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仕淦
宇宙最不可理解之处是它是可理解的。
——阿尔伯特·爱因斯坦
之一:奇点*或开始
是第几日创造天地初萌的清晨,抑或是最后一场洪水过后阳光初霁的午端?
这肇始的景象,光已分辨出多维的色彩,尽管天空还裹挟着滚动的夜色,大地吞吐着一层薄雾还遮蔽着万物的声音。
一切就从这里开始,奇点爆炸**已经发生。
光波动着,星系**运行,晶莹的鸟群牵引着波粒混沌空冥的大河汹涌迁徙。
“荒荒坤轴,悠悠天枢”——九颗太阳陨落,这最后一颗从东方出发,巨大马车辚辚驰骋,循环往复驶于旷野和大海之上。
大地河水升涨,火在岩层深处激荡流淌。
一枚坠落滑翔中的碎片万种生命正被孕育。
当一条虫豸在光芒的水声里打开眼睛,——我,在一棵芬芳馥郁的果树下醒来。
寂静的风,穿越植物侧身竖立的耳朵,在光波羽翅般颤栗着的琴弦里,我已听见你深情而急切的呼唤——
那来自波涛无限深远的呼吸与心跳。
此刻,此刻一切正在行进——而我,在光的哪一条维度上飞翔与滑行?
注:*奇点:时空中的点,在该处物理量变成无穷大。
**大爆炸:宇宙的紧致、灼热的开端,大爆炸理论假定,在大约137亿年前,我们今天能看到的宇宙的部分只有几毫米那么宽。现在宇宙变得非常大非常凉,然而我们能在弥漫于整个太空的宇宙微波背景辐射中观察到那个早期宇宙的残余。
***星系:由引力束缚在一起的恒星、星际物质和暗物质的大的系统。
之二:时间或轮回
光,涉过亿万年。
在这个黎明,朝霞的鳞羽爬满天空的躯体,而暗棕色的马群凌风而降。蹄声如鼓,那飞扬奔腾的幻影,最黑亮的一匹正朝我而来。
是的,是他——光与影交替的瞬间,我们交换了眼神。
沙洲上,鸣禽扑腾着,有歌声时近时远,那光芒一样的身影时隐时现,我的马匹打着响鼻,低头饮水于青青草岸。
光,涉过亿万年,我依然卧在水边,
无法记忆泥土如何生长出骨头,血从何处而来抵达我体内,而多少次生离死别我呼喊着你,多少次复活与惊醒只在你光芒的撕裂与缝合中。
每一个黄昏和清晨,进出你的梦境,穿越你预设的隧道和为我虚掩的门。
光的十指抚触前额,在水边,在这一棵果树的芬芳馥郁里。
寂静响动,意料中柔软潮湿的长影自草叶深处逶迤而来。梦境依旧、孤独依旧,恐惧与迷惑的巨大欲望依旧一
淙淙流水挟带着隔世低语缠绕我,而这是第几次轮回?
那光芒一样的身影自升腾的烟霭中飘拂而起,又一次掠过水面。
我的马匹仰天如风嘶鸣——启程,启程,我已启程……
之三:引力*或诱惑
光,照临每一颗星体,夜色透明。
那么多星星醒着,是眼睛。是万物含在叶尖上的泪滴,是我双手精心镂刻在石头和龟甲上的符号形体。
而哪一颗星是我,哪一个星座属于我?
定庚星早已升起,北方山岗之上,长勺座正指引我向你追寻——
被你创造,我醒来,第一枚果实咬在牙尖。
当另一颗果实坠落砸在我头顶,九颗行星正绕着太阳旋转,大海以潮汐呼应着月亮的升降与圆缺。
是的,居住在果壳里,你总以一枚果实惊醒我、启示我
虚无万有,万有引力——一种定律,一种绝对存在!
