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亦有情——解开动物悲伤之谜

2013-04-29 03:57:09杰弗里·克鲁格
海外文摘 2013年7期
关键词:埃莉诺狒狒幼崽

杰弗里·克鲁格

科学家近来发现,许多动物,大到大象、黑猩猩,小到兔子、乌鸦,都是有感情的。当它们的伴侣或同胞即将或已经死去时,它们都会表现出同人类如出一辙的悲痛之情,似缅怀,似哀悼。这些现象为我们解开了动物及人类的悲伤谜团。

很少有人觉得乌鸦可爱。它们体态臃肿,叫声吵闹,进食时有着秃鹰的贪婪,捕猎时却没有苍鹰的优雅,甚至还会驱赶距离它们巢穴过近的幼鸟。它们在人类的神话中是黑暗的象征,预示着瘟疫、巫术和邪恶。一部名叫《夺命黑鸦》的纪录片,深度解析了乌鸦这个群体,人类不喜欢周围有乌鸦的存在。但是,乌鸦的灵魂中还存在深层次的东西。若群体中的一员死去,其它成员可能会受到巨大的触动。一只死去的乌鸦会迅速吸引来两三只乌鸦。它们俯冲而下,发出特殊的悲鸣召集来更多的同类。犹如仪式一般,伴随着死寂的沉默,它们落到地上环绕着死去的同伴。一些乌鸦还可能叼来木棍、小草放在尸体周围或上方。“仪式”结束,它们转身飞走。

华盛顿大学野生动物学家约翰·马兹鲁夫说:“它们似乎在哀悼死去的同伴。”

对于动物是否有思想,人类一直抱有“成见”,总的来讲,人们认为动物是傻瓜。它们有时会表现得很“机智”,比如会摇头、拱鼻子和伸舌头,但它们能理解抽象概念吗?不能。会产生情感共鸣吗?不会。而最基本的生命轨迹、必死的命运及由此而来的哀伤之情,对于它们来说,可能更难理解。

然而,野外实地考察得出的结论却与此大相径庭。许多黑猩猩母亲在幼崽死后拒绝接受事实,在尸体僵硬并开始腐烂的几天甚至几个星期内还抱着它。大象也会长时间地站立在死去的同伴身边照料它们,或者停下来观察和抚摸它们发现的大象骨骼。当玩伴死去时,猫和狗会表现得很焦虑并拒绝进食,猫会发出可怕的哀嚎。倭黑猩猩的愤怒尤其强烈。有时,它们会向死去的同伴投掷石块,会沮丧地拍打死去同伴的胸部以及自己的胸部。农场里,人们观察到死亡给山羊、猪、鸭带来了明显的悲痛;海洋中,海豚母亲会向前顶着死去的幼崽。

动物的这些行为很像在表达哀伤,科学家却认为它们是在表达愤怒。因为每一种看上去像哀悼的仪式,都可能带有一些冷漠、自私的目的:悲伤可能只是出于害怕杀死同伴的掠食者,愤怒可能只是想驱赶那个掠食者。由于无法用人类心理学研究手段,科学家只能通过拟人假设来研究动物的心境。

悲伤从何而来

动物和人类一样都是社会动物,也看重关系。因此,它们也要面对关系的终结。威廉玛丽学院人类学教授的新书《动物的悲伤方式》的作者芭芭拉·金说:“人类与动物都需要与社会协调,人类与动物大脑的构造有很多相似之处,动物为何不能感到悲伤?”

但人类从不承认动物具有复杂的感伤本能。首先,动物没有长时间反应和强制性记忆的智慧和能力,无法像人类那样将悲痛处理成缓慢的过程。更重要的是,即使可以这样做,它们也不可能放纵自己去体验悲痛。大多数动物都在为生存抗争,大自然是残酷的,相对于悼念亡者,种群的存续和免遭淘汰更为重要。

研究人员指出,动物悲痛也具有可辨识性,其表现与人类哀伤时的行为特征几乎相似,譬如精神萎靡、食欲不振、体重减轻等。但到目前为止,人类还无从知道动物是否理解死亡。文献中不乏大象葬礼和虔诚行为的记载,大象体验死亡的方式与人类最像,可基因上与人类最接近的猩猩却并非如此。2003年,肯尼亚国家公园死去的非洲象埃莉诺给芭芭拉·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埃莉诺是象群的女王,在产下一头小象六个月后生了病。一天,埃莉诺在一头雌象面前突然倒下,那头雌象大声嚎叫,并触碰埃莉诺,试图用象牙拉起她。第二天一早,埃莉诺死去。整整一个星期,埃莉诺的象崽和象群中的雌象都来“探望”她的尸体。为了防范盗猎者,园区工作人员剔除了埃莉诺的象牙,食腐动物也开始吃她的尸体,而雌象从未停止前来看她。象宝宝用鼻子触摸母亲的身体,并试图像其他幼象那样喝奶。但母亲终究无法再分泌乳汁,也从未动过一下——小象很快被饿死了。“埃莉诺的死让我看到了情感的连锁反应”,金说,“并不是说每一头接近埃莉诺的大象都在哀悼她,有些可能仅仅是好奇而已。”

