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蝉
(一)
星际联盟法规定,选取优良基因繁殖下一代时,不可使用精神力控制,更不可以武力威胁低端星球的交配者,违者虫星服役一百年。
经过七天的基因搜寻,阿布瑞尔已经选取了一位基因优良,并且看起来很容易完成交配任务的对象。她站在高楼底下抬头看,精神力穿透十几个楼层达到目标对象所在的房间,现在目标对象正在试图和一位被称为“秘书”的姑娘试图发生交配关系,被这位秘书一巴掌挥开,然后秘书飞快地离开了目标对象。
她走进大厅,在大厅内的镜子前面站了站,确定是资料里显示比较能够吸引男人的着装后,才抬脚往里走。
拿出刚刚仿制的通行卡刷了刷,阿布瑞尔顺利地进入了电梯,直达目标所在楼层。
“嗯,请问、请问这位小姐,您找谁?”一位小姑娘拦住了阿布瑞尔的脚步,用诡异的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试探着问。
“陈泽衍。”
“总、总裁?”
“是。”阿布瑞尔仔细回忆了下地球人的一些说辞,“我是来应聘,秘书的。”
“哦哦哦——”小姑娘连连点头,随即换上副笑脸,“您这边请,这边请。”
对于陈泽衍短短的二十七年人生来说,大概除了吃喝玩乐,他最享受的事情就是调戏小姑娘,享受小姑娘花容失色下透着的那股子娇憨味道。可是今天,他却被调戏了……
事情是这样的,他刚刚吓走一位美貌的小秘书后,做事一向利落的助理迅速给他找来了一位新的秘书。按照惯例,他需要亲自进行这一场面试。
那位姑娘很有礼貌地先敲了敲门,他装出一副认真工作的样子,用随意而敷衍的语调说:“请进。”
为了表示自己并不是看人长相行事的人,他最初并没有抬头,只是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到那姑娘坐到对面的椅子上后才开始提问:“你叫什么名字?”
“阿布瑞尔。”
好奇怪的名字,不过,声音还挺好听,虽不清脆,但是有一种喑哑的性感。他满意地点点头:“今年多大了?”
对面的姑娘犹豫了下:“二百三十三岁。”
钢笔顿了一下,陈泽衍刚想说姑娘请您严肃一点,抬起头蓦地入眼一位长相十分具有侵略性的少女。这位少女一头火红色的头发,眼睛是蓝色的,却并非外国人那种深眼眶,五官精致,表情严肃,有一种禁欲的美感。这让陈泽衍打心底里满意,笑容渐渐爬上来:“小姐真会开玩笑,从小姐模样上看,让我猜猜,大概不超过二十五岁吧?”
不喜欢撒谎的阿布瑞尔支支吾吾:“算、算是吧。”
陈泽衍转了转笔,继续问:“那么,你为什么要来应聘秘书呢?”
阿布瑞尔的眼睛忽然亮了,如果陈泽衍现在戴着一副绿光眼镜的话,一定可以看到她眼中那快速流转的数据。而没戴绿光眼镜的陈泽衍,他只是用他男人所独有的直觉,直觉自己一定会后悔问这个问题!
果然——
“据说,你对配偶的选择没有限制,并且可以随处发情,资料显示,你是个比较容易交配的对象。”
没有限制,随处发情,交配!陈泽衍已经徘徊在暴怒的边缘:“所以,你穿着一身护士服就是来找我,交、交,啊呸,上床的吗!”
