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嘉兴志愿者看政府公益服务

刘仰

为民众服务未必每件事都要政府亲自做。动员志愿者为民众无偿服务，关键在于政府自身。如果在为民众服务方面政府本身要赚钱，或者政府本身三心二意，只做花架子的表面功夫，志愿者也不会真心实意。难以持久。

每一个社会都离不开政府。政府在社会中应该起到怎样的作用，却有不同的理论和实践，例如强势政府、小政府大社会等。关于政府的作用，近年来在中国也有很多讨论。这里不讨论理论问题，只从浙江省嘉兴市的一项具体实践中考察政府与社会的关系。

民众与政府的关系比较多样，有的直接，有的间接。例如外交、军事之类，一般来说与民众的关系属于间接。与民众关系较为紧密的政府机构，在中国被称为“窗口单位”。因此，创建“文明窗口”成为政府为民众服务的一种态度和标志。但各个“窗口单位”与民众的关系也有松有紧，比方说税务局，大多数民众与它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很多。公安局与民众的日常接触就比较频繁。所以，为了方便为民众服务，各国警察机构都有公开的免费电话，例如110。此外，火警电话119、医疗急救电话120等，都是政府为服务民众而提供的方便。当然，在医疗市场化的情况下，120电话有时会变味，此为题外话。

政府下属的各种“窗口单位”都是比较专门的领域。对于民众来说，每天的日常生活还有很多麻烦事，未必能归入上述各个专业，比方说水管爆了，屋顶漏了，电视机没信号了，空调坏了，孩子不爱上学，空巢老人缺照顾，等等。一般来说，这些日常的小麻烦政府不会管，你可以去找市场，找商业机构。但市场上的商业机构是否令人放心呢？2003年，嘉兴市南湖区政府为了更好地替民众服务、办实事，创办了96345社区服务求助中心，如今已成为覆盖全市、辐射乡镇的信息平台。24小时全天候受理市民生活、咨询、事务、电子商务、企业服务五大类共120多项服务。上面我举的那些例子，在嘉兴市，打通96345电话后，很快都能得到解决。

96345电话已经成为嘉兴市民日常生活离不开的一部分，它拉近了民众与政府的关系，让民众在点点滴滴的生活细节中，感受到政府的存在，而且是有价值的、必不可少的存在。那么，政府是怎么做到的？难道政府自己养了一支庞大的服务队伍，随时随地为民众服务？96345的服务人员举例说，冬春过后，换季进入夏天，闲置了挺长时间的空调可能打不开。那段时间，关于家庭空调故障打进的电话会比较集中。96345如何为市民解决问题呢？它主要有两种方式。

一是党员志愿者。在96345电话求助平台周围，全嘉兴市目前共有近5000名党员志愿者，他们都是有一技之长、并愿意无偿为民众提供服务的中共党员。他们提供服务的领域包括家电、水电、燃气、医药、救护、修鞋、技术培训、邻里调解、红娘，还有法律、教育、金融、心理咨询等。此外，嘉兴市还将每年6月最后一个星期天定为“党员奉献日”，承诺愿意无偿为民众做实事的党员近1.8万人。这是嘉兴市96345电话求助平台能够生机勃勃，并发布“便民利民，有求必应”宗旨的重要原因之一。对于政府来说，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得到充分体现；对于党员来说，党员的先进性、先锋模范作用落在了实处；对于民众来说，“有困难，找政府”再也不是一句空话。

当然，党员志愿者也不是毫无回报。最大的回报是精神奖励。党员志愿者每一次无偿服务都会在贡献卡上记载，它是表彰的依据。有时候，党员志愿者本身也会有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们贡献卡上的记载，可以折现，冲抵某些有偿服务。此外，保险公司还为党员志愿者免费提供人身意外伤害险。这就要说到96345电话求助平台的另一个支柱，即社会上的市场机构。市民的有些需求，不能完全靠党员志愿者解决，有些还得靠市场化的商业机构，因此，96345一部分服务是有偿的。但收费的不是96345本身，而是加盟的企业。加盟96345的商业机构，在通过96345提供服务时，收费比市场上的一般价格要低。有的市民在需要某项服务时，会先到市场上询价，再通过96345要求服务，96345的服务价格优势有目共睹。

