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说的秘密

陌忆

[? 这是你的笔吧]

苏尘早上刚到教室便看到桌子上被贴满了密密麻麻的便利贴。凑近了看一眼，无外乎是一些骂人的话，什么“贱人”“神经病”“疯狗”……还有一张用红笔大咧咧地写着“离安言远一点儿”。

直到上课，苏尘既不拉椅子坐下也没有撕掉满桌子的便利贴，班主任都进班点名了苏尘还是抱着书包一动不动地站着。

“苏尘，你怎么回事？”班主任一向看她不顺眼，此时的声音也比往常尖利了几分。

“老师，我的桌子被贴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苏尘垂着头，声音低低的，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谁做的？”班主任厉声问道。

班里一时喧闹得像是一锅沸腾的水，大家议论纷纷，然后有个声音叫道：“是林雨辰吧……”

大家的目光一下子就向第三组第四排的一个女生聚拢了过去。那女生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无所遁形，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她却镇定自若地说：“不是我！”

“老师，林雨辰可是班长，她怎么会做这种事？别是有人栽赃陷害！”某同学一语双关。喜欢热闹的看客们又把目光转到了苏尘身上。

相比之下，苏尘比林雨辰淡定多了，她什么话都没说，把便利贴撕掉捏在手里，然后从桌兜里拿出一支红笔，走到林雨辰桌边放下，“这是你的吧？”

林雨辰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这支笔是她爸爸从英国带回来送给她的礼物。

“苏尘，你……”

“好了，都给我安静。林雨辰，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林雨辰恨恨地看了苏尘一眼，苏尘回了她一个甜甜的笑容。

整节课过得索然无味。苏尘在课桌下玩着手机游戏。想了想，把屏幕切换到通讯录，按了一个号码发短信：我饿了。

直到下课她才接到一条回复：我去食堂买你喜欢吃的蒸饺。

[? 因为我喜欢你]

林雨辰从办公室出来后直奔苏尘的座位，平日温婉柔顺众星捧月般被羡慕环绕的女孩此时变得咄咄逼人，她双手用力往桌上一挥，苏尘的课本就全部掉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苏尘，我是不会跟你道歉的！这事儿谁做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苏尘垂下眼，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窗口经过。她咬着唇，一言不发地蹲下身，捡起地上的书本。

林雨辰怒极反笑，“别装了苏尘，你这个无辜的样子实在让人觉得恶心。”

苏尘手一顿，微仰头，嘴角不易察觉闪过一丝冷笑。林雨辰脸色微微一变，然后就看到有人拉起苏尘。她顺着那双修长的手往上望，果不其然，一场狗血戏就是要天时地利人和。

“走吧。”安言拉着苏尘的手，把她捡起的书放在课桌上，又晃了晃手上的袋子，“你要的蒸饺，我们去外面吃，这里空气不好。”

苏尘抬头望着眼前的少年，眉眼清亮，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流光溢彩。

林雨辰在看到安言出现的这一刻就知道她不用再跟苏尘斗下去了，不管是谁颠倒黑白，只要对方是苏尘，他总是无条件地相信和包容她。

爱情会让人盲目到白痴，可还是有很多人为了它飞蛾扑火。而她林雨辰，就是这只傻飞蛾。因为她，喜欢安言。

“你别信她。”安言经过她身旁时，听见林雨辰低低的声音。他侧头，淡淡地说了一句，“谁不信她都没关系，我信她就行了。”

天空万里无云，一片蔚蓝，和煦的微风扑面而来。苏尘倒退着走在安言前面，一边往嘴里塞蒸饺，一边笑意盈盈问道：“你猜，林雨辰等下会不会跑到你妈面前告你一状？说你胳膊肘老喜欢往外拐，好歹你们俩也是一起长大的。”

“苏尘，你别怪她。她小时候被宠坏了，难免会有些任性。”

“嗯，我们曾经也是挺好的朋友。”苏尘转身朝前迈了几步，而后又偏过头道，“你为什么就那么笃定地相信我？”

“因为我喜欢你。”

少年站在逆光的位置，柔软的发因为阳光的折射变成碎金色，凝视着她的眼睛像是磨了许久的墨，又像是泛着光芒的金色珠烁，嘴角的微笑与洒在他脸上的阳光交相辉映。

苏尘微微眯起眼，这阳光，真够刺眼的呢。

“好答案。最后一个蒸饺赏你。铃响，朕要上朝了，爱卿跪安吧。”