光喧喻你的秘密,挟带着你的意志。
落叶飘零,而翅膀扶摇于大风之上;身影匍匐于大地,而我必须直立行走。
然而时间穿透果壳的裂缝里,只有死亡与诞生被你的光芒照亮,只有死生轮回中不断被你呼唤而苏醒的肉体与灵魂。
因此——蛇的诱惑就是你的诱惑——
我永恒的追寻只因你无处不在的光芒和弥漫无极的牵引。
力场推动着、制约着,波粒涟漪荡漾扩张,一环又一环交首结尾,在明与暗无始无终的交媾中拥抱、融合——
一切行进,精密有序,精美绝伦。无论我在哪一条维度上飞翔与滑行,只因你涉光波而来,又涉光波而去——
一条亘古空冥的大河沐沿我、包容我、泅渡我……
注*引力:自然的4种力中最弱的力,具有质量的物体正是用它来吸引。
之四:黑洞*或深渊
飞翔、滑行——漫游、漂泊……
在这巨大弥漫的白色漩涡里——
从一开始就进入你精心预设的轨迹,并非坠落中任意的一枚碎片,被我命名为地球的这一颗星体,是你赐予我最初的家园。
因为光,水和火和土循环穿透,季节的短尺丈量着我与万物共同的历史。
而我拥有另一种时间,因为你,背负着家园远行。
也许,只是一场泡沫。
夜晚和白昼相互吞噬,暗物质隐匿潜伏。黑洞,无形巨鳄的嘴巴喷吐着闪电蛇信,巨大黑暗的胃储藏着不可预知的世界。
宛如身处透明的器皿,眼力所及只是光所折射的表象,你给我一双肉眼遮蔽着你深藏不露的真相——
我深陷深渊。
远处星体越来越快地撤离,宇宙膨胀继续,我的漂移继续。
告诉我,一切自何处而来?一切何以如是运行?
哦,只因这亘古的疑问,我曾槲寄灵魂,曾死于火和绞刑,也曾戳穿神的面具,宣读对上帝的判决……
猜想和观测你的真实存在,追寻你的秘密足迹,我已踏上千年之前奔月梦想的那一方土地。然而——
背负家园远行,灵与肉,从出发的一刻开始就携带着不可愈合的伤口。
更深的黑洞潜藏体内,这末日的挣扎与爬行,灾难不可避免,而最深的苦痛源自对你的追寻只能是一种永恒的趋近——
不可企及,而漂泊是思念你的唯一方式。
是否,这就是你设下的陷阱与迷津,就是我孤独而无以逃脱的必然命运?
深陷深渊——
在这巨大弥漫的白色漩涡里——
漫游、漂泊——飞翔、滑行……
天空(节选) 唐朝晖
1
上午,在与睡莲最近的地方坐下来,背对大海和变化莫测的风景。
这里是路的尽头,没人会来到这里。
整座城市,没有一个人知道你的名字,你也没有记住任何一张写有名字的脸。
三朵睡莲立在一簇莲叶中,你能够在极端的孤绝中找到特立独行的某种方式吗?
每一步都是一个问号,串成的链之路,顺利吗?
孤绝的选择,是对自己的拷问、鞭打,伤痕久久地印在黑记的下面。
晚上,莲躺在水中的叶上,含苞而睡。
待晨破蕾而放。
2
终生穷尽的,就是你的肉身找回灵魂的翅膀,给出一个纯净的安居之所。
人造化出来的阴影和出人意料的不平事理隐藏于不可究的岩石中,极端的书写才有可能触及到它悠远的咆哮。
它不是虚构之物,是你一次次接近心境终端的种种暗示。
那里,你不再受到无穷的欲望的控制、牵扯。你自由地选择场景和色彩,心灵与肉身不会再纠结、相互猜疑,已经和你多证实了暗杀的武器从各个部位出发,千奇百怪的招式,只能用身心疲惫来概括战斗过程。
“不要责难。”
“应该受到惩罚。”
“它也没有办法。”
“谁能控制。”
“这是天意,天命如此,何人能敌?”
