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误的补偿

姜钦峰

有一个人在外面指责国王，说他性情残暴，而且治国无方。国王听到这些传言后，非常生气，不去追查散布言论的人，而是轻信奸臣谗言，错抓了一位贤臣治罪。国王让人把贤臣的脊背割开，剜出一百两肉作为惩罚。后来查明，这位贤臣忠心耿耿，从未说过半句国王的坏话。国王十分后悔，又让人取来一千两肉，补在贤臣的伤口处。贤臣因此更加痛苦，每日哀号不止。国王亲自去看望他，见此情景，不满地说道：“当初的确是我错怪了你，取了你一百两肉，现在我已对你十倍偿还，你为何还不知足，整日苦恼？”旁人告诉国王：“大王，这就像割断了孩子的头，即使还给他一千个头，孩子依然会死去，虽然您还了他十倍的肉，却丝毫不能减轻他的痛苦啊。”（《百喻经·人说王纵暴喻》）

印度北部有个叫鹿野苑的地方。关于鹿野苑地名的由来，流传着一个感人的故事。话说很久以前，当地生活着两个鹿群，国王经常去那里打猎。鹿群受到围捕，四处奔逃，死伤惨重，侥幸活下来的也终日惶恐不安。两位鹿王为拯救鹿群，冒死去见国王，跪在国王面前说：“动物和人一样爱惜生命，求大王大发慈悲，不要再去打猎，我们愿意每日献鹿一头，供大王享用。”国王答应了鹿王的条件，不再猎杀鹿群。两位鹿王也信守承诺，每日从两个鹿群中轮流选鹿，献给国王，从此太平无事。

有一天，按次序轮到一只母鹿。刚好这只母鹿有孕在身，母鹿为保全腹中幼子，去向鹿王求情，请求宽限时日，待生下小鹿后，再去献身。鹿王断然拒绝。母鹿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向另一位鹿王求情。这位鹿王听后，于心不忍，决定由自己代替母鹿去献身。国王见鹿王亲自前来，大惊道：“怎么是你？”鹿王便如实禀明原由。国王听罢，心中无比羞愧，当即感叹：“我人身鹿也，尔鹿身人也！”我如此残暴，枉自为人，连禽兽都不如；你虽是鹿身，却比人善良。国王遂将所囚之鹿全部放归森林，并颁令全国，禁止猎鹿。从此，那个地方就被称为鹿野苑。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人在大自然面前，有时应该感到惭愧，国王放鹿归林，真心改过，令人肃然起敬。他拯救了生灵，也拯救了自己。相比之下，前面那个残害大臣的国王显然无药可救，明知犯下大错，却无心改过，只会做表面文章，惹人耻笑。

【原载2013年1月3日《羊城晚报·晚会》】

题图 ／ 表面文章 ／ 远 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