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云
次日起,所有美男都到我碗里来!什么?你是官府大人?矮油……我错了,求原谅!
楔子
我死了,入了地府见了阎王,阎王他老人家长腿往桌上一搁,噼噼啪啪敲着算盘,敲了一阵方才抬起头来,遗憾地告诉我:啊呀我命不该绝啊~
我的阳寿千算万算竟给算错了!
阎王叫我莫慌,于是给我张罗了个新胎。
他说我即将投的胎是个好胎啊,身世好样貌好才情好,尤其好的是还不必从娃娃抓起。
见阎王说得认真,我也觉着是挺好,于是我带着困惑去重新把胎投。前脚踏进了轮回道,后脚我就回头问阎王:“你说的‘不必从娃娃抓起是个啥意思?”
阎王回眸一笑:“就是这个意思。”
一
事实证明,天下哪有白吃的筵席,就好比没有没事就会上树的母猪。
阎王那句“不必从娃娃抓起”,委实是意义深刻。
缘由是我投胎投了一个风华正茂的古代女人,而不是女人的肚子。女人身世好,是山里的土匪女霸王;女人的样貌好,天生长得一张狐媚脸;女人才情好,后院养了一群吃软饭的!
阎王啊你快给瞧瞧,这多好的胎!我就是做鬼我也不能忘记报答你!
“大王大王!不好了大王!”今日我将将起床,漱洗毕后一坐在偌大的书房里,就有小弟在外瞎嚷嚷了。
不是我喜欢书房,实在是这整个山头上就只有书房清静。外面一大群汉子,一看见他们就立马让我感受到了我自己正面临的水生火热之境。
我实在是无法接受自己一投胎就成了土匪,关键是从各方面分析我都还不具备土匪本质啊。勤劳善良温柔又美丽的我,用来当土匪实在是太可惜了。
小弟一直嚷个不停,我郁卒极了,走过去打开房门便吼道:“你吵什么吵,再吵我一脚将你踹下山去!”
小弟很识时务地闭上了嘴,耸着肩膀,神情委屈。
我问:“什么事?”
小弟嗫喏了下,道:“东堂主和西堂主打起来了……”
“谁赢了?”我口快,一下问出了口,觉得有些不对。虽然我极度不情愿,可我还是成为了一代领袖。一代领袖就应该对手下循循善诱,遂我又改口笑眯眯问道,“乖你告诉我,他们是为什么打起来呢?”
小弟似乎情绪不大稳,腿抖了两抖,颤声道:“回、回大王,他们因为……因为一只鸡屁股……”
鸡屁股?我问:“鸡哪儿来的?”我们山上已经连续吃了好些天的素了,哪里听说过还有什么鸡。
一听我问这个职业性的问题,小弟兴奋洋溢地告诉我:“今天刚下山抢的呢!”
我大怒:“我们是有手有脚的土匪,干啥还要去抢?!”
小弟摸了摸头表示不解:“那不是应该多抢些么……”
看着小弟懵懂的神情,我叹了口老气颇为伤神。说起来不怪山上的小弟们,他们也就知道抢,要教化他们土匪也可以干别的,还得慢慢来急不得。遂我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既然鸡抢来了也还不回去了,东堂主和西堂主还为了一只鸡屁股动起手来,依我看得不偿失。这样罢,你去把鸡给我端来。”说罢我踱进书房,关上房门。
果真一会儿,我屁股连板凳都还没捂热,就有人敲了我书房的门。
我道:“进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我抬眼望去,愣了。
逆着光,一身长玉立的男人,单手撑着托盘,白衣倾城,正站在门口,对我似笑非笑道:“大王,要吃鸡么?”
二
说实在的,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如此好看的男人。男人他美成如斯模样儿,就是不应该。
我猛咽了两下口水,看着兰枢,清了清嗓子点头深沉道:“嗯本大王饿了,把鸡拿过来。”眼前之人,他叫兰枢,是后院那群吃软饭中的老大。看这容貌气度,委实当得起老大。
兰枢轻轻笑了两声,走进屋,还随手关上门。
我见状立马道:“诶那门就不必关了,让人看见了不好。”本来这古代嘛,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总归是要闹人闲话,如此有损于兰枢的清誉。
兰枢想了想,却道:“不关门的话,不正是让人什么都看见了么。不过我却是无所谓,大王若是想让人看见,那我开门便是。”
“那……”貌似这家伙说的是个道理,我努嘴道,“那还是关着门罢。”可脑子一转弯,我掂掂下巴,又问,“让人看见什么?”
