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纤尘
约图风格:画一个大的场景图,大殿里皇帝宴客,皇帝坐在主位上,四周都是桌子,坐着一些妃嫔,还有男主和女主。人物都不用画很大,小小的就成,背景和桌子什么的不要用贴的。半版图。
上期回顾:顾连城为了躲避师兄的追杀,逃亡时被楚云买下给妹妹楚双壁替嫁,进入王府,开始提心吊胆的生活。
第二章 寥落烟中一雁寒
数日后,一直冷清的锦华殿忽然热闹起来。当日值夜的宫人听见院中的花丛中有动静,挑灯寻了半天才发现是府里养的一只碧眼白猫,朝她喵呜几声便翻墙而逃。这倒也不打紧,偏巧她逮眼瞧见了草丛中的一团连着头皮的黑发,将她吓得尖叫连连。府内的守卫慌忙赶来,在院中搜寻了一番,竟又发现了几根人骨。
此事随即传到了齐澈耳中,他传唤了锦华殿一干人等审了大半夜还未理出头绪。府中闹得鸡飞狗跳之时,顾连城这却惊惶地发现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竟是自己。
事发后,她觉得蹊跷,便将她秘制的蟋蟀丢到院中打探消息。综合了各处收集的消息后,她先是一惊,之后便乐得一个人躲着被中偷笑。原来当晚发现的那些毛发、骨头乃是她钻研机关人偶术时所制。本来被她藏于隐秘之地,谁知被府中那只顽皮的白猫发现,结果闹出了这天大的笑话来!
那只闯祸的白猫也算是有些来历。当年那位郑家三小姐与敬王青梅竹马,后来漳国王上派人前来和亲,偏偏挑中了这位三小姐。为了边境太平,当年太后也极力赞成,皇帝思量再三最终允了这门亲事,生生得罪了胞弟齐澈。郑三小姐最后含恨远嫁漳国,除了这只碧眼白猫,未曾留下任何信物。自那后这白猫便成了齐澈的爱宠,俨然这府中的半个主子。如今新妃入府,这白猫便开始作祟,想来真是邪门!
听了府中流传的白猫作祟的传言,顾连城总算明白齐澈待她如此冷漠无情的缘由了。原来是皇帝令他的挚爱远嫁他国,事后他含恨报复,这才请旨赐婚,娶了皇帝的心爱之人楚双璧。她虽无心那些风花雪月之事,但思及齐澈之举,难免觉得幼稚可笑,这一点,与她的师兄秦仲有些相像。
这事发生后,顾连城为免被人发现端倪,便装病卧床,偶尔再使些小性子将下人都打发出去,一个人坐在寝殿的窗边发呆。在别人眼中她不过是被吓得神思恍惚,而实际上,她是在窗边等云娘的消息。
午后的秋风打在人身上已有了浓重的寒意,顾连城一身轻薄衣衫坐于窗边纹丝不动,直到一只灰褐色的鸟儿扑棱着翅膀飞到窗外,她才来了精神。
这只木鸟是云娘巧手所制的传音之物,连城用带了薄茧食指碰了碰那只鸟的嘴巴,顿时便听见鸟腹中传来云娘的声音:“所谓齐大非偶,敬王并非你的良人,连城,那日我所说的话绝非一时信口开河。摆在你面前的唯有这一条路,哪日你若想通了便到城南脂粉街的天香阁来找我!”
