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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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前一直以为六师兄冷漠淡然,最最无情,而白夜妩媚风流,滥情到令人发指。现在我才知道,眼前这位才是真正的天性凉薄。
世上最无聊的东西莫过于情爱——纵使白夜说过一万次谎,我相信,这句话,他是认真的。
陷入危机,白夜扯了扯纪梨的袖子,“我会救曲清宁。但是你不要乱动,不要随便用同归于尽的法术。”
刀光如雪,在群鬼中穿梭。
狂风,却一阵胜过一阵,吹迷了人的眼,耳边叫声哭喊声丝毫不减。我用移形术在林间疾奔数里,回头时,黑压压的灵体再度压了上来,一双双冒着血光的眼睛透出兴奋的神色。
它们看我是美味,我看它们却是秽物,生魄的腥味太过浓重,浓重到我想呕吐。
我不假思索地再度挥刀斩杀,可是——太多了。
这些鬼灵,杀之不尽。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杀!”
仅仅是手上的速度一慢,那种被鬼魂穿过的透心凉的感觉就让我打了一个冷战,我急忙一念咒,却发现声音沙哑,不比鬼叫好听到哪里去。
“喀喀——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杀!”
身后传来扫弦之声,我心头一撼,灵力迸发,周身的怨灵忽然消亡大半。紧接着,泠泠的琴音倾泻而出,不急不缓,不卑不亢,宁静而悠远,全然没有肃杀之气,我消耗的灵力在琴声中一点一点地涨了回来。
古树下,白夜在弹《迎神曲》。
他埋头静坐,面容藏在阴影之中,修长的手指拨动琴弦,每每一动手腕,便有灵气激射而出,不多时,琴身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整个人如置身仙境,云雾缭绕。
雾气糅合着淡雅的木香,落在了我的身上,摧心之痛竟然在顷刻间减轻了。
传说伏羲琴不但可以摄魂取人性命,还可以治疗伤病,原来是真的。
“本尊主万金之躯,从不动用灵力给人疗伤,这下算是亏大了……你还不快想办法把这些恶心的东西弄走?”
琴声很美,人声也很美,说出来的话却大煞风景。
只不过他的确有抱怨的理由,鬼也是很聪明的,他们知道此时此刻我已经恢复了一半元气,白夜空门大开,正是好欺负的对象,那团团黑影顿时如蝗虫一样向他拥去。
七重幻境环环相扣,实在是构造得太完美,大到结构,小到一花一叶怨灵的表情,没有一处不是惟妙惟肖。我也知道要事不宜迟,拖下去对我们没有好处,可是,我对敌的经验还是太少太少,常年处在师兄师姐的保护下,面对万千恶鬼怨灵,我那一点小聪明根本不够看,要彻底把他们制住,我能想到的,就是用禁咒,御鬼招魂,以命赌命,运气好的话,多少邪灵也能被我瞬杀;运气不好的话,我会被招来的野鬼反噬,气绝当场。
“白夜,再用琴音支持我一段时间,我会利用身体里的摧心咒和那魔物的意念对抗,一旦赢了,你就把我剩下的灵力都拿走……”
我砍翻一只恶鬼,飞窜到白夜对面,开始布阵。
琴声在我念第一串咒文时止住。
“姓白的!”我大怒。
他停下手来,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道:“你还能更蠢一些吗?”
我在颈脖上割开一道口子,尚未凝结成冰的血液滴在了破魂刀上,胭脂一样艳丽:“我都说了,一遇到你就代表要倒霉,这次偏偏比前三次还要倒霉一万倍!魔界帝尊座下三殿魔君,只有月君照烛擅长幻术……你觉得我除了赌上一把之外,还有其他选择吗?”
我认命了。
玄门之前,幻宗白氏一向被尊为国师,天音山庄门人没有上千也有成百,能让夜大尊主亲力亲为的,怎么可能不是大事?
虽然,月君照烛,这位仁兄的来历大得让我难以承受……
“随便你。”白夜霍然起身,惊退了数只魂魄,“你执意以死相拼,我不会在后方给你任何支持,更不会去帮曲清宁,他和叶明月串通一气,本来就该死!”
