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上阿七
半夜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后却发现床边坐着一个英俊帅气的半透明人,他自称是她的床,并坏笑道:“我天天被你睡,现在,轮到你被我睡了。”
01 一张床居然变成了人?!
“我天天被你睡,现在,轮到你被我睡了。”
看着突然出现的半透明人,夏天定在门边,惊恐地瞪大眼睛,嘴唇哆嗦半晌,尖叫道:“你谁啊你!”
为什么这个人……就他的透明状态来看,一定是非人类!为什么这个非人类会突然出现在她家?而且还是在她的床上!!!
夏天抬头看向壁钟,凌晨三点半,她不过是上了个卫生间,回来后怎么就有不明生物出现还突然叫嚣要睡她啊!哪种睡,不健康的那种睡法吗?!
就在她双目含泪大脑一团乱麻捂住领口想要拔腿狂奔时,那位慵懒坐在床沿的半透明人笑了一笑,慢悠悠地来到她身边,俯身与她对视。
他身高体长,有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直鼻梁,嘴角在不笑时也微微上扬,整张脸完美到没有任何瑕疵。从未和如此帅气的异性近距离接触过,夏天猛然涨红了脸,生死攸关之时还不忘下结论:“这、这么帅,果然不是人!”
“没错。”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又凑近一些,在夏天耳边笑道,“你好,我是你的床。”
那道声线低沉悦耳,糅合了坏男人的挑逗和暗示,如电流一般让夏天浑身重重一抖。
夏天动都不敢动,僵硬地和他对视,好半天脑袋才恢复运作,嗓音不稳:“我、我的床……”
“是的。”
“那……那张?”她不可思议的目光落在不远处铺着粉蓝色碎花床单的双人木床上。
男人回头看了一眼,眉峰单挑:“没错。”
“……”
“……”
夏天呆看男人半晌,崩溃地扯头发:“我一定是在做梦,在做梦!”
一张床怎么可能会变成帅哥!
她是一个普通的新晋小护士,平常在医院里倍受压榨,一定是忍受不住那样的摧残,才会在沉睡中做如此可怕的梦。这个人不是床,而是白天欺负她的那些人的合体!
夏天如精神病患者一般摇头呢喃,穿过男人躺到床上,关了电灯,蒙上被子:“呜呜呜,为什么会做这种梦!快睡过去,快睡过去,哦不对,快醒来,快到现实中去啊夏天!”
“你明知道不是梦。”可是对方并不给她自欺欺人的机会,他躺到她身边,恶劣地低笑一声,夜色中那道嗓音显得越发桃色,“放心,不要怕,我会带领你一起去做一场回味无穷的梦……”
“闭嘴!”夏天脑中最后一根弦瞬间崩断,她猛地掀开被子,面红耳赤,都要哭了,“你到底是谁?”
男人单手撑着额角,侧躺在她身边,柔柔的月光洒落进来,使得视线中的万物都笼罩在银色的光华之下。他单眼一眨,对她做出飞吻的动作:“都说了,我是你的床。”
“……”
“你睡了我这么多年,现在,轮到我睡你了。”
两行清泪缓缓从眼角滑落,夏天哽咽着:“真的假的……”
谁家的床会变成人形说这种话啊!
她到底造了什么孽……
在她无语时,男人坏笑着说:“现在,快点脱衣服……”
夏天期期艾艾地瞥了他一眼,脑中忽然灵光闪过,跑到厨房抓来一把盐撒到男人脸上:“消失吧,恶灵!”
据说超自然的东西都怕盐巴!
但这显然是胡诌的,因为……她撒下去之后,男人仍旧坐在原处,皮笑肉不笑地捏了捏十指:“敬酒不吃,吃罚酒。”
夏天扑通一声跪到他脚边,涕泪交加:“放过我这个无知的女人吧,床先生!”
02 那张可恶的床最爱欺负她!
由于床先生的出现,夏天的觉是彻底没有办法睡了。她打开灯,跪在地板上,眼睛因为哭过还有些红肿,小兔子一样软弱好欺。
而床先生则是优雅地交叠长腿,坐在床沿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你败坏了我的好兴致。”
他声音不大,说话时嘴角还带着笑,夏天听在耳朵里却觉得后背蹿起一股寒意。
好、好可怕的床啊!