兰枢笑而不语,只将一盘鸡放在我面前,他不答我也就懒得问了,先吃鸡。
这边吃我灵感就边上来了,认真与兰枢道:“当土匪,我不开心。”
兰枢挑挑眉,一双细长的眼睛放在我身上,道:“为什么。”
“我以为我们土匪除了抢还应该干些其他更有意义的事情,当土匪也应该当好土匪。”我道。
“哦?土匪还有好的么?”
看见兰枢一脸淡然的神情,可说话却带刺儿,我拎起一根鸡翅就塞他嘴里,总算才看见了他稍显诧异的表情。我道:“我得好好改造改造这帮土匪,你给我看着。”
下午,东堂主和西堂主分别鼻青脸肿地捧着账本来找我,向我汇报东部势力范围和西部势力范围的抢劫状况。
一看见账本我头都大了,你说咱当土匪的还要记个什么账,麻烦不麻烦!但为免伤了两位堂主的忠心,我还是勉为其难地翻了翻账本,随便问问:“这几个月的战果如何?”
两位堂主闷了闷,抱拳:“禀大王,战果不佳。”
“你们是怎么干事的,抢个劫还抢不好?”我脱口而问。两位堂主沉默了,我倏地反应过来谈话有误,遂改口又亲和道,“为什么这几个月的战果不佳呀?”
东堂主开口道:“是大王说要改变抢劫策略的。”
西堂主接话也道:“所以为避免我们招到官府耳目,这几个月大的生意基本不抢,就抢小的。”
我恍然,对了这策略还是我亲自制定的。想不到这帮小弟如此死脑筋,我说什么还真的做什么,我感慨道:“你们做得甚好。”
东西堂主艰难地道出了一个事实:“大王,如此下去,这个月我们又得继续吃青菜萝卜。”
我眨眼一笑:“甭担心,本大王自有办法。”
三
东堂主和西堂主拿来的账本,我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不看不觉得一看吓一跳。
啊呀原来咱后院搭上兰枢一共七位妙龄公子,是我上半年间抢回来的!平均每月抢一个!
这怎么得了,我们可是土匪啊,我可是土匪中的女大王啊,抢财也就是了怎么能抢人呢?!一抢还抢了七个!
为此我是痛心疾首了整整一下午。
晚上,兰枢来叫我去食晚饭。
我合上账本,走下座椅,一时胸中感慨万千。尤其是我看着兰枢时,很不是滋味,同时又有些困惑。
兰枢摸了摸自己的面皮,笑道:“我脸上有什么吗,何故大王一直这般看。”
我呲了一声,摩挲着下巴,如实问道:“你说本大王将你们抢来罢,你们怎么就不想着逃走呢?”
兰枢愣了愣,探究地看着我,道:“以往大王可从不会说这样的话。”
“哦?”我摸摸鼻子,“那以往我会怎么说?”
“以往你会说”,兰枢半眯着细长的双目,似笑非笑,“‘既来之则安之,你们就给我好好儿地呆在山上,若谁敢往山下逃一步,我会让你们一辈子都无法再逃。”
我半信半疑:“我真那样儿说的?”看来我还没投胎之前,这山里的女大王是罪行累累罪孽深重啊。也难怪后院的那些妙龄公子要吃软饭。
兰枢挑起嘴角:“难道大王忘记了?”
“没、没忘记……”才怪。
下午吃了一只鸡后,饭桌上又得吃素。
我对着一桌子青菜萝卜,提起筷子又不知该往何处下,看了一眼围着桌子的七位妙龄公子,干脆放下筷子,问:“不是说未来几个月才吃青菜萝卜吗,怎么今晚就开始吃了?”
二公子夹了一块白生生的萝卜进我碗里,柔声道:“东西堂主说,经济危机提前了。”
哎唷嗳,这老二的声音不急不缓紧弛有度又十分好听,一听进我耳朵里就让我整个人软了一大半去,尤其是说着我教他们的新时代词汇,那叫一个风情无边!
我看了一眼二公子,面色淡然而宁静,我又看了看其余五位公子,和坐我身边的大公子兰枢,顿觉美不胜收,连白萝卜都特甜。
我给他们每人都夹了一块萝卜和一筷子青菜,道:“青菜汁多萝卜水多,多吃多健康。你们都吃。”
这顿晚饭,咱一家八口吃得是其乐融融。但其乐融融之后呢,我面临着一个巨大的难题。
是兰枢提出的这个难题,当着其余六位公子的面儿问:“大王今日想在何处歇息?”
