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憨中奖资

2013-04-29 03:31:53柏成
海外文摘·文学版 2013年6期
关键词:头彩麻石寡妇

柏成

天还没大亮,二憨就来到工地,工地上冷冷清清,一个人也没有,几座高高的塔吊懒洋洋地不声不吭,一动不动。来不及浇筑的水泥墩露出根根生锈的钢筋。原来被围得严严实实的脚手架如今裸露无遗,破烂不堪的围挡纱帘被风吹得上下翻飞,发出一阵阵噼里啪啦的响声,挂在脚手架上的安全生产警示牌也残缺不全,“安全生产,人人有责”几个大字,成了“女人生产,人人有责”。昔日热闹繁忙的工地,如今萧条破败,一片凄凉。

二憨悄悄来到昨晚来过的地方,低头寻找着什么。一阵旋风扬起工地上的尘土和沙砾在空中盘旋。二憨赶紧用手捂住脸,生怕砂砾飞进眼睛,待风儿一过,又继续寻找,好一会儿才发现昨晚因匆忙和慌张而丢下的手机。

二憨抑不住心中的喜悦,捡起地上的手机,吹了吹落在上面的尘土,然后迅速装进口袋,四下望了望,见没看见,正欲返回,却突然发现一个人影一晃进了工地的楼房,由于太远,他没有看清那人的脸。

这个工地是一个房产项目,叫旺城花园,项目老板姓邓,是一位因为开矿而一夜暴富的暴发户。一个月前,一场矿难,死了5名矿工,邓老板被公安局刑拘。旺城花园项目因资金短缺无人打理而被迫停工。本来就有半年没拿到工资的民工们,喊天天不应,呼地地不鸣。于是,一些人无赖地跳槽到其他地方另谋出路,另一些人因无所事事,游手好闲而干起偷鸡摸狗的营生。有人甚至打起了工地上建筑材料的主意,今天拿根钢筋,明天偷块角铁,后天偷包水泥,可谁也不说,谁也不问。

昨天晚上12点多钟,二憨趁黑溜进工地,把升降机上的电机拆走,一大早便卖给了废品店,换得了1000元钱,匆忙中却把手机落在工地上。

正当二憨为猜测刚才那个一闪而过的人影满腹狐疑胡思乱想时,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然从背后拍了他一巴掌,把他惊出一身冷汗,回头一看,却是疤五。

疤五与二憨同村,同时出来一起打工,因疤五比二憨大三天,二憨尊疤五为兄,疤五叫二憨为弟。二憨姓牛,单名一个“田”字,只因兄弟中排行第二,又因有些憨,所以人称“二憨”。疤五叫何用功,因为左脸上有五块疤痕,所以人称“疤五”。疤五精瘦,说起话来喜欢眨巴眨巴眼睛;二憨肥胖,肚子特大,一条裤子穿不上腰际,只能勉强挂在小腹上,且时不时地往下滑,要不得一时半会儿,他就要习惯性地提一下往下滑的裤子,否则就会出洋相。有几回,几个特熟的人与他开玩笑,当着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面,趁他不备,拽下他的裤子,露出他那肥嘟嘟的屁股,大家笑得前仰后翻,他也不在乎。有人替他着急,劝他把裤子勒紧一点,他却说,“你们懂什么,勒紧了裤子,肚子就长不大,肚子不大就不像大官,也不像大款了。”

“二憨,你昨晚又来偷东西了?”疤五点燃一支烟一边吐着烟圈,一边问道:“我……我没有,我没有。”

“没有?你一大早到工地上干什么?”疤五紧追着又问。

“我……我想屙屎,便起了个大早。”

“哼!屙屎还要跑到这儿来,这儿可没厕所。二憨,你他妈的骗鬼去吧!”疤五揭穿了二憨的谎言,威严地说。

二憨“我、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名堂。不过当他发现疤五手中的钳子和麻袋时,便反问道:“五哥,你问我这么早干什么,那我问你,你起那么早来这儿又是干什么?”说完,提了提腰间下滑的裤子。

“嘿!你小子也不憨嘛,不瞒你说,我是来弄这些东西的。”疤五将手中装满铁钉和螺帽的麻袋在二憨面前晃了晃,说道:“你猜这是什么?”

“我……我哪知道啊!”二憨不凑趣,直接问道:“你偷走了什么?”

“二憨,你小子别说那么难听好吗,我这不叫偷,叫拿,要说偷,你才是偷。”

“为什么我是偷?你是拿?”

“因为你是晚上趁人不注意偷偷摸摸,躲躲藏藏,我是大白天无遮无掩,不避不讳。”

二憨没有多想,他觉得疤五说得有道理,自己干那点事,生怕别人看见,人家疤五那才叫胆大,大鸣大放,大模大样。

疤五见二憨没说话,又追问道:“说吧,你偷走了什么?”

二憨不想再隐瞒,坦然答道:“电机。”

“什么?你把电机都拆走了,你小子胆子也太大了,你就不怕人家抓住,要知道,你这是盗窃,是犯罪,犯罪是要法办的。”疤五故意吓唬二憨说道。

二憨果然有点怕了:“不……不会有那么严重吧?我都已经卖掉了。”

“没那么严重?快说实话,卖了多少钱?”

“1000元。”二憨老实地说。

疤五见二憨说了实话,又进一步连骗带吓:“告诉你,法律规定,偷盗的东西价值达到1000元的就要判刑?”

“是吗?”二憨瞪着眼睛,疑惑地问道,心里不免害怕起来。

“那是的,不过还好,你今天遇上我,我就不报案了。但是你得给我200元钱的保密费,算是请我吃饭。”

“凭什么?”

“你他妈的真憨啊,你想想,你给了我200元,你就只剩800元了,偷摸价值800元的财物不能算盗窃,只能算是小偷小摸,小偷小摸不犯法,判不了刑,懂吗?!”疤五眨巴眨巴眼睛狡黠地笑着说。

二憨似懂非懂。

疤五又进一步威胁说:“你还不信,不信我打电话给我那在公安局当局长的表兄,问问他。”说完这话,疤五心里也暗自发笑,编一个表兄的谎话准能吓唬住他。

“我……我给,你别问你表兄了。”二憨提了提下滑的裤子,随即从上衣口袋里拿出200元钱交给疤五。

“五哥,吃早餐去吧,我昨天没吃饭,肚子饿极了。”二憨说着又提了提下滑的裤子。

“好的,早餐我请你,说吧,是吃包子还是吃面条。”疤五晃了晃二憨给过来的钱。二憨听说疤五请自己吃早餐,有些感激地说:“五哥,那多不好意思。”他就没想到疤五手中的钱是自己给的。

“嗨,咱哥俩谁跟谁。吃完早餐,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什么好玩的地方?”

“你不是喜欢买彩票吗?今天,我要带你去那个卖彩票的地方,特别好玩,它不像体育彩票,也不像福利彩票,它叫‘刮刮乐,当场刮,当场兑现,最高可以拿到一百万。”

二憨是个不喜欢动脑子也没有什么心计的人,却又总想发大财。六年前,他的一位工友因为买彩票中了十万元头彩,从此他也迷上了彩票。

其实,不用疤五说,二憨也会揣着用偷来的电机换得的1000元钱去买彩票,只不过他从没买过“刮刮乐”这种彩票。经疤五这么一说,二憨顿时来了精神。

“那咱们赶紧走吧。”二憨有些迫不及待。

“你不是还没吃早餐吗?咱们先吃早餐,吃饱了才有精神。”

“没关系,少吃一餐没关系。”

“这样吧,你去小吃摊上买几个包子、几根油条和两瓶牛奶,咱们边吃边走。”

“好咧。”二憨兴奋不已,连忙去找小吃摊。

二憨跟着疤五来到城东一财神庙。这庙不大,由于年久失修,已破败不堪,到处是断壁残垣,杂草丛生。庙里供奉着一尊脱了彩绘的财神菩萨,虽是脱了彩绘,却香火不断。庙前有一广场,近些年,由于城市建设的南延东进,破庙周边到处都是建筑工地,打工的人员足有几万人,有人瞄准了这个市场,在广场周边占地为牢,摆摊设点,卖吃的,算命的,看相的,杂耍的,应有尽有。由于这里离中心城区还有些距离,附近又没什么好的去处,赶巧这天又是星期天,加上阴雨连绵,不能施工,无所适从的人们都往这里聚,这里更是热闹非凡。

在广场左边的几棵古树底下,有一个用石棉布拉起的简易棚子。棚子一面敞开着,上面挂着一块黄布,黄布上歪歪斜斜地写着几个大字“刮刮乐摸奖大派彩”。棚子旁边的一棵大树上挂着一个高音喇叭,喇叭里连续不断地播出一个嘶哑的声音:“刮一刮,看一看,走好运,发大财”。

虽然时间还有点早,但棚子前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疤五拉着二憨往人群里面挤,挤到前面一看,只见棚子前面摆着用两张条桌拼起的一个台子,台子用红布盖着,上面摆放着几个四方形的透明有机玻璃箱,透过玻璃箱可以看出里面全是一张张“刮刮乐”彩票。玻璃箱旁放着一叠一叠的“刮刮乐”彩票摸奖说明书。台子后面几名男女正吆喝着,忙碌着。棚子里面则放着几个大纸箱,纸箱里全是奖品。

桌子前面围着一群焦躁不安的人,人人手里举着或10元、或50元、或100元不等额的纸币。

“我买1张。”

“我买10张。”

台子后面的男女一边接过人群中递过来的现金,一边发出对应的“刮刮乐”彩票。拿到彩票的人满怀希望又急不可待地刮开彩票,然后凭着彩票领取奖品。

疤五用胳膊捅了捅二憨,同时递给他一张“刮刮乐”彩票说明书,说:“仔细看看。”

二憨接过说明书,看了看,向台子后的“光头”问道:“你们这是10元钱一注呀?”