她幽怨地瞥着那张木床,它跟了她十几年,自从毕业在医院旁租了房子,她就把它也从家里搬了过来,她是认床的人,不睡在这张床上,就浑身难受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没想到……自作孽,不可活!
明天她就放把火把它烧了!
似乎是看穿了她眼底闪烁的光芒代表什么,床先生双手抱胸,施施然笑道:“你就算丢掉它,我也还是存在。”
夏天震惊地抬头看他:“为、为什么?”
“因为我被你这个女人压了这么多年,心中聚集的怨气造就了现在的我,一旦形成灵体,就算本体被摧毁,灵体也不会消失。”他说一个字,就靠近她一分,夏天怯怯地向后仰,内心凄楚无人可知。
“那要……那要怎样你才会走啊?”被个床缠着,这种事简直匪夷所思,而且还很可怕!
床先生笑了一笑,半透明的手指挑起夏天的下巴。其实他只是个半透明的灵体,被他碰到根本没感觉,可夏天就是不知不觉地随着他的动作抬起了头。
“很简单。让我睡回本就可以了。”
不是吧!说来说去还是要她的贞操吗?!
“床先生你长得这么帅,为什么一定要我!你睡我很吃亏啊!”她哭天抢地地扒住他的裤腿。
床先生看了她一会儿,哈哈大笑:“怎么会有你这种贬低自己的人!”
当天晚上是怎么睡着的夏天已经记不清了,她恍恍惚惚,失魂落魄,隔天上班也出了错,被一直以来喜欢和她作对的李艾抓住把柄狠狠骂了一顿。
她们是同级,她根本没有资格骂她,就是看她好欺负,受了委屈也不敢反抗,才拿她当出气筒。
“哼,她啊,想攀上脑外科的林医生,没想到人家根本不理她,她从林医生那里受了气,就对我发泄,太过分了!”
回家后夏天一边做晚餐,一边发牢骚。
床先生斜靠在厨房门边,不以为然地耸耸肩:“你既然不高兴,为什么不臭骂她一顿?”
夏天动作一顿,嘟着嘴:“我笨啊,和别人吵架脑袋总是慢一拍,等对方耀武扬威扭着屁股走掉了,我才能想出反驳她的话。”
床先生看了她半晌,叹道:“你对自己的定位总是很精准。”
“你是夸奖我吗?”
床先生斜睨她:“你觉得呢?”
夏天呜咽一声,可怜巴巴地盛出一大碗金针菇肉片盖浇饭。她要化悲愤为食欲!
床先生是灵体,并不需要吃东西,饭一上桌,他凑上前先闻了一闻,立刻挑剔地皱起眉,啧了声“味道太差”,便扭头离开。
“哪里有很差。”她自我感觉很良好啊!
夏天坐到桌边,拿着勺子大快朵颐,吃了几口突然发现:“嗯?怎么一点味道都没有?”
她不信邪地又扒了几口饭,还是没有味道!太奇怪了,她明明记得放了油盐酱醋啊!出锅时她还尝了味道呢!
她狐疑地望着眼前在堆成小山的盖浇饭,一头雾水,余光突然瞥见床先生坐在沙发上闷笑。
“你怎么了?”
见她嘴边还挂着几粒米,眼神懵懂无知,活像是被人卖了还会帮人数钱的蠢蛋,床先生扑哧笑了一声,大发慈悲地解释道:“因为我把味道都吸掉了。”
“嗯?”
“我虽然不用吃东西,但是需要食物的香气维持灵体。”床先生两手一摊,“所以你的盖浇饭才会没味道。”
夏天这才明白过来,她悲愤地指责他:“你怎么能这样!”
床先生又摆出英式贵族单手撑着下颌、长腿交叠的优雅坐姿,眼神高贵而凛冽:“有意见?”
夏天浑身一颤,缩缩脖子,很没骨气地摇头:“没有……”
她双目含泪,捧着饭又吃了一大口,见床先生的表情还是很危险,就狗腿地咧嘴一笑:“哈、哈哈,托您的福,我还是第一次吃到没有香气也没有味道的饭呢。”
“嗯哼。”
“床先生你好伟大哦!”