顾连城听后无奈一笑,取下了那只鸟喙悄声说了一阵后再熟练地按原样装好,那只木鸟叽喳叫了两声便振翅而飞。
齐澈独自一人踏入锦华殿时,正见一身素衣的顾连城坐在窗边对栖于右手的鸟儿喃喃自语。他本是听了府中的流言蜚语有所感伤,又唯恐流言传到了她这里才过来探看,结果才刚进门就让他看到了这凄凉孤寂的场景,顿时心头一紧,竟莫名地同情起她来。
听见门帘轻动,顾连城转头一瞧,见是齐澈倚于门边怔怔地望向她。她有些讶异,忙避开他的目光起身相迎。
“这两日府中不太平,真是委屈你了!”齐澈迎上去扶住欠身施礼的连城,满面的歉疚之色。
“没什么,不过是一只顽皮的猫乱叼东西而已!”连城对他这温和的态度感到有些不适应,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一步笑吟吟地说道。
她说得云淡风轻,而齐澈却更为愧疚,暗想是府中有人拜高踩低,刻意刁难吓唬她才做出此事。
“我也听院子里打扫的下人说了,那只猫叼来的毛皮兴许是假的,况且后来发现的人骨也是木头所制,想必是外面变戏法的人所丢弃的人偶。若王爷真是要怪,也只能怪那不知名的变戏法的人吧?”连城哪想到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闹得府内鸡犬不宁,对此颇觉惭愧,唯有找理由平息这场风波。
齐澈这两日也被此事搅得头痛,听她这么说了,也生了息事宁人之心。若真是府内的人作怪,以后加强对这锦华殿的看护便可。
“话虽是这么说,可我是怕你受委屈!”他边说边上前执了她的手,谁知却被她轻轻甩掉。不知为何,他的心内竟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失落。
顾连城怕被他发现手中的薄茧而心生怀疑,哪有身份尊贵的官家小姐手上生茧的道理?好似是感受到了他的意外与失落,她将手往广袖中一缩笑道:“也没什么好委屈的,众人待我不错,如今才出了丁点大的事情,王爷就为此前来嘘寒问暖,倒教人受宠若惊!”
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顾连城说得都极为在理,齐澈见她性子柔顺纯良,不由暗自高兴,想来要获取她的芳心,也并非难事!
姜云霄在天香阁等了两个时辰,直到了掌灯时分才瞧见木鸟由半开的窗户飞了进来。她用手拨弄了下鸟喙,便听其腹部传来顾连城的声音:“云娘,那日我已将话挑明。虽说敬王府并非久留之地,但我只求在这里暂时安逸度日,钻研人偶秘术,完成师父的心愿。至于您今后有什么打算,连城不愿参与其中!保重、莫念!”
姜云霄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她想既然时机未到,也就不必操之过急。两年前到这京城,她摇身一变成了这天香阁的主人。此乃烟花之地,招揽来的大多是前来寻花问柳的王公贵胄,想要打探些隐秘消息,并非难事。如今世事太平,她要为以后的事情早做安排。当年顾连城得了千机派掌门真传之后,她便在心底暗暗谋划,她相信,终有一日,凭着顾连城与她的机巧之术,她姜云霄定能得偿所愿。
当晚,齐澈破天荒地与顾连城一起用了晚膳。顾连城打小与师兄弟们混在一起吃喝玩乐,并没有觉得哪儿不自在,但今日与齐澈独处一会儿却让她觉得别扭。她不能坦然面对他,眼光偶尔落在了他俊逸的面庞后便慌忙移开,若是多瞧他两眼便觉双颊发烫、心跳加速。想到前些日子还能平静待之,而现在却忸怩不堪,顿让她心里头觉得疑惑不解,许是现在的他突然变得温柔亲切令她有些不知所措吧?
晚膳过后,齐澈仍没有离开的迹象,反倒是极悠闲地从书架上取了书翻看。约摸到了戌末时分,顾连城正困得上下眼皮打架,冷不丁听齐澈丢来这么一句:“我今晚要在这里歇了,你若是困了可以先睡下。”
顾连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虽说当初走投无路时她已抱定卖身青楼的决心,所谓的处子之身对她来说自然没命重要,可是如今事发突然,她一时还真无法接受。
齐澈瞧见她神情紧张,不由挑唇而笑,心里头却是百味杂陈。他知她已不是完璧之身,早先他那位皇兄与她春宵共度,未及封她为妃便被他抢先请旨赐婚,软磨硬泡之下他才无奈答应。当年是他这位皇兄生生拆散了他与郑锦瑟,而他所做的,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顾连城正要强打精神继续应对,却见齐澈向侍立于殿门边的宝珠使了个眼色。不多会儿便见宝珠走近附在她耳边说:“请王妃更衣沐浴!”
