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峰 刘永跃
瓦乌,南苏丹第二大城市,位于热带雨林向沙漠的过渡地带,是中国维和工程兵大队和医疗队的部署地。2012年11月中旬,济南军区第10批赴南苏丹(瓦乌)维和部队338名官兵,搭乘各类飞机33架次,辗转三地,单程飞行20多个小时1万余公里,全部抵达联南苏团瓦乌基地,接替第9批维和部队官兵遂行联合国赋予的工程和医疗保障任务。我们随同军区交接指导组奔赴南苏丹瓦乌,实地了解维和官兵遂行任务情况。
出发前,某集团军在济南遥墙机场组织了盛大的欢送仪式。一位家属带着年幼的孩子,捧着鲜花,在大厅里注视着自己即将出征的丈夫。部队要登机了,孩子哭喊着爸爸,想挣脱母亲的双手,冲到登机的队伍里。母亲轻声斥责着,紧紧地搂着孩子。官兵们默默地排着队,走进安检通道,遂行维和任务的自豪感与别离家乡亲人的失落感交织在一起,难以名状。
由于国内外种种原因,这次轮换接连推迟了两次,任务期比原计划延长了两个多月。抵达瓦乌机场,第9批维和部队指挥部主任汪中华来迎接指导组一行,黝黑的脸庞,灿烂的笑容,如果不是一身迷彩,站在机场地勤人员里根本认不出来。恶劣的环境条件、繁重的维和任务和巨大的精神压力,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很多。南北苏丹分裂后,围绕两国边界划分、石油分配等核心利益冲突不断,针对联合国人员的武装袭击、车辆劫持、偷盗事件时有发生,通货膨胀、食品短缺、部族冲突等社会问题突出,疟疾、黄热、黑热等10多种传染病盛行,338名官兵生命安全时刻牵动着他的神经。在执行任务途中,先后发生10余起不明身份武装人员拦截维和部队车辆、索要钱物的情况,汪中华带着贾利军翻译与当地政府、苏人解和部落酋长反复沟通协调,化解了一次又一次险情。
第9批维和部队还担负着马普尔、科瓦乔克两个方向工程保障任务,施工点距离瓦乌维和营地只有几十公里,道路条件异常恶劣,往返一次需要一天左右的时间。官兵们每次外出驻点保障,都要坐上一趟“过山车”。很多战士上车前不敢吃饱饭,怕在路上颠吐了。由于是临时部署,营地设置比较简陋,大家都住在大帐篷里,蚊虫叮咬与酷热炙烤成为官兵休息睡眠的最大敌人。帐篷内的温度最高的时候能达到60℃,官兵们乐观地称之为免费“桑拿房”。南苏丹的蚊子种类众多且来去无声,大多携带传染病菌。医疗队有位医生单是蚊虫标本就做了40多种。拎着杀虫剂、点着蚊香片、摇着硬纸块是夜间如厕一大景观。纵使熟练掌握了喷、熏、驱、挂(蚊帐)等防蚊虫叮咬的4大绝技,还是难以逃脱南苏丹蚊虫的热烈追逐。医疗队副队长邢华林,由于蚊虫叮咬患上了疟疾,在50多摄氏度的气温下盖着被子还打哆嗦,体重一下减轻了26斤。
10个多月的维和,使中国维和部队与瓦乌人民紧紧地联系在一起。瓜玛琅部落酋长芭比一提到中国维和部队就赞不绝口,一批又一批的维和部队接力帮助他的部落开挖水塘、修筑道路、翻建学校和实施人道医疗救助,改善了部落民众生活条件。每一次维和部队到访,他都提前集合全体部落成员,组织盛大欢迎仪式,载歌载舞,以最淳朴、最原始的方式表达对中国维和部队感激之情。天主教卫生学校校长格蕾丝是印度人,指导组一到,她就热情地与汪中华和医疗队李大同拥抱,不停地抱怨为什么周末来访以至于她的学生见不到中国维和官兵。由于这所学校医疗设备落后,第9批维和医疗队义务接受了4批60多名学生参观见学,还专门组织讲座,安排跟班实习,成了卫生学校名副其实的实习基地。罗佑拉中学位于瓦乌城郊,依山而建,是瓦乌地区最大、教学质量最好的一所学校。维和工程兵大队在这个学校开办了中文班,每周五上两节中文课。起初只有三四十人,到后来发展到一百多人,一个大教室挤得满满当当的。指导组来到这个学校,很多学生都会说简单的中文,“你好”、“欢迎”、“请坐”……学校一位教物理的班主任老师告诉我们,在一次“你最向往的国家”问卷调查中,超过一半的学生填的是中国。来自南非的联南苏团DDR部门主管帕特瑞克先生,起初对中国军人有些偏见,认为中国维和部队很难按时完成马普尔DDR工程(联合国为帮助南苏丹遣返军人就业培训的一项利民工程)。维和工程兵大队在南苏丹原始丛林风餐露宿,顶烈日,战蚊虫,提前两个月完成施工建设任务。南苏丹DDR委员会主席专门向南苏丹总统、中国常驻联合国代表李保东大使和联南苏团负责官员写信,感谢中国工兵为南苏丹和平重建作出的突出贡献。