他这才满意地摆手示意她:“既然你这么喜欢,就继续吃吧。”
“……”
“不许回锅加盐加香料。”
夏天好想把那碗盖浇饭扣到他头上。
呜呜呜,她怎么会摊上这种事!她就是生存在生物链底端的可怜人!
03 床先生也有晦涩的时候
原本住在单身公寓,夏天逍遥恣意、无拘无束,自从有了床先生,她就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他有轻微的洁癖和强迫症,看到她乱丢衣服就气急败坏地让她收拾好,一天要让她扫两次地,看电视时音量一定要是偶数,对饭菜的要求也十分过分,居然让她去买法国大餐!
“有没有搞错啊!我哪里有钱嘛!”夏天忍无可忍地吼,这么多天她上班被李艾欺负,回家被床先生指使,身心俱疲,她越想越委屈,眼眶都红了,“我就做番茄鸡蛋面,你爱吃不吃!”
放下面条,夏天回到卧室,甩门趴到床上一通猛捶。
去死吧去死吧,你这张可恶的床!
床先生站在门外,在逗弄她时才会挂上的坏笑倏然撤下,他看了眼还在冒着热气的鸡蛋面,又看看紧闭的门扉,眉头轻皱:“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因为喜欢看她被欺负后敢怒而不敢言的包子样,他就像幼稚的小学生一样,不停地变着花样逗她,忘了她也是有底线,会伤心的。
几不可闻地轻叹口气,床先生穿过房门,来到床边。
夏天流了两滴泪,就昏昏睡去,床先生情不自禁抚上她通红的眼角,眼中闪过一抹晦涩。
如果他能触碰到她,那该多好。
他现在不过是一具灵体而已,除了让她看到他,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晚饭没吃就睡觉,隔天起床时夏天饥肠辘辘,在去医院的途中吃了三个大肉包喝了一杯豆浆才心满意足。
医院的工作照旧忙碌,给病人们测量体温、输液、记录状况,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夏天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去餐厅吃午饭,就看到护士台前靠了一个人。
他五官精致,眉高目深,所以侧脸尤其英俊帅气,站在午后的阳光中他半透明的躯体仿若金色,熠熠生辉如同《圣经》中走出的纯洁天使。
夏天愣在原地,好半天才惊慌地站起身,指着他:“你你你……你怎么来了?!”
床先生嘴角微勾,还没说话,另一边的李艾就没好气地说:“吵什么吵,夏天,你也是护士,不知道病区要保持安静吗?”
夏天自知理亏,讷讷地点头道歉后,就看向床先生,用嘴形说:“你给我过来!”
快步来到卫生间,夏天看了一圈确定每个隔间里都没有人,把床先生逼到墙角:“你来干什么?”
床先生还是那副慵懒高贵的模样:“不能来吗?成天窝在家里,我很无趣。”
夏天嘟囔:“原来你可以到处乱走啊!”
她还以为床在哪里,他就只能在哪里生存呢?
“那其他人看不到你吗?”夏天忽然想到。
床先生眼神不自觉飘远,被夏天催促着追问,才笑了笑:“看起来,的确是这样。”
他其实从早上就跟在她身后,一路十多分钟,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他也完全不用避讳,这个透明的身体可以随意穿越各种障碍物。
这世上除了夏天,没人看得到他。
不知道为什么,夏天觉得床先生的笑容带上了些复杂的晦涩味道。
回过神,夏天对床先生说:“呐,你来医院可以,但是不要捣乱哦。”
“我这种样子,除了能吸饭菜的香气,还能做什么?”
“……”好可悲的感觉。
夏天本想嘲笑他,但却莫名地笑不出来,只能走出卫生间:“需要我带你到处逛逛吗?正好我到休息时间了。”
床先生不置可否。
于是夏天就带着他四处乱逛,讲些奇闻趣事:“对了,前段时间医院里住进一个人。”
看到前方病房外站着的两名黑衣人,夏天示意床先生躲到墙角,压低嗓音,很八卦地说:“看见了吗?有人守着的那个。听大家说里面住的是个十恶不赦的浑蛋,他啊,为了收楼无所不用其极,逼得其中一户人家妻离子散,户主大叔精神崩溃,趁他不注意拿刀捅了他。”夏天摇头叹息,“自作孽,不可活啊,他受伤后滚下楼梯,现在脑损伤,成了植物人。”
夏天一时间感慨万千,说完之后抬头看向床先生,却发现他面无表情地斜靠在墙边:“喂,你有没他听我说话啊!”