长于北漠的顾连城自小对当地干燥的气候无法适应,每日养成了沐浴泡澡的习惯,即使到了京城也仍是如此。宝珠虽一如往常地伺候她入浴,但在这当口却令她倍觉尴尬,顷刻间只觉得浑身血液上涌,双颊也开始微微发热。
沐浴之后,她着了平常的素衣,并声称天凉找宝珠要了件袍子披上,这才磨磨蹭蹭地回了寝殿。瞥见齐澈仍坐于书桌前翻阅书卷这才稍稍安下心来,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掀起铺于床里面的那床锦被钻进去。她心里有些慌乱,索性又往床角挤了挤,整个身子隔着帐幔几乎要贴到了里墙上。
齐澈的心并未放在手中的书卷上,他时不时地用余光观察着顾连城,见她如猫一边裹着被子缩于床里,心内觉得好笑。这般幼稚的举动,他还真是第一次见,顿时让他起了捉弄之心。他假装打了个哈欠,低声换了宝珠捧了热水来用,之后便命她掩门挑灯而去。
顾连城缩在被窝里,却一点睡意也无,竖着耳朵听着室内的动静,不知不觉出了一身的汗。直到齐澈走到床边坐了,她下意识地又往里缩了缩,紧张得浑身发抖。
齐澈一身月白睡袍,乌亮顺滑的头发披散于肩,偶有数绺垂于两鬓,更显得俊逸脱俗。他望着床角的一团,唇边笑意更浓,若是可以,他真想放声大笑。他刻意加大动作的幅度,躺下的时候往床里挤了挤,而在床外边留下了好大一块空地。
顾连城努力地将自己缩成一团,整个人又往墙边靠了靠,紧裹的被子闷得她差点儿喘不过气来。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实在受不住被中的闷热,悄悄地由被中探出头来,深深地吸了口气。凉气透着鼻腔吸入肺腑,顿时令她倍觉舒爽,也让她就此下定了决心。横竖都逃不过这一天,与其畏畏缩缩的倒不如鼓起勇气接受,比起女子的贞洁,她觉得小命更为重要!
她内心挣扎之时,睡于身侧的齐澈正以肘支着头优哉游哉地观察她的动静。见她忽然探出头来,忍不住开口问了句:“现下虽是秋日,但也不至于这般寒冷,你将被子裹得如此严密就不怕热么?”
顾连城才刚舒了口气,忽然听他发话,觉得装睡太过虚伪,索性坦然地扯下覆于头上的锦被答道:“方才吹了些冷风,因此觉得身子凉,现在好些了!”
“哦?可别是受了风寒!”齐澈装模作样地伸手要触上她的额头,惊得她慌忙往被中一缩,顿时他的手落了空。
齐澈收回了手,淡然的语气带着疑惑:“你怕我?”
顾连城忙又伸出头来,眼光却不敢落在他的面颊,支吾了一阵才答:“并非如此,我只是怕若真受了风寒,岂不是要过给了你?”
这蹩脚的回答并未令齐澈发笑,他抬手弹灭床边矮几上的灯烛,语气中不带一丝感情:“安心睡吧,我不会碰你!”
他本是有心耍她,只是忽然想到了远嫁漳国的郑锦瑟,这些年她是否也对他日思夜想,是不是也曾像今晚的楚双璧一样找各种借口回避漳王的宠幸?当年失去她就如同天塌了一般,三年多来,那种噬骨蚀心的别离之痛令他倍受煎熬。即使她已成为漳王的妃子,可他还是心存期待,或许有那么一天他们能再相见,又或许……
顾连城听他说了这么一句,同时又感觉他与自己拉开了距离,心中这才暗暗地松了口气。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的好意,良久,她才涩涩地回了句:“多谢!”
