕迹明显。

胡福妹哭得死去活来,她不明白为什么,丈夫究竟做了什么事,结下何等仇敌,对方要置于他于死地?

然而,朱裕龙丧事还未办,却谣言四起,很多矛头都指向了胡福妹,说胡福妹结婚多年,一直没孩子,和朱裕龙关系本来就不好,胡福妹外面有人,雇人杀死了丈夫,想和别人好。

事过近20天,又发生一桩跳楼案。宁波警方办案人员获悉通报后,竟发现此起发生在外埠的跳楼案,并非结论“自杀”那么简单,跳楼自杀背后另有隐情?警方赶赴绍兴调查,跳楼者32岁,名叫刘一秋,在宁波一家大酒店做领班,工作表现不错,有一女友,但一直没结婚。据了解,在跳楼的前四天,刘一秋曾从宁波远赴金华市一酒店跳楼,结果被人发现劝回。然而,一心想死的刘一秋,四天后又绕道来到绍兴城郊一家建筑工地,从在建的高层楼道上跳落死亡。警方从刘一秋的身上发现一封遗书:“生活压力太大了,活着没什么意思,我对不起爱我的人,我对不起我爱的人。”遗书要表达什么?但从内容看,其中必有隐情。

11天后,警方传来惊人消息,刘一秋自杀不假,但已证实其是杀死朱裕龙的凶手之一。2012年1月15日傍晚在公用电话亭与朱裕龙通话的人正是刘一秋。刘一秋将朱裕龙引出家门,然后在车上杀死了朱裕龙,一起参与杀人的还有一名疑凶,名叫骆浩,30岁,是刘一秋的表弟。两人一起杀死了朱裕龙。

虽说刘一秋跳楼案对于胡福妹来说有些突然,但这条消息的出现,多少为她洗去了不少冤屈。

但留在胡福妹心中的谜团仍挥之不去,刘一秋为什么要杀死朱裕龙?他和朱裕龙有什么纠葛?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冤魂背后又一冤魂

刘一秋为什么要杀人?现在有一个人能回答,就是其表弟骆浩。随着骆浩的到案,案情抽丝剥茧式地展开,背后迷雾令人震惊!

32岁的刘一秋,在一次聚会上爱上表姐同学的妹妹。他彬彬有礼的举止吸引了不少女生,其中就有表姐同学的妹妹王红枫。席间,他一曲萨克斯《天空之城》,忧伤与恬静之氛围把握得恰到好处,让全场来宾为之倾倒。席散时,王红枫接近他。两人对美曲一番畅谈,临别时各自留下电话。然而,出于某种考虑,他并没告诉王红枫,自己大学毕业后一直没找到理想工作,只是在一家酒店屈尊领班岗位。

两个人就这么谈起了恋爱,王红枫也没打算问他。他隐瞒说,自己在政府对外办事处名下的一家涉外中介机构工作,专门与老外打交道。王红枫说自己在博雅文化培训中心任音乐美声老师。二人发展得很快。唯一让王红枫不开心的是,每当王红枫提出要去见双方家人时,刘一秋都借故避开。刘一秋有苦难言,以他目前能力,是没有办法让王红枫得到幸福的,没房没车怎能娶她?

刘一秋满腹心事与谁诉说,除了表弟骆浩表示理解外,但也帮不了他什么忙,骆浩家在农村,早早娶妻生子,其实也难懂自己心底深处的东西。

在一次城市萨克斯友人论坛聚会中,刘一秋巧遇一位故友潘运来,而与潘运来的相遇,竟成为刘一秋绝命导火索。

潘运来52岁,是刘一秋大学毕业后遇到的第一个老板。当时,刚巧潘运来带着几个人去招聘,两人一拍即合。于是,他成为潘运来开的捷特帮治冷风机公司的一名业务员。但事后潘运来发现,刘一秋太过内向,不适合做业务员,想派他去西北分公司发展,刘一秋表示无法接受,因家中父母多病,离不开。他最后友好离开,选择去酒店做领班。