阿布瑞尔表情依然淡定:“资料显示,地球上的雄性比较容易受这种服装的勾引。事实上,我觉得这种衣服没有任何防御还不保暖,根本糟糕透了。”
雄、雄性……
陈泽衍:TAT
(二)
经过阿布瑞尔的自我介绍后,陈泽衍对她的印象从“找碴的”升级到了精神病人,毕竟被精神病人追求明显要比被UFO当做交配对象容易被人接受。前者还是人与人,后者已经升级到跨越种族的恋爱了。
“姑娘啊,自古以来就有一句话,不以婚姻为目的的谈恋爱就是耍流氓,没有感情基础的活塞运动就是援助交际啊……”春光明媚的小公园内,某位以花心风流著称的陈某人语重心长地教育某位失足少女。
之所以选择这种文艺气息浓厚充满浪漫情怀的花园,其实是因为陈泽衍的那帮兄弟们不会来这个地方,若是让他们听到自己语重心长地说这一番话,估计要笑尿了。
阿布瑞尔并不清楚陈泽衍的想法,事实上,她此刻正努力地和脑海里的小机器人分析刚刚陈泽衍话里的意思,待小机器人将其完全翻译成宇宙通用语后,她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先谈恋爱?那好吧,我只有十天的时间,你说,该怎么谈。”
喂喂喂!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好吧?温暖的阳光下,陈泽衍泪流满面。
即便是阿布瑞尔单方面确定了两人的关系,可陈泽衍却不怎么配合。后来他实在受不了阿布瑞尔简直是二十四小时的贴身纠缠,终于勉为其难地同意和她培养培养感情。
不过陈泽衍从没有主动和哪位姑娘培养过感情,若是按照以往他和女伴的相处模式,应该是先送花送包送首饰,然后吃饭看电影喝酒,最后去宾馆开房——很显然,阿布瑞尔是不会把时间都浪费在这些事情上的。
电影散场,人潮中阿布瑞尔终于忍不住问:“还要做些什么,你才同意和我上床?”
这话声音不小,直接引来无数人或鄙夷或惊诧的目光,从来都是厚脸皮的陈泽衍也忍不住红了脸:“你你你,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
“我已经把交配改成上床了……”阿布瑞尔不满地总结,“你们地球人真麻烦。”
喜欢花就喜欢花,还得赋予什么花语,好似得到谁送的玫瑰花就真的得到了爱情,不过是享受别人递过来的羡慕而已。
喜欢包就喜欢包,还非得挑什么名牌,起了个奇怪的词叫上档次,不过是显摆自己的富贵让穷人羡慕罢了。
还有看电影,这只不过是编剧给人们编造的童话故事,都是假的,一个个哭成什么似的。
阿布瑞尔对这些嗤之以鼻,坐到陈泽衍车里的时候侃侃而谈发表了一番自己的看法,陈泽衍沉默地看着前面的路,好一会儿才说:“阿布,你说到的前两个我不否认,可是那部爱情电影,是根据真事改编的。我想,你应该从没有喜欢过谁吧?”
阿布瑞尔沉默了下,事实上,她连喜欢这个词是什么意思都不太懂……
气氛有些沉闷,陈泽衍想了想又问:“你一直说自己是外星人,那么天狼星人又是怎么生活的?”
说到天狼星,阿布瑞尔的表情忽然严肃了,她的目光深邃地望向遥远的天际,用一种忠诚的态度告诉他:“我们天狼星人,一生都在战斗。”
她的目光是那样的沉痛认真,仿若真的经历过无数场残酷的战争,陈泽衍忽然觉得胸口喘不上气来。就在走神的刹那,一辆车忽然从斜刺里冲了过来,那一刻血全都冲上了脑子,他只觉两眼充血,用最快的速度打方向盘踩刹车,可车还是直直地朝桥栏杆撞过去。
他以为他就要死了,然而下一刻,他只觉腰间一紧,眼前一花,整个人就翻出了车子,就像武侠小说里描写的那般,世界旋转甚至在空中顿了下然后翩然落定,最后居然是亲眼看着自己开的那辆车冲入了大海。而腰间缠着的,是阿布瑞尔的手臂。回头,是阿布瑞尔淡然的侧脸,在海风的吹拂中她火红色的发丝飘扬,嘴角扬起,自信而张扬。而此时,他的心脏快到几乎要跳出来,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悄然心动。
她果然是外星人吧,这样的强大,这样的令人心潮澎湃。
后来陈泽衍回忆那一幕,只剩下一句——他妈的简直太刺激了。别人不懂,当生命真的就要失去的时候,出现一个姑娘潇洒利落地救了你,你真的会爱上这个姑娘——即便这姑娘是个语言不通脑回路还很奇怪的外星人。
(三)
“你得罪了什么人?”