“光头”答道:“是呀。”

“怎么人家福利彩票和体育彩票都是两元钱一注。”

“他们这里中奖率高呀。”疤五抢着答道。

“这说明书上说头彩的图案是一头‘大肥猪,抽到‘大肥猪的就是价值100多万的‘宝马豪车,那车呢?”二憨又问。

光头指了指停在广场中间的一辆“宝马车”,说:“瞧,那儿就是。”

“不是说有十个头彩吗?怎么只一辆‘宝马车?”

“哦,这是样车,其他车都在车店里,凭彩票就可以领取。”疤五又抢着答道。

从说明书上二憨还看到,其他奖项的图案分别是牛、羊、鸡、狗等,奖品都是牙膏、牙刷、毛巾、香皂之类的日常生活用品。他放下说明书,回头往四周看了看。的确,大多数人都中了奖,得到的或一管牙膏,或一只牙刷,或一块香皂。但看得出,他们有的在骂娘,有的不甘心,也有的在后悔。

疤五见二憨迟迟不动手,便劝道:“怎么样,赶快动手吧,‘宝马豪车停在那儿呢,难道你不想要?”

二憨心里痒痒的:“好,我买100元钱。”“光头”接过二憨递过来的100元钱交给后面背着挎包收钱的女人,然后打开一玻璃箱让二憨摸出十张彩票,二憨接过彩票迫不及待地一张一张刮开,一共有三张中彩,其中一张中的是牙膏,两张中的是牙刷,二憨心里充满希望。

疤五说:“你不是有800元钱吗?全买了,一定能够中头彩。”

不用疤五说,二憨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他掏出剩下的700元钱交给光头。又从玻璃箱里摸出70张彩票,当场刮起来,疤五也在一旁帮忙,然而,当刮到最后一张时,二憨不敢再往下刮,他怕又是一张“谢谢惠顾”几个字,或是一块毛巾之类的奖品。疤五鼓励说:“刮,刮,一定是一个头彩。”

二憨用指甲狠狠地往上刮,围观的人则在一旁拍着手大声喊:“宝马!宝马!”“百万!百万!”

当二憨把彩票上的那层薄腊全部刮开、见到的仍是“谢谢惠顾”四个字时,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他觉得今天的日子不好,太晦气、太背时。二憨正准备无奈地离开。疤五立即拉住他,说:“别走,再买。”

“拿什么买呀,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了。”二憨像霜打的茄子。

“我借给你呀。”

“你借给我?”

“怎么,不相信?”

“相信,相信。”二憨听疤五主动借钱给自己,真是喜出望外。

“不过……”疤五故意把声音拉得长长的。

“不过什么?”二憨迷惑地望着疤五,等着疤五的下文。

疤五看二憨急成猴样,才又慢吞吞地说:“不过嘛,你得将你脖上挂着的玉坠做抵押。”

二憨听说疤五要将自己的玉坠做抵押,一时急了,说道:“这是我祖上留下来的。”

“没关系,你中头彩以后有了钱又可以赎回去。”

“可……可这是我们家的传家宝啊!”

“你他妈的这玩意儿值几个钱,还传家宝呢。谁稀罕啊!”

二憨问:“你说这玩意儿值多少钱?”

“这个我也不知道,你问他们吧。”疤五用手指了指“光头”。

“光头”装模作样地看了看,答道:“最多值50元。”

二憨道:“50元也太少了。”

“光头”轻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50元不少了。”

疤五:“怎么样,二憨,我说的没错吧。”

二憨无可奈何地说道:“那好吧,就暂时抵押给你。不过,如果我中了头彩,是要赎回来的哟。”

疤五见二憨同意了,心里暗喜,便爽快地答道:“没问题,没问题。”

二憨取下玉坠,疤五迫不及待地一把抢过来挂在自己脖子上,接着又从自己身上掏出50元钱交给二憨。

二憨将玉坠换来的50元钱又买了5张彩票,并迅速将5张彩票一一刮开,不是“鸡”,就是“狗”,连“猪”的影子也没有,除了一管牙膏、三把牙刷其他什么都没得到。

望着眼前一堆牙膏、牙刷、香皂、毛巾,二憨不免生出一丝悲哀和愤怒,同时又有些不甘心和无可奈何。他盯着疤五狠狠地看了一眼,然后抬腿就走。

突然,疤五大喊一声:“慢点!”

二憨停了下来,怔怔地望着疤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疤五说:“把脚抬起来。”二憨乖乖把脚抬起来,疤五从二憨的鞋子底上取下一张粘在鞋底下的一小片纸递给二憨。二憨接过一看,原来是张彩票,而且这张彩票还没刮开。已经对刮刮乐彩票失望的二憨正在气头上,顺手将那张彩票丢在地上,说道:“80多张彩票都没中上头彩,这一张还有什么指望。”说完又走,疤五拉住二憨的胳膊,把捡起来的彩票又交给二憨,说:“兴许中上呢。”二憨兴趣全无,懒洋洋地接过那张沾满泥土的彩票一下一下地慢慢地刮开,他以为那上面又是“谢谢惠顾”四个字,没想到的是那上面的图案竟是一头“大肥猪”。二憨惊呆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激动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胸脯一起一伏,咚咚直跳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腔,满脸通红,两手发抖。疤五不知道怎么回事,正想问个究竟。二憨突然跳了起来,举起手中的彩票,兴奋地大喊:“我是‘猪 ,我中头彩了。”疤五还没反应过来,以为二憨想头彩想疯了,说:“喊什么,喊什么,中奖的都是‘畜生。”

旁边的人哄堂大笑。

二憨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一把抱住疤五,在他脸上猛猛地撮了一口,语无伦次地说道:“五哥,我是‘猪,我中头彩了,宝马车!100万!”

疤五接过二憨手中的彩票仔细地看了看,当看到彩票上的那头肥猪图案时,才知道二憨的确中了头彩。

二憨喃喃地说:“我是‘猪,我中头彩了。我是‘猪,我中头彩了。”说完,分开众人跑到场外的空地上,“扑通”一声双腿跪下来,向空中拜了三拜,口中念念有词:“感谢老天爷,感谢祖宗先辈,我是‘猪,我中头彩了。”然后又冲进庙里,跪在财神菩萨前拜了三拜:“感谢菩萨,感谢菩萨,我是‘猪,我中头彩了。”

拜完天地,拜完菩萨,拜完祖宗,二憨回到大棚里,找到“光头”,将那张彩票递过去,说:“我是‘猪,我中头彩了,你们给我兑奖吧。”

“光头”接过彩票,认真地看了看,一脸的忧郁,其他人见“光头”没说话,也都凑过来看,那彩票上的“大肥猪”一点不假。隔了好一会儿,“光头”才对二憨说,“你会开车吗?”

二憨:“我不会开车,怎么啦?”

“是这样的,你不是中头彩了吗?按道理是要开走停在广场上那辆价值100多万的‘宝马车,可你不会开车,你怎么把车弄回去?”“光头”试探地问道。

二憨:“那就给我一辆价值宝马车的现金吧。”

“光头”:“可以考虑,但现在没有。”

“那怎么办?你们总不能说话不算数。”二憨急了。

“光头”想了想,说:“你别急,三天后,你拿着这张彩票到市工商银行去,我们‘刮刮乐彩票中心已与他们签订了合同,到时候他们会给你现金的。”

二憨:“那我怎么相信你们呀?”

“光头”:“有事你来找我们呀,我们的人一直在这里,又不能跑哪儿去。”

二憨对疤五说:“五哥,你看这样可以吗?”