96345之所以在有偿服务方面会形成难以替代的价格优势，与它的定位有关。96345作为有偿服务的中介，不收取中介费，反而还对加盟者考核。对于商家来说，一旦通过考核，成为96345的加盟企业，等于是在当地市场上获得了良好的信用和声誉。如果某加盟企业因为服务不善被除名，他们的声誉会受损。这种方式就是政府首先树立了良好的公信力，再用自己的无形资产为企业的服务作担保，其广告效果大大超过媒体广告。

由此，我们也可以看到政府在社会中与企业、民众的关系——为民众服务是不能动摇的根本，这是政府的信用来源，是政府公信力所在。而为民众服务未必每件事都要政府亲自做，动员志愿者为民众无偿服务，关键在于政府自身。如果在为民众服务方面政府本身要赚钱，或者政府本身三心二意，只做花架子的表面功夫，志愿者也不会真心实意，难以持久。在动员商业机构为民众服务时，政府摆正自己不赚钱的定位是很重要的，否则，就容易成为利用政府的信用而寻租自肥。这种关系，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看成是政府在市场经济中，摆正国有经济、私有经济关系的原则。此外，政府在考核加盟企业时，还可以向中小企业倾斜，助推他们的成长。

嘉兴市96345电话求助平台开通以来，电话量每年创新高，回访满意率99.95%，办结率100%，真正做到了“有求必应”。也许有人对这个数字有怀疑。说一件小事。到达96345办公现场时，听了一小会儿介绍。黄纪苏先生暗自决定测试一下。他跑到旁边打了一个电话，我没听到是什么内容。过了一会儿，黄纪苏的电话响了，对方给了他一个满意的回答。黄纪苏先生解释说，他打通96345，问了一个问题，接线员说自己不清楚，但一定马上回复。几分钟后，96345的电话打回来，给了黄纪苏先生一个满意的答案。当然，他们并不知道这个打电话的人是为了测试，也不知道打电话测试的人就在他们办公现场。

我认为，96345电话求助平台的模式值得推广，它最关键的就是政府摆正自己的位置。通俗来说，当一个政府为民众办实事不为赚钱时，它的公信力就是最高的。当然，96345的模式也可以有所改进，例如，电话可以同网络相结合。年轻人可能更多使用网络，老年人则更多使用电话。此外，我觉得党员志愿者还是改成“雷锋志愿者”比较好。我还希望，各级领导干部，包括嘉兴市的书记、市长，除了每年“党员奉献日”外，平时也应力所能及地抽空做一点无偿服务工作。领导以身作则，对于普通党员的号召力是巨大的，对于民众的观感也是有巨大影响的。

再说一个题外话。当今中国有很多人提倡“公民社会”。所谓“公民社会”实际上就是民间社团。这一“公民社会”的核心是要建立一个摆脱政府管辖的民间社会，是一种政治诉求。因此，提倡“公民社会”一方面得到国外的支持，另一方面也在国内以服务民众的形式，寻找自己的生存空间。所谓“公民社会”的社团需要资金才能生存，他们的资金来源有来自国内外的捐款，也有收费，或者承包政府服务。有些地方政府不明白“公民社会”要摆脱政府管辖的本质，拱手让出了自己的本分。他们没有看到，一旦“公民社会”壮大后，按“公民社会”的意愿，政府与民众的关系就被切断了。甚至可以有一个新政府了。我想指出的是，嘉兴96345电话求助平台的模式，有助于抑制“公民社会”的政治意图，因而有助于社会稳定。

创新基层管理，我认为，嘉兴96345是基层管理比较成功的成熟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