陈泽衍愣了愣:“你为什么这么问?”
阿布瑞尔面无表情地陈述:“那辆古董车的刹车被动过了,我还以为你知道……”
陈泽衍抓狂:“你早就知道被动过了你不告诉我!还有,我那是最新款的法拉利!”
“哦。”阿布瑞尔点点头,“地球人太弱了,居然连车子被动过都发现不了……”
陈泽衍:“……”
陈泽衍因为受到了惊吓,他十分虚弱地向父母请了假在家休养生息。
地球人的科技水平底下,警察局什么都没有查出来,而有些痕迹则瞒不过阿布瑞尔的精神力。
灯红酒绿的高档会所,男男女女来来往往随意调笑着,会所的最里面,是个很大的赌博场所。里面没什么喧哗声,一个个下注者西装革履油头粉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阿布瑞尔穿着陈泽衍送的裙子,一路上竟也没人出来阻拦,进入赌场后,她目光便落在一个身材魁梧且一脸阴狠的男人身上,然后直直地朝那个男人走了过去。
男人毕竟是在刀口上过日子的,立即警觉地朝阿布瑞尔看过来,然后,他发现自己不会动了,全身被一种软绵坚韧的力量紧紧地束缚住。他震惊了,然而只是一瞬,他的表情立即恢复了冷静,看着阿布瑞尔:“你是什么人?”
“带你走的人。”
阿布瑞尔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她选择了陈泽衍作为繁殖下一代的交配对象,那么在交配前就不允许有任何威胁陈泽衍的存在。可惜她不能在地球上随便杀人,否则就不需要把人带给陈泽衍,让他处理了。
陈泽衍对于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身材魁梧的,一看就是黑社会的大男人很是惊悚了一把,并且十分丢人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这一幕落在阿布瑞尔眼里,她甚至都有些怀疑基因解析配对程序是不是出了问题:“这个男人,就是在你车子上动手脚的那个。”
“他他他——”
“他被我用精神力束缚了,你放心,不可能来杀你的。”不过她这话却说错了,地球人也并非一无是处的,比如精神力这种东西,地球人的大脑虽然开发比较少,可容量却着实大。因为怕一不小心伤害到这个地球人,阿布瑞尔并没有用全部的精神力去控制,而这个一直在反抗的男人,就那么突兀地冲开了那道束缚,迅速拔出手枪,对着阿布瑞尔扣下了扳机。
下一刻,就在阿布瑞尔启动自我防护之际,陈泽衍扑了过来。
他的表情还带着惊恐,可子弹穿入他身体的时候,他居然如释重负。
阿布瑞尔抱着陈泽衍,迷茫而迟疑:“你为什么要扑过来?你明知道那子弹伤不到我的,而且,你这么弱……”
本来就受了重伤的陈泽衍听到这话差点气出一口血来,他闭上眼顺了顺胸口的抑郁,这才认真而专注地对阿布瑞尔说:“我们地球上的男人,不管自己多么弱,都会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喜欢的女人。”
他说,喜欢的女人。
这种英雄救美的戏码再加上浪漫而深情的表白,他想,一般女人都应该会心动的。当然,这个一般是不包括阿布瑞尔的,她先是愣了愣,待意识到陈泽衍话里的意思后,一脸惊喜:“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上床了?”