不要再甄别构造成分元素了,争论的理由各自都已足够充足。
灵魂清风细雨地飘过昨天的伤痕,记忆永存。你理解身心与植物一样,需要空气、阳光和水。
你只是想唤回那一群群精神失常的孩子,让孩子们的左手握住右手。翅膀在爷爷辈已经只留一个隐约的痛,爷爷说,年轻的时候,身体两侧和背部,在挺胸拔背的时候,会生生地疼,中年以后,腰,弯了,背,驼了,连疼的意识都没有了。
爷爷说,小时候,看见过村子里的一位老人,身体是有翅膀的,像手和脚一样自然,看到的人都舒适坦然,空气清新。
3
藏身于一个图书馆,亿万种信息浅浅地隐含在每一本书里,拿起它们,手上的书页就会颤抖,浸涵了百年的水汁,急不可待地,一页页像水车一样,自动翻页,旋带起低处的水,输给高处的干涸之处。
做一个图书管理员,给你一片钥匙,晨光穿透轻浮的灰尘,洒在书脊上,地板上有时光的声音,移动窗棂上的线条。
博尔赫斯在重讲一个故事;史蒂文斯在工作之余以虚构之名画出灵魂的声音;艾略特,一朵迷失在弹痕血迹里的残败之花,飘逸着灰色的光彩:圣琼·佩斯,从暖暖的童年出发,远征一个又一个由心灵挟持的营帐:沈从文走过的那条河重新打湿书的章节,巫风鬼气,萦绕在流水的河声里,一个靠近悬崖码头的村镇,放大局部的记忆,失重于心。
趴着,站着,躺在地板上,任何一个姿势都可以亲近那些尘归尘的书页之思。
你在镜子的背面重新找到自己。
4
临近睡眠的悬崖,梦的界碑阴沉着脸,黑夜绵长地铺满了两个世界。你扶着石碑,担心被吹进黑色的风中。
5
读着一位死者翻译的另一位死者的诗集。作者们刚刚去世三年。
阅读构成了你一次镜面式审视。从标题到诗歌本身,从序言到译后记,心灵境地的城池不断地交接换替。文字的战士随硝烟进退。你擦拭着镜子上的水汽,急遽流落下来的水珠窜成一个个符号。握住一双从里面走出来的手,飞过田野的激情,凌晨回家。
你置身于书房,心已经随一匹马而去。
6
你听到女人的哭泣声,随着阅读的节奏,一声接一声地哭泣。偶有嘈杂的多声部的哭泣声加进来,但听得不是很分明,是和声式的哭泣。
几张脸横着流过你的身体,其中一张面具脸恍恍惚惚地从左边出现,在右边消失。
是女人们在哭泣。
中间没有你深爱过的女子?
7
你已经做到了,在身体两侧。
声音呢?
树站在篱笆外面,整个冬天,一言不发。枝条,素雅地一根根填满天空。只有粗树枝,一片叶子也没有。
风骑在白马上,远观其变。
农历二月初二,龙抬头。
树林里有人说话,是鸟的天使。红棕蓝黑条相间的羽毛,鸟鸣叫着飞过窗前。凝视树枝的最前端,灰色的树枝里饱含着一小滴绿。
灵物不动而动,自然流淌。
谁在冲破树枝的每一个关卡,开花之后,才有叶子。就这样看着你,远远的近近的看。
春天正艰难地涉过一条没水的河,岸床里的沙石风化成岭。
你还是一言不发。
你知道,只要一个拥抱,春天就来了。
8
一些物质组台成办公室,一些物质组合成职称证书,一些物质组合成汽车,一些物质组合成街道,一些物质组合成平台,一些物质组合成话筒,一些物质组合成生命,一些物质组合成家。
四千米高空之上,云复制着下面的物质:
一些物质组合成湖泊,一些物质组合成峰谷,一些物质组合成路,一些物质组合成漫天的羊群,一些物质组合成拥抱的两个人。
下降,穿过这些物质,这是一些白色的云,空茫一片,都是云,这个时代被称为云时代。
穿行在云中,你不停地说:什么都没有,什么也没看见。
云的物质在太阳光中白得晃眼。
Mariana(玛丽安娜)及其他——10月1日于“愚公移山”观Childs*的电声表演 李有兰
录音器在合成他和女伴的声音
冥王星一般,铁索提起我们的工厂
顺简单铺设的张自忠街道向下滑行
铜管乐器向后使劲扯队友的头发
直至音频的涡流降下
只剩体表上的两个烫红的小点:面对面坐成一圈,现在,这些日本能剧大师
敲,敲打面具(让她原地跳转)
那金属光环中是我们的海
蓝色的金矿,中年富翁慢慢地向我游近
探出头,看见焦糖的黑斑群岛
是阿拉伯毛毯上某人的杰作?
拉坯,绘彩,把生泥罐推进陶窑……
礁石式样的吧台上摊晾有我的锡铁壶、手电筒和短裤
而一九九三年的缅甸人仍没有回信
干杯吧,朋友,为你践行。两匹长犄角的玻璃马车在冰面相撞。摇滚歌手拖长他的吉他,
像输油管,一条蛇
闪出滑稽的红信子——
那是火,我有过她九次,在信号塔,在桅杆
在弗拉维安圆形剧场,打翻吊灯,扑上另一只
多么自私的求生之力,在零摄氏度的刀刃上
来回爬动一只铅甲虫,切开你作为多数的直觉和少数的瓦尔普吉斯之夜。你的七重楼船,
七艘和你的红裙
高高束起。它醒来,在街上,咬你的每一个圆形器官
像现在,皇后酒吧与礼拜天都给朋友的婚礼搞砸了。从天桥倒下的跑车
敞开顶篷,调频,指向尿意一一
保持清醒!中年富翁端着酒走近,问我为什么感伤
“Ou se trouve……”他说哪里?你把你钉在哪里?