其实她不知为什么要谢他,是他的善解人意,还是他的仁慈体贴?他与楚双璧的过节她已了解个大概,楚双璧实属无辜,但他也不过是当年联姻的牺牲者。他对皇帝心怀怨怼在情理之中,可他用这种夺人所爱的报复方式又跟皇帝当年拆散他与郑锦瑟有什么区别?明明心里有好多话想跟他理论,可是她毕竟不是真正的楚双璧,更怕不小心说错了话引起他的怀疑。
偌大的雕花大床上,齐澈与顾连城各自裹了被子安睡,齐澈面朝床外,顾连城是面向床里,幽淡的月华随着微启的窗户射入,照见二人之间隔了好大的距离。
“当初你若真的逃出楚府,现在也不会受这种委屈了!”毫无睡意的齐澈忽然地冒出了这么一句,他心知她并未睡熟,但也没期待她能回答。
同样是瞪着双眼无法入睡的顾连城闻言,最终还是憋不住多了嘴:“那当年为何你不带着郑锦瑟一起逃出京城?皇帝毕竟是你的兄长,也不至于真要了你们的命吧?就算他真的狠心,若你们是真心相爱,那做一对亡命鸳鸯不也是桩美事?有些人面对不如意的命运时总会自哀自怜,却没有改变命运的勇气,顾虑太多反而会失去自我。你是如此,我亦这般,也许皇帝也是身不由己!”
她这番话实实在在地说到了齐澈的心坎上,他虽是沉默,心内却对她产生了钦佩之情。往日只觉她柔弱貌美,而今看来她确非一般世俗女子。她能想常人不敢想之事,说常人不曾说之语,直爽坦荡、文通理顺,实在是令人佩服。
他静静地望着由窗户倾泻而入了淡月疏辉,脑海中闪现郑锦瑟那张愁容惨淡的面庞。他也曾想与她一起面圣求皇上赐婚,只是软弱如她,除却无助地掩面而泣,她再未给他任何回应。她是那种柔弱如昙的女子,自小认识她时,他便对她悉心呵护,不曾让她受半点委屈,可是最终,她却带着莫大的委屈远嫁他国,自此消失在他的生命之中……
“当年若你是郑锦瑟,你会与我一起逃吗?没有了锦衣玉食,没有了亲人家眷,甚至朝不保夕。”隔了许久,他又幽幽地问了一句。
“若当年你真是个可靠之人,那么我愿意!”顾连城不假思索地接口而答,之后又觉不妥,索性又说了句:“现已是深夜,明日王爷还要早朝,请早些安睡吧!”
她话音落后,室内便陷于一片沉寂,须臾,但听枕边传来一阵均匀的呼吸声,顾连城这才安然地睡去。她并不知齐澈因她最后那句话而彻夜未眠,并且日后一直耿耿于怀,暗叹着他当年定是不够可靠,所以才使郑锦瑟含恨远嫁。
自那夜过后,齐澈隔三岔五地歇于锦华殿中,府中众人对于这位新妃的态度也渐渐地好转,虽不至于巴结奉承,但也不再冷漠待之。尤其是宝珠,再不用整日里监视着顾连城,更不必每日向齐澈汇报她的一举一动。
这日齐澈下了朝,仍是直接往锦华殿去,当时顾连城正打发了众人窝于室内摆弄着她的奇巧玩艺。上次被那只猫捣乱,有些东西还要重新制作,特别是一些材料,她要费好些周折才能够凑齐。这些都多亏了云娘,虽说她拒绝与她共谋所谓的大计,但为了振兴师门,她仍是乐意帮忙。
齐澈踏入院门的时候见四周并无一人,平常侍立于殿门的宫人也不见踪影,他心内疑惑,也不命身边的小厮通报便直接推门而入。
正闷头制作人偶的顾连城见悬于门边的细丝颤动不止,便极为娴熟地拉动手边的细绳,但见方才凌乱不已矮榻的突然翻动,眨眼间便恢复了原貌。她随手拉过榻上的薄毯盖于身上,歪头面向墙壁躺了。
齐澈掀了帘子悄然走入寝室,见顾连城正裹着毯子睡得正香,不由无奈一笑,暗叹她真是嗜睡。
顾连城心知自己不擅伪装,听他的脚步声渐近,故意翻了个身,睁开了迷蒙的双眼。
“吵醒你了?!”齐澈见她醒了,撩袍往榻上侧身而坐问道。
“方才觉得无聊便找书来看,谁知看着看着竟睡着了!”顾连城坐起身,由身下翻出本被压皱了的书,有些心虚地说道。
齐澈见她面色微红,倒显得娇憨可爱,便伸手贴在她的额上关切地说道:“可是觉着身子不适?”