四
我适时地打了一个饱嗝,道:“当然是在房间睡啊,难不成露天睡啊。”
兰枢半眯起眼,干净清透的嗓音带了一丝令人舒服的沙哑,道:“大王已经有三月没与我们同房了,今夜就让大王选一处歇处罢。”
霎时一股老血直冲我大脑,啊呀兰枢的意思莫不是让我与哪个公子睡一夜?!这怎么得了?!我不保证我是君子啊!我真的不能保证啊!这一个个如花似玉的不是引诱我犯罪呢嘛?!
我以商量的口气道:“不选成不成?”
兰枢挑了挑眉:“莫非大王已然对我们失去兴趣了?”
“不是不是你们别多想”,我忙摆摆手,解释道,“其实我是打算让你们从良的,哪里还能继续染指你们。”
七位公子面露惊诧,但也就只诧异了一下下,继而个个面色皆沉了下来。五公子出声挑明了他们之所以消沉的原因:“原来大王是不想要我们了将抛弃我们了,我们这残破之身下了山又能够去哪里呢?”
……残破之身……
我有那么禽兽么……未免给诸位公子心中又添新的创伤,我忙改口道:“不不不,其实是我打算从良了。”
兰枢又将话题绕回了原点,道:“那大王想好了没有到何处歇息?”
我颇为头疼地捏着额角,问:“我不能从良么?”
除了兰枢,六位公子一致认真道:“大王你已经泥足深陷了。”
于是我手里拿着筷子头,一碗敲定:“老大今晚伺候本大王。”不想一抬头对上六对幽怨的眼神。
我便再一碗敲定:“老二今晚伺候本大王!”结果还是换来六对幽怨的眼神。
“那……那老三罢……?”我没勇气再一碗敲定了,不想还是换来六对幽怨的眼神。
我摔碗而奔:“本大王要先沐浴!”
五
我们这山寨的山十分大,由种种迹象看来我这个女大王当得也甚享受。
山上有株喷泉,小弟们就着喷泉挖了一个坑,俗称喷泉池,也就是我专门洗澡的地方。这地方忒大,不说两三人,就是咱后院那一家子都能全部容得下。
眼下我正于池子里洗搓,倏闻一连串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一听那脚步的从容态势就晓得是咱后院的!顿时我对自己这张嘴肃然起敬。瞧我这乌鸦嘴,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我一时性急顾不上许多,当即手捏着鼻子一头闷进水里,潜伏。心里不住感伤,嗳呀自我投胎做女大王以来,时刻警戒自己万不可对你们做出禽兽之举使你们身心遭受巨大的迫害,可怎么我走哪儿你们就跟哪儿呢?!
由于我闷在水里,听不大清楚上面的谈话声,只隐隐约约听哪个问了一句“咦大王呢,不是说要我们伺候沐浴么?”
我一口老血涌上喉头,天地为证我啥时候要你们伺候沐浴了?!
我实在是憋得慌,一直到上面安静下来了我也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方才急不可耐地猛往后扬脖子窜出了水面。接着又张大嘴巴深吸一口气。
然而……最可恨的就是这个然而……我这换气还未成功,眼皮偶然一掀,竟发现岸上还蹲着一个人,正满眼玩味地看着我!
我吓得不轻,吸气吸气一下给吸岔了气,冷不防大声咳嗽了起来,伸手指着他怒道:“你你你、你怎么还不走?!想吓死我啊!”
此人却却无疑是后院老大兰枢。一身白衣袭地,衣角已有几许落入水中,整个人看起来柔美而惹人遐想。但于我却是惊吓胜过遐想。
兰枢闻言轻轻低笑:“大王有被我吓到么?”
我警惕地睨了他一眼,缓缓移到池子中央尽量离他远一些,嗫喏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本、本大王要、要沐浴了……”
不应该委实是不应该啊,怎么我突然觉着自己在他面前志气都矮了一截,倒像他是大王一样。虽说、虽说他也是我后院的……但无论如何那也是我投胎之前的事情了,我投胎后还真没动他们一根汗毛……关键是我不敢啊……
兰枢挑挑眉,半垂着细长的双目看着我,似笑非笑道:“他们找不到大王,我也只是想确认大王是否真的在这里……”
万万没想到他话只说了一半,不晓得我是怎么的,脚下竟没踩稳,冷不防身子一歪竟毫无预兆地给歪进了水里!这下我真真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前一刻还听着兰枢在说话,后一刻池水就一股脑往我口鼻耳朵里钻!
