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溪随笔

2013-04-29 00:44南北
大理文化 2013年5期
关键词:沙溪诗会梅子

冬日早晨

现在,已经是冬月了。太阳从东南方向的山背后露出来,要到8:30左右。

早晨在太阳没有出来前,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地面温度大概在零下4度左右。

今天,我是看到有阳光透窗而入才起床的。刚刚穿好衣服,手机响了。一看,是下面鳌凤村的寸师傅打来的。前天,他就打我电话,我说还没有起床,他下去了。这位自称“民国36年”出生的白族人,10月份的时候,一个当教师的亲戚认了庆慧庵的曼甫当干爹,这样他就也算是曼甫的“亲家”了。于是就常常上来到庆慧庵,有时也到我这里坐坐。

他很健谈。但我生性不善与人交际,所以也就很少主动与其联系。但对于主动上门者,我也不会生冷地拒绝。今天,他说在大门口,我去开了门,他与另外一个人一起进来,到我厨房看看。又说要看我写书。我说我现在都是在电脑上写,不在稿纸上,所以没法看的。两人笑笑。寸又说,要看我出版的书。我于是打开客厅的门,进去取了一本《禅的诗书画》送他。二人下山离去。

寸在鳌凤村的路边,开了一问小百货店。我就说,你下次再上山来,就给我带几把干面条吧,免得我再下山去买。还有面粉,有的话也给带一小袋上来。他满口地答应着。呵呵,这样一来,他早上上山来这里,就不单单是锻炼身体了,而兼有送货的差事,一举两得。他卖了东西,我也省了下山去买的麻烦。

冬日早上的沙溪,倒也别有一番韵味。对面的山峦,被一层乳白的晨雾半遮半罩着,很有点神山仙岛的神秘感。而山下的田畴村舍,则被一缕一缕的炊烟所缠绕,别有滋味。

我走到昨天浇过水的菜地去看看,湿的泥土都已经结冰冻硬。看来,在这里的冬天种蔬菜,不是一件容易事。但香菜和一种宽厚梗叶的青菜,似乎可以抗寒。这个,我要在这里待上至少一年后,才能逐渐地了解清楚。

沙溪的风

1

沙溪的气候,颇为特别。

冬春季节。除了昼夜温差大到20多度外,就是风。通过我近些日子的观察,基本是“午后起风夜半止”。也就是说,这风并不是如北方冬天那样,有时连续几天没日没夜地吹刮不停,而是在一天的固定时间,按时序开始和结束。

每天早晨,坝子里都一片宁静。四周的山峦,也在初升的阳光下,白色的雾霭缭绕。地面的草木上,则是一层盐一样的白霜。站在门前的露台上远眺山下,一幅朦胧的冬日乡野图画,铺展眼前。整个上午,也是十分安静的,阳光从容地照耀着万物。但是,只要一过中午,风便不知从什么地方奔涌而来,且越来越大,晚上更甚。躺在屋里,能听到外面树梢上呜呜的风声,犹如群兽奔突竞走。不过,一般到了下半夜,风声就会渐渐停息下来。次晨起来,一定又是天地宁静的一幅景象了。

2

不但是无常迅速。而且我在自然的观察中。犯了个主观主义以偏概全的大错误。

我仅仅根据一个多月入冬以来的观察。就轻率得出个沙溪冬春季节“午后起风夜半止”的结论。

就在我这个“结论”得出的两天后。很“现实主义”的大自然就给了我一个毫不容情的反驳。

昨天,一早起来,已经是风声一片了。而且这风刮了一天一夜。直到今天也没有停止下来的意思。也就是说,这里的风,并不是我认为的那么有规律。它们是无常的,它们受这个地方山川河流的节制,虽有自己的规律,但不是我可以靠想象去判断的。

好在,我不是一个固执己见的人。我承认自己认识和观察上的不严谨,并努力在以后的时间里,不再犯这种以偏概全的主观错误。

时时处处的安住。

早上起来,卫生间的水龙头,已经放不出水来了。厨房边的小池塘里,也结了一层冰。

这几天看天气预报,剑川沙溪这里的最低温度,已经达到零下6度。像我这样自由职业且住山里的人,还问题不大,如果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遇到这情况。若是没有备用水的话。不但做早餐会成问题,就是刷牙洗脸,恐怕也要困难。