安言走近，伸手就在苏尘头上敲了一下。然后说道：“这叫礼尚往来！”

苏尘嘟囔了一声“小气鬼”就跑开了。安言站在原地看着边跑还不忘转头对他扮鬼脸的女孩，微微有些失神。

他刚才差点儿就要跟她说，因为我喜欢你，所以就算是你错了……也愿意将错就错。

[? 认识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不幸]

苏尘和林雨辰关系不好全班同学都知道。据局外人分析，这无疑是一场恶俗又狗血的晚间八点档肥皂剧。情节大概就是原女一号与男一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半路杀出了苏尘这个程咬金，她不负众望地让原女一号和男一号背道而驰，从此萧郎是路人。再然后，就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又同在一个教室上课，常见面是不可避免的，更是给这段微妙的关系创造了一个良好的演绎空间。

“便利贴事件”没过多久，又有怪事发生，不过这一次的对象换成了林雨辰。

一天上课，林雨辰把手伸进桌兜里准备拿课本，结果摸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吓得她一个激灵，下意识就把东西往外丢。一个同学看到后，“啊”的一声，连忙站起来躲开。一时间教室乱成一团，苏尘往后看，林雨辰死死地盯着地上的某一处，然后又猛地抬头看向苏尘。苏尘握着圆珠笔的手一顿，隔着几个人的视线，她仍然能感受到林雨辰望向她的目光，充满深深的恨意。

“是死老鼠啊！”

“天呀，这也太恶心了吧！”

“昨晚是谁最后离开教室的？”

“负责关门的值日生吧……昨晚的值日生是……”

如果此刻是站在某个颁奖典礼上，苏尘想她无疑是中了最佳演员奖——全班的目光就像聚光灯一样，齐刷刷地射向她，只差鼓掌和有人拥抱她说“恭喜你得奖”了。

但苏尘依旧面不改色，林雨辰的双手握成拳又松开。眼眶陡然一红，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老师，我得去洗个手。”

“苏尘，就算要为自己讨回一口气，也不必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吧？真叫人倒胃口。”林雨辰的好友义愤填膺。

“你们到底是不是来上课的？”班主任终于发飙了，“个人的恩怨拜托你们私下去解决，不要耽误其他同学的时间！”

全班同学终于在班主任的怒吼声中安静了下来，不过依然可以听到一些同学的窃窃私语。苏尘偏头看着林雨辰的课桌，微微出神，而后呢喃了一句，“真是见鬼了。”

苏尘知道不管这事跟她有没有关系，林雨辰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果然，放学后她刚踏进厕所，一瓢水就劈头盖脑迎面而来，浇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苏尘没有任何防备，所以全身都被浇得湿淋淋的。水滴顺着额前的碎发滑落，浸润了她的眼睛、唇角。苏尘用手指捋了捋额前粘在一块的发丝，似开玩笑地问道：“这些水应该是干净的吧？”

“干净的水浇在你身上也太浪费了！”林雨辰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又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擦了擦，然后递一张在苏尘面前，“擦擦脸上的水渍吧，这个样子被安言看到他会心疼的。”

苏尘看着那张白色纸巾在林雨辰指间摇摇欲坠，垂在身侧的手指头动了动，刚要抬手接过，那张纸巾已经脱离了林雨辰的手指，像一只白色的蝴蝶，以缓慢绝美的姿态轻轻坠落，浸在潮湿的瓷砖上，渐渐浓缩成皱巴巴的一团。

“不好意思哈，最后一张了。”林雨辰把披散在胸前的秀发挽到耳后，凑近苏尘的耳边说道，“你这个样子，我看了觉得很满意。”

苏尘似乎轻轻笑了下，“如果我说这事和我没关系你也肯定不会信的吧？”

“就算这事不是你做的，”林雨辰细细把苏尘上下打量了下，好像要把她这狼狈模样印在脑海里，“我迟早也会这么做的，因为苏尘，你实在让我觉得认识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不幸。”

厕所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仿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只有滴答滴答的水滴声证明时间是在流逝的。

[? 如果碰到一个喜欢的，就在一起]

安言看到苏尘收拾完书包准备一起回家时，天边的晚霞已渐渐散去，余留一抹凄艳，美得让人窒息。

苏尘站在少年面前，嘿嘿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笑眯眯问道：“摔的地方刚好有水，结果弄成这样。呵，很狼狈吧？”