我脚下一空,差点滑倒:“你胡说八道什么!”
哐——
伏羲琴立于土坡之上,发出一阵轰鸣。白夜冷冷地道:“我说,你的好师兄看着像个人,其实是个妖孽,你奉命捉拿叶明月,他却挖空心思把她放跑,甚至,不惜交出了自己的狐珠,在你面前上演苦肉计。”
“你胡说……”
“不然呢?他为何在我种下子母蛊之后,再下一道噬骨蝶?”他顿了一顿,笑得很轻蔑,“你自称喜欢他、爱他,却不知道他的真身就是一只紫毛狐狸!”
“白夜——”骂人的话卡在嗓子眼。
我心神一乱,不知道该如何去维持我布下的瞬杀法阵,一股阴毒的气流沿着阵法的另一端抵达我的掌心,直冲心口。
哗啦——
我倒在地上,抽搐着吐出一口鲜血,顿时,面目可憎的恶灵扑上来争相舔食。
“呜呜——哈哈哈——”
似哭似笑的鬼啸在脑海中盘旋,我握紧正在结阵的手掌,大口大口地喘气——
闭嘴!闭嘴!
都闭嘴!
我师兄不会是妖孽!他绝不会是妖孽!
“他是妖孽,他和叶明月是同族。”
白夜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宣判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可笑至极:“我答应了替你完成心愿,自然会带走叶明月。至于曲清宁,是否放过他,看我心情。”
从来没觉得他的声音这样刺耳,我冒着泪花说:“我师兄是人,你不要无缘无故诬赖他……”不知不觉地,我的语气就带上了一种乞求的意味。真的很想求求他,不要乱说话,虽然六师兄用灵力帮了叶明月生孩子,用所剩无几的灵力维持小狐狸的人形,但那不是他的错,是我求他的!而且,从小在密宗修行的六师兄怎么可能是妖怪?他的父亲是人,他的母亲也是人,他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是妖怪?
冥冥之中,自己在反问自己,有那么一刹那,我想到了一件极其可怕的事……
顾不上前赴后继,赶来舔血的鬼怪,我朝白夜投去求救的目光,他染上了薄霜的脸忽然间流露出了淡淡的怜悯,可那淡淡的怜悯,在看到我犹自握紧法阵的手之后,消失不见了。他说:“如果你没有睡去,你会在第五层幻境看到一个有趣的故事。”
“一个狐妖,爱上了一个人类,为他生了一个孩子,不久之后,那个狐妖在尘世间耗尽了灵气,衰竭而死。而她的妹妹,认为是那个人类勾引她姐姐,毁了她姐姐的一生。妹妹发誓要为姐姐报仇,她藏身于青楼,遇到了那个人类,不幸的是,她和她的姐姐一样,爱上了他。魔界的月君告诉她,只要她助他集齐三百人的元神真气,放入神农鼎中炼化,他就能够让她永生。”
我动了动嘴唇,想说,这个故事太荒唐了,干涩的喉咙却只发出一声毫无意义的呜咽。锥心的痛楚自伤口扩散至全身,我咬紧嘴唇,尝到了腥甜的味道。
要放手吗?
因为师兄是妖怪,不值得我卖命,所以要放手吗?
我举头仰望天空,却只看得到各种各样的鬼脸。
“嘿嘿嘿——喝你的血……吃你的肉……啃你的骨头……”
“通灵师……拿命来……拿命来……”
“嘿嘿嘿嘿——”
逼人的寒气在吞噬我的身体,我失神的片刻,摧心毒已经侵入了我的大脑,异常难耐,异常清醒。剧痛来袭的那一刻,我怒吼一声,拉出一面招魂幡!
“你休想!你们都休想!”
就算他是妖孽,也只能死在我手里!