夜里的引航道已铺就,明天,我会和我的蜥蜴在一起
用皮肤给甲板上釉,再把硬币敲进
自动售货机得到电报:紫红的玛丽安娜号罹海难。
我们在那些年说着一只兽,口吃,却吞吃一切
黑色的裹臀皮裙,左手提铲右手拿桨的黑小鬼
戴着非洲的尖顶矿帽
跟从被他推动的金眼
四轮马车才找到尼罗河下往生的甬道
我决定冒险,割下他的头
像一九九三年的缅甸人那样,听,去听吟唱着的他的马赛克的脸,蜡液在耳中裂开
看看我,走进我或者成为石头
我相信爱的神秘已让她疯狂,我父亲的妻子
向我层层展开被它们——甚过她肤色的发束
像书页翻动——吸食的快乐的图像
但高速公路上的旋转门被队列推动
撬开,掷入一枚方块J
王子和他所侍的盾徽翻面
自私在此与她互换位置
是,他的手已撰住她的心
但她——万象美的母亲和下降的
情人——不该跟他走。我不愿数我自己
打着父亲的旗号,筑城,我刺杀
他,我的朋友拿起牡蛎壳,专心调色
我不愿说他,不愿再翻大部头的东南亚史
图书馆的十字步道剑般向前劈砍
他紧盯画布,脸被牵扯,牵扯者
不让强光跳转分毫
不让梯子搭就的图层塌缩
每一分热望都会成为她的肌肤和快乐。
不愿认出她,我要出航走访
新鲜的矿石颜料。辰砂、雌黄、刺身样的石榴子石、青金石爬行至台上
在被摄像头瞄准的舱室
吸尘器或是新刺激的出口
培植着石膏,由上而下
倒灌入母狗体内的
尿意。在湿热天气的九月
A bass guy旋紧我的小红伞
在什么也没发生的演出现场,Paul端起
鸡尾酒和西班牙语和我的女伴交谈。
递出晚安,我起身敲开厕所的门
高跟鞋上挂一只瘦高的钨丝灯
她端起银盘(其上的)
大脑伸出索吻的捏紧柿子的手,是皱巴巴的床单。
子超楼
七月二日,铁皮鼓小姐的快乐由远及近
床两侧的暖气片夹起我的耳朵
天花板抵着睡眠,慢慢凹陷
此时,跟着舞踢踏的南京定是被消防车包围的
“Bonlour,Monsieur Mondrian***.”在底楼
清晨,她错过我,电梯在我们之间
上下运输方形的色块:西伯利亚的火车
顺卡普辛路驶向大咖啡馆****的客人
踩碎玻璃杯,我抓紧手中的Yellow Ticket
只怕这是久等的梅菲斯特和绿色
奥的斯****先生递来的礼物。一只兔子。
“甲流”时期的爱情(外六章) 张小迪
那年,从欧洲大地到大不列颠,“黑死病”正在冷寂地慢慢肆虐。
在家中躲避死神的牛顿,突然被那颗伟大的苹果砸中。
天才就这样,在瘟疫的年代诞生了。
如今,“甲流”炙烈地迅速蔓延。
人们回避自我的身体,逃避巴塔耶的色情。
苹果默默回归平凡,爱情偷偷地发炎。
尽管亲热的外表滔滔不绝,却掩饰不了一个不经意问的喷嚏。
瘟疫不再孕育天才,但会继续制造感冒。那是——我和你之间的政治。
世事艰难——送给疼痛中的日本和爸爸妈妈的歌谣
北京的雪已经下完,天气渐渐暖和。我的棉袄太久没洗了,挤地铁时我闻到了自己疲惫的汗味,还有夹杂在线缝里的,发霉的重庆的雨……漫漫在我皮肤上发酵,在我心里发酵。
到站了,我青春的王冠跌落。我的骨头酥松,脚迷失了方向……
爸爸,今夜的晚风送给你,悲伤我留下。
妈妈,今夜的星星送给你,泪水我留下。
今天我遇见一位大姐,她长着一张沮丧的脸。她对我说:小伙子,世事艰难!