安言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他略低头，一动不动地看着苏尘的眼睛。苏尘被他看得有些脸色发红，刚想开口问点儿什么打破这尴尬的场面。没想到安言很认真地说道：“嗯，怎么说呢？今天才发现苏尘同学长得还是挺耐看的。难道平日是美得不动声色？”说完还没等苏尘反应过来他一个人就笑开了。

“不动声色你个头。笑！还笑！！”苏尘丢了个大白眼给他，又踩了他一脚，拽着书包带，气呼呼地大步跨着往前走。走了几步后没有听见身后有脚步跟上来的声音，略一迟疑，还是回头望去。

那一天的夕阳很美，红色天空下有飞鸟翅膀挨过云层和草地的暗影。少年就站在她身后，四目相对时，苏尘觉得肯定有一抹残阳被收藏在安言的瞳孔里了，以至于他这样微笑无言地望着她时，让她突然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这种无法言喻的感觉，纵使此去经年，依旧温柔了时光，惊艳了岁月。

“怎么苦着一张脸？刚才说笑而已。走吧，我陪你坐公车回家。”安言走上前，笑着牵住苏尘的手。他的手掌心很温暖，丝丝暖意仿佛融进了苏尘的血液后遍布全身，不由自主的，她握紧了他的手。算她自私贪婪好了，这份温暖，她想拥有。

“喂，安言，以后如果不喜欢我了，要离开了，记得先说一声。这样我就不用总是回头望，也不用停下脚步等你。你知道的，一直等在身后的人突然消失不见，是件很可怕的事。”

“嗯，好。”安言笑笑，伸手曲起指头又在苏尘额头弹了一下，神色温和，“别胡思乱想了。”

晚上苏尘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不停地换着台，最后看得索然无味便把遥控器扔在桌上。苏父走过来拍了拍她的头，让她回房早点儿睡觉。

“爸爸，”苏尘曲起双膝，声音轻轻的，“你娶陈阿姨吧。以前是我不懂事，总觉得妈妈就只能有一个，从没想过你的感受，所以对你和陈阿姨的婚事一直持反对态度。妈妈已经过世那么多年了，你如果喜欢，就在一起吧。”

久久没有说话的声音，苏尘没有看父亲听到这话的神色。她是不敢看，不管父亲的表情是欣喜还是什么，都会让她觉得难受。她抱紧双膝，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

“尘尘，以前是觉得找个母亲可以更好地照顾你。现在你也长大了，爸爸工作也没有那么忙了，我们父女俩这样在一起生活也挺好的。”

“不一样的，爸爸，”苏尘收回目光，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有种小女孩特有的矫憨，“幸福有千千万种，而有一种幸福只有两个人在一起才算完整。爸爸，我有个喜欢的男生，和他在一起时连哭都不那么难过，笑也不用伪装，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来得容易些。爸爸，因为你失去过，痛苦过，所以往后请你，加倍的幸福。”

“那尘尘觉得开心吗？”

“嗯。妈妈也会开心的。”苏尘把脸埋在双臂间，极小声极小声地说了句，“爸爸，原谅我。”只不过苏父没有听到，因为这句话哽在苏尘的喉咙里，挤出来时像是不成音节的碎音。

那天晚上苏尘做了一个梦。梦见第一次遇见安言，那时她和一个女孩在操场旁边打羽毛球。有风乍起，羽毛球轻飘飘落在灌木丛中，苏尘跑去捡时看到一个少年蹲在地上，拿着她的羽毛球逗着在晒太阳的猫。苏尘记得，那只猫好胖啊，翻着圆滚滚的肚皮在地上滚来滚去，少年拿着羽毛球靠近它的嘴边，猫好奇地伸着爪子要去拿，少年笑着把羽毛球扔在后面。然后转头就看到在一旁发呆的苏尘。

那天，天空蓝得一塌糊涂，阳光也灿烂得过分。苏尘说：“你为什么拿我的羽毛球逗猫？”

少年微愣，继而又笑了笑。安言是个爱笑的男孩，微笑起来可以明媚半边天空。她看着他一步一步向她走来，披着一身的晨光，明媚绚烂了她整个青春。

“那我赔你一个新的羽毛球好吧？”

这个梦异常真实，仿佛昨天刚刚发生。苏尘睁开眼睛，脸上凉凉的，摸了摸，才知道全是泪水。

怎么就哭了呢？苏尘想。可能是潜意识里还是不相信那么美好的少年怎么就和这么不完美的自己在一起了。

[? 我一直选择相信她]