顾连城被他这突兀的举动吓了一跳,她忙羞怯地偏过头,声若蚊呐地答道:“只是书上的故事无聊得紧,这才越看越困!”
“你要是无聊可以让宝珠领你逛逛园子,再不就她们陪你摸骨牌。”齐澈倒也没瞧出她的心虚,反而是语意关切地说:“正巧,再过几日便是中秋,皇上要在玉堂殿设家宴,免得不了让你去宫中凑个热闹。”
顾连城听后面色微变,也只能乖乖点头应了。如今她身处尴尬境地,前不得,退也不得,长此以往必定无法应付,暗想还是找个机会早日脱身的好。一切,都要等到秘术完成之后了!
思及没几日将是中秋月圆夜,齐澈不由神思恍惚。四年前的中秋前夜,他绞尽脑汁设法与郑锦瑟在宫外城西的一处凉亭相会。那时的他觉得紧张而又兴奋,掐着时间赶到了约定地点,锦瑟已着一身寻常碧色裙衫立于亭边的月桂旁张望,像极了天上谪下的仙子,当时他在不远处瞧得几乎痴了。可如今却是绝景良时难再并,年年此时应惆怅。
既然木已成舟,他也不会让他那位皇兄好过。他与皇帝乃是同胞兄弟,往日关系极好,谁知他竟狠心毁了他上好的一段姻缘,此仇此恨,他永世不能忘。
顾连城见他面色不佳,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皇帝与楚双璧的关系。暗想他就算对楚双璧没有任何感情,但到了中秋那日宴会三人相见,难免会觉得尴尬,而她这个无辜替代品岂不是更加窘迫?
“若是可以的话,我能否不去宫中赴宴?左右我也不喜那些热闹的场面!”思来想去,顾连城终于鼓足勇气开了口。
为了报复皇帝,齐澈怎么会错失良机,但见他挑唇而笑,语意温柔地说道:“宫里头摆的乃是家宴,我那些兄弟都携了家眷前往,你这是要让我孤身一人前去赴宴么?”
言罢,他伸手揽上她的腰,稍一用力,便将她拥入怀中。
“不管往日如何,如今你入了王府便是我的王妃,王妃该做的事情,你一样都不能少!”他凑向她耳边,语意魅惑地问:“往后你的心中,只能有我一人!”
温热得气流吹得顾连城耳根发烫,对他这突然的亲昵暧昧尚不知该作何反应,大脑一热,便口不择言地反问:“那王爷心中呢?到底装着几人?”
“日后本王府中,只你一位王妃,你觉得如何?”他低头望着她染了红晕的双颊,似笑非笑说道。
近日,齐澈来锦华殿的次数更为频繁,言语行为日渐暧昧,搅得她再不能安心钻研人偶之术。往日缺了人偶的材料,她只管扮成府中下人的模样外出采买,不曾惹人怀疑,如今却只能每日老实呆于府中,一连数日都没机会碰她粗略制出的人偶。
现今人偶已成雏形,只是离传说中的人偶之术尚有差距。早在周穆王时期,门派的先祖便造出与常人无异的偶人,不仅行动自如,而且能歌擅舞。而她现今制出的人偶虽然能言,但动作僵硬,就连外观相貌也与常人差之许多,难免令她沮丧!