六
真要命……这池子里的水原本是不深的,可在这非常时刻我怎么觉得水不仅深还深不可测!我不是特别会游泳,若在没被淹的情况下扒着池沿是万不会沉下去的,可我突然就脑子抽风了往什么池中央走!
莫慌……遇到紧急情况千万莫慌……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越往下沉扑腾了几下还是继续往下沉,只得如斯安慰我自己。
然就在这时,突然我腰上一紧,身体被一股力紧紧拉着,继而唇瓣被堵上源源不断的气息流进我的口中。
这可是救命的气息,我想也未多想,只努力吮吸用力吮吸。
不经意间,我张开眼来,心头一悸。
近在咫尺的,是兰枢的脸。他正阖着双眼,弯长的睫羽颤了又颤,可却十分有力地一手搂着我的腰一手捧着我的头。是他在水里给我渡气。
这种感觉很奇怪,但我说不出究竟怎么奇怪。似有万千股暖流在我身体里游走,过了一遍之后就连四肢百骸都变得酥软。
大抵是害怕兰枢趁我不留意就将我抛在水里了,我胳臂搂着他的肩膀,任由身体在他的带动之下缓缓往上浮。
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才带着我破出水面。我接触到新鲜空气欢喜不已,再一次忍不住咳了起来,一只温温润润的手轻轻拍着我的后背。
兰枢在我耳边喘息着,沉幽幽地问:“怎么这么不小心,要是淹坏了该怎么好。”
我趴在兰枢的肩头上,忙左右摇摇耳朵,将水摇出来,舒气道:“脑子还未进水,还没有淹坏。”
哪想兰枢竟笑出了声来,道:“你变了许多。”
我一侧头,恰恰对上兰枢的面皮,与我隔得十分近,不禁心头一慌忙移开眼去,故作镇定道:“哪里、哪里变、变了……”还真莫说,之所以兰枢当得起后院的老大,我觉得他是最危险的……同时也是最惹人的……
眼角的余光瞟到兰枢嘴角微挑,眼睛里流光闪烁,只听他低声细语道:“变得让我对你有了兴趣。”说着他搂在我腰际的手就慢慢往上移。
他不动还好,他这一动立马让我认清了现实。
现实就是,我不是要洗澡么洗澡自然是脱光了衣服洗,兰枢这厮不是跑下来救我么救我自然他一身白衣都湿了个透!他居然还抱着我!
以前我是不晓得我投胎的这具身体怎么样,但现在既然我在了,这个新“我”就必须得洗心革面!男女那点破事儿,作为新一代的女性我怎么会没个主见!
当即我推开了兰枢,见兰枢面色闪过一丝异样。我慌忙爬上岸,逮过树丛堆里藏着的衣裳套在身上,方才转过身看着兰枢,淡定道:“本大王洗好了。”
兰枢比我更淡定,抬手用他那细长纤美的手指一点点剥开自己身上的湿衣服,挑起眼帘来看着我道:“似乎大王很害怕我。”
一看见他那裸露的上半身,在水光的映衬下正泛着柔美的光泽,我双目膨胀顿觉鼻间一股热流上涌。我忙仰头捏住鼻子,跺了两脚吼了一声:“害怕你,没道理!哼~”随后慌忙夺路而去。
七
“作为山寨的女大王,我应该和兄弟们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既然兄弟们日还没出就作,我自然也是要日还没出就作。”这是我某日当着山寨一大帮兄弟们夸下的海口。
我坐在书房里,瞌睡连连,过一会儿就瞅瞅灰蒙蒙的天色,忽然有些悔不当初。
兄弟们这么早起,又是检查作案工具又是出门探生意,而我只需坐在书房里等消息而后做全面统筹。
坐在书房里等和睡在床上等,这待遇可是差了一大截。但我说出的话不能收回,不然多伤兄弟之间的感情。
还好,咱后院里兰枢比较讲义气,他愿意陪我同一时间起,然后与我一道呆在书房里。我打瞌睡他便翻账目。
天亮之后有兄弟跑来沮丧地告诉我,今儿又没有生意。原因是附近修了一条官道,于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肯走山路了。
这令我突然为我们土匪这门行业的出路感到彷徨。已经没人走山路了,那我们总不能去官道上抢啊,一去准给官府逮住。
那我们山上这帮兄弟要靠什么过活呢?