此次萨克斯论坛友人聚会,两人竟都有些激动。见面的地点是在距离宁波不远的舟山海岛上的一家餐厅,面朝大海,夜色下,两个看似没有交集的男人,竟怀揣同一心事。原来,2009年夏天,就在刘一秋离开潘运来公司时,潘运来那位身居乡下一直患中风偏瘫的妻子病逝,这对潘运来打击有些大。潘妻是他创业追随者并竭力支持他发展。妻子对他有恩,虽说妻子病了多年,他对妻子的感情亦有些淡漠,但仍不离不弃。

一番心事交谈,两个男人酒后都说了真话。刘一秋说,他怕心仪女孩最终有一天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小领班,父母也不是什么高知,只是城郊小镇的居民,又多病,家里条件太惨,会离他而去。怎么办?而潘运来也说出心里话,他其实一直都喜欢一个人。

潘运来说出名字,刘一秋只是感觉听说过,但不清楚究竟是谁。潘运来说的人正是胡福妹。

潘运来说,刘一秋2004年秋天到他们公司工作时,胡福妹就已经离开公司了。胡福妹先后在潘运来公司工作了四年。在潘运来看来,两人关系始终“不咸不淡”,挺令他揪心的。

胡福妹给潘运来讲了些家中事,没有孩子,成为她心头之痛。家中情况比较微妙,虽朱裕龙一如既往地对她好,但朱裕龙的父母对她还是有些看法的,有时朱裕龙心情不好时,也会拿两人没孩子来说事。潘运来说:“福妹,其实你和你家裕龙的事,我是有些知道的,那你们婚姻为什么一定要存在着,离了跟我吧。”

“潘董,你真的很好,可惜我胡福妹晚出生了十多年,如果早点出生的话……”潘运来越听越喜欢,很想一把将胡福妹拉进怀中,但感觉自己不能太急,要慢慢地来。

但潘运来有所不知的是,胡福妹其实对他是没有感情而言的,她喜欢的人是丈夫朱裕龙。但作为下属,她知书达理,潘董如此表白,她只想婉转地表达下,不想伤着潘运来。于是,每一次与潘运来单独相处时,潘运来一番表白后,换来的均是胡福妹那略显暧昧的回答。这样就更激起潘运来的满心欲望之烈火。一晃数年过去,潘运来心里一直没有将胡福妹放下。而胡福妹却在2004年夏天离开了公司开始了自己创业。

后来,他几番找到胡福妹,胡福妹回答依旧:“潘董,我们有缘无分,别这样,我们家老朱哪能和你相比哦,你能干又干练,做事果断,不像我们家老朱,做生意主意一直拿不定,现在我们这个家啊,财发不了,但也饿不死……谁嫁了你这样的老公,那还不幸福得要死!”潘运来拉住胡福妹的手:“现在我只问你一句,喜不喜欢我?喜欢我,我去和你家朱裕龙商量,他不是急着想要孩子吗?让他再找一个不就得了,我们两个,没孩子没事,我就要你!”

胡福妹抽出手,目光游离,轻声说:“潘董,你这么好,我哪高攀得上你啊!你做我老公,我做梦也想哦,可惜啊……”

就在朱裕龙出事前一个星期的傍晚,潘运来再次电话邀请胡福妹,说是陪他去看一个在开发区举办的茶道展,并再三强调:“这只是一个茶道展,知道福妹对茶有研究,就想到了你,不会不赏光吧。”胡福妹欣然接受。胡福妹在去的路上还想到了潘运来的种种让她温暖的东西,比如,在潘公司的那段时间里,她三次流产病假后,都是潘运来让她继续再休息,还一再叮嘱下属,不能让胡福妹上班,并给胡福妹发信息说:“女人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美丽女人尤其要懂得在关键时候养好身体!”胡福妹激动之情无以言表,觉得自己的确是碰到了一个好老板。

在陪同潘一起出现在茶道展期间,潘运来逢人便介绍:“我身边这位是年轻有为的胡总,让她对你的茶叶谈谈看法吧。”于是,胡福妹每来到一个展厅,就凭着自己对茶叶的一些知识开讲。胡福妹后来回忆,其实对于茶叶,她也只是喜欢看女茶人著名作家王旭烽的长篇小说《南方有嘉木》而已,这部中国的第一本反映茶文化的长篇小说,曾获第五届茅盾文学奖,这本书让她懂得了不少茶文化的事。