“光头”给疤五使了个眼色,说:“这位兄弟,你给说句话吧。”

疤五赶紧对二憨说:“可以,可以,不过为了便于联络,相互把手机号码留下。”

“应该的,应该的。”“光头”连连点头。并顺手找出一个空烟盒,从空烟盒上撕下一片纸,写上自己的手机号码交给二憨。

二憨接过那片烟盒纸,小心谨慎地装在自己的上衣口袋里,然后放心地对疤五说:“我们走吧,五哥。”两人便一前一后挤出人群。

二憨:“五哥,今天多亏你,要不然,我中不了这个头彩,你说,我怎么谢你?”

疤五:“是啊!要不是我,你真的失去一次中头彩的机会。二憨呀,100万,这是多少钱,恐怕你这一辈子和下一辈子加在一起也挣不了那么多。”

“所以说,我要感谢你嘛,这样吧,我请你吃大餐,你说到哪儿吃就到哪儿吃。”

“什么,就吃一顿完事,你他妈的也太小气了。”

“那你说怎么谢?”

“这样吧,看在我们朋友交情的份上,就给我5万元钱吧。我家里盖房子,正缺钱。”

“可我现在没钱?”

“那你就给我写个欠条,说欠我5万元钱。”疤五眨巴眨巴眼睛。

二憨提了提下滑的裤子,犹豫了一下。

“还犹豫什么,100万,要不是我,你他妈的一分钱也得不到。”

二憨心想,今天的确搭帮五哥,不然的话,自己哪来的一百万,想到这里,便爽快地说:“行,我给你写个欠条。”说着便从自己随身带的小电话记录本上撕下一片白纸写下一张欠条,交给疤五。

疤五接过欠条,那欠条是这样写的:

今欠到疤五哥人民币伍万元。

此据。

属实

二憨

二〇一二年四月二十日

疤五收下二憨手中的欠条。满意地对二憨说:“这还差不多,讲义气,够朋友。”说完便把那张欠条放进自己的钱包。然后对二憨说:“二憨,你刚才不是说要请我吃大餐吗?我们现在就走吧。”

二憨刚要抬腿却又停了下来,盯着疤五看,疤五说:“怎么啦,怎么不走了?”二憨摸摸自己空空的口袋,对疤五说:“五哥,不好意思,我现在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你能不能借我一点钱。”

疤五摇着脑袋,说:“不行,你他妈的过去借了我1000元钱还没还呢。刚才又欠了我5万。”

二憨可怜兮兮:“兑奖后连同这5万一起给你吧。”

疤五:“那也不行,我也没钱了,你还是向麻石汤借吧。反正他已借给你两万,再借给你一点钱也没关系,兑奖后你连本带息一并归还给他吧。”

麻石汤是王寡妇前夫的弟弟,专做麻石生意,因为姓汤,所以人称“麻石汤”。其兄因车祸去世后,王寡妇改嫁了二憨,但他对王寡妇的称呼没改,一直称“嫂子”, 二憨前几次向麻石汤借钱,都是因为麻石汤看在二憨与他“嫂子”的那层关系而给了二憨。如今麻石汤能不能再借钱给自己,二憨心里没底,所以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那就试试看吧。”

二憨和疤五找到正在茶楼与几个朋友一起喝茶聊天的麻石汤,并一同用笑容向麻石汤打招呼,麻石汤见二憨和疤五进来,心中已有不悦,鄙夷地瞟了一眼俩人后,又继续喝自己的茶。二憨也不在意这些,径直走到麻石汤跟前,正欲开口,麻石汤抢先说:“二憨,你又来干什么?”

二憨提了提下滑的裤子,笑嘻嘻地说:“我……我想求你再帮个忙,汤哥。”

麻石汤冷笑了一声,说:“哼,我知道,你找我准没好事,怕又是来借钱的吧。”

二憨:“汤哥,你真厉害,一猜就中。”

麻石汤:“你觉得我会借给你吗?”

二憨:“嘿嘿,你会的。”

“呸!你想得倒美。”麻石汤狠狠地往地上唾了一口。

“汤哥,你就再借一次吧。最后一次,以后我再也不会向你借钱了。”

“哼!就一次,你有几个一次,哪次借钱你不是说最后一次。”

“真的就这一次。”

“好呀,那你把原来借我的两万元钱还了再说吧。”

“现在没有,后天我一定还。”

“后天,你后天哪来的钱。”

“告诉你,汤哥,我中了头彩,发财了。”二憨兴奋地说。

麻石汤听说二憨中了头彩,再一次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哼”字,说:“哼!你中头彩,做梦吧。就你这副晦气、倒霉的样子,还能中头彩?!”

“汤哥,我真的中了头彩,我买‘刮刮乐彩票,刮出一头‘猪,‘猪就是头彩,我是‘猪。不信你瞧。”二憨说着,便从贴身的满是汗酸味的上衣口袋里拿出那张带有肥猪图案的彩票和彩票兑奖说明书一并交到麻石汤手里。

这时疤五在一旁插话道:“是的,汤哥,千真万确,二憨真的中了头彩。”

麻石汤将信将疑地接过彩票看了看,紧闭的嘴唇慢慢地张开,渐渐地脸上便露出了笑容,说:“嗨,还真是的,想不到。”

这时,座中一个称“钟队”的中年男子从麻石汤手里接过彩票仔细地看了看,怀疑地说:“这是真的吗?我倒也想去看一看,碰碰运气。”

坐在“钟队”对面的一位接过“钟队”的话,说道:“钟队,你是要去看一看。”

二憨:“怎么样,汤哥,你再借两万给我,加上以前借的两万,连本带息后天一起还,保证一分钱不少。”

“二憨,你真行,买了几年的彩票,终于让你中了头彩,我辛辛苦苦风里来雨里去,天天与麻石打交道,十年了,也没有你这么多钱。你要借钱没问题,但一定要还。”二憨听说麻石汤愿意借钱,便忙不迭地爽快地答道:“一定,一定,你放心,我一定会还。”麻石汤说着便从手包里拿出两万元钱交给二憨。

二憨接过两万元钱放在嘴上深深地吻了一下,心里甜丝丝的,正要往挎包里装,麻石汤连忙按住二憨的手,说:“慢着二憨,我想问你一件事,如今你有钱了,该与我嫂子复婚了吧。”

“这个嘛,嘿、嘿……那是当然的。”

麻石汤叹了一口气,放了手却又叮嘱二憨道:“二憨,好好过日子吧。”

疤五在一旁不耐烦了,催促道:“好了,好了,二憨,我们走吧,吃饭去。”并不由分说,拉起二憨就走。

走到路上,疤五问二憨:“你真的要与王寡妇复婚?”

二憨毫不犹豫地答道:“那当然。”

疤五:“你真傻呀,好马不吃回头草。天底下的女人多的是,何苦要拴在一棵树上吊死。再者,如今你有钱了,闭着眼睛找一个女人也比他强。”

其实疤五早就盯上了王寡妇,当年,王寡妇前夫还没出事,疤五就对王寡妇垂涎三尺,一有机会就要厚颜无耻地挑逗王寡妇。王寡妇的丈夫去世后,疤五就挑明了要娶王寡妇,王寡妇坚决不干,却与傻不拉几的二憨结了婚,对此疤五又气又恨,但又无可奈何。当然,他也不甘心就此罢休,他要找机会羞辱二憨,侮辱王寡妇。机会终于来了,一天,在屋前的禾坪上,王寡妇与几个人一道站在别人后面聚精会神地看别人搓麻将。疤五见此情景,计上心来,对一同走着的二憨说:“二憨,你信不信,我要当着你的面,摸你老婆的奶子,你老婆不但不恨我,还要说‘谢谢。”二憨嘿嘿地笑了笑,说:“你摸不到,即使你摸到了,她也不可能说‘谢谢。” 疤五说:“只要你配合,我就一定摸得到。”二憨问:“怎么配合?”“是这样的……”疤五附在二憨的耳朵上如此这般地说了配合的方式。二憨说道:“好,我一定配合。我就不信你摸得到。”只见疤五点燃一支烟,一边抽一边靠近王寡妇,当走到王寡妇背后时,便在王寡妇背后抬起了夹烟的手,二憨见此情景,立即在稍远处喊了一声“老婆”。王寡妇一听二憨喊他,连忙一转身,不想正碰上疤五手上的香烟,烟灰直落在王寡妇那突兀的胸前。疤五见状,连忙丢掉手中的香烟,假装拍打落在王寡妇衣服上的烟灰,正巧拍在王寡妇那丰满如鼓颤悠悠的奶子上,一边拍还一边歉意地说:“对不起,对不起。”疤五满以为王寡妇会说“谢谢”,谁知,王寡妇两眼一瞪,顺手给了疤五一记响亮的耳光。见此情景,远处的二憨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翻,直不起腰。打这以后,疤五在王寡妇面前再不敢乱来,但心里却一直没放下王寡妇。