思索了大半上午,我做了一个艰难却英明的决定。我召集了东西堂主和我的后院临时开了一场会,就我们的出路问题做讨论。
我宣布,后院的七位公子不能只吃不干,也得帮着兄弟们干活;而东西堂主赶紧将山上剩余的钱财拿到城里换粮食种子,拿回来种土,这么大片山收成一定好!
哪晓得东西堂主不理解我的英明,“咚”地一声长跪不起,哀嚎:“大王呀——我们可是土匪呀——”
我斥道:“土匪怎么了,土匪就不能种菜吗?!”
于是东西堂主哆嗦着老腰拎钱去城里买种子了,我也不能闲着,就让七位公子在后院里站整齐,我指挥他们锻炼身体。
看他们一个个身材纤弱的,不好好锻炼怎么能当一个好土匪。
可除了兰枢外,其余六位公子丝毫不给我面子,继续各回各屋该干嘛干嘛去了!气得我只能拉着兰枢陪我一起扎马步。
扎马步期间,兰枢向我道出了一个颇为严峻的问题:“大王,这粮食作物从生长到成熟至少得需月余时间,期间我们吃什么?”
我默了默,没一点儿底气道:“山上的树根树皮不够啃么……实在是不行我们先去别人的菜田里借一些回来……”
兰枢眯起眼浅浅笑道:“如此甚好。”
他的笑让我很郁卒,总觉得不是什么好意的笑。
八
不干农活还不觉得,一干农活才晓得,这活计还真不是我们土匪干的。
几天下来,开垦几块土地撒下种子,兄弟们累得个个是直不起腰板来。当然,我带的头,我更加是不敢直起腰的。
晚上兰枢主动请缨要给我揉腰。其实我不是给累得直不起腰来,是看着兄弟们累我不好意思直起来。这不弯了一天的腰,还真的就直不起来了。既然兰枢要揉,我就让他揉。
于是我趴在床榻上,抱着枕头享受性地眯起了眼。兰枢下手的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揉得我的腰杆是舒服得当,不一会儿就呵欠连连。
兰枢先出声打破了我的瞌睡,问:“我们是土匪,为什么要改种菜呢?”
我道:“土匪不能一辈子都是土匪,况且现今世道土匪的生存难度加大,这有手有脚的当农民有什么不好。”既然兰枢问到了这个问题,他的理解能力又非一般,不妨我将我的想法一并告诉他,“还有不光是兄弟们,后院子里那其他几个家伙也要一并处理了。”
“一并处理了?”兰枢声音轻佻了些,“大王要如何处理?”
“找个合适的时候,都将他们送下山去”,我想了想,道,“当初我将他们抢回来是我不该,我又不能真强迫他们个个当土匪,差不多就都放了罢。一个女人身边哪里需要那么多男人,噢对了还有你也一样。”
“我也一样?”兰枢的动作停了下来,让我不知为何倏地身体僵硬不敢乱动,“你将我和他们等同起来?”
我抱紧了枕头,沉默了一阵才闷声道:“你不也是我抢回来的么,为什么不送你回去……”其实兰枢和他们有些不一样,但我说不出口。既然同是被抢来的,就要同被送回去。
“我问的是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和他们一样。”兰枢对这个问题紧追不舍,而且听口气觉得他似乎有点生气。
可能是我听错了,他一向性子淡然从容,怎么可能会生气。
我动了动身体,艰难地爬起来,背对着兰枢往床角里面缩,边道:“唔这个问题留在我们明天再讨论,现下本大王要睡觉了。”
冷不防手腕子被捉住了,我动弹不得。
兰枢一字一句道:“转过头来。”言语之间的压迫感已然明显。
我实在不想与兰枢起冲突,万一冲突起来他兽性大发,这吃亏的就是我了。遂我依言身体未动只转了转头,睨了他一眼:“干、干嘛。”
哪想下一刻他突然就倾身而来,手捏着我的下巴俯头就唇覆在了我的唇瓣上!霎时我大脑“轰”地一下爆炸成一片空白。
直到他扳过我的肩膀,软舌在我嘴唇和牙齿上流连,我方才反应过来我是被他占便宜了!趁我还有力气反抗,我推着他的胸膛,不想他却纹丝不动。
“喂你——唔——”我刚想出声阻止他的恶行,他倒好反而变本加厉,舌头顺势就滑进了我的口中。
经他在我口中这么一搅,我的世界天旋地转。全身的力气一点一滴地被抽剥干净,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团泥任人揉捏。睁眼闭眼之间,那夜兰枢在水里亲吻我的模样又浮现在了眼前,近在咫尺的脸……一颤一动却无比认真的弯长睫羽……
兰枢将我紧紧地压在床榻上,头埋在我的颈窝里,咬着我的耳朵问:“在你眼里,是不是我和他们一样?”