于是她完全运用了《南方有嘉木》中的一些话,比如“茶的清香、血的蒸气、新的碰撞、爱的纠缠……茶在中国人生活中的不可或缺,都在里面了。”她一讲完,第一个拍手的就是潘运来。她发现,潘运来眼里竟会滚动出滴滴泪光。她适时一句玩笑话抛过去:“呦,潘董,你这样一个大男人还会滴泪,别让我真的爱上你……”此话其实她是开玩笑的,但在潘听来有些“过火”,他一把搂住胡福妹的腰,胡福妹轻轻推开,但不强烈。

几个来回,潘运来有些累了,但他心里却不肯放弃胡福妹。就在这时,2011年1月3日,在这个萨克斯论坛聚会上,他遇见了同样怀揣心事的刘一秋。他和刘一秋边聊边喝着咖啡,两人相见恨晚。刘一秋说:“潘董,以前在公司做你手下时,还不知道你这样一个身价千万的老总,居然还如此儿女情长,我以为只有我们这种小年轻才会有。”

两个不同年龄的男人,各怀心思,但用潘运来的话来说是:“阴差阳错啊!你看,你缺的是钱,不缺感情,而我不缺钱,缺的是感情,缺的是将心仪的人搂进怀里……”

这一晚两人聊到深夜,聊到最后,潘运来心生恶念:干脆把朱裕龙灭掉,永远消失,然后让胡福妹顺理成章地成为自己的枕边人。这个事需要有人去办,现在刘一秋是最好人选。如果成功,他先付20万给刘一秋,然后看结果再加钱。刘一秋一番纠结后拍板同意。

据骆浩交代:表哥找到他时,答应事成后给他10万,还有10万拿去付自己新房的首付,骆浩想也不想就答应,他和刘一秋是姨表兄,两人小时候生活在一起,感情很深。他书读得不多,对这个有学问的表哥所说的话,一百个同意。案发前,表哥给了他2.5万元,说是潘运来老板给的定金,一人一半,一共5万。

骆浩的交代,让警方顺理成章地找到了潘运来。

软拒绝下几多隐祸

其实有一点刘一秋是隐瞒了潘运来的,他把朱裕龙骗出来,没有以做生意的形式把他骗出门,而是在电话里说,潘运来看中了朱裕龙的妻子,要朱裕龙小心点。这样,他取得了朱的信任,两人很快就熟了。

刘一秋心里的打算是,让朱知道潘运来要引诱其妻子,获取他的信任,然后再想办法杀了朱。

后来,朱裕龙在接到刘一秋的电话后,他把身上的钱全部交到胡福妹手里。此去报仇,万一遭遇不测,给妻子也有个交代。刘一秋一步步地将朱裕龙仇恨的火焰燃烧起来。

1月15日傍晚,朱裕龙驾车见到刘一秋后,两人开始喝酒。喝到晚上八点多时,刘一秋谎称自己有个兄弟骆浩,叫上一起去教训潘运来,让他尝尝他们的厉害。朱裕龙当然也只是想要出出气,不想杀了潘运来。朱裕龙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原本以为可以见到欺负自己妻子的老板,然后当面教训他一番。他哪里知道,这个“复仇的念头”刚一启动,却是自己死期在悄悄地逼近。

骆浩驾着车开上了杭甬高速公路。此时朱裕龙昏睡在车后座位上。车子过绍兴境内,睡梦中的朱裕龙突然被一根绳子勒住了脖子,他拼命动弹,但最终敌不过两个大男人。两人将朱裕龙的尸体拖出车,朝公路外的村庄拖过去,车子丢弃在公路旁的田里。

其实在刘一秋和骆浩准备杀人的这段时间里,最悲催的人还是潘运来,他想象着自己把胡福妹娶到手后的美好生活场景。

此案令人震惊之余,同样也让人扼腕叹息!我国著名教育心理学专家皮连生教授评说:出现“软拒绝”这样的情况,从胡福妹的自身情况来看,她或迫于身为下属的身份或以保住工作等因素,可以理解,但不能永无止境一直这样的态度下去,正是由于她这不明不白的态度,让一个执著求爱者最后走火入魔直至雇凶杀人。

痴情者一往情深为“情”而犯罪作恶乃至自绝己命,何其冲动而糊涂啊,然而,那些有意无意制造“软拒绝”的人,岂能不警醒!给自己的人生带来潜在祸患,或由此毁掉了他人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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