二憨跟着疤五来到路边的一个小饭店,还没进门,二憨老远就喊:“董老板,给我安排最好的包厢,好吃的好喝的尽快给我上。”

董老板一见二憨,说道:“怎么,又是你。没有包厢了。这里不接待你。”

“董老板,我现在有钱了,有很多很多钱,别说在你这吃餐饭,就是买下你这个破店子也绰绰有余。”二憨得意地说。

“二憨,就别吹牛了,你说你有钱,那就请先把欠我的钱还上吧。你只要还清我的账,别说一个包厢,几个包厢,甚至整个店子都行。”

“董老板,二憨他真的有钱了,实话告诉你,他买彩票中了头彩,欠你的钱一定会还,连本带息一个子儿也不少。”疤五一个劲地帮二憨说话。

董老板向二憨伸出手说:“拿来呀,有钱就拿来呀,哼,骗了我一次又一次,哪次都说中了彩,有钱了。二憨,你他妈的有个屁钱,瞧你这副熊样,憨头憨脑,一看就是个穷鬼,你有钱,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疤五见董老板还不相信,便从二憨身上掏出刚借来的两万元钱,连同那张彩票往桌子上一拍,吼道:“姓董的,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点。”

董老板见到桌子上的钱和那张彩票,眼睛一亮,说道:“哎哟,看来二憨真的发了。”

二憨:“董老板,你看这钱够了吗?”

董老板连连点头:“够了,够了。”然后对一服务员吼道:“还不快给两位老板最好的包厢。上最好的菜最好的酒。”董老板说完正要数钱,不想疤五立即伸出手一把按住那钱和彩票。说道:“慢着,今天还得赊你董老板一顿饭钱。”

董老板看着疤五,又看了一下二憨,问道:“什么意思?”

疤五一边给二憨使眼色一边说:“是这样的,二憨这钱还有他用,今天他还要打一次白条,记个账,你说是吧,二憨。”二憨没理会疤五的意思,连忙摇头说道:“不、不,还是我买单。不打白条、不赊账。”

疤五心里想:这小子真憨啊。

董老板见二憨付现钱吃饭,心里自然高兴,但他又想起过去二憨欠的债,于是便又问道:“二憨,你过去欠我的那几个小钱什么时候还呵?”

二憨:“三天,三天后我兑奖了一定还。”

董老板:“好,好。”回头向服务员挥了挥手:“上菜。”

不一会儿菜上齐了,二憨说:“董老板,今天请你与我们一起吃。”

董老板:“不,今天我请客。”

二憨:“董老板,不要你请客,我有钱了。”说完,端起酒杯:“来,为我中头彩干杯。”也不管人家喝不喝,一口气就把满满的一杯酒干了。

几杯酒下肚,二憨的话越来越多:“告诉你哥们,前些年我买彩票,手气很背,只买不中,头彩就更不要说了,连个影子也没看到,很多人因此瞧不起我,也有人劝我不要买了,说我是个背时鬼,中不了头彩。我没有听他们的话,坚持下来了,如今我中了,我日盼夜盼的那一天终于来到了。”

董老板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对二憨说:“二爷,你肥头大耳、大腹便便,一看就是个福相,不是大款就是大官。过去,小弟有对不住你的地方,还请你多包涵。今后我这个小店还要请你这个大菩萨多多关照,你能来我这个店吃饭,完全是看得起我,也是我的福气。”

“嘿嘿嘿,哈哈哈,我也是大款了!”二憨拿起酒瓶对准嘴巴又咚咕咚咕喝起来。

疤五:“二憨,你喝多了,算了,别喝了。”

二憨:“没关系,这点酒醉不了我,不过,听你的,今天不喝了,咱去国际大酒店开房去,洗洗澡,再美美地睡他一天,后天拿到钱了,我还要去买几套好衣服,好好地帅帅自己,再也不能像现在这个样子,叫花子似的。”

疤五:“是啊,你他妈的也是有钱人了。”

二憨对服务员大声喊:“服务员,买单。多少钱?”

服务员:“1281元。”

二憨数了1300元给服务员,大方地说:“别找了。”说完便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疤五紧随其后赶忙追上。

二憨中头彩的消息很快在城区传开。一时间成了人们茶余饭后重要的话题。

“妈,听人家说,二憨买彩票中了头彩,一辆价值100多万的宝马车。”王寡妇的女儿汤丽放学后一进门便大声地对正在做饭的母亲嚷嚷。

“哼,二憨那个背时鬼能中头彩,打死我也不相信。”王寡妇说。她倒不是不相信女儿,而是不相信那离了婚的男人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王寡妇今年34岁,20岁那年,他被一个58岁的姓汤的老板包养,生了一个女孩,后来,那老板出车祸死了,留下了一大笔财产,从此,便有许多男人登门求婚,登门求婚的男人们除了贪恋王寡妇的姿色以外,更多的是贪图王寡妇的钱财。在这些求婚的男人中,有一个比王寡妇小10岁的青年,经常为王寡妇背液化气灌、买机票车票,三天两头往王寡妇家里跑,向王寡妇献殷勤,这个人就是二憨。王寡妇有病,第一个探望是二憨。二憨送不起水果,便趁人不备到地里偷摘几条新鲜黄瓜送上;王寡妇过生日,第一个登门庆贺的也是二憨,二憨没钱买鲜花,便采摘一把野花送上。有一次,王寡妇重病在床,二憨为她端屎端尿,整整服侍了一个多月,硬是把王寡妇感动得流下了泪。王寡妇是个刚刚离了婚的少妇,欲火正旺,这一来二往,犹如干柴烈火,两个人很快上了床。王寡妇从二憨身上感受到了生猛后生给她带来的快感与高潮,享受到了从死鬼前夫那儿享受不到的乐趣和欢愉。于是便与二憨结了婚。头几年,二憨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一心一意为着家,把打工挣来的钱全部交给王寡妇。可是到了第六个年头,二憨却迷上了彩票,不仅花光了辛辛苦苦打工挣来的钱,甚至偷偷摸摸,将偷来的东西当做废品变卖出去,换得几个钱买彩票。王寡妇吵也吵过,闹也闹过,但二憨一意孤行,不得以王寡妇才提出离婚,她想通过提出离婚来吓唬吓唬二憨,可二憨执迷不悟,宁愿不要老婆、不要家庭也要买彩票。

二憨离婚后,净身出屋,除了自己的衣服,什么也没要。有人劝他从王寡妇那儿分财产,他说男子汉不在乎一两个小钱,要买彩票,拿大钱,有了大钱才好与王寡妇复婚。

汤丽见母亲不相信二憨中了头彩,便进一步说:“妈,二憨真的中了头彩。不信,你打电话问疤五叔。”

王寡妇心想,对呀,打个电话问一下疤五不就知道了,于是便放下手里的活,将手往身上的围裙擦了擦,从桌上拿起手机拨通了疤五的电话,问道:“疤五呀,二憨是不是买彩票中了头彩?”电话那头传来疤五的声音:“是呀,二憨中了一辆宝马车,价值100多万。不过他不要车,要现金。人家答应他的要求,同意给他现金。”

汤丽说:“妈,我说的没错吧。二憨是不是中了头彩?”

“是的,我中头彩了。”正在这时,二憨推门进来:“你看,我是‘猪,‘猪就是头彩。头彩就是宝马车,宝马车就是100万。”二憨晃动着手里的彩票。

汤丽瞪着两只大眼睛,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二憨说:“那当然是真的。”

王寡妇说:“二憨,恭喜你啊,如今你有钱了,该给丽丽买电脑、买衣服、交学费、带她出去玩了,还要按期给她抚养费。”

二憨:“这个……”

王寡妇:“怎么,你不愿意,告诉你,二憨,你是汤丽的继父,汤丽是你的女儿,把汤丽抚养成人是你的权利和义务,过去你没钱,没找过你,可如今你中了头彩,有钱了,我不能再让你随便了。”

二憨没有深想,觉得王寡妇这话有道理,便拍着胸脯说:“老婆你放心,过去我买彩票,欠了一屁股的债,养自己都养不活,如今有钱了,我是要让丽丽过上幸福生活。”

说到这里二憨停顿了一下,提了提下滑的裤子后,接着又说道:“我……我想与你复婚。”

听到二憨这句话,王寡妇心里想:如果二憨真能将100万全部归自己掌控,可以答应他,为什么要跟钱结仇呢。于是便说:“复婚可以,但得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王寡妇心里暗喜,便伸出手说道:“这100万得由我掌管。”

“喔,彩票还没兑现,不过,人家已经约好了,后天上午兑现,后天上午你跟我一起去银行,把钱直接存入你的卡上。”

王寡妇笑着说:“这还差不多。”

有人说,二憨娶一个比自己大10岁的寡妇作为自己的妻子,有些憨,当二憨离婚后净身出屋,二憨则是有些愚了。如今有钱了却又主动提出与王寡妇复婚,却有些傻了。天底下的女人多的是,何必只盯着王寡妇。人们不理解二憨图王寡妇什么,至少疤五是这么想的。

二憨从王寡妇家一出来,拦住一辆的士,正要上车,忽然听到有人喊他:“二憨、二憨。”二憨回头一看,这不是汪欣欣吗。只见汪欣欣骑着一辆破旧的摩托车迎面而来。

二憨心里想,这丫头过去可从来没主动喊过自己。自己曾经是那样想接近她,可她理也不理。

“二憨,你到哪儿去?我正要去找你呢。”汪欣欣笑容可掬地说。

“哎哟,欣欣,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喊我。我呀,我要到国际大酒店去。”

“就这么点路程,还要打的呀,才几步路哟?”