哗啦——
法阵中央,招魂幡一拉开,遮天蔽月,永夜无光,大朵大朵的血迹在幡布上绽开,吸引一批又一批的旷古冤魂前赴后继。
引吾之血,祭尔之幽灵,御魂禁术,瞬杀当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轰隆隆——
隆隆的雷声乍起,我迎风而立。
还记得师父在我的法术书里搜出这条咒语的时候,不由分说地在我脸上抽了一巴掌。他说,密宗的弟子可以失败,可以落荒而逃,但绝对不允许拼命,谁再抄这种咒符,看见一次,打一次!当时我捂着脸想,这不过是学来吓人的东西,有师父和六师兄在,哪里轮得到我在前面拼命呢?更何况,我那么贪生怕死,唯恐活得不够安逸。
我以为我一辈子都用不到这样的法术。
可现在,我是这么的从容、镇定。
“我看你根本是愚不可及。”白夜架起伏羲琴怒道,“既然你愿意为他去死,那我不妨送你一程!”
弦声大动,奔腾不息的灵力注入了招魂幡之中。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破!”
蓦然,凄厉的咆哮声响彻长空,招魂幡受到震动,应声而断。
“师兄!”
第七重幻境打碎,我重重地落到了一处山洞前,还来不及呼痛,转头看到从不远处穿行而来的六师兄。
他一把把我从地上揪了起来,把我按在了长满青苔的山壁上:“刚才是你在用禁术招魂驭鬼?”
“是我。”我看着他想给我一巴掌的表情,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师兄把骂人的话咽了下去,良久才道:“幸好……”
第九章 摧心反噬
若不是师兄来得及时,我或许真的会赔上性命。可我呆呆地擦着泪水,没有半点劫后余生的欢喜。
“你再用那样的法术,以后——你都一个人下山!”六师兄以为我被这一晚的变故吓哭了,他又是震惊又是愤怒地在我身后的山壁上敲下一拳。石沫横飞,我盯着他的眼睛幽幽地问:“还有以后吗?”
他愕然地反问:“你说什么?”
有人在他身后轻笑。
笑着笑着,白夜就沉下了脸:“她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离开的时候不但封了你的穴道,还让千雪留下来看着你,结果呢,你都干了什么?”
六师兄沉默不语。
白夜道:“让我来猜猜,你是怎么冲开穴道,不受千雪的蛊惑,只身来到这里的——千雪对你施展幻术的时候,你反用狐媚之术把她控制了,是不是?”
师兄辩解道:“我只是让你的琴侍给我解穴,并没有伤害她。”
“你用了狐媚之术!”
剑吟响起,六师兄手腕一抬,青光闪过,剑尖直指白夜眉心。
似乎在看一个很好笑的笑话,白夜不避不让,笑容里却没有一丝暖意:“和我斗法,你有胜算?”
当然没有胜算。
六师兄光顾着赶过来,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自己现在的模样,他的眼睛,和叶明月一样,泛着细细的紫光。那是属于紫狐的光泽,他眼底的光,泄露了他的身份。我相信,如果不是力不从心,他是绝不会如此大意的。
“白夜,别对我师兄动手。”尽管拔剑的人是师兄,我哀求的却是白夜。
“你弄错了一件事。”白夜缓声道,“自始至终,我不想让你伤心。他和叶明月有什么约定,我不清楚,他失去了狐珠,本就危险得很,我封住他的穴道不让他轻举妄动,是为了他着想,给了他一线生机,是他自己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也能怨我吗?”
六师兄手里的剑颓然放下,他白着一张脸问我:“你都知道了?”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
他牵动嘴角,微微一笑:“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他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纵容叶明月害死了那些人,真的用自己的狐珠给她续命,真的放她走了?”他笑得那么讽刺,可我始终不信,我所认识的六师兄会是这样的,他明明不喜欢滥杀无辜,明明也很讨厌妖怪……
“你是不是觉得很恶心?”