床先生瞥了她一眼,眸光幽深,许久才换回平常的轻佻:“你也觉得他是浑蛋吗?”
“啊?就报纸上报道的来看,他的确是。”
床先生便笑了一笑,不再说话。
04 反常的两人
在他的压迫下夏天又吃了一顿毫无味道的午餐,之后两人分道扬镳,忙碌到要下班时,床先生才又出现在护士台。一看到他,夏天连忙加快笔速:“等等哦,我就要好了。”
李艾突然走过来,把手中的记录本甩到夏天面前,颐指气使地说:“我今天有事,夏天,你帮我写总结。”
夏天皱着脸:“为什么?我不要。”
“不要?你有资格说不要吗?今天406床的老先生你戳了几次针才戳进去?家属差点要投诉!如果不是我去劝说你早就完了!技术不过关,还自以为是,你那什么表情?我说你两句你就摆脸色啊?快写东西!”
夏天肺都要气炸了,那位老先生血管老化纤细,连护士长都没办法一针戳进去,就算她真的技术不过关,也轮不到她来教训吧!
可这些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张张嘴,居然又说不出口,一和人吵架她就结巴脸红,床先生在一边翻了个白眼,叹道:“没见过你这么笨的,跟着我说!”
夏天幽怨地看了看床先生,而后鼓足气势,瞪向李艾:“你的耳坠怎么少了一个?”
李艾脸色突变,摸上耳垂,慌乱道:“和你有关系吗?”
夏天哼了一声:“当然和我没关系,和麻醉科的某某有关系是吧?大家都传遍了。”
“什么?!”
“难怪林医生不要你!”夏天扬起下巴,“还有,你和我同期,要教训我也是前辈和护士长可以教训,你也没资格,现在,这本日志你自己去写,我要下班了。”
维持着倨傲的神色来到更衣室,夏天才憋不住激动地跳起来:“看到她的表情了吗?好爽快!床先生你好厉害!居然能想出那些话!”
床先生啼笑皆非:“就这点事,也值得你开心成这样?”
“我们这种小人物就是很容易知足,知足常乐啊!”夏天一边大笑一边解纽扣,脱到身上只有一件吊带衫,才记起床先生就站在身边,后知后觉地捂住胸口,羞愤道,“你你你……你给我滚出去!”
“哦?你舍得这时候让我滚出去?”床先生嘴角微勾,不退反进,过近的距离逼得夏天紧贴置物柜,脸颊涨红,眼看他的唇就要贴上来,忙闭上眼睛别开脑袋。
许久,夏天听到一声闷笑:“笨蛋,我这样根本碰不到你。”
“……”
“有什么好害怕的。”
夏天试探地睁开眼,床先生已经走了出去,她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抚上脸颊:“好、好烫。”
她的心跳也好快,扑通扑通的,像是擂鼓一样。
“夏天,你干什么?”同一时段下班的同事走进来,看到她怀春少女一般,不禁疑惑。
夏天讪笑两声,飞快地换了衣服:“没、没什么,拜拜!”
这天回家夏天反常地少话,吃完东西之后,就坐到沙发上看节目,她抱着抱枕,偶尔偷瞄床先生,被他逮到之后慌张地垂下脑袋,装作睡着了的样子。
如此反复几次,床先生忍无可忍:“你到底在干什么?”
“……没、没什么啊!”夏天耳根赤红,声音嗡嗡的,“就、就是……”
就是觉得,今天的床先生看起来,真是异常帅气。帅得惊心动魄,她只要看一眼,心头小鹿就乱撞撞到要死,看不见他又魂牵梦萦,简直像中蛊一样。
而床先生也很是反常,换做平时他早就开始用语言调戏夏天,还会指使她做家务打扫卫生,现在却神色淡然地注视着窗外的夜色,心事重重般。
这个晚上,单身公寓异常安静,不再有夏天悲愤的哀号。
05 床先生原来不是床?!