安言每次都会在校门口等苏尘一起坐公车回家。有次苏尘离约定的时间晚了几分钟，刚出校门就看到安言背着黑色挎包，双手插在裤兜里，背靠着墙。他面前站着一个女生，虽然距离有些远，可她还是认出那个颀长身影的主人，是林雨辰。

苏尘没有走近，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她看见林雨辰很激动地说着什么；而安言一动不动地站着，略低头，似在听女生讲话，又像是心不在焉。

然后她看见女生似乎哭了，低下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她的面庞，抬起手不停抹着眼睛。苏尘突然觉得林雨辰有点儿可怜，她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吗？林雨辰，也喜欢安言呢。

安言僵立片刻，伸手拍了拍林雨辰的肩，“抱歉，不管苏尘是不是隐瞒了我什么，”他略停了下，“我一直选择相信她。”

“那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喜欢你呢？”

“知道。因为给不了你想要的答案，所以只能一直装作不知道。”

林雨辰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清晰地看到自己的眼泪以一种绝望的姿态，一滴一滴地掉在地上，瞬间支离破碎。

苏尘紧紧捂住嘴巴，连忙躲在一棵大树后，眼泪陡然全都跑出眼眶，瞬间浸湿了整张脸。她低着头，很认真地哭，怕哭出声音就死死地咬着唇。她怎么也想不通，在看到一向傲然高高在上总是让人艳羡的林雨辰低下头哭着说喜欢时，她会觉得那么那么的难受。好像有人拿着一把刀，一下一下尖利地在她的心口处慢慢剜，疼到连呼吸都是痛的。

苏尘也不知道林雨辰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当她抬起头时，安言已经站到她面前，“苏尘同学，我们该回家了。”少年伸手拉她站起，乌黑的眼睛泛着柔光，笑得宁静平和，仿若第一次遇见那样。苏尘的眼角湿湿的，她低喃着什么，然后把脸埋在少年的肩头，于是她的泪水便落在了他的肩上，浸湿了他的衣服，也弄湿了他的心。

他听得清苏尘的低喃，她说：“安言，对不起。”

安言僵直着身体，女孩紧紧抓着他的衣角，仿佛他是她在无边汪洋中抓住的一根稻草。他抬手，很轻很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别哭呀，苏尘。”

[? 不能说的秘密]

林雨辰走进奶茶店时，一眼就看见靠落地窗座位上的苏尘。还是和以前一样，等人的时候喜欢撑着下巴摇头晃脑地看窗外的风景。以前她曾嘲笑她这个样子很白痴，那时她们不会像现在这样剑拔弩张，就像其他的好朋友，整天吵吵闹闹，但还是喜欢坐在一起喝奶茶，对着落地窗外发生的一切热闹评头品足。

林雨辰收拾好情绪，施施然走到苏尘面前，声音冰冷，“你叫我来不会让我陪你喝奶茶吧？”

“是呀。”苏尘抬头笑笑，“你不知道吧？这里的老板娘生了个很可爱的男孩，她竟然还认得我们，问我们怎么那么久不来了。”苏尘继续道，“林雨辰，你不知道吧？自从三年前你莫名其妙地不理我后，我从没走进这家奶茶店。”

林雨辰伸手拉开椅子坐下，双手往桌上一摊，“苏尘，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别绕弯子，别用回忆来打温情牌！”

“我只想问，你为什么会突然变得那么讨厌我，是因为安言吗？”

“你以为我们是在演电视剧还是在写小说？真正的朋友怎么会因为一个男孩而翻脸不认人？只是苏尘，你这样的女孩怎能和安言在一起？”林雨辰的声音陡然变得高亢起来，语气咄咄逼人，“你往自己的桌上贴那些乱七八糟的便利贴来诬陷我，又把死老鼠丢在我桌兜里吓我，做这一切的人怎配得上安言的好？！”

苏尘猛地抬起头，直愣愣看着林雨辰，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全身止不住地哆嗦起来，只有死死地揪住自己的衣服才不至于大叫出来。