陈泽衍终于忍不住吐了血……
(四)
阿布瑞尔将陈泽衍带到了她停留在大气层外的机甲上,那里有最先进的医疗设备,还有医术高明的军用机器人。
因为地球上的医疗水平是根本不可能救活被子弹穿透了心脏的人类的,坐在陈泽衍的病床前,阿布瑞尔头一次陷入了迷茫。
虽然说那种保护对于强悍的天狼星人微不足道,可是,对于一个地球人,他却是用了他全部的生命。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愿意为这个人奉上自己的生命?竟是这样沉重的感情吗?就像她愿意为了战友,为了人民奉献生命一样沉重吗?
陈泽衍醒来的时候仍旧躺在家里的那张大床上,手机上显示的日期是五月十二日,正是他受伤的第二天。他摸了摸胸口,伤口居然已经愈合,若非留下了疤痕,他甚至会怀疑昨天的一切是一场梦。
阿布瑞尔仍旧坐在他的床前,神色肃穆,像是马上就要奔赴战场的士兵。不过陈泽衍想起阿布瑞尔之前说的话,立马把被子拉到了脖子下,一脸防备:“我是不会和你上床的!”
“可你,不是已经喜欢上我了吗?”阿布瑞尔话还没说完,唇上一软,陈泽衍居然已经吻了过来。
她的唇很软很凉,还有淡淡的硝烟味道,微微的苦涩。可陈泽衍却沉浸在这种味道里难以自拔,要用很强大的意志力才能控制着自己直起身子,单手捂住她的胸口问:“你的心跳有没有加快?”
阿布瑞尔一愣,然后摇头:“没有。”
“看吧,你还没有喜欢上我。你说的那种事情,只有相爱的人才能做。”陈泽衍恬不知耻地说着,面上虽然笑着,可心中越发觉得苦涩,“走,你跟我去个地方。”
“可我……”
“走了走了。”陈泽衍迅速穿好衣服,拉起阿布瑞尔就往外走。
可我在战场上厮杀了将近两百年,就算是生死存亡的时刻,心跳也不会变快——阿布瑞尔终是没有说出这句话。
路上阿布瑞尔问陈泽衍那个凶手如何处置,陈泽衍笑了笑没有接话。然后阿布瑞尔问他需不需要她去将人杀掉,陈泽衍这才抑郁地反问:“在你心里我就真的弱到这种地步?好吧好吧,你住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承认我很弱。但是和其他地球人相比,我还算是相当不好惹的那一类。”
阿布瑞尔撇撇嘴,一副鄙视神情。
陈泽衍被这表情噎了噎,直觉还是不要继续对话下去的好。车子行驶到一处破旧的胡同,陈泽衍把车停到路边,示意阿布瑞尔下车。
这种地方在天狼星也有,他们通常称为贫民窟。阿布瑞尔曾听说这里的人都过得十分辛苦,可眼下看来,似乎也并不都是这样。
“我曾告诉过你我们看的那部电影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现实生活中的那对夫妻就生活在这个地方。”陈泽衍牵着阿布瑞尔的手走过这长长的破旧的胡同,一边走一边讲述着那段过去的事情。
其实并非多么惊天动地的故事,不过是两个人相扶相持过了很多很多年,最后白头到老。陈泽衍指着前面一对结伴而行的老人说:“就是他们。”转头深情将阿布瑞尔望着,“我希望我们也可以这样子,白头到老。”
脑海里闪过那一幕幕电影画面,这一对老人之间的争吵、磨难、离别然后相伴老去,电影插曲轻轻唱着:“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阿布瑞尔静静地看着对面的男人,眼睛里流光闪烁,而后嘴唇动了动,最后什么都没说。
当晚,阿布瑞尔就消失了。
因为天狼星与奇诺部落的战争提前爆发了。就像她因为怕在这场战争中牺牲,而准备找个合适的基因配对者留下血脉,忽然出现在地球一样,这一次,她为了自己的责任,突然离开了地球。