隔天上班,夏天双手捧脸,叹了无数口气。
以前每个晚上床先生都会躺在她身边用低沉沙哑的嗓音说许多少儿不宜的话,搞得她羞愤欲死,要塞上耳塞才能入眠,可昨晚他难得好心,安静地躺在一旁不说话,她却辗转难眠,开始怀念他坏笑时的颤音。
“呜呜呜,我是离死期不远了!”夏天捂着脸痛哭流涕。
“夏天,给病人们测量体温没有?快去!”护士长无奈地敲了敲她的头,夏天回过神来,站起身,蔫蔫答道,“对不起,这就去!”
她魂不守舍地帮病区内的病人们分发体温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鬼使神差地就来到了楼上的高级病房,直到看到两个高大魁梧的保镖夏天才猛地惊醒,准备快步离开。
恰好主治医师从病房里出来,夏天对他点头问好,眼神随意扫了屋内一眼,正要抬起脚,脑袋却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床……床……”
她又扭头看去,错愕地确认那平躺在病床上的人分明是床先生!
就算隔得有点远,但那棱角分明的侧脸她不会认错!这段时间他的脸可是都和她相隔不过十公分的距离!
夏天不自觉向前走了两步,两名保镖尽职尽责地拦住她:“护士小姐,这里不是你能进的地方。”
“我、我知道,但是……”夏天颤抖地指向屋里,“那个人……是床先生啊!”
两名保镖搞不懂她在说什么,对视一眼,冷声道:“护士小姐,请你离开。”
夏天抱紧双臂,大脑一团乱麻,完全搞不懂现在是什么状况。突然病房里的心跳仪发出尖锐的响声,夏天慌张道:“不好了,病人心跳骤停!”
主治医师带着护士门浩浩荡荡地赶来做抢救,夏天趁乱混入,站在角落看着床先生脸色青白,惨淡地躺在病床中,不知怎么就鼻头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忍不住上前握住床先生的手,冰凉的触感,像他现在的状态一样丝毫没有生气:“床先生,不要死。”
对方似乎有了感应,血压和心跳渐渐平稳,手指也有了动作,紧紧反握住她的手。
“床先生?”
他虚弱地睁开眼,环顾一圈,在看到夏天后,露出一丝类似于微笑的表情,又安然昏迷过去。
听到消息赶来的属下们见状不由得大呼:“医生!我们老大这是醒了吗?不用当植物人了吗?!”
医生推推眼镜,十分害怕这些五大三粗的野人,额角一层冷汗:“具体情况我们到办公室去。”
“好好好。”
一群人又旋风般地离去,临走前有人发现夏天还在,就让她离开。夏天忙点头站起来,可一旦松开床先生的手,他的心跳就出现波动,如此几次,医生表示:“段先生似乎很依赖夏天,现在这种状况,只能……让夏天握住他的手。”
病房又恢复平静,两名保镖一眨不眨地盯着夏天,以防她做出不轨的动作,伤害他们老大的生命安全。
夏天眼眶泛红,胸口有一团奇怪的情绪,似甜却苦,悲喜交加,无从分辨。
原来他不是她的床先生,而是段先生。那个十恶不赦,逼得人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大坏人。
06 他过去的作为,她并不赞同
确定夏天没有攻击力,段先生的属下们就让她留在病房,专职握住段先生的手。
“警告你啊!敢松开一秒钟,让我们老大心脏停跳,你就死定了!”
“剥了你的皮沉尸大西洋!”
夏天都快哭了,这是求人的态度吗?一群浑蛋!
愁云惨淡地坐在床边,夏天长叹口气,目光落在床先生英俊帅气的脸上,心口一阵紧缩:“你快点醒过来,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你……”
“哦?你想问什么?”
夏天吸吸鼻子:“你不是说你是床吗?为什么又突然变成段先生?你是骗我的对不对?坏东西!我、我……看我被你耍得团团转,你很得意吧!”
带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哭了?”
“我当然……”夏天抽噎半晌,终于回过神来,她在和谁讲话?下意识看向段先生,他还是死尸一般地躺在床上,那么……
夏天看向另一边,倒抽口气,眼泪和鼻涕都停了:“你你你……”
又看一眼段先生:“他他他……”
“你冷静一点。”
“我怎么冷静啊浑蛋!”
