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园园
编者按:
企业家群体里最不缺的标签就是所谓叱咤风云、缔造财富、成功人士,但是无论笼罩在怎样的光环之下,他们终归要回到“人间”,他们是承欢父母膝下的子女,是爱人亲密无间的伴侣,是子女仰望依靠的大树。
每年六月的第三个星期天对他们中的部分人来说意义特殊,这一天他们品尝到已为人父的百般滋味,他们曾经依靠父亲,如今被子女需求;他们终究要和曾经那个内敛深沉又默默支持自己的男人一样,学会用双手为子女编织理想和信念,用细心的教诲让子女找到人生的坐标。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深藏内心、关于父亲的话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致我们最可亲可敬的父亲!
宣繁秋:“扬子”冰箱创始人宣中光之子
强人父子的碰撞
成长在备受关注的家庭、父亲是名噪一时的扬子集团创始人宣中光,如今同处商界的宣繁秋也曾有自己的无奈、压力,直到女儿宣悦怡出生成长,他才真正体会“父亲”这个词包含的意义和责任。
“父亲对我们四个子女可谓无欲无求,他对我们没有具象的要求,更多的是从宏观和精神层面给我们指导,对于我的女儿,我也没有别的要求,就是希望她能快乐生活。”
翻开摆在面前的老照片,安徽源泉徽文化民俗博物馆馆长宣繁秋仿佛置身于过往岁月之中,他娓娓述说着与父亲及女儿的相处,他希望女儿能超越自己,
“我父亲是非常成功的,从我个人的角度来看,他最大的遗憾恐怕就是子女中无一人能超越他。”
父亲在家说一不二
“我们家有四个小孩,父母对我们的生活学习基本上是关注不到的,能生存就行。父亲对我影响最大的在精神层面,他从来不会对我们提太多具体的要求,在大多数时间里他所有的心思和精力都集中在工作上,对子女成长路上给出的具体建议并不多。”宣繁秋认为从小到大,父亲宣中光更多的是用行为和品格潜移默化地影响子女。
扬子集团创始人宣中光是一个颇具传奇色彩的人,在上世纪50年代,24岁那年他当上国营企业的厂长,并曾获得过“全国先进工作者”称号。由其一手打造的扬子集团,在20世纪90年代初期威名远扬,并和美菱、荣事达一样,成为安徽的标志性企业。而宣中光本人,也和张巨声、陈荣珍等一道,成为同时代徽商中的佼佼者。目前,宣中光定居在加拿大,尽管已至耄耋之年,但他仍热心商业活动,宣繁秋说父亲“即使现在也会带些企业家回国看看,仍是个精力充沛的老人家”。
身为独当一面、一呼百应的企业家,宣中光说一不二的管理风格也被其不自觉地带回家,在宣繁秋印象中,父亲在家中也是没人敢挑战的绝对权威。
“父亲一直都非常忙,留给子女的通常都是忙碌的背影。那时母亲也是个大忙人,在滁州一家医院工作,经常被派出去巡回医疗,四个子女就轮流做饭,互相照顾。”宣繁秋回忆说。
“我们都是比较敬畏父亲的。”直到现在,每逢过年大家围坐在一起享受家庭时光时,宣中光依旧会和当年管理企业一样,要求每个孩子——“汇报”过去一年中的情况,和开会一样,“他不会具体要求我们做什么,一般都是先听我们说,再给我们‘务虚的指导,也不会掺杂太多的儿女情长。”
和那个时代的年轻人一样,宣繁秋也经历过“上山下乡”。1976年,宣繁秋坚决要求下放农村接受了三年的贫下中农教育,即使面对这样重大的人生选择,宣中光也没有给他太多建议,从没有和他说过“你不要去”,而是任由他做出选择。
“我父母都是那种没什么欲望的人,非常纯粹,觉得子女能生存就行了,其他方面他们也顾及不到。尤其是我父亲,在‘文革中被打倒过,他对名利非常淡薄,对我们子女也没有什么要求,不会要求你去成为什么样的人。他看问题宏观、深远,对子女的教育就是任我们自由发展”。
父亲身上那种高瞻远瞩、身为人先的中国企业家精神深刻地影响了宣繁秋的成长,成年之后,他和姐姐、弟弟及妹妹做出了同样的选择:投身商界。“我们骨子里都遗传了父亲的商业DNA,那种对核心价值的把握、敏锐的市场意识不是学校能培养出来的。毕竟十年能带出个手艺人,但带不出一个生意人。”虽然来自父亲周身的光环让宣繁秋自幼就受到礼遇,“但父亲也用言行让我们明白不能帮我们一生,所以我们都习惯了靠自己”。
半夜接到父亲电话是常事
父亲强硬的个性也“遗传”到了宣繁秋身上,父子之间曾上演过拍桌子摔茶杯的激烈碰撞。讲到父子间曾经的“矛盾”,宣繁秋并没有回避。1992年,他的广告公司针对扬子集团当时的情况在全国范围内进行市场调查,当时的扬子面对的是西门子等世界品牌的“挤压”,人才、资金、技术都面临挑战,调查后他给出的建议是扬子要在半年至一年时间内进行调整,但是父亲宣中光对于建议不完全认可,父子两人在办公室里为此事争论不休,父亲一气之下把手边的茶杯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我们俩的性格都是这样,对自己认可的事非常坚持,不会被权威吓倒。但是父亲还是非常理性的人,如果事后他慢慢认可你的观点,还是会尊重你的建议和选择。我也有判断错误的时候,我们在磨合的过程中理解对方。”