(五)
两年一晃而过。
豪华的游艇,浪漫的交响乐,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陈氏继承人陈泽衍的订婚仪式,请来了京都大半的勋贵名流,大家聚在一起聊天跳舞,好不热闹。
八点很快就到了,音乐换成了安静的钢琴曲《卡农》,陈氏掌门人上台说了一些场面话,然后就请上今日的新人,陈泽衍,与梁氏的大小姐梁若萱。
异变是突然发生的,就在陈父宣布陈泽衍与梁若萱订婚的那一刻,狂风刮来,天空中突然出现嗡嗡的声响。
然后一架直升机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就在直升机距离游艇还有将近十米时,舱门打开,从中走出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脚蹬黑色长靴,头戴军帽的女人。只见她笔直的双腿微微用力,就那么突兀地,利落地,潇洒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阿布瑞尔。
两年,她似乎一点没变。还是那么自以为是的态度,那么骄傲的语气:“我知道你说的那种感情了。”
陈泽衍忽然觉得有一股怒气从心中激荡开来,他几乎要把梁若萱的手捏碎,还是她惊呼了一声,他才松开了手。他淡漠地看了阿布瑞尔一眼:“晚了,我已经打算娶别人了。”
阿布瑞尔愣了下,这才将目光转到他旁边的女子身上。
当一颗流光弹击中她的机甲,她以为自己就会死去的那一刻,她忽然想起来陈泽衍那日奋不顾身的一扑。想起来他说,想要白头到老。白头到老大约不可能了,天狼星人寿命上千年,可她愿意陪伴着他活过这一生。
思绪转过,再回神看向梁若萱,阿布瑞尔在心底叹了口气,点点头:“哦。”转身准备离开。
“你他妈的就不能倒追我一次吗?”
身后忽然传来陈泽衍的一声暴怒,阿布瑞尔诧异回头。
“两年前你突然消失,连声招呼都没有,他妈的老子等了你两年!你就这样转身走了吗?”陈泽衍冲出人群,走到阿布瑞尔的身前抓住她的领口,“你说你懂了,那你告诉我,你懂了什么?懂了的意思就是,你连争取一下都没有,转身就走吗!两年前你缠着我上床的时候可不是这么懦弱!”
此话一出,满场唏嘘,众人再看阿布瑞尔的表情就有点说不出的鄙夷。
而阿布瑞尔仍旧是那副呆愣的表情:“我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了,我喜欢你。”顿了下,她又换上为难的神色,“可资料上显示,地球上已有交往对象的男人是不能追求的,你们将这种人称为小三,是很受人唾弃的物种……”
陈泽衍捂住自己的心口,他忽然觉得心脏好疼!
(六)
后来的追求自然不了了之,陈泽衍十分掉价地向众位哥们儿宣布了他们的婚讯。
公子哥儿皆打趣他怕媳妇,他从鼻子里哼哼两声,心说那是你们没赶上个外星人,谁赶上谁知道,基因决定地位啊。
哄好了哥们儿,最后就剩下陈父陈母。陈泽衍比较犯难,提议:“要不,我把户口本偷出来,咱偷偷结婚?”
阿布瑞尔疑惑道:“户口本是什么?”
陈泽衍抓狂,他怎么忘了媳妇是个外星人!然后联系关系给媳妇儿办证,把身份证学位证毕业证等等一切全都造出来后,他扬扬得意地把这些证件放到阿布瑞尔的手里:“去我家的时候,我爸妈问你是什么学校毕业的,你就说是××大,在××公司工作……”说着说着,忽然停顿了下,“你还没有告诉过我,关于你的事情。”
“你要知道什么?”