“打的好,打的花不了几个钱。”

“过去你可从未打的呀。再远的路也是凭着两条腿。”

“我现在有钱了,该享受享受了。”

汪欣欣心里想,看来表哥疤五说的没错。

二憨接着又说:“你不知道吗,我买彩票中头彩了,头彩就是‘猪,‘猪就是100多万的宝马车。”

“100万?”汪欣欣故作惊讶地问。

“是啊,100万,我怎么数得过来哟,喔,对了,你帮我个忙,等我后天去银行取钱的时候,你去帮我数钱,不然的话我一个人数,一天都会数不完。还有,100万,用什么装,用麻袋还是用箩筐,对了,还是用麻袋,我那工棚里有几条麻袋,取了钱就装在麻袋里,打的回家。”

汪欣欣又问:“你现在到国际大酒店干什么去?”

“昨天一个晚上也没睡好,现在有点困,我想去开间房,洗洗澡,美美地睡一觉。”二憨洋洋得意地说。

“想睡就去工棚睡,何必花那个冤枉钱。”

“工棚?工棚那张破床也是人睡的地方,现在我有钱了,打死我也不会去那个鬼地方睡。”

“你?!”汪欣欣看着二憨,不认识似的。接着又说道:“二憨,今晚上我请你吃面条。”

“什么,你请我吃面条,我没听错吧?”二憨说。

汪欣欣也不管二憨的意思,故作娇羞地说道:“看你说的,人家可是真心。”

“干嘛吃面条,要吃就吃大餐。到国际大酒店去,那里的饭菜好吃。我请你。”二憨说道,神气地扬了扬下巴。

“你去过那里?”汪欣欣问。

“没有,过去我想都没想过。现在不是有钱了吗?”

“那好,不见不散,我先走了。”汪欣欣说完便骑着车走了。

二憨上了车,的士往国际大酒店开去。望着远去的汪欣欣的背影,二憨想起了自己的心事。

汪欣欣是疤五的表妹,今年22岁,高中毕业后一直在疤五这个包工队里当出纳。长得细皮嫩肉的,说起话很甜很甜,自打二憨第一次见到她,就深深地喜欢上她,他特别喜欢她那双手。汪欣欣那双手并不是十指尖尖,也没涂红抹绿,而是本色的,肉乎乎,厚墩墩,十个指头伸出来,手背上就显露出质感很强的十个肉窝窝,透明的指甲盖,红里透着白,白里显着红,光泽照人。每次领工资,二憨都要叫汪欣欣当面把钱点两遍,他不担心汪欣欣少给他钱,他是想多看看汪欣欣数钱的动作,看她那双白皙娇嫩、肉乎乎的手。

自打与王寡妇离婚后,二憨就开始追求汪欣欣。可人家汪欣欣压根就没拿正眼瞧过他。二憨见汪欣欣不理自己,便开始暗恋汪欣欣。汪欣欣喝过的茶杯剩下的茶水,他要趁人不备,悄悄地端起人家喝过的杯子,找到汪欣欣嘴唇挨过的地方,喝上几口,他心里说,我也算是跟汪欣欣接过吻了,汪欣欣拿过的东西,他要摸一下,他心里说,我也算是摸过汪欣欣的手了,汪欣欣坐过的椅子,他要趁热乎去坐一下,他心里说,我也算是拥抱过汪欣欣了。

其实,二憨心里非常明白,汪欣欣的心里根本就没有自己一点位置,可今天汪欣欣居然请自己吃饭了,二憨心里高兴哟。

不一会儿,的士到了宾馆,二憨一看计程表,共16元钱,他拿出20元钱扔给司机,大方地一挥手,不用找了。那司机连忙说:“谢谢老板。”

二憨走进酒店大门,正欲迈步进去,却被门童拦住。

“先生,对不起,我们这里是五星级大酒店,衣冠不整者不能入内。”门童说。

“我?衣冠不整?”二憨迷惑地先看着门童,然后再看看一个个衣着光鲜、进进出出的男女。对照自己,自己则衣衫褴褛、头发零乱,上身光着膀子,露出一身黑污污的赘肉,一件破上衣搭在肩膀上,一双解放胶鞋,前后穿了帮。身上散发着一股极难闻的酸臭味,但二憨心里不服,他心里想,我虽穿戴很差,可有钱呀。一想到自己有钱,一时便来了神,胆子也大了起来,他昂首挺胸,对着门童唾了一口:“呸,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别狗眼看人低,我也是有钱人。”说着便从搭在肩膀上的衣服口袋里拿出刚刚借到的一大把票子在门童面前晃了晃,吼道:“这么多钱吃住够吗?”

“先生,这不是什么钱不钱的问题,这是我们酒店的规矩。”门童解释着。

“什么臭规矩,你们不就是为有钱人服务的吗,老子有的是钱。”说完轻蔑地看了门童一眼。

吵闹声惊动了大堂副理,副理立即赶了过来,在问清了事情的原因以后,对二憨说:“先生,对不起,这的确是我们酒店的规矩,如果有冲撞你的地方,请你谅解。”

二憨见副理这么说,心里还是不好受,他说:“难道你们酒店就不想赚钱,傻呀,实话告诉你,我买彩票中了头彩,奖金100万。”说着又掏出那张彩票,晃了晃,说:“你看,这是‘猪,‘猪就是头彩。”

经二憨这么一说,副理觉得也对,便赔着笑脸说:“对不起,对不起,请进,祝入住愉快。”

二憨要了一个豪华套间,当漂亮的服务员为他打开房门,把房卡交到他手里以后,说道:“先生,祝你一切满意,有事尽管吩咐。”二憨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走吧,走吧,你快走吧。”还没等服务员一转身。二憨来不及脱掉脏衣服和破鞋子,就仰面往洁白柔软的床上一躺,感觉是在做梦。

正当二憨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一阵手机铃声把他的思路打断,他打开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里面传来一个女郎浪荡的声音:“先生,你要特殊服务吗?”

“特殊服务?”二憨一时没弄清特殊服务是什么意思。也没细想这女郎怎么知道自己的手机号。

还没等二憨回过神来,电话那头的女郎又说话了,“老板,您辛苦了,我来帮您搓背、洗澡吧?”此时二憨才明白,所谓“特殊服务”,就是男女之间做那个事,他听别人讲过,没想到自己头一回住大酒店就碰上了,而且送上门来。于是便说:“好吧,你快来。”

不一会儿,一个穿戴得非常透明的性感女郎敲门进来,那女郎一进来,便直言不讳地说:“1200元,全套服务。”此时的二憨两眼发直、心脏狂跳不已,管它多少钱,享受再说,连忙说:“好、好。”

那女郎伸出手,说:“先拿钱,后干事。”

“这……”

“干不干,不干我走人了。”那女郎说完用伸出右手的食指在他脸上刮了一下,然后,装着要走的样子。到手的鸭子要飞,太可惜了,二憨大方地将1200元钱塞进那女郎的手中,然后迅速地将自己身上的衣裤扒光。正当二憨抱着那女人要干那事时,突然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二憨不知所措,正待躲藏,门被踢开,冲进几个五大三粗的男子,其中一个理着板寸头的男子上前抓住二憨,吼道:“好呀,你偷我老婆,说吧,是认打还是认罚。”另外一个男子在一旁吼道:“别给他废话,把他下面的那个不安分的东西割了算了。”二憨哪见过这种阵势,早已吓得尿了裤子。那女人则悄悄递话给他:“你不是有钱吗?花钱消灾呀。”二憨心想:是呀,咱有钱了。想到这里便双腿跪在地上带着哭腔说:“我认罚。”

“那好,罚你5万。”

二憨可怜兮兮地说:“求求你们,我没那么多钱。你们少罚点好吧?”

