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划掉你

焦松林

白小露和聂倩是一对好姐妹，平日里互帮互学，形影不离。然而，因为语文老师的一节课，让这对姐妹第一次产生了矛盾。

这是一节作文课，语文老师还是像往常一样，激情四溢地阐述着一些社会现象，他会在这些社会印象里，寻找一个切入点，让大家去写作文。今天，他说的是，请拿出一张纸，列出你最爱的人，至少得写五个人。

白小露写的依次是“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聂倩”。白小露是个独生女，外婆家离得很远，而且外公外婆也早早地去世了。因此，聂倩成为她最爱的人中的一员，是很合乎情理的。毕竟，她们从初一到高二，已经相处了五年时间，感情很深厚了。

白小露写完后，刚要回头去看后面坐着的聂倩写的是什么，聂倩却将自己正在写的那张纸往抽屉里一藏，另一只手已拿起了白小露写的纸条。看过之后，聂倩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笑了笑。当然，她还是没有把自己所爱的人告诉白小露。

女孩子的心思总是很敏感的，白小露立即意识到，她不在聂倩最爱的人当中。也就在这个时候，语文老师忽然布置了一个任务：“你们所爱的人中，假如有一个必将离你们而去，现在，请你们选择，你会让谁第一个离去？”

一个男生举起手来问道：“老师，您这话我没有听懂。”老师微微一笑：“就是说，你现在得从你所写的五个人当中，划去一个人，假定这样可以让他先离开你，你会选择划掉谁？”

全班的学生为之愕然，老师还在解释着：“人的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意外，也常常不期而至。对于你所爱的人，他或者她，离去之后，你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就这是我们今天的作文题目。当然，无论你划去谁，或者不划掉谁，你得说出自己的理由。”

学生们一个个沉思着，很慎重地划去了一个人，然后刷刷地写了起来。白小露看着自己纸上的五个人，犹豫着，划去了聂倩的名字。她给出的理由是这样的：爸爸妈妈生我养我，不能划掉；爷爷奶奶疼我，他们都是好人，也不能划掉；要划，只有划掉聂倩吧，毕竟，友情比不了亲情。在我情感的天平上，亲情和友情中，亲情肯定是要占上风的。

交作文的时候，白小露看都没敢向后看一眼，她觉得，是自己残忍地划去了聂倩的名字，内疚在自己的心里油然而生。她又想，比起聂倩来，她还算是不错的，毕竟，聂倩在自己心目中，还有一些位置，而自己在聂倩那儿呢，什么都不是。就算排名，也得排在前五名之后，甚至是第十名之后。自己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

自从这节课后，白小露自然而然地和聂倩疏远了。聂倩有很多次主动地叫她，白小露却总是躲着她，不愿意再和聂倩多说一句话。恼怒，内疚，复杂的情绪在白小露心中纠结着，让她无法坦然地继续与聂倩进行交往。

聂倩意识到白小露对自己的冷漠，她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出来，可就是找不着机会，直到下一次的作文课上，语文老师把她们配对讨论。白小露这才让不过去了，尴尬地坐在了聂倩的身旁。

老师对上一次作文的结果很不满意。他说：“我们大多数同学直接划掉了一个人之后，大谈特谈划掉那人的原因。这是不对的，我们不是刽子手。难道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就该先离我们而去吗？难道友情比不了亲情，好朋友就得去死吗？不是，我要大家写出来的，是划掉那个最爱的人的时候，自己心里的感受。”老师说到这里，白小露脸腾地一下红了，等老师叫她坐到聂倩身边，一起讨论应该如何写好这篇作文时，她的脸更是红到了脖子根。

聂倩是唯一在这次作文中被老师表扬的，她很坦率地对白小露说道：“你不用不好意思，我们是好朋友。你划掉我，也是很正常的。比起你的家人来说，我的分量肯定要轻一些。”

白小露连连摇手，不，不，这次我不会划你了。那你划谁？聂倩狡黠地看着她，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我把你的名字不写在上面，替换成我自己。”白小露认真地说道。“哦，你家人不喜欢你吗？”聂倩问道。

“喜欢，他们很喜欢我。”白小露脸上露出了一丝茫然。“那就对了，如果你划掉了自己，你可以想想，你的爸爸妈妈，他们会是多么的难过。你的爷爷奶奶，肯定是痛不欲生。”聂倩紧紧地握住了白小露的手。

“是啊，我得好好活着，不能让他们因为我而难过。爷爷有高血压，如果我没有了，他可能会爬不起床来。”白小露眼里浮起了一层雾水，“那我该划掉谁呢？”

聂倩笑嘻嘻地拍了拍白小露的肩膀，拿出了她的作文，说：“一个也别划。”只见聂倩的作文上写道——我从小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爸爸妈妈在外面打工，我一年难得见到他们几次。所以，这次我写的最爱的人，只写了三个人，那就是爷爷奶奶和我的好朋友白小露。白小露想看我写的人，我不让。因为，我不想让她知道我原来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为什么一定要划掉一个人呢？我不愿意。没有爷爷奶奶，我就会成了孤儿；没有了白小露，我就少了友情，生活也会很孤独。这些，我都不想失去。我不但不划掉其中一个，还想加上两个人，他们就是我的爸爸妈妈，他们为什么出去打工，不过是因为想让家里生活得好一些，他们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而我，也许还不知道。所以，我想说，爱，只有等到失去的时候，我们才能体会那是如此的弥足珍贵。让我们好好珍惜现在，好好地体会亲情友情给我们带来的爱吧。”

白小露看到这里，顿时明白了聂倩为什么不愿意把她写的人告诉自己，原来，她竟然是留守少年。相比她而言，自己生活惬意多了，爸爸妈妈都在身边，有人疼有人爱。想到这里，白小露也反握住了聂倩的手，轻声说道：“对不起。”

聂倩笑了，她指了指白小露的作文说：“不是对不起，而是你的思路偏离了。老师叫我们写的是爱啊。不是吗？”两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笑了起来。生活，原来是因为有了各种各样的感情，才变得美好啊。

编辑/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