父亲的“午夜电话”至今让宣繁秋“心有余悸”。那时父亲的手下还有几个子女最怕他夜里两点钟打电话,父亲的风格是不管几点,只要他有事就会立马电话沟通,不会管外面是天黑还是天亮。布置完工作,说完想说的话,他连个“再见”都不说就把电话给挂掉,时间长了,不论员工还是子女都慢慢适应了他的“生物钟”。
“我父亲这一辈的企业家都一心扑在工作上,他夜里只睡两三个小时,只要醒了就立马起床工作,想到什么就要第一时间布置下去,他的言语非常简练,做事也有激情。”宣繁秋回忆说,在父亲的眼里,没有休息和工作的绝对区分,只要他想到就会立马去行动。“工作狂”的特质在宣繁秋身上也清晰可见,每天早上七点,宣繁秋基本上都会准时出现在办公室。
在宣繁秋看来,一生追求事业的父亲无疑是成功的,如果他有遗憾的话,恐怕是子女中无一人能超越他。受限于当时的条件,宣繁秋没有受到高等教育,这也被他视为人生中一大缺失——女儿宣悦怡成为他弥补遗憾的寄托。
关于女儿的教育,他和父亲的选择完全不同。对现在的宣繁秋而言,
“父亲”是种责任。也面临多重挑战,包括教育制度、教育方式、对人性的尊重等。“现在的小孩很压抑,我只希望女儿能接触到最好的教育,把握住机会,快乐成长。”
今年一月,三所美国的中学都来上海进行留学面试,宣悦怡拿着自己制作的PPT文件走进面试室,她的文件里全是关于源泉博物馆和中国民俗文化的资料。
“中国人喜欢说赢在起点,我却认为应该赢在转折点”,通过社交网络记者与远在美国的宣悦怡短暂交流,十六岁的她展现出的是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和谈吐。今年三月,学校组织学生前往华盛顿参观了史密斯博物馆,一周的学习和参观中宣悦怡独立写出了一篇小论文,借以阐述一周的收获和思考。
面对初长成的女儿,宣繁秋展示出身为父亲的骄傲和自得,在他看来,女儿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
柳青:联想创始人柳传志之女
父亲是个较真的老头儿
作为商业教父柳传志的女儿,柳青也选择了进入商业世界,身为高盛公司直接投资部董事总经理的她认为父亲对她影响最大的还是精神层面的东西,“他培养了我的性格、意志和品质,让我受益终生。”
在柳青看来,父亲柳传志是个表里如一的人,无论是在办公室还是在家里。“说到做到”是联想非常重要的“天条”,父亲从来都是这么要求自己的。柳青开始做投资之后,父亲给她的最大忠告也是不要光看被投资人说了什么,更要看他做了什么。这个原则对她有很大的帮助,让她避免了走很多弯路。
柳青和老公都是搞投资的,难免在全世界飞来飞去。很多时候,他们年幼的小孩就只能委托双方的父母照顾,事情既多又杂。于是,父亲又把自己在联想的那股子劲头带到了家里。他委托自己的司机“任总”作为大家庭的“后勤CEO”,还专门为后勤设计了一套完整的管理流程和考评体系。每个季度,家庭成员都会按照KPI给司机和阿姨打分,加权计算出得分,然后任总召集所有后勤人员一起吃饭,根据得分给他们发奖金。
去年圣诞节的时候,柳青对自己家的阿姨的表现很满意,想直接给她发点奖金。结果父亲却说这么做不行。既然家里已经有了制度,也给了任总授权,发奖金这件事就必须得到任总的批准才行。即使在家里,他仍然是个较真的老头儿。
袁地保:父亲希望我们成为“天地人物”
2011年,袁地保以1962912元拍下史玉柱的饭局,这一举动也让这个彼时籍籍无名的商界新人一夜之间声名大噪。这位出生于安徽庐江的80后新徽商告诉记者,他得以进入商界也深受父亲影响。
袁地保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父亲为四个子女的名字中定下了“天地人物”四个字,希冀他们能超越自己。袁地保自幼的梦想是成为众人敬仰的一代宗师,或者进军商界,成为笑看风云的企业家。
为了成为一代宗师,袁地保甚至将家中米厂的后院改名为“少林寺”,且成天和一帮小弟兄们模仿着“舞刀弄枪”。他在14岁时离家出走北上到了嵩山,成了山上一名一心向武的武侠少年。
等到在嵩山上安顿下来,他给家里打了电话,父亲语重心长地让他读完初中后再去实现梦想。几经权衡,再加上现实中的少林寺并不像电视中飞檐走壁般神奇,袁地保最终还是妥协回家了。
尽管现实让他有些沮丧,可他仍有执念:既然成不了武侠宗师,那就像父亲一样成为企业家。袁地保的父亲是县里最早一批万元户,在经商尚是禁忌的上世纪70年代,袁地保的父亲已经是拥有百十号拥趸的工头。
后来袁地保的父亲回到老家办了家米厂,可由于宏观政策及环境影响,米厂的生意日渐清冷。“我父亲脾气直,不坑蒙拐骗,潜移默化影响到我们的言行。但是他过于保守,后来又被约束得厉害,自然也没能放开手脚去做,所以生意的衰落也成了必然。”父亲这段生意的历程对袁地保影响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