“什么,你没那么多钱,鬼才相信,你他妈的刚中了头彩,有100万,这5万元钱算个什么。”其中一个男子说道。

“可我还没兑奖呀,得后天上午才能兑奖。”

“那你得给我们写一个承诺书,承诺后天上午一定给钱。”板寸头男子说道。

二憨犹豫着。

那板寸头男子举起拳头,凶巴巴地说:“你写不写?”

二憨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连忙答道:

“我写,我写。”

板寸头男子取过便笺纸交给二憨,二憨正要写,那男子又按住二憨的手,说:“按我说的写。”

二憨便按照板寸头男子说的一字不漏地写下来:

本人与别人的老婆私通,承诺赔付5万元,后天上午兑现。

承诺人:二憨

二○一二年四月二十日

二憨写完,抬头看了看板寸头,板寸头又叫二憨留下身份证号码和电话号码以及家庭住址。二憨照实做了。那男子这才抢过承诺书,装在口袋里,然后又伸出手,说:“现在你身上有多少钱?”

“还有一万多元钱。”

“拿来,全部拿来。”

二憨战战兢兢把一万多元钱交给那板寸头男子。板寸头男子拿了钱,带着手下的几个人和那个女人扬长而去。

望着出门而去的板寸头几个人,二憨像做了一场噩梦。

他心想,他们怎么知道自己中头彩了呢?幸好自己还藏了2000多元钱放在鞋垫底下。

5点钟还没到,惊魂未定的二憨便被汪欣欣打来的电话吓了一跳。二憨以为又是“特殊服务”的,拿起手机便说:“对不起,我不要了。”

“什么呀,我是欣欣。我在大堂里等你呢。”

“干什么呀?”二憨还没回过神来。

“不是说好了一起吃晚饭吗?包厢我都订好了。”

二憨下得楼来,跟着汪欣欣进入包厢,不一会儿菜就上齐。汪欣欣端起酒杯对二憨说:“二憨哥,敬你一杯。”

二憨端起酒杯一口就喝完了。

几杯酒下肚,二憨略显醉意,见汪欣欣不说找自己办的什么事,忍不住问道:“欣欣,什么事,你说吧,只要我二憨办得到,决不含糊。”说完还拍了拍胸脯。

汪欣欣见说到这个份上,便故意扭捏作态地说:“你看我怎么开口呢?”

“没事,你说吧。”二憨挥了挥手。

“二憨哥,你看到我今天骑的那辆摩托车了吗?”

“看到了。”

“是不是很破旧。”

“不破旧呀,我看还挺新的呢。”

“你可不知道,我这辆摩托车已经买了一年多了,破旧得不成样子了。我担心哪一天会出事,成天提心吊胆,吃不好也睡不好。”

二憨心想,说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她到底想干什么?正在他瞎想瞎猜的时候,汪欣欣又说话了:“二憨哥,我想从你那儿借点钱,你不会拒绝我吧。”汪欣欣看了看二憨,接着又说道:“有人说你买彩票中了头彩,也不知是真是假,我也不太相信,买彩票中头彩,100多万,那可得靠运气,不是谁都能中上的。”

见汪欣欣不相信自己中了头彩,二憨立刻急了。说道:“谁说我没中头彩,你看看。”说着,便立即从口袋里摸出那张早已皱巴巴的彩票递到汪欣欣跟前:“瞧见没有,这是一头‘猪,‘猪就是头彩,因为我是‘猪,所以我中了头彩,头彩是一辆宝马车,价值一百多万。”

汪欣欣说:“我相信了,我相信了。”

二憨还愤愤的。

汪欣欣见差不多了,才又说:“二憨哥,我想买一辆小车。”

“那你买呗。”

“可我钱不够,想从你那儿借一点。”

二憨:“向我借?”

“是的,只有向你借,一个是因为你中头彩有钱了,另外一个是因为你处事大方、乐意助人,喜欢帮忙,大家都说你是个大好人。”

“那是的,我这个人为朋友两肋插刀,说吧,你要多少。”二憨被汪欣欣捧得云里雾里。

“20万。”

“20万?”二憨犹豫了一下,但顷刻间便豪气冲天:“行,20万就20万。不过我现在没有钱,要等明天到银行兑现以后才有。”

“你可不要收我的利息哟。”

二憨咬了咬牙,说:“行,不收利息就不收利息。”

“三年后才能还哟。”

“三年就三年,不过,借条还是要的。”

“不是借条,是你给我写欠条。”汪欣欣纠正二憨的话。

二憨:“是借条,是你借我的钱。”

汪欣欣:“是欠条,二憨哥,你想想,你答应借我20万元,可是你现在没有钱,是不是你欠了我20万。”

听汪欣欣这么一说,二憨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就写了个20万的欠条给汪欣欣。

汪欣欣接过欠条心中暗笑。

“不过,我想……”二憨想说与汪欣欣交朋友,但又怕被汪欣欣拒绝,失了自己的面子。在他看来,大凡富豪、老板除了老婆,女朋友都有一大串,他想自己也是百万富豪了,也该有几个女朋友。

汪欣欣知道二憨想说什么。当然她不会答应,但为了20万,又不得不抛出诱饵。

“如果我们有缘的话,你的也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汪欣欣说完,还向二憨抛了一个媚眼。

“那是,那是。”二憨心里那个美哟。接着二憨又说:“你明天跟我一起去银行好吗?明天。”

“好,我明天到银行等你。再见。”汪欣欣做了一个飞吻的动作。

送走了汪欣欣,二憨回到房间,正琢磨着,这时疤五敲门进来,还没坐下便问:“二憨,我表妹到你这儿来了吧,是要向你借钱吧,你可要借给她哟。”

“我答应了,可我想与她……”二憨不好意思往下说了。疤五打住二憨的话,说:“你别老盯住身边这几个女人,不要纠缠我的表妹,她已有男朋友了。眼光要放远些。趁手中有钱,赶紧到外面找一黄花姑娘正儿八经地结婚。”

“我不想与别的人结婚,只想与王寡妇复婚。”二憨一根筋。

疤五有些恼火,但他还是耐心地说:“不结婚,那你是找情人啊,行,找情人也行,现如今人家那些富翁、大款,哪个不是情人一大串。”

“可到哪儿找黄花姑娘啊?”

这时疤五拨了一个电话,电话是一个女人接的,疤五瞟了一眼二憨,然后走到一边去,也不知疤五对那女人说了什么。疤五回过头来,眨巴眨巴眼睛,说:“好了,好了,我给你介绍一个算了。我认识一位刚刚大学毕业的姑娘,从没与人谈过恋爱,绝对是个处女。不过,不知她对你感兴趣不?”

二憨眼睛一亮,兴奋地说:“好呀。”说完又扫兴地说:“人家大学毕业,我怕配不上。”

“没关系,我约她与你见面,准成。我相信,只要有钱,什么事都办得到。”

二憨听疤五这么一说:“对、对、对,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钱,就一定能找到一位黄花姑娘。”

这时,二憨的手机响了,一接听,里面传来一个嗲声嗲气的声音:“是二憨哥吗?”

“是、是、是,我是二憨。”

“我们见面好吗?”

“你是谁啊?”

“我就是你要找的黄花大姑娘庄红梅。”

“是吗?”二憨特别激动。

“当然,绝对处女。”对方毫不隐讳。

“现在见面?”二憨喜出望外。

“现在见面。”

“在哪里?”

“南湖公园九曲桥上。”

“好,不见不散。”二憨迫不及待。

告别疤五,二憨来到九曲桥上,见一年轻貌美的姑娘伫立桥边,东张西望等人的样子,便上前问道:“姑娘,你是在等一个叫二憨的人吧?”

“是呀,你是……”姑娘疑惑地看着二憨。

“我就是二憨。”

“什么,你就是二憨?”姑娘看着眼前这个一副憨态的男子,心里想,看来疤五说的没错。

“你同意做我的情人?”望着眼前这个秀色可餐的姑娘,二憨咽了一下口水,露骨地问道。

“什么情人不情人,人家与你第一次见面,说这些多难听。”姑娘扭捏作态,接着又直言不讳地说道:“当然,如果你真对我好,做情人、做二奶都不在乎。”

“那太好了。”二憨一拍大腿,跳了起来,庄红梅接着又说:“不过,你得答应我几个条件,给我买房,有了房,见面也方便些。”

二憨一听,吓了一大跳,说:“那得多少钱啊?”