床先生好笑地注视着夏天,半晌,低声道:“真想帮你擦眼泪。”
那一刹那,夏天知道自己完蛋了。
床先生虽然很恶劣,但很多时候会不经意地流露出温柔来。他帮她和李艾叫板,挑剔的味蕾在她发过脾气后就不再要求要吃法国餐,还有她晚上睡姿奔放,常常会把被子踢到地上,也是他气急败坏地叫醒她,生怕她感冒。
狼狈地擦干净脸,夏天压下心中顿悟的情愫,和床先生面对面,问清了来龙去脉。
床先生就是段先生,他受伤变成植物人之后,发觉自己的灵魂可以出壳,但他试过许多人,只有夏天能看得到他。
“当然,你也是半夜突然能看到我。”床先生说,“其实初遇那晚,我已经在你床边坐了半夜。”
“……”好、好惊悚的场景。
原来她不知不觉就被一个魂魄偷窥了!
夏天涨红脸颊,讷讷地说:“为、为什么会这样?”
床先生耸耸肩:“我的魂魄能够出壳就够离奇,相比之下你能看到我,反而没那么奇怪了。”
实话啊!夏天深以为然。
“可是你为什么骗我是我的床?”还说那么暧昧的话。
床先生笑起来,柔化下来的五官一点都不像混灰色地带的恶人:“当然是觉得逗你很有趣。”
“……”这是什么回答?
“那段时间我心情很不好,多亏了有你当我的开心果。”床先生嘲笑她,“哪里有人会相信自己的床能变成灵体啊?”
“魂魄都出来了,我怎么能不信!总之都是很可怕的东西啊!”夏天都要哭了,床先生忙安抚她,“好了好了,我只是开玩笑,你别往心里去。”
夏天个性软,两三句话就能哄她忘记恩怨,她哼哼两声,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段先生:“那么……你现在不用回到身体里面吗?”
“我刚刚突然被吸进身体里。”他指的应该就是之前段先生睁开眼环顾四周的那一瞬间,“不过很快身体就失去意识,所以……就算我想进,现在也进不去。”
落寞地说着这些话的段先生,一点都不像传说中十恶不赦的坏人。
想到不久前夏天还头头是道地对本尊点评过段先生如何过分,夏天就头皮发麻,完蛋了,她不会真的被沉尸到大西洋吧!
段先生的身体又变成了植物人状态,夏天得以结束和他握手的工作,下班回家。
回家途中她没精打采的,床先生和她并肩走在人行道上,对过往行人视而不见,直接穿透对方阔步向前。亲眼目睹这种场景,实在是有够惊悚。
夏天啧啧称奇,见床先生忽然停下脚步,好奇道:“怎么了?”
发觉自己是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她难得反应灵敏地拿出手机,装作打电话的样子和床先生交谈。
床先生看了她一眼:“那个人……就是被我强行收铺的一家店主。”
夏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个年约五十的妇人,正坐在糖炒栗子的摊点旁叫卖。原本能有一家店铺遮风避雨,被收购之后,虽然得到报酬,想要继续摆摊维持生计就只能摆路边摊。
夏天心里不是滋味,她欲言又止地不知道怎么安慰阿姨才好,就只能就跑过去买了一袋栗子。
“你是不是觉得我做得很过分?”当初为了能够按时让所有店铺关门,他指使手下砸玻璃、放臭虫、威胁恐吓店主家属。他们在这一行声名显赫,就是因为手段强硬。
夏天踢着脚边的石子儿,打电话:“嗯。”
“……”回答得也太干脆了。
夏天站定,抬头迎视床先生的双眼,他是半透明状态,漆黑的眸子也不那么深邃:“人生在世,大家都不容易,既然能给别人一点方便,为什么不给呢?你们收楼也是合法的,他们不愿按时搬离,你们可以走法律程序,浪费些时间,总比闹出人命好。”
“……”
“你看,你现在都成植物人了,多可怜。”
床先生哭笑不得,换成过去他说不定就微笑着让人把夏天拖到后巷痛打,现在却没有那样狠戾的心情。她就是这种人,有点迷糊,也很迟钝,被欺凌时会做墙头草,但在大是大非上却会坚持自己的立场。也是遇见了她,他才觉得善良和软弱没想象中那样可笑。
一路无话,到家后夏天心情复杂,她总觉得过去的床先生和她认识的床先生不一样,她不甚赞同他过去的作为,却对现在的他心跳加速,五味杂陈下她索性不去想,早早就睡了过去。
床先生在客厅看着茶几上一碟剥了壳的糖炒栗子,不禁勾起嘴角。
那明显是给他吃的。
他步入卧室,坐到床边,深深地注视夏天的睡颜,许久,在夜色中走向医院。
07 呜呜呜,我喜欢的人死掉了
隔天起床时,夏天没有发现床先生的身影,她的心脏莫名其妙地一阵紧缩,一股不妙的预感滋生上来,她下意识就快步跑到医院,来到段先生的病房外。
两名保镖已经不见了,平时被严守的房门大开,里面空无一人。
风吹起窗帘,宣告一室寂静。
刺眼的白色象征着生命安宁消逝。
夏天在门口呆立许久,眼眶猝然就红了。不、不会的,床先生不会……不会就这么死的。昨天她还说了不喜欢他所做所为的话,他应该十分生气,加倍地取笑调戏欺负她才对!