我有些迷茫,迷茫之后不禁喟叹:“兰枢啊你莫要诱惑我。”
“为什么。”
身体的反应比我脑子还要快一步,手不自觉地就抚上兰枢的后背,感受着他在我怀里结实而实在的感觉,五指抚上他的长发,发丝自指缝间丝丝滑落,我想努力拽紧,便轻轻道:“那样的话,信不信本大王不放你走了……”
兰枢闻言浑身一震,随即笑了一声:“正合我意。”铺天盖地的吻向我袭来,袭得我不知今夕何夕。
九
一直以来,我坚信着我们这窝土匪是窝好土匪,一来我们已经很久没抢劫人财物了,二来这都赶上种菜养活自己了不是好土匪是什么?!这样的土匪是应该得到鼓励和嘉奖的!
我私以为,官府不对我们给予鼓励和嘉奖也就算了,但起码与我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可为什么官府却要剿匪呢?!
今上午,我让某个小弟将前天去某块农田里抢回来的菜苗拿到集市上去卖。为什么要去抢菜苗卖呢,咳咳那是因为我这个大王的估计失误,在山上开垦了菜地之后收成不怎么好,想着官道旁边那块农田里的菜苗旺盛,便领着兄弟们去弄了几根。
怎知那小弟临近中午了菜苗没卖成反倒大惊失色地给我拿回了一张画纸来。
我接过画纸哆道:“没事慌张成这副模样作甚,一点都没有我们土匪该有的样子!”我气定神闲地打开画纸一看,差点没从椅子上滑下来,非常的大惊失色。
这这这、它它它画的不就是、就是本大王么?!画也就罢了,怎的边上还用红墨写着三个字——通缉令?!
我让小弟从实招来,小弟这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从头说起:上回我带着兄弟不是去偷菜苗了么,结果被主人发现了。原本是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偷的,既然被发现了,我们也就用不着偷了。于是我便让两个兄弟将菜主钳制住,其他的兄弟开始抢他的菜苗。当时他哭得那是一个惨不忍睹,我也是菩萨心肠也就没将他整块田都给糟蹋了,顶多糟蹋了三分之二。
没想到啊万万没想到,那个菜主居然去告官了!还让官府将我的画像给画了下来!像我们这样儿盘踞山头的土匪,大多还是有些前科,官府一下就认出来我们是土匪!于是官府说我们这些劫匪不知悔改残害百姓,他们要痛下狠心,将我们给一窝端了!
小弟说到最后才总结了一句最要命的:三日之后官府将来我们山头剿匪了!
官府要剿我们,定是免不了一场恶战。一想起我就觉胆寒。让我的兄弟们与官方人员拼个头破血流你死我活那没好处,死了也就死了,要是没死呢?没死还得蹲大牢!
于是我一个人想不出个什么对策,立马召集了东西堂主和山寨要员商量大计。我主张的是能躲则躲。
东西堂主听后一阵唏嘘,啊呀大王何时这般窝囊过,以往官府不是没企图上山抓过我们,可次次都被大王我给击退回去了。那时的我啊才叫一个英勇无边!
那时的“我”是英勇无边,可那不是我啊!遂我心伤叹道:那时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可现在本大王好歹拖家带口,不忍赔上个把兄弟。
东西堂主和山寨要员听后感动不已,于是我们山寨做了一个决定,决定使出我们的杀手锏。亏得我未雨绸缪,在山背侧挖了几个洞,足够兄弟们进去躲几天。
此事关系重大耽搁不得,会议一结束东西堂主当即就去召集兄弟们往山背侧去,躲几日。
十
山背侧的洞一直是我的得意之作,尤其是碰到这回官府围剿是派上了莫大的用场。兄弟们临时进去躲了一遭,三日后官府前来搜山真真是一无所获,使得我的兄弟们不伤一兵一卒就能躲过此次劫难。
然而,最可怕的然而,少了一个人。
就在我们山寨自洞里边出来重新整修时,我发现兰枢不见了!我跑回了洞里没找着人,跑遍了整个山头几乎是连山上的杂草都扒干净了也仍旧是没找到他人!