“全部。”
温馨的小公寓内,气氛忽然沉重了下来。阿布瑞尔转头,目光落在嫩黄色的床帘上,叹气:“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我是个基因合成人,有点类似你们地球上的试管婴儿,出生便没有父母,二十岁考入军校,七十岁毕业,一直生活在部队。我今年二百三十五岁,少校军衔,因为有个理财机器人,也算是薄有资产……”
陈泽衍不知道的是,阿布瑞尔没有家族供给,她所有的资产都是用军功换来的,她有多少资产,就是打了多少几乎生死一瞬的仗。不过这些事情,阿布瑞尔是不会告诉陈泽衍的,她只微笑着问:“你要不要去我的机甲上看看?我最爱的就是我的机甲了,她是我最忠诚的伙伴。”
最爱……陈泽衍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又疼了:“好了好了,你记住我告诉你的话,咱们现在去我家,嗯,见父母。”
陈父陈母对阿布瑞尔的印象并不好,最重要的原因是陈泽衍在订婚仪式上说的那一番话,在他们心目中,阿布瑞尔已经成为那种为了钱主动爬男人床的卑劣女人。因此态度十分强硬与不留情面。
陈母:“听说,是你主动提出和我儿子上床?”
陈泽衍一听这话就急了,想要插话,被母亲一个眼神狠狠瞪过去讪讪地转开目光,用眼神示意阿布瑞尔撒谎。
阿布瑞尔自然看懂了陈泽衍的意思,不过她从来不擅长撒谎,尤其对方还是配偶的母亲,沉吟一声还是点了点头:“是的。”
陈母的脸色很难看,冷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陈父倒是欣赏阿布瑞尔的诚实与爽快,但是妻子没开口,他自然也就没说话的权利。
宽敞的客厅内安静得有些尴尬。
“其实我觉得我是个不错的选择。”阿布瑞尔忽然开口,语调带了惯有的平稳与气势,“首先,我和陈泽衍的孩子将会拥有极为完美的基因配比,其次,我和您绝对不会出现婆媳问题,如若您愿意,婚后我会在您面前伺候您,嗯,虽然我觉得这样有些没人权,但是如果您需要,我会每日清晨过来向您请安,伺候您用膳,甚至我还可以为陈泽衍挑几个通房丫头为陈家开枝散叶……”
陈母偷偷拽了拽陈泽衍的袖子,瞄了瞄正侃侃而谈的阿布瑞尔:“儿子啊,这姑娘不会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吧?”
陈泽衍嘴角抽了抽,她肯定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所谓的地球资料!
不得不说陈先生这次难得聪明了一把,阿布姑娘确实找了不少资料,资料还有一些大名鼎鼎的标题——《女戒》《三从四德》等等。
(七)
阿布瑞尔终于要嫁给陈泽衍了。
和天狼星完全不一样的婚礼,白色的婚纱穿在身上,她总觉得浑身不自在。镜子里的女子头发盘成别致的样式,脖子上戴着晶莹剔透的宝石项链,抹胸似的婚纱将她的好身材完全显现出来,蓬起来的裙子,让她看起来像一位高贵的公主。
周围全是溢美之词,阿布瑞尔浅浅地笑着。
她端坐着,静静地等待陈泽衍的到来。这时候一缕头发落下来挡了眼睛,她抬手去拂开,然后目光转到自己手背上时忽然顿住了。
象牙色的肌肤下,暗藏着浅浅的红色裂纹,这是毛细血管崩裂之兆。上一场战争,她的机甲被击碎,在操控室的她也受了重伤,全身的毛细血管崩裂。她在医院躺了整整十天,就快要死的时候,医生说研制出了新药,可以激发人体自身的再造功能,但是药效并不稳当,很有可能出现意外。
现在,意外出现了。
身体内的小机器人已经开始报警,而这个时候分针还差五分钟就指到了十二,陈泽衍就要来了。
可她撑不住了。她很快就会变成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最后血尽而亡。
如果,如果她再次离开,两年后,他是不是会再次和一个姑娘订婚?应该会的吧,那么,她就放心了。
所以,当陈泽衍在众人的祝福中赶到新娘房间的时候,推开门,居然是人去楼空。屋子里还萦绕着百合花馥郁的香气,那条婚纱,就那么突兀地躺在床上。
她再一次连招呼都不打就离开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泽衍疯了似的把那一束新娘捧花扔到地上,狠狠地用脚踩着:“滚滚滚,滚了就再也不要回来了!什么百年好合,哈,我居然会相信你会和我百年好合!你不嫁给老子,有的是女人愿意嫁!你以为我还会再等你两年吗?哈,天大的笑话!”他忽然冲到窗前,对着天大喊,“永别了,阿布瑞尔!”