世事艰难,心声奏响的和弦。
世事艰难,潮湿的延音踏板。受灾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经蹉跎。
世事艰难,神啊!请把最后的琴键按下……勃拉姆斯未完成的《安魂曲》。风暴是否将卷着我们的行李,带我们上路。
世事艰难,神啊!请把最后的琴键按下……勃拉姆斯未完成的《安魂曲》。风暴是否将卷着我们的行李,带我们上路。
妈妈,我昨晚梦见世界末日。崩塌的天地间,我躺在阴冷的床上,等待一切化为乌有。我觉得那一刻很幸福……妈妈,这是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广州的红灯区——致gugu
北京的我,广州的你。繁华的城市,新鲜的人群。路途劳顿,都留在梦里。梦里的爱情,还在心中。经历路途中的沉睡,等待在下一个城市苏醒。
电线,路标,星星的轨道,能够改变的全都面向未来,剩下的一切只有现在。
只有现在。北京的五月下起了雷阵雨,闷热潮湿的天气,像是你在夜里朝我打了一个喷嚏。这时身处广州的你是否已经睡上了天河北路的街道旁一间小旅馆的旧草席,因为听不懂霓虹灯下南方姑娘的粤语,所以默默地一个人守候着羊城的黎明。
当MSN里的朋友一一下线离去,你现在是否也会百无聊赖站起身来,走向旅店的水房,准备洗洗袜子,晾干心情。可一出房门,一个大方又健康的旅馆服务员撞上了你。
她一边热情地给你抓上一把花生和瓜子,一边操着夹生的普通话温柔地告诉你;出门小心碰上广州的红灯区耶!
于是你是否又扫兴地走进屋里,翻出压在背包底处的圣经,默默地,和同样身处异乡形单影只的我一起,等待空洞的好运。
在长沙
革命岁月里的先验论者们,在一场雨中决定了我们今天生活的轨迹。国家的命运孕育在鲜红的辣椒里。
北去的湘江,弥漫着槟榔味。潮湿的季节,橘子洲头扛着一颗硕大的头颅,沉浮于苍茫烟波中。
城市间的距离应对出历史的沟壑。百年孤独,那些躺在岳麓山下曾经指点江山的蛮哥们,谁还同学年少,谁又风华正茂。谁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挥斥方道,粪土当今万户侯。书生意气,电视机里娱乐至死。歌舞激扬,携来超女快男问屈子。
混乱的六月,嚼碎在嘴里,溃疡的梦。先行者只是为了不悲伤!
在重庆
凌晨三点半,等着雷声响起。雨水伴随鸡叫,敲打着石棉瓦。
凌晨三点半,邻居家的猫爬出阳台。在垃圾堆里寻找,丢失的鱼骨。
凌晨三点半,路灯下一个醉汉。打着雨伞,走着钢丝,吹着口哨。笑了又忧伤……
凌晨三点半,我把安眠药吞下。穿上夜行衣,等待刺客来临。
云大的夜
几片云沿着翠湖的方向徐徐漂移。我的脚下,就是大西南那条著名的,通往知识的阶梯。
这里交易知识不交易爱情,而恋人们为了在廊亭里索吻,甘心忍受着蚊子地叮咬。他们夹紧着各自的裤裆,然后抱怨:这个让人蛋疼菊紧的季节。
他说他是工业时代的贾宝玉,却爱上了网络世界的潘金莲。我劝他,不如把烟戒了,然后蓄上胡须,做个被和谐的西门庆。给自己的心脏打上一针麻药,等待迎接那个即将来临的……无法预知的自我。
安宁,夏至
昆明以西,三千分之一光年,通往黑暗细节的管道,在安宁的夜色中延生。
我把坚硬浑浊的左手,轻轻扣在你柔软而甜蜜的胸脯,静静地等待天亮。
难以想起故乡这个词的意义,只好一起看着床前的明月光。
今天夏至,我已经被燃烧过了。等不到冬天,风就把我吹散在云的南边。也许在秋天里,会留下一张情人的嘴,固执地讲述着,没有人爱听的故事。
又为一朵乌云歌唱,那是我为你晾干的心脏。
主持人语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大部分散文诗作者纠缠在散文诗“是什么?”的怪圈中打转。可喜的是自“我们”散文诗群诞生以来,“我们”远离了这个怪圈,把精力放在“怎么写?”与“写什么?”的探索之中,从而涌现出一批令人耳目一新的作品。这里推荐的几位作者,从各种不同的角度为我们呈现散文诗表现的可能性。在这些作品中,知识性、审美性、思想性、当下性等问题得到了艺术的创造性展现。
——灵焚 爱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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