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错,我也没有

2013-04-29 00:44汤米
南都周刊 2013年50期
关键词:万里行公益青少年

汤米

年度人物 肖敬

获奖理由:

创立我国第一个以加强生命教育和预防青少年自杀为主题的民间公益群体,在28个省市(包括港台)拥有志愿者,建立十多个工作站。

2000年肖敬读初二的时候,有两个同学辍学后因犯法被抓。这年年末,十个少年在教室里讨论说要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其实我们当时并不知道要做什么,可能是年轻气盛一时的心血来潮吧。”随后他和几个要好的同学发起了“春谱筹建委员会”(“关爱生命万里行”的前身)。“春谱”即谱写青春之意,活动的主题是拒绝青少年犯罪,他想通过对同学们进行法制教育等形式。作为组长,肖敬带领同学发倡议书,在学校举行演讲,这一举动让他成了学校的小名人。

这个由初中生组建的公益机构,现在已枝繁叶茂,成了国内颇具影响力的NGO。

生于1986年的的湖南醴陵人肖敬作为创始人,做了13年的“关爱生命万里行”,说这个20多岁的青年人把半辈子贡献给了公益事业,倒也名副其实。

“关爱生命万里行”活动小组是我国第一个以加强生命教育和预防青少年自杀为主题的民间公益群体,目前在全国28个省市(包括香港和台湾)拥有志愿者,在全国已经建立十多个工作站,为青少年和弱势群体提供心理和社会支持服务。

自己也经历过生死劫

肖敬感情丰富而细腻,他那种悲悯心和社会责任感似乎与生俱来。他回忆自己的童年时代,“带着伙伴们栽种过一大片向日葵,从播种、浇水、锄草,再到成熟的季节,我们看到了一种生命慢慢的成长, 远远看去,它们真的太美了,那么亮的金黄色, 那么可爱的脸庞,是我无法用文字能形容的。”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他的一个同学离开了这个世界,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有一个同学得了恶性肿瘤辍学。两位同学的遭遇,“让我意识到了生命就是那样的充满着未知和脆弱。”

肖敬自己也经历过生死劫。

初中的第一寒假,独自在家的他出于好奇打开了液化气罐,一不小心点燃了自己的棉袄,火苗蔓延到了全身,头发都烧着了,等到从外面买菜回来的妈妈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基本失去知觉。尽管得到及时救助,但到现在他的身体还有那次劫难留下的痕迹。

烧伤基本被治疗好了以后,体弱多病的他又面临比烧伤更大的考验。他又住了院,当时的主治医生跟家里人说他应该活不了十五天。“姑姑背着我哭了,舅舅和叔外公都用头撞过墙,平日最爱哭的老妈却出乎意料的没哭,强装着笑脸,但我能明显感觉到她的手在发抖。”

他每天都会看到有的人离去。 但他觉得不管上天给的生命多短,都应该享受生存着的快乐。“所以在医生认定的最后十五天里,我就以这种心态努力地生存着,十五天后,几百个十五天后,我还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2003年,肖敬在报纸上看到这样一条新闻:人民大学商学院二年级一男生跳楼身亡。这事儿对他震动很大,为什么一个好好的生命要以那么难看的方式结束? 从此,他近乎偏执地关注起了自杀问题,搜集了大量青少年自杀的案例。

从一开始就面对各种质疑

肖敬曾起草完成了《中华人民共和国自杀研究与干预条例(建议草案稿)》,2007年3月11日,在全国人大代表、博士生导师叶青得到湖北代表团29位代表的认同,作为议案提交给十届人大五次会议大会议案组,这是我国首部预防自杀的议案。

肖敬和他的“关爱生命万里行”曾在2005年和2010年两次得到时任国务院总理温家宝的批示。总理的关注极大地推动这个民间组织的发展,肖敬本人的知名度也因此越来越高。

2006年《长沙晚报》一篇报道,“关爱生命”的肖敬成了公众人物。

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朋友加他的QQ,有的是在校的大中学生,有的是已经工作的同龄人,有的是父母亲,有的是研究员和志愿者, 有的是真的很绝望已经有了自杀计划。他数十个QQ里面大概有几千人。

肖敬给那些需要心理辅导的青少年写过几千封回信,在他帮助的青少年中,最长的与肖敬一起生活了104天。16岁的高一学生月儿是河南人,因为长期得不到父母关爱,又加上早恋问题,绝望中的她认为生活已无眷恋,有强烈的自杀倾向。经沟通,肖敬发现她喜欢诗歌,通过巧妙的心理暗示,慢慢引导她认识到生活美好的一面。

但做公益并不总是收获赞扬和开心,肖敬从一开始就面对各种各样的质疑,以及他的自我反省,他常用一句话形容自己的公益历程:痛并快乐着。

有个网友对肖敬说:“你知不知道你很欠扁,自己没能耐去挽救每个人的生命,就不要在报纸上把自己QQ说出来。”

话很刺耳,但肖敬觉得这位网友说得也没错。他甚至检讨自己,“就不应该哗众取宠般地走向公众,还拿着那些朋友为自己歌功颂德。”

很多人问肖敬,在他接触的求助者中,有最后真的离开了的人吗。“有!我完全可以确定地说,这是我的惭愧和耻辱。”

肖敬的父母都是从农村出来到醴陵打工的,他们的愿望是想让儿子好好读书,将来找份工作好好过小日子。

他一直觉得对不起父母。肖敬做公益后的几年里,钱全部是向父母“借”的,而他还因此没能考上大学。

在2002年春谱联盟会期间,妈妈为反对他做活动是给过肖敬一巴掌的,“当时我返身冲出了家门,又被她拦下,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至今难忘。他们并没有错,不过我觉得我也没有错。”

肖敬也认为拿父母的钱做着公益事业是有点可耻的事情。他在博客里写到,老爸老妈也许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每当有人质疑特别是家族成员我的姑父说肖敬前途就此毁了的时候,老妈总会理直气壮地说:这总比偷比抢要好吧。”

现在说到“关爱生命万里行”,公众就会想到肖敬,这让他很不安。他觉得自己的能力和作用被放大了。他甚至接受网友说他是“垃圾的伪君子”,以为自警。

肖敬认为,纵观世界上发展得好的各类团队,创始人只有两种命运,一是体面地离开,二是被他自己的团队以各种理由各种方式驱除。凡创始人者最终不被他创立的团队抛弃,是一种不正常的现象,他总有一天会要离开关爱生命团队,过分依赖创始人的个人品牌也不利于关爱生命团队发展。“如果有点私心,我唯一的愿望是自己彻底离开的时候,是关爱生命团队最辉煌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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