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里的菠萝香

严文华

出租车是预订的，司机提前10分钟到，打了电话给我。我手忙脚乱收拾了下楼，推迟了好几分钟。一上车，我就向司机道歉。司机善解人意地说：“呵呵，早上总是比较忙的。”我说了目的地，正想解释怎么走。司机笑着说：“上次也是我送你的我知道地方。”能记住乘客的司机真的挺不简单。他是位老司机，他的证号02打头，我猜他开出租车有20多年了。“30多年了！明年就退休。”

“我曾坐过一位退休老司机的车，因为技术好，被公司返聘。他开车非常稳。”

“你说的不会是我的搭子吧，他也是退休返聘的。我们离你家都不远，很可能调度把你的电话订单都让我们接了。”

“哦，原来这样。上次听说他腿不好，休息了半年。公司还给他疗养名额，去外地旅游度假。”

“那肯定是我的搭子。他休息那半年，我是一个人开的。”

“一个人开很辛苦。”

“我舍不得把车交给不熟悉的人来开。我和搭子把车伺候得好好的，很少出毛病。”他自豪地说。

“开车这么多年，你共有多少个搭子？”

“两个。”

“这很难得。上海这些年变化大，如果你或搭子搬了家，就只能重新找人了。”

“是的。我的搭子很好。脾气温和，做事情仔细。车子永远干干净净。你有发现吗，这辆车是新车，比你上次坐的那辆新多了，这是我昨天刚从公司提回来的。”司机掩饰不住骄傲和自豪。

“你愿意退休后被返聘吗？”

“我不愿意，开了一辈子车，我想歇歇了。”

这位司机是老师傅了，但他的心很年轻。一大早坐他的车，一整天都心情愉悦。他和搭子多年的良好关系，固然有搭子的功劳，却也离不开他容易与人相处、合作性高。他向公司提出换新车，公司能答应，与他平时的工作表现，以及良好沟通分不开。他能拥有这样舒心的工作环境，是他自己创造的。尽管明年退休，但他真心地爱护车，退休后专心休闲。他清楚自己要什么，所以获得一份淡定。能把出租车开得这样开心，最重要的是老师傅认同他所做的事。我相信不论做什么，他都会做得很好，因为，他的积极态度适用于任何一份工作。

还有一次，一进出租车，我就闻到甜香味。我使劲吸了一大口，问司机喷了什么清新剂。司机得意地说：“可不是化学玩意儿，是天然香味。喏，就是我身边的菠萝。”仔细一看，在其他司机放水杯的地方，摆放着一只菠萝，正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哦，你买了水果带回家吃吗？”

“这不是吃的，是专门放着散发香味的。”

“你不吃吗？”我很惊讶。

“这不是用来吃的。菠萝已放了三天，熟透了，我今天再买一只。连着吃几年，谁受得了啊！”

“你这样做已经很多年了？”我更惊讶了。

“是啊！当年换新车，新车里有一股橡胶味，不好闻。有人告诉我用菠萝除异味儿，我就试着做，真的很管用。我也喜欢上菠萝味儿，就一直做下来了。”

我知道出租车是4年的使用期，“已有三四年了？”

“嗯，快四年了。”

“那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还好，可以承受。我觉得只要喜欢，心情愉快，乘客也喜欢，花这笔钱就值。常有乘客夸我的车整洁好闻，我就很开心。”

“那你的搭子怎么看？”

“他不干涉我，只要菠萝在车上，他不会动。偶尔，他也会买着换。”

听了他的故事，菠萝的香味越发浓烈。下了车，菠萝的香味仍然在我心里。透过菠萝，我看到出租车司机对生活的热爱，看到他享受每一刻当下。我想他肯定也算过买一只菠萝要多跑多少公里，但他把心情愉悦放在首位。赚钱对他来说很重要，但他更清楚什么对他更重要。在这浮躁的社会中，能这样安然地按自己的方式工作和生活，需要有一颗认同和平和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