猩猩的行为方式却有所不同。可能因为它们智力较高,能够领悟到其他动物感受不到的东西,比如死亡是不可避免的,也是不可逆的。埃默里大学灵长类动物学家弗兰斯·德瓦尔描述了他观察到的一个情景。一群倭黑猩猩遭遇了加蓬湾毒蛇,倭黑猩猩拿着木棍试图接近毒蛇,但与毒蛇始终保持一木棍的距离,直至一个雌性倭黑猩猩抓住毒蛇并将其扔在地上杀死。一眨眼的功夫,刚刚还充满恐惧的倭星猩猩变得温和起来,年幼的倭黑猩猩甚至研究起蛇的毒牙,还把蛇放在身上玩耍。“它们都晓得死蛇不会复生”,德瓦尔说,“死了就是死了。”

拒绝接受现实

面对死亡,人类有时会表现出一种绝望的否认态度。急诊室里的家庭成员会在患者生命机能已经停止后继续恳求医生们施救。

动物中最明显的拒绝表现要属“携尸”了。黑猩猩、倭黑猩猩以及狒狒在幼崽死去甚至出现腐臭气味后依然带着它们的尸体。虽然携带尸体穿越丛林显然会给母亲们带来不便和风险,但几内亚的一只灵长动物母亲曾携带其幼崽尸体长达68天。

金的书中同样记述了动物王国中有关悲伤和拒绝接受死亡现实的凄美故事:有只名叫薇拉的暹罗猫,整日在不同的房间中徘徊,一次又一次回到最近死去的妹妹卡森被发现的地方。传奇的日本秋田犬八公的哀伤似乎跨越了物种的界限。八公曾经每天早晚到东京火车站接送主人。主人去世后,八公仍然继续着这份接送的“差事”,日复一日地持续了十年,其他时间则独自待在家中。同伴死后,马会表现出明显的抑郁;兔子也会在笼中同伴死后,大约一周的时间里,在房间里横冲直撞地寻找同伴。

压力,包括死亡所带来的压力,会在动物和人体内释放出皮质醇激素。灵长动物研究者安妮·恩格在博茨瓦纳跟随一群狒狒,想要确定它们在族群成员死后作何反应。她收集了狒狒群的粪便样本,以寻找糖皮质激素(GC)应激标志物增加的迹象。她检测到,在长达一个月的时间内,所有目睹过同伴被杀的狒狒的GC指标都有所升高,受害狒狒家庭成员的GC水平更高。

大脑研究也为动物具有悲伤之情提供了佐证。对人类来说,悲伤由大脑处理情绪的深部结构额叶皮质、伏核、杏仁核所传达。我们和许多动物都拥有这种基本构成,尽管有些物种的结构并不太发达。鸟类的大脑与人类的并不相近,但它们也有一个杏仁核,乌鸦便拥有很大的前脑和发达的海马体帮助处理记忆。乌鸦的伴侣关系长达20年之久,当一只乌鸦死去,常能看到其伴侣站在尸体上方看着它。

对动物悲伤反应的另类解析

实验室工作和野外观测引起了人们对动物情感研究的广泛关注,然而动物悲伤理论的倡导者却开始担心,现在下结论是否为时尚早。金质疑GC痕迹是否真的能显示出倭黑猩猩或任何其他种类的猴子会悲伤。雌性狒狒确实可以长时间携带死去的幼崽,但也发现她们会在同一时期进行交配——这很难与巨大的悲痛相联系。这是一种迫使她不要公开表达悲伤的自然选择行为吗?对此,金也没有答案。

狒狒幼崽的行为也不像观察到的那样可靠。我们看见它们站在死去的母亲身边,晃动身体哀嚎,看上去确实像在悲伤,但也可能出于饥饿。乌鸦的确有可能围着同伴的尸体致敬,然而,它们也可能只是单纯想弄清楚,是谁杀死了自己的同伴,使自己不再重蹈覆辙。在许多物种中,死亡幼崽散发出的死亡气息会使其携带者免遭掠食者的捕猎,并且保护到那些生病的幸存者。猫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搜寻死去的同伴,可能仅仅是想改变固有的生活习惯,并以这种方式来标记领土。传说中的八公也可能只是在延续它的一种生活习惯,每天往返于火车站可能只是因为它喜欢这么做。

然而,仍然有不少人认为,动物不是没有知觉或者感受比人类少的生物,它们也能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彼此联系、玩耍、照料或感受痛苦。金说,极度的悲伤是人类太过关心和在乎从而付出的代价,动物与人类可能并不一样,但它们也拥有程度虽轻却很全面的情感。[译自美国《时代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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