失魂落魄地回到护士台,同事见她脸色惨白,担心地问:“夏天,你怎么了?”
她扯了扯嘴角,还是没能挤出笑容:“呜呜呜……我喜欢的人死掉了。”
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夏天趴在桌上,失声痛哭:“怎么办,我还没告诉他我喜欢他,他就死掉了。”
“哦?你喜欢的人是谁?”
“他、他……他不是好人,但是……但是我还是好喜欢他。”夏天狼狈地用手背擦眼泪,可不论怎样,泪水还是涌出眼眶,“床先生,对不起,昨天我不该那样评价你……我、我其实很喜欢你……”
发顶突然传来温柔的抚摸,而后响起男人无奈的叹息:“笨死了。”
夏天茫然地抬起头,泪眼蒙眬中,对方坐在轮椅中,拿着手帕帮她擦眼泪。
他笑了笑,目似点漆,被他直勾勾地盯住,仿佛魂魄都被勾了出来。
“终于能碰到你了。”
“……”
“你那是什么表情,迫不及待地要被我玩弄了吗?”
熟悉的恶劣取笑让夏天猛地回过神来,她呆滞地停住哭泣,傻乎乎地说:“呃?你、你不是死了吗?”
床先生扑哧一笑:“我不过是恢复神志,转到了普通病房。”
他狠狠捏上她的脸颊,见她吃痛地皱起眉,又心疼地放开,转为轻柔抚摸:“笨死了!”
夏天呆看他半晌,又呜呜痛哭起来。
床先生眉头紧锁:“你又哭什么?”
夏天擦着鼻涕:“喜、喜极而泣你没听过啊!”
床先生宠溺地看着她,在和夏天的眼神撞上之后,瞬间隐匿那抹柔情,眉峰单挑,故意坏笑道:“既然你承认你喜欢我,那么……从今天起,就是我的女人,负责给我端茶倒水陪睡觉。我让你脱一件衣服,你就要心领神会,把所有衣服都脱掉。”
“……”她到底是哪根神经搭错了才会喜欢上他?!
“我、我收回那些话行不行?”
“当然可以。”床先生单手撑着额角,皮笑肉不笑,“只要你不怕死。”
夏天呜咽一声,眼泪流得更凶了。
护士台外,一群不良分子聚成一团,间或回头打量床先生和夏天的互动,纷纷咬牙扼腕。
“老大醒来就像变了个人!居然说要改变收楼方针。”
“没错!还看上那个小护士,他不仅是肚子被戳了一刀,眼睛也被戳瞎了吗?!”
“……我觉得你们该小心点,你们没觉得今天队里少了两个人吗?”
“哪两个?”
“昨天对那小护士吼叫,还威胁她要把她沉尸到大西洋的那两个。”
“……”
“呵呵呵呵,我们要不要去大西洋打捞一下?”
老、老大果然还是好狠!
众人默默对视,七手八脚地跑上前,整齐划一地对夏天弯腰鞠躬:“大嫂!上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