维和部队后勤保障由联合国负责,除了土豆、洋葱等易于保存的蔬菜外,很难吃到绿叶类青菜。在瓦乌营地其他出兵国官兵心目中,有一个秘而不宣的共识:中国维和部队饭菜好吃。每次组织外交性宴会,总有很多人不请自到、饕餮大餐,如何足量而又不浪费地做好接待准备,成为炊事班长最头疼的事情。吸引外宾的除了中餐独特口味外,最关键的是只有在中国营地才能吃到新鲜的蔬菜。中国维和部队营区内有几片绿油油的菜地,种着南瓜、豆角、玉米、辣椒等十几个品种,一年能收获1万多斤蔬菜,很好地调剂了官兵一日三餐。中国维和部队饭菜好吃,也不能总去。联合国瓦乌基地、苏人解第五师、圣玛丽护士学校等都通过各种渠道要求中国维和部队为他们开垦菜地、传授种植技术。南苏丹农业部长还亲自率领1个代表团,参观中国维和部队蔬菜园地,学习种植技术,推广种植经验。
丰富的传统文化是打造国家和军队形象的一张名片。第9批维和部队出征前就组建了锣鼓、舞龙、秧歌、拳术等26支特色文化队伍。告别瓦乌之前,他们专门组织了一场演出。警卫中队战士先后表演了头开钢板、铁膝碎瓦、铜手破砖等硬气功,尤其是“少林小子”张传毯飞针一甩,绣花针瞬间穿透玻璃,扎破气球,让所有观摩人员目瞪口呆。苏丹人民解放军第五师师长和肯尼亚步兵营营长不约而同地对我们请求说:“请你们派出教官,训练我的士兵!”
维和是准战争行动,官兵们时刻面对着各种考验。但是与恶劣的环境相比,最难割舍的是对祖国亲人的思念。维和工程兵大队战士安利祥的母亲身患癌症,一直靠化疗维持。为了能见上儿子最后一面,她忍着巨大痛苦强行做了二次手术。家人也四处举债购买高价特效药延长她的生命。然而轮换日期一推再推,母亲脆弱的身体和贫困的家庭无法承受疾病的重压。通过远程视频,安利祥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撒手人寰。撕心裂肺的场面,让在场的人无不潸然泪下。孙世涛和鞠叶是一对夫妻,都在401医院工作,有一个3岁的女儿。单位抽组维和队员时,夫妻俩一同递交了报名申请。医院领导考虑到孩子还小,只同意一个人参加。夫妻俩都抢着要去,谁也说服不了谁,最终一起踏上了异国他乡的维和征程。在医疗队,夫妻两个个头很高,分别是男女班的排头兵,工作上比着干,生活上相互关心,是一对不折不扣的维和“夫妻档”。每天晚上,夫妻俩必须做的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一遍又一遍地翻看孩子的照片。张健,联勤某分部四级军士长,连续4次维和,是整个瓦乌营地的义务修理员,精通发电机、水处理设施和空调设备维修保养。女儿现在3岁7个月了,因为执行维和任务,他总共和女儿见面的时间也不过有半年。女儿出生的时候张健还在苏丹,回来的时候孩子已经4个月大了。他说:“在工作上找到最高大乐趣,想家就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工作上,把自己搞得越累越好。就什么也不想了。”维和期间,第9批维和部队有7名战士家庭发生涉法纠纷,20多名官兵面临晋职晋衔、士官选改和技术级选升,6名战士直系亲属去世,16名官兵妻子分娩。每位同志都把个人和家庭困难深埋心底,默默地转化为报效国家、献身使命、维护世界和平的实际行动。医疗队传染兼防疫医生蔡森,在出发前就给即将出生的孩子取好了名字:生男孩叫蔡维和,生女孩叫蔡苏丹。孩子出生时,老蔡正在组织营区灭蝇防疫,得到消息后,兴奋地逢人就说:维和生了,9斤6两!维和生了,9斤6两!
交接轮换的时间短暂而忙碌,很快就要返回祖国了。飞机在南苏丹首都朱巴一起飞,机舱里一片欢呼声,每个人都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兴奋地聊着回家之后的打算。贾利军说:“回国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家小面馆,吃上两碗地地道道的河南烩面。”他主要是负责外事协调,整天面对的都是西餐和牛羊肉;医疗队后勤助理员鞠少华说,他回国第一件事,就是好好给老婆孩子做顿饭。出国维和10个月,妻子伺候老的、照顾小的,没有一句怨言,他心里觉得很愧疚。
飞机平稳地降落到郑州机场,又是一阵经久不息的欢呼声。只有离开了才知道想念,只有经历了才知道珍贵。踏上祖国的土地,呼吸着祖国的空气,目睹社会主义祖国蓬勃向上的生气,才真正体会到了国家的强大和生活的优越。官兵们拎着行李,陆续出关了。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和一面湛蓝的联合国旗被高高擎起,走在队伍的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