兰枢……兰枢……兰枢他去哪里了呢?他明明答应过我不会下山的,那现在人呢?
我看见后院里其他六位公子人都还在,就唯独兰枢不在,我就异常烦躁,烦躁得不得了!二公子连夜来与我说,他想下山去,我想都没想,不光是他,他们六个人我全部让人连夜给遣散了去。
我不甘心,复又上山去搜索了一次,可还是没有发现兰枢的影子。直至后半夜时,东西堂主前来禀告,兰枢可能是被官府给抓走了。
他们说,兰枢被官府抓走了。
那个宁愿在山上与我一起当土匪的男人,被抓了。我从未如此刻这般,思之若狂地渴望着他。想他回到我的身边来,想他寸步不离地守着我!
于是当即我下了决心,趁着天还未亮开,我得去把兰枢再抢回来!不过这回,就我一个人去抢。我若天亮没回来,就让兄弟们这段时间安分守己,没事种种菜一切等我来日回来再说。
我爬上东堂主给我弄来的一匹马,跑了才几步就给摔了下来。西堂主便在后面喊:“大王啊你的绝世武功啊怎么不使啊——”
马不停蹄地跑进城里,其间我自马背上摔下五次弄得一身尘泥,但总算是能够以最快速度赶到了衙门。
不想衙门灯火通明。
来不及多想,我一下马就冲开着的大门冲进去。这才将将冲进门口,突然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横在了我面前,差点亮瞎了我的狗眼!
我定睛一看,好一队官兵正将我水泄不通地团团围了起来。拿刀指着我的那个小兵喝道:“大胆贼人,竟敢夜闯衙门!”
我怒目相向:“是你们先抢了我的男人!”真希望如西堂主所说我能使绝世武功,三两下将这些碍眼的家伙统统打趴下!
“本府等了你足足两盏茶,还好总算是来了。”这时一道不温不火的声音响起。
声音很熟悉,我愣了愣,见官兵们让出一条道来,一道身长玉立的雪白身影缓缓走来。面色柔和俊美无边,不是兰枢又会是谁!
我直觉我抓住了重点,问:“你……将将自称什么?”
兰枢答非所问:“三年前城郊的山上,有个女土匪占地为王,女土匪武功高强手段狠辣,官府久攻不下。很多山贼前来投奔,使得土匪团势力日渐壮大。只可惜女王喜好男色,却败在男色。”
我不笨,兰枢的话里意味明显,看来我该用全新的眼光来审视眼前这个男人,他当真是深藏不露。我道:“原来你是奸细。”
兰枢挑挑眉,不语。
“原来你骗了我”,我继续道,“那么眼下我自投罗网了,算我认栽,怎么,县令大人打算如何做呢?”其实除了对兰枢有点寒心外,我没什么别的感觉。原来到头来我跟他不是一路人。
“拿你怎么办?”兰枢眯眼轻轻浅笑,“当然是将你锁起来。”
我如临大敌:“要锁我多久?”
“一辈子。”
我大惊:“啥?我没烧杀淫掠的你居然要锁我一辈子?!”
哪晓得他突然上前一步一把将我打横抱了起来,我压根没反应得过来,就只听他说:“当本府的女人,本府要将你锁在身边一辈子。”
后记
关于兰枢的奸细生涯,我一直十分好奇。得空我就逮着他问:“兰枢你做奸细最大的感触是什么?兰枢你明明是我最后一个抢回山的怎么却是我后院的老大?兰枢你怎么不让我蹲大牢?兰枢你啥时候喜欢上我的?兰枢我山上的一帮兄弟该怎么办!”
兰枢捏着额角,只选择回答最后一个问题:“本府让他们去开垦荒山,开垦出来的田地归他们所有。然后都做老老实实的百姓。”
我急道:“那我呢那我呢?”
兰枢想了想,难得如实交代:“原先本府是打算将你们一网打尽,但后面改变主意了。现在直至往后,本府都要亲自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