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悟的力量

2013-05-14 12:51张婷桂艳平
卷宗 2013年11期
关键词:埃迪罗杰女作家

张婷 桂艳平

摘 要:凯瑟琳·安·波特的作品细腻、深刻,并且往往会透露出人生的无奈。《偷窃》是波特具有代表性的一篇小说,小说中的钱包、帽子、雨等意象成为解读作品的关键所在。因此,本文试图从象征意象的角度来解读其中的涵义,从而揭示波特作品的一大特色。

作家可分为两类。一类激情奔涌,多产作品;一类精雕细琢,篇篇佳作。美国短篇小说家凯瑟琳·安·波特属于后者,她创作严谨,对作品的追求近于完美的理想主义。她一生创作的作品并不算多,但篇篇字字珠玑、言简意赅、蕴含深厚,都是对人生特殊微妙之意义的探索。短篇小说《偷窃》即是一个杰出的例子,也是波特最精细复杂的短篇小说之一。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位已经不再年轻的女作家,她主要靠写评论来谋生。小说的时下背景是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纽约城,女主人公穷困而缺乏安全感;她心情糟糕,沮丧失望。小说的开篇场景——夜晚、寂寥的车站、倾盆大雨——为故事定下了一个灰色的基调。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用手帕揩干钱包后,摊在长凳上”,直到第二天她才发现钱包不翼而飞。她开始一一回忆头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卡米洛是一位年轻优雅的西班牙绅士,他送女作家至高架月台,还不惜让雨糟蹋了他心爱的帽子。而在她看来,卡米洛是一位过于注重礼节的男士。他爱惜帽子,但是过于爱惜却使得物极必反。他的繁文缛节使得他看上去更加的尴尬——“她觉得这样看他,就等于拆穿了他的秘密,因为如果他想她甚至猜想他是在设法保护他的帽子,他准会觉得有失体面”。女作家与卡米洛并不存在恋爱关系,她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他手里的那顶帽子。卡米洛的浪漫情怀,更多的会被女主人公解读为不实际。

在女作家等车时,她遇上了罗杰。这一情节可以被认为是整个故事中最温暖动人的一部分。罗杰和女作家是好友,甚至曾经是恋人。他爽快地承认大衣胸前一个隆起的地方是他的帽子——与之前罗杰对待帽子的态度不同。值得读者注意的是:帽子这个物件在此故事中反应了三个人的形象——因为繁文缛节而受拘泥的卡米洛,爽快直接的罗杰,细心谨慎的埃迪。女作家和罗杰一起搭乘出租车,“罗杰搂着她的肩”。显而易见,之前他们的关系是很亲密的。

在交叉路口时,他们见证了三个年轻人随意却真实的对话。第一个说会“为爱情而结婚的”,第二个说“把这番话说给她听去吧”,第三个则轻蔑地说“他搞到什么啦?”。他们“打着鲜艳的领带”让女作家认为他们如此的对话太不男子气概了,但更重要的是出租车上的两位听者。年轻人的讨论隐隐暗示着他们接下来面临的话题,甚至是他们即将面临的结局。罗杰告诉女作家他即将与斯黛拉妥协,她明白顿时失去了某一段情谊。这无疑与接下来的钱包丢失存在一定意义上的对应。

在楼梯的第一个平台,她遇到了比尔。比尔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软弱无能的作家,既没有卡米洛表面上的彬彬有礼也没有罗杰内在的镇定。他酩酊大醉地向她抱怨着窘迫,拒绝支付她的五十块钱。在没有任何抗议的情况下,她的不抗议让他偷了她的钱。回到楼上房间,她打开钱包读起了埃迪写来的信。埃迪指责她破坏了他们之间的爱,一念之下,女作家撕毁了信,也就撕毁了她与埃迪之间的最后联系。

她的这些行为清楚地表明了她与周围关系的异化其实是源自她自己。这一顿悟直到她与女工友发生争吵了才变得清晰。她记得女工友在她泡浴缸的时间进来逗留了几分钟,出去后“把门关得很响”。当她想从钱包里拿一支香烟时,意识到钱包不见。她“血液里同时冒出一股非常的、简直是势不可挡的怒火来”,她下到地下室找女工友索要钱包。女工友一开始便否认。她才顿悟到是因为自己的满不在乎、粗心才给了他人可乘之机,夺走了属于她的财产。这种财产既有物质上的,也有精神上的。于是:

“此刻她觉得自己不由自主地失掉了大量贵重东西,不论是有形的还是无形的,由于她自己的过世而失掉了或者打碎了的东西,她搬家时忘记了、遗落在屋里的东西;人家借了她的而没有归还的书,她打算要出门而没有出门,她等着人家说给她听而她没有听到的,以及她本来要回答而没有回答的话,痛苦的抉择和无法容忍的代替品,比一无所有更坏,然后无可避免;长期耐心地忍受友谊行将消逝和爱情莫名其妙死亡的痛苦——她有过的一切,她想望过的一切,全都失去了,而且在这次记忆中的损失像山崩似的袭来中,这一切又失去了一次。”

钱包的丢失对她来说已经沾染上了象征的色彩。这不禁让她把之前与四位男士的关系联系在一起,无论是她失去的情谊还是她失去的物质财富,她都把这些失去的原因归结于自己的冷漠。她的冷漠就像窗子外的雨一样,使得“一切东西都变了形,换了色”。

故事中的首要象征符号是金线锦的钱包,它把整个故事和女作家的感觉全部有机地串联了起来。首先,它是一个物体,一个埃迪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个钱包还代表着她和埃迪过去的感情。故事的一开始,那只钱包里空空如也,象征着女作家在精神上和物质上也如同她的钱包一样——困窘。女工友强迫她收回那只钱包,但是她决定再也不想要了——因为她拥有了一个名义上属于她但实质上不属于她的一个物品。文章最后的讽刺是整个故事最深刻的部分,在经历一番心理纠缠后,她看到了自己身上的悲剧以及所有人都会面临的悲剧。最终,她“拿着一杯凉了的咖啡”。凉的咖啡在故事结尾也被赋予了强烈的象征意义——人生中不可避免的无奈与凄凉。

这个复杂故事的主题是对神圣的爱和被亵渎的爱的寻找。主人公拒绝了卡米洛,失去了罗杰,被比尔欺骗,与埃迪告别。她在精神上从未搭乘上过高架铁路,而是步入了地狱。当她再次回到现实中,她的的确确拥有了金线锦钱包,但此刻的她已完全变成了没有爱意的荒原人形象。

参考文献

[1] Porter, Katherine Anne. The Collected Stories of Katherine Anne Porter. New York: Harcourt, Brace, & World, 1965.

[2] Unrue, Darlene Harbour. Truth and Vision in Katherine Anne Porters Fiction. Athens: University of Georgia Press, 1985

[3] 波特著,鹿金等译,《灰色马,灰色的骑手》。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3年。

[4] 屠珍,凯瑟琳·安·波特论,《美国当代小说家论》,钱满素 主编,北京:中国社科出版社,1987年,107-1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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