是的，这一切都是她一个人做的。当时她只是想反正你都这样讨厌我了，就让你讨厌个彻底吧。她还有一个愚蠢的想法，她想看看安言究竟可以相信她到哪个程度？

可是她知道她错了，错得很离谱。

“苏尘，安言那么喜欢你，你怎么可以装无辜装可怜去博取他对你的信任？我对他说了，叫他不要那么轻易相信你，可是他说他喜欢你，苏尘，他说因为他喜欢你！”林雨辰神色激动，可是说出来的每句话都语气平静，像是睡梦中的呢喃，轻轻的，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要坦白吗？那就全都说出来吧，反正也是迟早的事。”苏尘轻轻笑着，眼角溢出的水雾氤氲了双眼，“只是雨辰，我真的想和安言在一起，因为他，我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美好。”

林雨辰目不转睛看了苏尘半晌，放在桌下握成拳的手松开又握紧。她骤然站起身，紧紧按住苏尘的肩膀，牢牢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那就什么话都不要说。这世上是有永久的秘密的，只要我们俩什么话都别多说。你继续和安言在一起，你依旧是他最相信的那个人！”

林雨辰的瞳孔里清晰倒映出苏尘有些惊慌失措的脸，更多的是不敢置信，好像一个将要上刑场的囚犯突然被告知缓刑处理，可以继续苟延残喘地存活下去了。

“我可以永远都不说出事实的真相？”

“是的，苏尘。让它成为一个永久的秘密吧。”

苏尘倏地握住林雨辰的手，而林雨辰只是垂下睫毛，将自己的手缓慢地从她手中抽出，平静看着她：“这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只是苏尘，我们或许不能成为和以前一样的朋友，但我还是可以试着去相信你会成为一个更美好的人。”

那天奶茶店的人不多，谁都没有注意这个小角落发生了什么。落地窗外的天空是那个夏季最蓝的一天，苏尘在这个午后，像一只濒临死亡的小动物，发出了呜咽残碎的哭声。

我曾想让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理解我，相信我，到最后才明白，是我谁都不相信。

[番外 ：那些你不知道的事]

我是林雨辰。我和苏尘曾是彼此最依赖的好朋友。

直到那一天，我清楚地记得，是在我们初二那年。我想找苏尘陪我一起去逛街，走到她家楼梯下时，看见她和一个女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梯。那个女人将会成为她的继母，苏尘是这样对我说的。

只是我没有想到，在我刚要喊苏尘的名字时，她突然伸出双手，把前面的女人推下了楼梯，而后大哭起来，急急跑下楼梯抱住她喊救命。

我被吓到了！苏尘，你知道吗？那一刻我就想你怎么可以在一瞬间变得那么陌生，那么可怕？

更可怕的是，第二天苏尘竟然若无其事地和我说，陈阿姨昨天腿摔伤了，放学我要去看看她。

我很认真地凝视苏尘的神情，没有慌乱，没有伤心害怕。我忐忑地问你：“怎么弄的？”

苏尘只是耸耸肩说：“不知道。”

苏尘，就是从那一刻起，我开始渐渐远离你了，不仅是因为你的欺骗，而是因为我怕你。因为我不知道你面对我时究竟是戴着怎样的一张面具，你会不会在某一刻突然被撕裂，露出扭曲狰狞的面孔。这种怕，经过时间的沉淀，逐渐变成一种说不出理由的厌恨。所以我对你说，苏尘，你实在让我觉得认识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不幸。

这是一个我深埋在心底的秘密。苏尘，我和谁都没有说过，即使是对着那个我喜欢的少年。

那天你约我去奶茶店，你说了很多以前我们之间的事。说实话，苏尘，那一刻我对你的厌恶已经到了顶峰，我差点儿脱口而出：我看到陈阿姨是被你推下楼的！

可是我没有，你肯定没有想到我是知情者，也没有想到这是我讨厌和疏远你的原因，你一直以为，我是因为安言才不理你的。

傻瓜啊，苏尘。

还有一点你肯定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就向你妥协了，答应一辈子都不说出你对我做的事。是因为你在我面前哭了。你说，雨辰，我真的想和安言在一起，因为他，我努力想让自己变得更加美好。

你母亲去世那年你一滴泪都没掉，倒是我抱着你哭了好久。后来我也没见你哭过，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你是不会哭的。可在那一刻，说到安言时，你哭了。

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苏尘。看到你泪水的那一瞬间，我决定原谅你。

你问我，因为什么？

当时我没有回答你。安言是我年少的一个梦，我宁可替你守护秘密，也不想看到他伤心难过，更不想你的梦因我而破碎，尽管梦总是会醒的。 [小说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