现在是三九天中的头九。这样的最低温,估计还会持续一个多月吧。

晚上我在屋里上网或写作,坐在电脑前,就必须要打开电热器才能坐得住。不过,最简单的办法,还是洗漱之后,早早地就钻进被窝里面,然后将笔记本电脑放在枕头的位置。这样就可以上网或阅读了。只是由于要俯身用双肘支撑身体,想要这样的姿势在键盘上敲打写作。就有点不容易坚持长久。

好在,我现在一般要到早晨八点半以后才起床。这时太阳从东南的山背后升起来,一缕阳光透窗而入投射到屋墙上。此后室外的温度也就开始回升,到下午两点的时候,就会达到最高温17度左右。所以,起床后等我在卫生间洗漱出来,到厨房弄点东西吃过。也就到了九点多十点。这时坐在木露台上开始烤着太阳上网或写作,就已经没有了冷的感觉。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宋代无门禅师的这首诗偈,大概就是指说人生中的这些所遇吧。

安住当下,只要将心静下来。就会知道时时处处,都能拥有生命的安详和自在,而不用刻意地去要求和追逐什么。

约稿·梅花·明月夜

1

《知日》杂志的编辑一个星期前约稿,希望我写一篇关于禅与俳句的文字,刊发在最近出版的刊物上。我当时答应了,但却拖延了一个星期,迟迟不能动笔。本来是说好今天交稿的,但我还一个字都没写。

不是不能写,而是我不想重复那些别人已经说过的关于禅关于俳句的历史和故事。

我想,我应该表达一点自己的想法。但我一时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表达。

2

下午,太阳将要落山的时候。我沿着“禅思小道”散步。走到“老顾的土屋”那里时,看到老顾,他正将从地里掘出来的地参装包,准备背下山去。我们交谈了几句。他背着沉重的地参下山去了,我则从土屋一边的坡路下去。本来并没有什么目的,但却意外发现,坡道边的一棵梅子树,已经开花了。这让我大吃一惊。记得去年要到元旦之后,梅子树才盛开的啊。所以,与小林商定的“2013,沙溪梅花诗会”的时间,就定在了下月的19、20两日,也刚好是腊月的三九天。那时,山上的梅子树,才会一树一树地开满白色冷香的花朵。

我折了几枝白梅。返回庆慧庵这里。见曼甫已经关闭了庵门。我走到山神庙那里,去看那里的梅子树是否也开了。哦,谢天谢地,我的记忆没有错。这里的梅子花,只有很少的骨朵儿开了花,大多还都在沉睡中。当然,再等半个月左右,它们满树开放,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3

回到我的半山茅舍。找出一个陶罐灌满了清水,将一把白梅花插进去。真是一件美的珍品。我将这艺术品放置到木露台的木桌上。然后回屋取了相机拍照。我要留下这冬日傍晚静谧和清芳的感受。

黄昏来临。但月亮还没有升起来。

我不想写作,就打开一部几天前存下的在线日本题材电影《最后的武士》来看。

当夜幕降临之后,我看到一轮圆月从正东面的山峦后冒了出来。很圆很亮。“十五不圆十六圆”——是的,今天是壬辰年冬月十六日。一轮寒月,今夜圆了。

我一个人一边看着屏幕上发生在19世纪岛国日本关于武士的故事。一边不时的将目光投向窗上。明月在升高着。

到夜里十点的时候,电影看完了。武士道,武士的禅之道。悟,顿悟,不仅在修行中,不仅在俳句中,而且在武术中,在一个人的全部生活中。

我打开屋门,走到院子里。

哦,将这样的明月夜形容为“亮如白昼”显然太过夸张。但这样静谧的朦胧的明月之夜,我站在冷冷的碎石地上。俯瞰着沙溪古镇和沉睡一样的山下村庄,内心有一种如愿以偿的感动。

是,这样独自的山居生活。这样的月夜和寂静,是我半生追寻的一个梦想。

现在,我终于站立在了自己的梦想中。

开花播香的事业

山上的梅子树,渐次地都花繁香盈了。

大概从元旦之后,山上的梅子树就开始进行着一年一度开花播香的事业了。它们不是一块开的,而是次第进行。仿佛是怕某个进山迟晚了的赏花人,看不到梅花而留下遗憾的叹息声。我最早发现开花的一棵梅子树。是在老顾土屋下面的山坡上。但现在,山上大多的梅子树都开花了。当然,也有动作迟些的,现在还一树的骨朵。树有树的章程,开不开花,什么时候开,人说了不算的。