中秋节前夕,齐澈早已准备好顾连城入宫赴宴所穿的锦服。之前他亲自挑了库房上好的料子命京中有名的裁缝所制。他想让皇帝看着她最美的样子,想让他体会当年他眼睁睁地看着郑锦瑟身着华贵繁丽的嫁衣远嫁漳国时的痛楚。若是不这样做,他这一生都无法给他那段纯净美好的爱恋划上终点,也无法给他们曾经的付出一个像样的交待。
一大清早,顾连城若不是望见宝珠手中捧着的华服,她几乎要把入宫这件事忘了。一想到这事,她顿觉头痛不已,凭她这浅薄的演技哪能应付得来皇宫中那些个精明的贵人?
顾连城抬眼看着镜中那张陌生而美艳的脸。据说数年前这京中第一美人是郑锦瑟,而三年后这京中第一美人的称号非楚双璧莫属,思及此,连城不由咋舌,果然男人们看中的都只是女子的容貌!
这次入宫赴宴好在有齐澈相伴,但也是午后的事情,因要前去昭阳宫探望数日来缠绵病榻的皇后,她只能硬着头皮先行。
陪着皇后闲聊许久,顾连城打心里喜欢她的亲切和蔼,恨不得就呆在这昭阳宫陪她话话家常,正巧可以名正言顺地躲过中秋之宴。谁知皇后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瞥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便提醒她道:“我瞧着也快到了开宴的时候了,聊了这么久我也倦了,妹妹也该早些准备前去赴宴吧!”
一想到要前去玉堂殿赴宴,顾连城就觉得头皮发麻,原本对着齐澈一人她就觉得应付不来,如今倒好,将要面对那么多王公贵胄,即使她再过小心也难保不会出丑。丢了面子倒是小事,只怕她无意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到时候引起别人的怀疑可真就小命不保了。欺君的大罪,纵使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顾连城心不甘情不愿地随着引领的宫人走着,刻意放慢脚步磨蹭着,见着了美景还要驻足欣赏一阵。
“敬王妃,再绕过前面的园子就是玉堂殿了!”转过了幽长的抄手游廊,那宫人指着不远处依稀可辨的宫殿匾额朝她说道。
顾连城点了点头,暗想这玉堂殿已近在眼前,便打发了那宫人回去,自己悄悄绕到了园子里观景。园内草木繁盛,满眼的碧色瞧上去显得清爽喜人。她顺着青石铺就的小道缓缓而行,很快便到了园子正中。
放眼瞧去,左前方植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桂树,淡黄的小花一簇簇地盛放着。她迈着轻快的步伐意欲凑近瞧瞧,谁知尚未走过几步便见桂树丛中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我道是谁,原是楚家公子!”顾连城不待那人招呼,忙走上前热络地说道:“宫中摆家宴,为何连你也来了?”
楚云听她发问,忙上前捂住了她的口,很是粗鲁地将她拖向附近僻静处。
“有些事情你并不知晓,在这宫中还是少说话为妙!”楚云并不愿向她解释其中缘由,没好气地悄声训斥她道。
昔日他乃皇子伴读,与当今皇帝、各位王爷极为熟络,每年宫中设宴,总少不了要请些亲贵重臣,而他自然在这之列。
顾连城听了他这话,也是心有余悸,她忙四处瞟了几眼,见四周无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做敬王妃的感觉如何呀?”楚云趁此处无人探询起来。
顾连城想起越发体贴的齐澈来,心里头有几分欢喜,可她到底是面子薄,只是笑了笑,没有言语。
“齐澈有没有怀疑你?”
对于齐澈的心思,楚云是再明白不过了,为了免其妹日后嫁入王府受委屈,所以他当时才会出此险招,教唆楚双璧逃婚。对于面前单纯无知的古莲儿,他难免心存愧疚。只是那日瞧见她手中能传人语的蟋蟀后,对于她又存了几分怀疑与忌惮。随后他又多方打探,查实了这古莲儿乃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后,这才放下心来。他与齐澈相交甚笃,万不能送个可疑人物到他府中。
“你们兄妹二人的感情一向甚好,现今趁着本王不在,你们便躲在这里话家常了?”