“不多、不多,才50万,你要知道,我可把女人最宝贵的东西给了你。”

“那、那我现在没有钱,后天才有,等我有了钱,就给你买,行吗?”二憨试探地说。

“今天不买可以,但你得给我写一个保证书,否则就免谈。”

“好,好,我写保证书,我写保证书。”

姑娘说道:“不要你写了,我已代你写好,你签个字就行了。”

二憨拿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保证书

我保证给庄红梅买50平方米的住房一套。

二憨看完保证书拿起笔,手有些发抖地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交给庄红梅。庄红梅收好承诺书笑着,二憨似乎想起了一件重大事情,不放心地问道:“你是不是黄花闺女哟?”庄红梅见问起这事,心里想,这人是有点憨,还在乎那层薄薄的膜,这年头,二十几岁的大姑娘中有几个是处女?!

庄红梅不想直接回答是或不是,而是反问道:“你看呢?”心中却暗暗发笑,自己当处女当过三次了,从包括疤五在内的三个男子那里赚了三次处女膜的钱。如果眼前这个憨小子真要那层处女膜,那不是小菜一碟。现如今到处可以修补处女膜,即使新婚之夜要见红,那也是有办法的。

二憨见反问自己,便说:“我看你像个处女。”

庄红梅故意拉下脸,说:“什么像个处女,人家本来就是处女嘛。我还从没接触过男人呢。”

“那就好,那就好,我要的就是这个。”二憨放下心,高兴地说。

中彩了,有钱了,二憨做梦都笑出了声。但他心里又想,这么大的好事不能自己一个人快乐,要把母亲接到城里住,让乡下独居的老母亲也高兴高兴。

想到就去做,第二天上午,二憨就坐上出租车往家里赶。

“妈,我是二憨,我回来了。”推开门,二憨就朝坐在堂屋里的母亲大喊。

“二憨,你终于回来了,买了什么好东西给妈吃啊?”母亲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端详着二憨。

“妈,我中了头彩,有钱了。”

“是吗?二憨,你真的有大钱了?当大老板了?”

“妈,我中了头彩,100万的头彩。”

“阿弥陀佛!”老母亲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正在母子高兴之即,顷刻间门口围满了邻里乡亲。这个说:“二憨,听说你有钱了,发了,可要请客啊!”那个说:“二憨,你发财了,发财别忘了我们啊。”

村主任牛凡拨开人群走进屋里。对二憨说:“二憨,听说你回来了,我代表村支两委来看你。”

“你们来看我?”二憨眨巴着眼睛,疑惑地看着牛主任,提了提往下滑的裤子。

“是啊,你们在外打工也不容易,我们来看你。”牛主任笑眯眯地说。

二憨还是不相信这是事实,在这之前,自己来来去去,谁看望过自己,别说是牛主任,就是普通村民也不曾正眼瞧过自己,不仅如此,人们还常常因为自己穷,穷得连饭都吃不饱而嘲笑讥讽自己。二憨虽然简单,不愿多想。但还是一个劲地说:“想不到,想不到。”

二憨妈见村干部来看望自己的儿子,激动不已,他连忙端出一条凳,用衣袖揩去上面的灰尘,然后又吹了吹,再直起腰对牛主任说:“主任,请坐,快请坐。”

牛主任瞟了一眼沾有风干了的鸡屎的长条凳,皱了皱眉头,并没往下坐,盯住二憨问:“二憨,最近在城里打工,还好吧?”

二憨真情流露,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还好,还好。”

牛主任说:“有什么困难就尽管对我们说。”

二憨说:“我现在有钱了,没有什么困难。”

牛主任说:“我说嘛,二憨就是有出息。”

二憨说:“主任,我算不算一个富豪?”

“算啊,二憨,你有钱了,你就是百万富豪。今天,我来找你,是有一件事请你帮忙。”牛主任开始摊牌。

“什么事,主任,你尽管吩咐。”二憨拍着胸脯,唾沫星子乱飞。

“是这样的,咱们村支两委没有正规办公的地方,一直在村小学的一间破房子里办公。你知道,咱们村的集体经济基础很差,想盖一栋办公楼都没有钱,近几年,我想了一些办法凑了点钱,但是还不够,还差得很远,听说你发了财,有钱了,这不……”

二憨听到这里,知道了牛主任的来意,便打断牛主任的话,说:“主任,你是叫我为村办公楼赞助一点钱是吧。没问题啊,你说要多少?”

牛主任没想到二憨会这么爽快,心里想,看来,大家说的没错,这个人是太憨。便笑着说:“二憨,乡亲们都说你做人大气,今天我算是领教了。这样,多的咱也不要,就给18万吧,18、18,要发,要发。”

二憨想了一下,豪气地说:“凑个整数,20万吧,我也不在乎那两万元钱。”

围观的乡亲们听到二憨这样大方、慷慨,才知道他真的是发了财,便纷纷向他伸手,这个说,家里盖房子,要一万,那个说母亲病了,缺钱治病,要两万,还有人说自己做生意亏本了,欠了债,要5000。二憨一一答应,一点也不含糊。

母亲见此情景,便拉着二憨进了里屋,悄悄地说:“二憨,你真的有钱了?有钱也不能乱给啊!”

“妈,没事,我下次买彩票还会中更大的奖。”

“你还要买彩票呀?”母亲一时急了。

正当二憨母子俩在里屋说悄悄话的时候,厅屋却吵吵嚷嚷起来。二憨赶紧走出里屋,厅屋里又走进了几个人来。为首的“络腮胡子”一进来就高声大喊道:“谁是二憨,二憨在哪里?”

“在这儿呢。”二憨应声而出。

“二憨,你欠我家的钱呢?”“络腮胡子”嘶哑着嗓子吼着。

“我欠了你家什么钱,我又不认识你。”

“你爷爷欠了我爷爷15万元钱。”

“我怎么不知道?”

“那时还没有你呢,你当然不知道。”“络腮胡子”说着便拿出一张发了黄的纸条,上写“今借到董大中15万元现金。”署名:“牛牛”。

牛牛是二憨爷爷的名字。

“你是……这个……”二憨迷惑地望着“络腮胡子”。

“我就是董大中的孙子,怎么,不认账?”“络腮胡子”带有威胁的口吻说。

二憨望着母亲,母亲知道儿子的意思,怯怯地说道:“我也从没听说过他爷爷欠了谁的什么钱啊。”

“络腮胡子”两眼一瞪,吼道:“白纸黑字,还想抵赖。”

牛主任和其他乡亲们也一个个哑口无言。

“络腮胡子”一只脚踏在凳子上,威胁地说:“父债子还,爷债孙还,这是天经地义的,别耍赖。”

二憨有点害怕了,想起什么人说过“花钱消灾”这句话,便说:“好好好,你放心,我一分钱也不少你的。”二憨一边说一边提了提下滑的裤子。

“什么时候还,你可不能糊弄我。”

“明天、明天上午行吗?”

“不行,我叫你现在就还。”

“现在不行,现在我身上没有钱,明天上午我就有钱了。”

“明天上午就有钱了?你在骗我。”

“真的,明天我就有钱了,告诉你,我买了‘刮刮乐彩票,中了头彩,你知道头彩多少钱吗?100万呀,100万元,够还你这个数了吧。”想到自己有100万,二憨的胆子又大了起来。

“络腮胡子”:“别忘了还要付利息啊。”

二憨挺起胸,慷慨地说:“没问题。”

“那明天上午我到哪儿去找你?”

“市工商银行。”

“那好吧!咱们明天工商银行见。”“络腮胡子”说完,带着几个人威风地离开了二憨的家。

牛主任这时站了起来,对二憨说:“二憨,我该走了,我跟你说的那事,什么时候可以办?”

“明天上午,明天上午到市工商银行找我。”

“好,明天上午。”牛主任心满意足地走了。

已是深夜十二点多钟,二憨肚子饿了,想弄点东西吃,可找遍了里屋外屋,什么吃的东西也没有。

“妈!有什么吃的吗?”

“憨儿,我可是两天没在家里吃过东西了。”

“妈,那你在哪儿吃啊?”

“我呀,这里要一点,那里讨一点。”

二憨见母亲这么一说,也没办法,只好爬到床上睡觉。可由于饥饿难耐,许久才睡着。

蒙眬之中,二憨听到房里有响动,一会儿翻箱子,一会儿倒柜子,二憨心里想,这肯定是屋里进了贼,但他心里想,咱屋里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偷呢?所以干脆放心地睡起觉来。可刚迷糊,又听到两个人悄悄对话的声音。

“三狗,你找到了什么值钱的东西吗?”

“没有,你找到了什么值钱的东西吗?”