痛痛快快地喊完这一番话,陈泽衍却忽然像是被抽干了整个生命。天是浅蓝色的,万里无云,天气正好,空中还飘扬着悠扬的钢琴曲。
他目光悠远,用最坚定的姿势抬着头,仿若要透过重重光年的距离看到她嘴里的那一架最爱的机甲。
(八)
陈泽衍很想忘记那个从来不把自己当回事的女人,可自己的那颗心偏偏下贱到底,如论他如何努力,阿布瑞尔就像是颗钉子,狠狠地扎在他的心里,拔不出疼得深。
后来就养成了醉酒的毛病,他再一次醉了,可这一次醒来的时候见到的却不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卧室,而是银色的不知道哪一种金属所打造的弧形空间。
他不会被绑架了吧?
就在他胡思乱想,已经从黑帮火拼穿越到外星太空之际,对面的银色金属忽然发出光芒,然后一个六边形的门出现了,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着军装的男人。
他长得十分英俊,笑的时候脸上还会露出两个酒窝:“很抱歉这样把你请过来。”他脱军帽行了个礼,“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坦克,是阿布瑞尔少校的副官。”
“阿布瑞尔呢?”陈泽衍猛地站起来,两步上前抓住坦克的领子,“她在哪里?她为什么不出来见我,却派你过来?”
“陈先生您冷静一下。”坦克掰开陈泽衍的手,“事实上,少校并不知道我请您过来,她……”他的神色忽然悲痛起来,“自从上一次与奇诺部落大战后,少校受了很严重的伤,几乎生死悬于一线,后来医院里研发了新药,但是这个药效特别霸道,我们所有人都以为少校撑不过来了,可她却坚持了下来。我在外面听到她喊你的名字,所以我想,是你支撑着她渡过难关。那么这一次也一定可以。”
阿布瑞尔就那么安静地躺在对面的营养箱里,身上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原本白色的肌肤充斥着鲜艳的红色,看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陈泽衍的拳头握得紧紧的。他目不转睛地望着里面的人,双眼充血,恨不得现在就能冲过去将她抱在怀里。而耳朵里则充斥着坦克说的那些话——
“她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们的生命长达千年,也就是说,她陪着你走完这短短几十年,就要面对剩下几百年的孤独与寂寞。你永远不会懂得,她是用多大的勇气决定和你走到一起。”
“那场早在很久之前就约定好了的战争,残酷而激烈,是少校她为我们截断了敌人的追击,让我们赢得时机,可她却身受重伤。”
“全身毛细血管破裂,用了激发自我修复功能的药物后,这就意味着,她的伤口会不断地疼不断地痒。那种痛苦几乎能摧毁人的意志,可她念着你的名字撑过来了,甚至在听说你要订婚的消息时,还未完全恢复就出院去寻你了。”
“阿布瑞尔少校是我们天狼星的英雄,我希望,你能让我们的英雄醒来。”
不,她不只是你们的英雄。陈泽衍忽然又想起来她当年搂着他的腰跳下车的那一幕,那么惊心动魄,他贴近了传声器,一字一顿地告诉里面的那个人:“你是我的英雄。”
“英雄是不会抛弃自己的美人离开的,我相信你,你也不会。”
“阿布瑞尔,你要记得,我陈泽衍还在等着你。我的寿命很短很短,等不了你太久的,你、你——”他的话戛然而止。
营养箱里的那个女子,睫毛颤了颤,便睁开了眼睛。她的瞳孔最初是涣散的,在接触到陈泽衍的目光后,一点点凝合在一起。
她张了张嘴唇,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陈泽衍却看懂了,她说,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