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正莲
6月6日,第12届《财富》全球论坛在成都开幕,主题是“中国的新未来”。两天之后,论坛闭幕。但是,没有人相信,区区两日的热烈讨论,就能完整地描绘出一幅完整的蓝图。
“自1995年创办以来,《财富》全球论坛总能敏锐地察觉到世界经济的脉搏。”论坛主办方《财富》杂志总编辑苏安迪表示,目前全球的发展重点向新兴市场转移,中国将成为新兴市场国家中的领军者,而中国的西部地区已经成为全球关注的重要地区。论坛期间,商界巨贾们又以1120.15亿元项目集中签约的方式,给成都投了信任票。
在金融危机阴影未散、欧债危机影响深重、中国经济放缓的大背景下,投给中国西部的信任票并未消除掉与会大腕儿们的担心。围绕着西部地区的梯度开发、中国经济的改革瓶颈、新兴国家的历史机遇的激烈辩论,并未因此结束。
6月6日晚,国务院副总理张高丽出席财富论坛开幕晚宴并发表演讲称,中国改革开放就是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如果能把西部地区这个文章做好,中国经济就会充满着生机与活力,他说:“我们要有序地把东部部分产业转移到西部,腾出空间发展更高水平的产业。”
在6月8日上午的一个分论坛上,成都市市长葛红林认为,西部崛起很难指望政策优惠,他认为西部的优势在于,现在还有人口劳动力红利,而且建设用地也还能够容纳工业发展。不过,葛红林认为最重要的还是政府要提高行政效率,并加强知识产权保护,他说:“我认为成都未来的发展,一个是平衡发展,一个是充满活力的发展。”
中国经济腹地的纵深,使产业转移的雁行模式有了新的阐释。世界银行原高级副行长、原首席经济学家林毅夫曾经表示,这使大陆有别于“四小龙”乃至日本,“他们是雁,我们是龙”。
不过,葛红林在和世界五百强企业的高官们交谈时发现,他们并不太喜欢产业转移这个词。“产业转移很容易让人家联想到他们把新厂房、老工艺、旧设备搬迁过来,西门子公司有一个高管给我讲,他还反复提,他说我们到成都来发展绝对是拿最具竞争力的产品来的。”
6月6日上午,葛红林在《财富》全球论坛上分享了他的这个发现:“这一点说明他们到西部来不是简单地到西部来转移,而是到西部来开发,到西部来发展。他们可能是把最新的技术,最具全球竞争力的产品带到成都来发展,这也是作为市长我心里期盼的。”
在葛红林看来,地方政府和企业都应该着眼于百年大计。“企业到成都来发展,不仅仅看重成都和四川的市场,更希望这些企业在成都开发的产品参与全球经济竞争”,“成都现在初步具备让世界五百强和世界高端企业、先进企业到过来发展的价值链、产业链和供应链”。
循着财富向西的路径,一场关乎世界经济未来的讨论,由此在中国西南腹地成都展开。
在与会者看来,尽管中国经济具有难以匹敌的腹地纵深优势,但是,在人均GDP业已迈入中等收入国家的背景下,如何跨越“中等收入陷阱”,仍是各方瞩目的焦点。
美国霍尼韦尔国际集团总裁高德威认为,即使中国今后将迎来7%左右的较低增速,同时美国能保持3%的经济增长,两国国民之间的生活水平将会有20年的差距,这一差距将是中国市场持续发展的动因。
即便如此,在《财富》全球论坛这个思想集汇地,也不乏对中国经济保持警醒的人,他们对改革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美国前财长亨利·保尔森就在论坛上表示,中国依靠国家投资和出口的方式来谋增长是行不通的,应当及时处理地产泡沫,以服务业增长拉动经济才是出路,他认为利率市场化与系统性金融改革、土地改革、财政改革势在必行。
6月7日上午,保尔森在分论坛“中国变化的经济格局”中表示:“我的观点可能过于负面,但中国确实应该着手这些改革。”而耶鲁大学教授斯蒂芬·罗奇则认为,由于中国过去30年经济增长的原因主要是出口,因此并不存在经济泡沫,他说:“结构性改革是困难的,大家都欢迎改革,但内心里不愿意改变。”
对于这种说法,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院长蔡洪滨给予了回应。他认为,过去几年,中国的消费增长快于GDP增长。从依赖投资增长到依赖消费增长的经济转型,需要时间和耐心,“我们不可能从50%的投资率,一下子降到20%。”在同一场论坛上,蔡洪滨公开表示,目前中国不是投资太多,而是太少,他说:“关键在于资本配置的效率。”
关于资本配置的效率,商务部研究员王志乐认为,寻找外在动力可能是促进改革的有效途径。他表示,为了加入WTO,中国修改了19000个地方法规,2300个中央法规,由此带来了10年的经济发展。不过,麦肯锡公司总裁鲍达民并不认同这种说法,他觉得中国不能仅依靠外力推动改革。相反,中国服务业潜力巨大,而且行政审批改革还有很大空间。他说:“北京成立一家企业要36天,新加坡只需5天,还有很多放松管制的工作要做。”