六师兄话音里有一丝黯然,更多的,是绝望,是讥讽。
他说:“对不住了,阿梨,让你知道,这些年来你喜欢的人,根本就不是一个人。我现出原形的样子说不定比我小姨还不堪。你不要看。”
虽然心中了然,但亲耳听到师兄承认,我还是像被钝重的铁器狠狠地撞击了一样难受。不过就是来抓一只狐妖啊,这只狐妖只是道行高了一点,身份复杂了一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早知道就不要出来了。”一口热血卡在嗓子眼,我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好端端的接什么降妖令呢,“让二师兄来好了。”
任性的话,还有在眼眶打转的眼泪,让六师兄叹了口气。他苍凉地笑了笑说:“别哭了,不会给你造成困扰的。十四岁的时候师父便说过,流连红尘的狐妖阳寿只有短短十几年,我是个半妖,勉强能够多撑一会儿,但是……大限也快到了,就算找回了狐珠,我还是会死。”
流连红尘的狐妖……
明知道自己会死啊,为什么还要留在人间呢?
十四岁,那正是六师兄奉命监督我背书,最后他用书盖着脸在后山睡着了,而我在扑蝴蝶逗蛐蛐的时候……
好像猜到了答案,好像又猜不透,我摇摇晃晃地跌靠在洞口,闭上双眼,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曲清宁!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算计本君!”
蓦然,山洞里传出一阵暴怒的叫声,脚下一震,有什么东西擦着我脸颊飞过,我还没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便被人揽住肩头,一路拉离山洞。
“是谁?”
六师兄无暇作答,只是把我护在臂中,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一把插满了银针的折扇。银针穿透扇骨,往前射向师兄,然而却被扇子上附着的灵力给阻止,堪堪和扇子一齐停在了半空中。不远处白夜手指一钩,扇子得到召唤,重新回到了他手中。六师兄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偏头说了声多谢。
白夜心疼地看了一眼千疮百孔的扇面,叹气不已:“扇子啊扇子,为何别人英雄救美,苦的却是你?”语毕,手指轻轻一推,风声鹤唳,扇子上的银针悉数打回了洞内,“摧心针无坚不摧,乃五界之中可遇而不可求的宝器,月君大人动辄百支连发,真是好大的手笔。”
不知过了多久,洞内传来咯咯的笑声,砰的一下,一具女人的尸体被扔了出来,青烟冒过,尸体在瞬间变作了一只僵死的狐狸。
“是叶明月……”我失声叫道。
我的瞬杀之术并没有伤到月君照烛,万鬼反噬之时,他已经离开了叶明月的身体,把一切都嫁祸于她!
“白夜、纪梨、曲清宁!一个精通幻术移花接木,一个为了闯出幻境赌命瞬杀,一个在狐珠中淬入剧毒伤我根本,你们很好,都很好!”随着叶明月尸体出来的,是一个削瘦的影子,一眼看过去,青青白白一片,没有人形,等他走近——或者说是飘近,我才看清,他只有一张扁平如蛇的面孔和半截身子,腹部以下竟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东西。
迎着我诧异的目光,照烛目眦欲裂道:“奇怪吗?百年前仙界战败,我便失去了肉身,和游魂野鬼无异。在魔界游荡了百年之久,我一直在寻找机会重铸魔身,而今神农鼎在手,三百人精气聚齐,却因为一颗剧毒狐珠——”
望着照烛七窍流血的脸,六师兄轻咳道:“没有解药。我牺牲狐珠毁你的魔身,自然不会给你留任何后路!”
“那你就是断了自己的后路!”
照烛手掌一翻,黑色的烟雾激射,三支冰棱分别刺向我的三处灵穴。
万万想不到照烛先下手的对象不是六师兄而是我,我正要取七星盘净化毒气的手微微一滞,下一刻,便被师兄抱着在地上打了个滚:“闭气!七星盘给我!”
浓浓的毒雾把我和六师兄包围,他夺过七星盘扔给了身后的白夜,白夜忙于对付照烛放出来的妖兽,大骂一声,却不敢不接:“月君大人,我要是你,遇到曲清宁一定装疯卖傻掉头便跑,百十年后何愁不能东山再起?”
“一派胡言!本君绝不会输给区区一只狐妖!”
“那可难说得很,他不光是狐妖,他还有一半人的血统。他阴险、狡诈、虚伪、自私、小肚鸡肠、满腹毒水、冷血无心……如此奸险之人,谁敢直面其锋?你害死了他的后娘兼小姨,他怎么可能乖乖交出解药?更何况密宗弟子出手就是绝杀,十分热衷于玉石俱焚损人不利已……”
“巧言令色,其心可诛!”