“也没有。”

“这小子家里真穷,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害得咱们白跑一趟。”

“可不是。”

“不是说这小子买彩票发了吗?成了有钱人。”

“是啊,大家都说他有100万,我们怎么一分钱也没有找到。”

“看来这小子是骗大家的,是个骗子。”

二憨听到这里,忍不住答道:“我不是骗子,我真的有钱,我买彩票中了头彩,有100万。不信我拿彩票给你们看。”二憨说完,真的就要起床拿彩票。

两小偷听见二憨答话,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立即越窗逃走。

吓走了小偷,二憨再也没睡着觉,天还没亮,他就背着两条麻袋拦住一辆的士往市工商银行赶。等他赶到工商银行,银行的大门还没开,四周静悄悄的。他心里暗自好笑,自己是太急了点。昨天晚上就已经饿扁了的肚子,此时已经咕咕作响,他提了提下滑的裤子,找到银行旁边小街上的一家小吃店,要了两碗粉和两个馒头。那小吃店的老板是个女的,认识二憨,对二憨打趣地说:“二憨,今天你不会赊账吧。”

“不会,不会,老板娘,我现在有钱,吃你两碗粉几个馒头算什么。”二憨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些零钱放在桌子上,然后抹了抹嘴,跟女老板打了声招呼,又朝银行大门走去。等他赶到银行,那里的门还是没有开,他心里挺纳闷,都什么时候了,门为什么还不开呢?他想从门缝往里瞅,可门缝很紧,里面什么也看不到。他在门前转了两圈,心想也许还早,还不到开门的时候,便一屁股坐在对门一家杂货店的门坎上,靠着大门,眯着眼睛养起神来。由于一个晚上没睡好觉,此时此刻,他太困了,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他梦见自己从银行取出了100万,给王寡妇买了房子,买了小车,并办了一个非常热闹、非常隆重的婚礼。婚礼上,他身着礼服,胸带礼花,与王寡妇并排站在一起,当主持人宣布新郎官拥抱和亲吻新娘的时候,便迫不及待地转过身使劲地拥抱着王寡妇疯狂地亲吻起来。突然“吱呀”一声,大门开了,二憨摔了个仰八叉,惊破了甜蜜的梦。他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被摔疼的后脑勺。

开门的是一个哑巴,那哑巴见二憨摔了个仰八叉,便连忙比划着,嘴里一个劲地“欧巴、欧巴”说个不停。

二憨瞪了一眼哑巴,用手背揉了揉眼睛,提了提下滑的裤子,说道:“算了,算了,老子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说完便跨过门坎,往银行大门口走去,远远地看见牛主任、汪欣欣、庄红梅、板寸头、“络腮胡子”等几个人正站在门前的一棵樟树下,他迅速地跑上前去,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见银行大门开着,接着便邀请大家:“走,跟我进去兑奖去。”

二憨在前,其他几个人紧随其后走进银行大门。

“小姐,请给我兑换彩票。”二憨从怀里掏出那张彩票递给一个正埋头看电脑的营业员。

那营业员只顾忙自己的事,一点也不照应二憨,二憨心里窝着火,但又不敢发作,仍然嬉皮笑脸,却提高了嗓门,说:“小姐,我要兑奖。”

那营业员抬起头,板着脸,问道:“你要干什么?”

“我、我要兑奖,我是‘猪,中了头彩,100万、100万。”想到即将到手的100万,二憨语无伦次、结结巴巴。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什么兑奖?”那营业员一头雾水,同时接过二憨手中递过来的彩票,仔细看了起来。

二憨怕营业员没听懂,耐心地解释着。

女营业员看了看彩票,鄙夷地说:“你想钱想疯了吧。”然后顺手把彩票丢了出来。

二憨捡起地上的彩票,那火气“通”的一下蹿了起来,吼道:“我要钱,我看你们谁敢不给老子钱。”吼声招来了保安,也招来了经理,经理在了解事情的真相以后,对二憨说道:“我们真不知道有什么彩票要到我们银行兑现,你可能上当了。”

听了经理的话,二憨还是不相信,他觉得这是银行在赖账。便蹦了起来,要往柜台里面冲。一边冲还一边吼道:“我看你们谁敢少我一个子儿。”两个保安一见这阵势,立马将他架住。

那经理一时也火了,吼道:“我告诉你,你别在这儿无理取闹,胡搅蛮缠,再闹我就要报警了。”说着就要掏出手机,一旁的牛主任连忙劝道:“算了,算了,可能是这位弄错了。”

经理对二憨说:“你到哪儿中的彩就去哪儿找他们,如果他们说你的彩票兑现是在我们银行,那就叫他们派人与你一起来。我们三对六面地讲清楚。”

庄红梅见经理说得有道理,便对二憨劝道:“二憨,人家经理说得对,你到哪儿中的彩,就到哪儿去找。如果是真的,不怕银行不给钱,如果是假的,那就说明你上当了。”

“好吧,我们马上去财神庙找那帮卖彩票的人。”二憨听了庄红梅的话,拔腿就往财神庙那儿走,其他人紧随其后。

二憨一行人来到财神庙,见庙门敞开,可财神庙前的广场上卖彩票的一个人影也没有,二憨这一下着急了,连忙往庙里走,刚进大门,迎面碰上一和尚打扮的人,二憨问道:“和尚,那帮卖彩票的人哪儿去了。”和尚双手合十,答道:“阿弥陀佛,施主,那帮卖彩票的人昨天上午就没来了。”

“什么?昨天上午就没来了?”

“是的,昨天上午就没来了。”

“他们去了哪里?”二憨问道。

“贫僧未曾打听。”

汪欣欣一旁对二憨说:“你不是有他们的电话号码吗?给他们打个电话问问不就知道了?”

二憨立即掏出手机,找出那张小纸条,按纸条上留下的手机号码拨出去。可手机里却传来“你所拨的号码是空号”的声音,再拨还是如此。

二憨这一下真急了,他抓耳挠腮急得在原地转圈,头上、身上的汗水一个劲地往外冒,顷刻间衬衣就湿透了。

大家知道二憨上当受骗了,但都不甘心就这样离开。

汪欣欣掏出那张欠条挥舞着:“二憨,你欠我20万什么时候给啊?”

庄红梅对二憨说:“二憨,我的房呢。”说完将承诺书撕得粉碎。“络腮胡子”和“板寸头”同时抓住二憨,“板寸头”说道:“小子,今天不给钱,我们跟你没完。”“络腮胡子”:“说我骗了你,你不也骗了我吗?”

二憨口出粗气,两眼发直,一句话也不说,任由人们唾骂、拉扯,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过了许久,他突然仰天大笑,高声喊道:“我二憨中奖了,我是‘猪,我有钱了。”随即将那张皱巴巴的彩票撕碎抛向空中,一边笑一边摇摇晃晃走出庙门,迎面碰上从庙里走出来的“麻石汤”和那个叫“钟队”的人,看到二憨这个模样,“钟队”向跟在二憨后面的疤五问道:“二憨怎么了?”

疤五说:“二憨疯了?”

钟队看了一眼疯了的二憨,对疤五说道:“疤五,是你与那帮卖彩票的人骗了二憨,把二憨逼疯了。”

疤五:“我没有,我不知道卖彩票的人是骗子。”

钟队说:“当二憨中‘头彩以后,你怕二憨有了100万,会与王寡妇复婚,从而影响你与王寡妇的偷情,便指使一些人,利用二憨的傻和一些人的贪婪,设计圈套要搞走二憨的100万,让二憨仍然成为穷光蛋。断掉二憨与王寡妇复婚的念头,以保证自己继续与王寡妇往来。是你打电话给你的表妹汪欣欣,让她向二憨借20万;是你叫牛主任找二憨赞助20万盖村办公楼;是你安排‘板寸头和按摩女合伙敲诈二憨5万元。是你唆使‘络腮胡子欺骗二憨,说二憨的爷爷欠了他爷爷15万,让二憨为爷爷还债;是你让自己的旧情人庄红梅装处女,骗取二憨为其买房。可你没想到,卖彩票的人本身就是一伙骗子,根本不存在什么宝马车头彩,那只是做样子骗人的,无论谁摸到绘有‘肥猪图案的彩票,都会像二憨一样,以为自己中了头彩。面对宝马车,假如中头彩的人自己会开车,他们就会说这辆车是样车,不能开走,叫人家在他们指定的时间,指定的4S店去提车,他们则利用这个时间差偷偷地溜走。假如中‘头彩的人自己不会开车,他们就会顺着中彩人的意思答应兑付现金,让中‘头彩的人在他们指定的时间指定的地点去兑现。当中彩的人去兑现时,他们早已逃之夭夭了。”

疤五惊讶地望着“钟队”,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麻石汤”说:“告诉你,他是警察,那天我与他在一起喝茶,听说二憨中了100万的‘刮刮乐头彩,就怀疑其中有诈,为了弄清事情的真相,当天下午便向上级作了汇报,请示立案查处,上级非常重视,立即叫他进行调查,果真,那帮人是利用‘刮刮乐彩票骗钱的诈骗团伙。今天早上,那帮人已在江西被抓。”

疤五和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惊呆了:“啊……”

责任编辑:蒋建伟 赵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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