二人正悄声交谈,忽听身后的桂树丛中传出了一道朗润的男音。
顾连城乍见齐澈前来,心内更是咯噔一下,暗想着方才他们的谈话有没有被他听了去。
倒是楚云反应较快,忙上前请安问礼,之后朝顾连城使了个眼色便先行而去。
见楚云识趣地走了,齐澈便目不转睛地打量起顾连城来。但见她妆容精致,美艳动人,料想今天皇帝必然会为之神魂颠倒,不由暗自得意起来。
他上前牵住了她的手,语意柔和地说道:“快到开宴的时辰了,我们走吧!”
顾连城见他面色平淡温和,便暗暗地松了口气,顺从地由他揽住了腰。
宴桌上奢华精致的奇珍佳肴,宴厅中轻歌曼舞的宫女,还有响荡于耳边令人沉醉的雅乐,丝毫不能缓解顾连城的紧张。她垂首坐于齐澈身侧,也未曾注意到上前添酒加菜的宫人,直到齐澈偏过头唤她这才回过神来。
她抬眼望他,却惊觉在座众人的目光齐齐向她射来,更觉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绣贵妃正问你话呢,还不快答?!”齐澈向她使了个眼色,却见她仍是一副茫然懵懂的模样,只得凑到她耳边轻语。
顾连城压根没听见坐于上首的那位貌美温婉的贵妃问话,只悄悄地瞟了她一眼,不自觉得伸手拉住齐澈的衣袍轻声问:“方才她都说了些什么?”
蓦地被她从桌下伸过来的手拉住衣袍,齐澈不由身子一僵,竟坐在那里动弹不得,而内心却被似曾相识的情愫萦绕,瞬间头脑一片空白。
上首的绣贵妃倒是善解人意地发了话:“早先便听闻敬王妃乃是京城第一美人儿,如今亲眼所见倒委实如众人所说的艳冠群芳,难怪之前敬王爷三番五次求皇上下旨赐婚。”
她边说边靠向坐于身侧的皇帝,微眯的杏眸斜望着下首的顾连城,秀丽的面容上竟透着一丝艳羡。
感受到了那位绣贵妃投来的灼灼目光,方才还慌乱不已的顾连城竟出奇地镇定下来。她大胆地迎上贵妃的目光,恭敬地答道:“娘娘谬赞了,臣妾的无盐之貌哪里担得起如此盛誉,今日见了娘娘才深切地体会到当年众人仰慕不已的京城双姝果真是名不虚传。”
这位绣贵妃正是郑锦瑟的胞姐郑锦绣,当年这二位姐妹凭着惊世之貌成为了京中俊彦倾慕不已的京城双姝,二人并称京城第一美人。有关这样的传言,顾连城也是最近才得知,不过总算能让她借以解围。
“敬王妃自谦了!”郑锦绣略显慵懒,似乎不愿再与她多费唇舌,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敬王笑道:“敬王爷真是好福气,娶了这么个聪慧美丽的王妃!”
“嗯,确如贵妃娘娘所言!”齐澈竟丝毫不曾谦虚,搂紧了身侧的顾连城,长眉下一双乌眸熠熠生辉。
他边说边凑向顾连城的唇边,深深地印上一吻,瞧得在座众人瞠目结舌。
他这亲昵的举止自然落入了皇帝的眼中,眼见着心爱之人乖顺地被别人拥入怀中,他心头顿时醋意汹涌。他面色微微泛白,转身望向坐于身侧的贵妃郑锦绣,勉强地朝她挤出一丝笑容。
下期预告:顾连城从宴会上离开,众人酒足饭饱之际,突然传来敬王妃落水的消息,齐澈和皇帝都不禁心里担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