“过奖过奖…… ”
“住口!待我收拾了曲清宁,再来收拾你!”
……
毒雾之中,风起云涌,白夜和照烛你一言我一语斗得不可开交。我知道,他是在转移照烛的注意力,暗示我和师兄快走,然而,我闭气时间过长,师兄扶着我起身的时候,我两眼一黑,栽在了他身上。
“阿梨?”
感觉到六师兄的气息近在咫尺,我猛然睁开眼,对他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我听见自己用低沉而娇柔的声音问:“清宁,你喜欢我吗?”
六师兄不敢相信地望着我说:“你说什么?”
手,在轻轻颤动,却不是因为我想动。
意识和身体的动作分离开来,我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更可怕的是,我正罔顾自己的意志,伸手去抚弄六师兄的脸!
“纪梨!”他一把抓住了我冰凉的手,想把我扔在地上,可到底是没有。见六师兄的耳根染上了淡淡的粉色,“我”笑得越发温柔,指尖滑过他的脸颊,勾勒着他嘴唇的形状,“你有多爱我呢?为了我留在尘世,却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做。你有没有想过,我会伤心的啊……”
不不不,这不是我,这不可能是我!我不会用这种轻薄的腔调和师兄说话,我不会放肆到对他动手动脚!
我呆若木鸡地任由自己抬起下巴,趁着师兄比我还呆,轻柔地吻住了他苍白的嘴唇。他一动不动,迷茫地看着我,“我”用舌头撬开了他的嘴唇,喉咙里发出一声令人脸红心跳的呻吟,含糊道:“我哪里不好呢?你那么爱我,为什么不要我呢?清宁,你要我,好不好?”
这种话我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我终于明白,一定是我使用瞬杀之术的时候耗费了过多的灵力,加速了摧心咒的侵蚀,在我不注意的时候,照烛已经上了我的身,他在控制我的身体,而和白夜缠斗的那一个,根本不是他的本体,是幻术!
我眼睁睁地看着“我”像一条水蛇一样缠住六师兄,六师兄挣扎着想推开“我”,却因为不敢对我下重手而惊慌失措。照烛似乎觉得这是个有趣的游戏,师兄越是抗拒,他就越是不愿放弃……
“清宁,你这里硬了呢……”
感觉到手上握了一个不该握的东西,我羞愤欲死。
“住,住手……”六师兄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一边抓着他坚硬的热龙不放,一边引导着他的手去解自己的衣带:“都已经这样了,还逃避什么呢……我为你做到这个地步,你还要继续装圣人吗?”
照烛恶毒地瓦解着师兄的理智,让我陷入崩溃的境地。
冰冷的身体里涌起一阵莫名的燥热,很难受,也很诱人,我看六师兄的眼神里带着丝丝的欲望,那丑陋的欲望不是照烛的,是我的。我想要有个人给我泼一桶凉水骂醒我,或者一巴掌打醒我,可是师兄没有,他暗紫色的眼里,有和我一样的渴望。
我幻想过无数次,六师兄是爱我的,他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而已,但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知道他对我动了情欲,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欣喜、感动、酸楚、恐惧……无以名状的罪孽……
六师兄温热的手触碰到了我胸前的柔软,我惊呼一声,泪水落在了他脸上。
沉溺在欲念里的目光一惊,他忽然停下手来,呼吸急促地把我推离。
“滚开!”
声音里,是不容置喙的拒绝:“你不是我师妹!阿梨她绝不会做出这种事,她绝不会——她不是那样的人——”
我的眼睛在流泪,嘴却在笑。被揭穿身份,照烛一点也不意外,他仍然很开心,他在逼迫我大笑,无比放浪地大笑。
“对啊,不是她,是我!但这又有什么关系?你不是爱她吗?怎么,怕情难自禁现出原形,让她发现自己在和一只狐狸交合,连上她的勇气都没有了吗?曲清宁,失去了狐珠,你还能活多久?用脑子想想吧,你现在不要,恐怕再也没机会了,到死都遗憾!”
