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秘密

邓洪卫

我一个人住在老城区的老式居民楼里，房间的洗脸池正对着后面那幢楼的阳台。

我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这里安静。我是作家，需要安静。我每天写作到凌晨两点，然后，一觉睡到上午十点。起床，上街买菜，回来做饭。吃过饭，看书。下午，或窝在床上看电视，或上网聊天，或几个朋友聚在一家茶社里打牌。晚上再喝点小酒。喝完了回来写作。写到凌晨两点睡觉，上午十点醒来。日子就这么周而复始地过。

这个夏天的某个早晨，我比往常要早醒三个来小时，因为头天晚上喝多了酒，回来后没法按原计划写作，比往常早睡了三个小时。七点钟，我到后窗下的洗脸池前洗脸刷牙。当我把毛巾弄湿捂在脸上顺着额头由上往下这么一抹，睁开眼睛，目光无意中就落在对面二楼的阳台上。我住的是三楼，看二楼的阳台居高临下，格外清晰。

我看到二楼的阳台上，有一个少妇的背影。蓬蓬松松的头发，宽宽松松的睡衣。头发是黑色的。睡衣是白色的，也可能是浅黄色的，我不能确定。女人的身材很好，虽然我只看到她的上半身，包括上半个臀部。她的面前，是一个长桌子，上面摊着衣服。她右手拿着熨斗，左手按着衣服。随着右手轻轻移动，她的身体在缓缓移动。那姿态十分优美。我看得呆了，忘记了洗脸。

几分钟后，那个女人熨完了衣服，转过身来。我瞪大了眼睛，我看到了她的脸。她没有让我失望。她的脸虽然不算美丽，但很端正。她顺手从阳台上方的衣架上扯下两件内衣，还闻了闻，很快绕过桌子，进了里间。

我深吸了一口气。刚才为了看她，我呼吸都节约，生怕忽略了细节。现在，我调整了自己，洗脸，刷牙。当我正准备离开回书房读书写作的时候，她又出现了。我惊讶地发现，她虽然穿着上衣，下面却只穿一件内裤。她的手里提着一条长裤，我看出就是刚才她熨的那条裤子。可能她刚才换上后发现裤子有折痕没熨好，脱下来，重熨一下。这次，她是正对着我，站在桌子的那边。我看到地的内裤是黑色的。她的大腿，在黑内裤的衬托下，显得很白。我看得并不是太清晰。我看到她的小腿。在桌子下面，并不细长，但很白。不到一分钟，她就提着衣服进了里间。

我回到房间，上网。我在QQ上跟一个非常有品位的女网友说刚才的一幕。我以为她会说我善于发现生活，观察生活，可是她没有。她只淡淡地说，你该找个女人了。我很失望。我以非常柔和的目光看着阳台上的女人，我坚信，我没有任何私心杂念。

第二天、第三天，我又看到了阳台上的她。第四天，我，仍然看到她。场景跟前几天没什么两样，只是，她没有再穿着内衣出现。但我同样看得很仔细。第五天，我没看到她。那个长桌被推到阳台的角落，绿色的熨斗寂寞地立在上面，桌上没有衣服。门关着，没有女人出来。

但那天，我看到了另外一个女人。我百无聊赖，往三楼看。我惊讶地发现三楼也有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没有站在阳台上，而是站在卧室里面。阳台到里屋的门敞得很大，所以，光线比较充足，我看得也比较清晰。她穿着睡衣，是白色的睡衣，吊带的。我看到她的后背，很白。她转过身来，我看到她的脸，那是一张非常美丽的脸。无论从身材还是相貌，她都比楼下的女人要漂亮多了。那个女人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很轻盈，好像跳着什么舞蹈。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我恋恋不舍地跑到卧室，我的手机却不响了。我赶紧又跑到后窗。我惊讶地发现，那个女人在里屋缓缓脱去睡衣，露出了洁白靓丽的身体。尤其让我惊讶的是，她一丝不挂地走到阳台上，拿起阳台上的两件东西，我看到一件是胸罩，一件是内裤。跟二楼的女人一样，她也把内衣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女人为什么喜欢闻自己的内衣呢？我想不明白。那个女人拿着内衣很从容地到里面去了，一点都不慌张。她以为她是穿着衣服吗？她没有站在正门旁的空地上，而是到了我看不到的地方。不一会儿，我看到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站在阳台上，她把手高高地抬起，她在绾她的长发。一会儿，回里屋去了。

这个夏天，我打破了以前的作息习惯，晚上十点多睡觉，早上六点多起床。每天，我都在后窗前等待着美妙时刻的出现。三楼的，或者二楼的，我看得都很投入。我曾经想跟踪她们，想看看她们早上穿好衣服到哪里去上班。我想她们应该上班，不然不会那么准时。但我没有实施我的计划。我也曾想去敲她们的门，我就说我是推销员。其实，我就是想到她们的房间看一看。同样，我也没实施这个计划。

后来，夏天结束了。后来，她们都搬走了，这是我想不到的。她们先后搬走，间隔不到半月。这是巧合？还是上帝的安排？总之，我的后窗一下子空起来。

我仍然跟我的女网友聊天。我跟她说了我的夏天。她说，你真会编，或者你在幻想。你没幻想跟她们上床吗？我说，没有。

我说，那个二楼熨衣服的女人，很像我的第一任妻子，她很贤惠。后来，我为了另一个美丽而时尚的女人背叛了她。那个三楼的女人很像我的第二任妻子。她后来为了一个有钱的男人背叛了我。

女网友还是不咸不淡地说，你继续编。

选自《小说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