拉法基集团2000年就已经落户成都,其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乐峰对行政审批的体会很深。“十多年前要到成都来投资还是非常困难的,就算你要花钱来买这些材料都还是非常困难,有很多的程序要走。”
好消息是,新一届政府成立两个多月来,已经下放取消133项审批权。乐峰也证实,现在程序的确有所简化。“我们还在研究,要继续取消和下放审批权,成熟一批,出台一批,总的来说,就是要继续向市场、社会、企业放权,在更大程度、更广范围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基础性作用。”6月6日晚,国务院副总理张高丽在成都世纪城国际会议中心开幕晚宴上表示,“我们将着力形成全国统一的市场体系,创造公平公正公开的市场规则和环境,促进各种所有制各类企业,包括外资企业,在平等竞争中优胜劣汰。”
张高丽当晚的讲话表明,中国政府已经认识到当下正面临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和化解长期粗放发展积累矛盾的严峻考验,“中国新一轮改革大幕已经拉开。”这位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表示。
英国前首相布莱尔承认中国经济增长可能将进入一轮调整,不过他认为中国仍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世界需要中国的稳定,这一稳定将确保过去50年来世界和平发展所取得的成果得以延续。”布莱尔说,无论对于身处危机的欧洲还是开始面临经济减缓的中国,都需要结构性的深入改革,“中国对信托的管理、大宗商品购买、人才市场产生的变化都将对外围世界产生明显的影响。在这样的背景下,中国需要清楚地认识下一阶段宏大计划中涉及的改革的难度。”
所有人都认识到了中国市场的重要性,世界著名经济学家、战略学家潘卡基·格玛沃特甚至认为,如果一个企业不打入中国市场,不在中国市场有所作为,将在全世界都很难形成规模经济。《财富》全球论坛在成都举行期间,如何适应新兴市场,成为大佬们讨论最热烈的话题。
刚刚在中国热映的《钢铁侠3》,由于范冰冰和王学圻在其中客串,被认为是好莱坞为了适应中国市场而特别采取的举措。尽管万达院线引进了该部影片,但中国最大商业地产商王健林却表示,《钢铁侠3》犯了“不尊重中国市场,不尊重中国消费者”的错误。
王健林说,有些美国公司想赚中国的钱,又要表现出自己的高傲和主宰地位,挑两个中国演员进去打酱油,更愚蠢的是到北美地区放映时,把这两个演员的戏份切掉。
“如果美国电影公司是这种心态想在中国捞钱,又不尊重这个市场和不尊重中国消费者,我看这些公司在中国是要失败的。”王健林认为,不管任何行业,要想在新兴市场获得成功,一定要把当地市场和当地消费者看成母国,和所在国市场一样尊重。
联合博姿的执行董事长斯蒂夫罗·佩思纳也认为,跨过公司最成功的案例,也都是提供一流的服务,并且适应当地市场。“倾销廉价产品的日子已经不在了。”斯蒂夫罗·佩思纳6月6日上午在分享他对适应新兴市场的看法时表示,好的公司会用多样化全球性的方式来发展自己的业务,使得他们在海外取得成功,并且通过海外市场的成功,来帮助他们国内市场取得更加的成功,“这是一种双向的成功”。
适应当地市场的一个关键是人才与管理。在王健林看来,真正的本土化就是指人才本土化、管理本土化,并不是产品本土化。
百威英博啤酒集团首席执行官薄睿拓也非常认同人才的重要性,他说公司24年前在巴西开展业务时,并不是因为巴西市场规模大,而是因为公司里面有一个高管是来自巴西的,为了留住员工就派他去开拓那个市场。这个被派去巴西的人,挖掘了当地很大的人才库,最终帮助百威英博啤酒在当地开发啤酒业务。
此外,统一的企业文化也对跨国公司至关重要。薄睿拓6月7日表示,公司所有的跨国并购都是先实现企业文化的融合,然后才开始收购。“我们要确保价值观是一致的。”薄睿拓认为,宁愿舍弃一些业绩很好但是并不适应企业文化的员工,“因为对于企业来说文化太重要了,统一的融合的企业文化才能够有整个企业的高绩效,而不是一些单独的高绩效的个人。”
在跨国并购过程中,可以通过培训以及领导以身作则的方式,“让每个人都应该认同这个问题,他们会觉得自己就是企业的主人翁。”薄睿拓说,他每次到中国成都时,都会跟员工进行沟通,“我会说如果我们这样做后果是什么,我们谈一下要做什么、如何做、目标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