“我是半妖,不是禽兽。”
六师兄面色微红,眼里却很清澈,透亮得如同紫色的玉石。只是下一刻,清俊的脸庞便骤然扭曲。
“既然你死也不肯解开狐珠上的毒咒,那就去死吧!”
不顾照烛疯狂的咆哮,他垂眸,默然不语地望着没入他身体里的贯虹锁。
而我已克制不住,撕裂一般的尖叫声划破长空……
不——停手——
不要伤害我师兄——不要借我的手——杀我师兄!
“不……要……”
强迫着自己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我几乎把舌头咬断,腥甜的血充斥着口腔,痛不欲生地从嘴角流出。
可再多的血,也不会比六师兄心口里流出来的更多。那断成两截,如同废铁的贯虹锁没有任何魔力,但就是这样两截没有任何魔力的铁锁,借我之手,生生地贯穿了师兄的胸膛,他没有呼痛,没有反抗,只是抬起头看我,然后,用手缓缓地握住胸前精致细长的锁链,用力一拽——
“不要脏了我师妹的手!”
啪——
空中无声绽放的血花,大朵大朵,出现在视线之中。
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白皑皑的一片,沉寂如死。绚烂的花朵谢去,六师兄的下颌上滴下几滴喷溅在脸上的血液,一眼望去,像是上古时候浴血重生的战鬼。他抓着从身体里拔出来的贯虹锁,手指一绕,把我从另一头拉到了他眼前。
“是摧心咒吗……”
他喃喃地念着,好像身上的血洞并不存在。
温柔的指尖在我颈上的刀口摩挲着,恍然间,时间倒回到从前——只要我受了伤,师兄就会皱着眉头用法术给我治疗。只不过这一次,他是笑着的。
“你要干什么?”方才一幕把照烛惊呆了,他回过神来,六师兄已经把我揽入了怀中,他扣着我的手,不给任何挣扎的机会,把头埋在了我肩窝里。
“曲清宁……”
摆平了妖兽的白夜闻声而来,他一眼望见满身是血状似相拥的我们,一时间有些哑然。等他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很少失态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你们……”
锋利的牙齿割破我脖子上的血管,六师兄的嘴唇贴着我冰凉的皮肤,开始一点一点地吮吸着我的血。与此同时,强劲而霸道的暖流沿着我的手腕,蔓延至身体的每一处,摧心咒彻骨的寒冷在慢慢消除。
六师兄说,我的身体,是只属于我的,他会原原本本地还我一个自由。
所以他封住了我的穴道,对我用了换血之术。
换血之术,以血易血,以气易气,他带走了我的血,带走了摧心毒,把他的血全部给了我。
摧心毒解开,照烛失去了依附,又深受狐珠的毒害,惨叫着冲向奄奄一息的六师兄,然而,他忘了一件事,师兄做事是不会留有余地的,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杀!”
六师兄举剑,选择了同归于尽。
剑入胸膛,我听到了我牙齿打战的声音。不过短短片刻,他就在我面前两度选择了死亡,果断决绝,没有任何犹豫……
“闭眼、闭眼,不要看。”
温暖的手掌覆上了我的眼睛,白夜扶住了头晕目眩的我:“笨蛋,你师兄不会喜欢你看到他死的样子的,别辜负了他一片心意。”
似乎有强光闪过,头顶上隐隐有沉闷的雷声。
不知站了多久,哗哗的雨水打在了我的脸颊上,冰冷冰冷的。
“下雨了啊……唉!”白夜的语气充满了怅惘,最后一声叹息,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空下了这一场应时应景的瓢泼大雨。听不清他还在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又过了一会儿,白夜说,“好了好了,可以看了。”他松开我,我蹒跚着步伐,弯下腰去,抱起面容沉静的六师兄,蹭了满身的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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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结束,却也是一个新的开始。曲清宁死了,那个默默爱恋了许久的男人在自己面前两度选择死亡。还是沉寂在过往的回忆,还是奋起杀妖……纪梨隐身小镇,不想,媚笑、春药、迷香,三重保障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