几天前,我午后上山,在我用干树叶铺设的“禅床”上躺着烤了会太阳。下来的时候,想在坡崖处的一棵大梅子树上折两枝梅花带回室内插瓶。不想一个不小心,竟然脚下一滑从坡上滚了下来。浑身弄满了草屑树叶,手也擦伤了。但我还是坚持再爬上去,折了两枝返回。呵呵,这也算是梅子树对我的一个抗议吧,谁让我要去折人家的花儿呢。

昨天,小林来了,因为后天就是梅花诗会举行的日子。他先来做些准备工作。午饭后曼甫、小林和我三人。一起沿着溪渠向山里走,想看看哪儿的梅花开得比较好比较集中。到时好带领参会的诗人们观赏。本来,我是打算走到溪渠尽头的。记得那里的山坡上,有一片很大的梅树林。但走到老顾的土屋那里,就看到坡下有十多棵梅子树,都在开着雪一样的花。我打开老顾的柴门进去,在白的梅花与翠绿的竹丛边拍了几张照,然后返回。

我说,诗会看梅花的地方,就定在这里了。

诗人们总会有一百个理由相聚在一起

“2013沙溪梅花诗会”,在这个新的一年的隆冬季节,在云南沙溪古镇临着茶马古道的“现代禅诗院”举行。1月18日与会诗人报到,19、20日两天是正式的会议时间。

1月19日,刚好是中国的“腊八节”,亦即佛教的“释迦牟尼成道纪念日”。所以,就有点很不同的味道。这天,大家要吃腊八粥。而佛教寺院要举行纪念佛祖成道普渡天下众生的各种活动。

庆慧庵的曼甫法师和兰若寺的林居士。在人群中穿行的身影有点与众不同。他们都是这次诗会的发起和组织者。

这天。是诗会开始的时间。相邻的庆慧庵却在举行一场别开生面的“阿扎力诵经会”,让来自全国各地的与会诗人们开了眼界。因为这场诵经会,原定9:30开幕的诗会,推迟到了11:00才开始。

远在成都的“零度诗社”在社长笑程的带领下,飞抵云南高原的茶马古道边。沙溪古镇当地“沙溪诗社”的老先生们也一行多人,气喘吁吁地爬上山来为诗会吟咏助兴。

还有当地以特色植物“地参”为研发加工对象的绿色环保企业,也在厂长杨女士的带领下,包揽了诗会期间与会者的伙食供应。

19日午饭后,山下福寿长村的女人们,又热情地组织了一场“白族舞蹈”表演给诗人们看,其中还有一场极具当地白族趣味的“霸王鞭舞”。

嗨嗨,真是因缘殊胜,殊胜因缘也。

舞会结束,现代禅诗研究会诸诗人带领与会者,沿着一条半山溪流,抵达一片梅园。为的是观梅赏花,酝酿接下来的诗歌朗诵情绪。

朗诵会在新建成的现代禅诗院亦即半山茅舍的地方举行。

成都来的美女诗人与大理电视台女主持人的朗诵固然招来了“长枪短炮”的不断爆响。但一位小沙弥的抑扬顿挫,以及一位八旬老者的哄嗡之声,更是将诗的朗诵引向白云之上。

是日,沙溪坝子的上空云白天蓝。同为现代禅诗研究会同人的我与何兮,继一个月前在成都相见后,再次相逢在彩云之南。

是夜,一弯新月当空,无数寒星闪烁。而半山之上的现代禅诗院竹篱院内。一盆篝火燃出阵阵温暖,伴着歌吟之声以及松鼠们的梦呓。一直持续到午夜方休。

【作者简介】南北,本名王新民,亦名王新曼,河南新郑人。曾旅居开封、郑州、成都、黄山、上海、昆明、大理等地,现居云南沙溪。诗人、独立作家、素食者。出版有《幸福在心》、《南北先生行思录》、《一诗一画一菩提》等诗歌、随笔及诗画评论集多种。主编有《菩提树下一现代禅意散文选》。作品《蚂蚁的救助》、《去繁就简的人生》等选入小学语文课本和多种中学教辅读本,并译为英、日、法等多国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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