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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号晚上二十三点十五分,我和远在深圳的女友日行一例地聊电话,向她汇报我今天都吃了什么,做了什么,有多想她。
对于我的汇报女友颇为满意,她撒娇说刚才她在削苹果时不小心割破了手,血流不止。我说没事,找个创可贴包一下就好。这下惨了,她借题发挥,说我一点都不在乎她。还说写硕士论文压力大,上个月在凤凰古城的那个甜蜜夜晚该不会一杆进洞了吧?否则那该死的月经,为何都四十多天了还没有来?
我半蹲在阳台上,抽着烟,憋着尿,豪气十足地对她说:怀了就生,生下来我养。
女友冷笑着反问我:得了吧,你知道现在养一个孩子有多贵吗?你一个穷学生,拿什么养?进口奶粉你都买不起。
她的话立刻让我颓了下去,没有还嘴的底气,于是匆忙换了个话题,问她那里天气如何?并嘱咐她换季多穿衣。又用近似谄媚讨好的语气对她说了些爱呀、想呀、永远啊之类的废话。聊到快凌晨,女友说我心不在焉,一点诚意也没有,不是真心爱她。不容我再多作解释,她就哈欠连连说困了,要睡了,挂断了电话。
我对着话筒大声吻她,然后顾不得腿麻,朝厕所冲刺过去,边跑边解开裤带。
宿舍里,下铺小王已睡熟。另外两个舍友,一个在隔壁宿舍斗地主,还有一个和女友出去开房,今晚是不会回来了。我去水房打了一壶热水泡方便面,顺手打开电脑。女友发来短信,说忘了告诉我,晚上心情低落,在淘宝买了个包,刷的是我的信用卡。然后照惯例说爱我,晚安。我本想问她不是上周刚买了包怎么又买?但话打好又删去,回复她的短信换成,晚安宝贝,我也爱你,然后关机。
面已泡好,电脑上显示的时间是二月二十一日零点四十五分。这时离欧洲冠军杯十六强AC米兰对巴萨罗那的首场比赛开始还有整整两个小时。我快速吃完泡面,QQ挂线的同时登陆三国杀OL,以此来消磨这难熬的两小时。
我的运气糟透了,连着玩了五局,一局没赢。有一次眼看就要赢了,竟意外掉线。这引起队友们的强烈不满,不断谩骂讽刺我,让人心烦。
我想换个房间换换运气,还没来得及退出账号,耳机里响起收到信息提醒的咳嗽声。我这才想起我还开着QQ呢。我点击查看,一个叫“午夜罂粟”的申请加我为好友,留言说:哥哥,兼职,需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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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网名叫“沙漠渔夫”。这个QQ号我用了七年,这些年,靠它我认识了不少女网友,包括我的现任女友。这些女网友总体来说质量中等偏上,有几个长得确实不赖,我当然不会错过,分别请她们吃饭、唱KTV、看电影、再讲讲冷笑话,适当的时候绅士一下,也就顺其自然地发生了都市寂寞男女网友见面该发生的所有事情。
这一切都拜我的发小李霖所赐,因为这网名及QQ号最初是他的。还在读高中时我就问过他这个网名的含义。大我一岁的他得意地反问我:你说沙漠里会有鱼吗?
没可能啊。我说。
是啊,所以我用这网名随便进个聊天室,就会有女孩主动发话问我,沙漠里怎么会有鱼呢?我就把早已准备好的答案发给她:这个混乱的聊天室就像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沙漠,而我就是沙漠中那个执着的渔夫,坚信在这里一定会钓到命中注定的那条美人鱼。不知道你会不会是属于我的奇迹?
凡是看到这段话的女孩没有不动心的。李霖得意地说,我听得直咽口水,追问他接着呢?
接着就聊天啊,想办法拐弯抹角和她们要照片。好看的,就约她见面,不好看的,就直接拉黑。年轻人啊,网络聊天也是一门学问,也是需要技巧的。技巧,懂不懂?李霖拍着我的肩,像父辈一样语重心长地点着头。
当时我都听傻了。顿时恍然大悟,为何每次聚会李霖总能带个美女且从不重样。高三毕业那年暑假,在我的苦求下,他总算勉强同意把这个非常有创意的网名及附带的五十多位女网友的QQ号一并赠送给我。当然,也不是白送,代价是我忍痛割爱,把珍藏多年的徐若萱正版写真集送给他。那心痛的感觉不亚于将自己心爱的女人拱手相让。
今年寒假回老家过年,在高中同学聚会上我见到了多年没见的李霖。他已是当地实权机关的小领导,有车有房,不愁吃喝,在老家这一亩三分地,到哪儿都会有人给几分面子。
李霖头发稀疏,比读高中时瘦了些。我和他寒喧,问他结婚了没有?他抿了口酒,轻描淡写地说:早结了。
我很意外,惊呼:太不够意思了!结婚这么大的事都不通知我,是不是不把我当兄弟?
他慢慢放下酒杯,抬起头,扫了我一眼,不以为然地说:你喊啥,不就是结个婚嘛,又不是啥大事,有啥了不起的。咋还就看不起你了?
李霖小口喝酒,我没趣地陪着笑,举起杯,敬他酒。他站起身,我连忙随着他站了起来。他两手把酒杯举高,与双眼平行,直视着我,极其认真地说:这杯酒我喝,我们兄弟俩认识多少年啦,不容易。上次结婚没请你,是怕你学业忙,赶不回来。其实我担心,你一个名牌大学的硕士生看不起我这个连大专都没读完的小人物。怕即使通知你,你也不给我面子赶回来。算了,往事不再提,今天你敬我酒我很高兴,要是你哥我这辈子还会结婚,一定请你。到时候,伴郎,证婚人的位置随你挑。
他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动情得眼泪都快流了出来,我不解地问他:什么叫还会结婚?
你不知道?哦,对,你不知道。我离啦,去年离的,孩子两岁,跟她妈过啦!李霖干笑两声,仰头喝干了酒,把空酒杯冲着我,又冲下晃了晃。
我暗自吃惊,不免自惭形秽,一起长大的发小,他都离过婚了而我的婚期却遥遥无期。我也干了那杯酒,学着他把酒杯向下晃了晃。他举起大拇指,做了请的姿势示意我坐。
李霖问我有对象了吗?我说有了。
有结婚的打算吗?
最快也得明年,等我和她都毕业了,到了同一个城市有了工作,稳定了再说吧。
李霖似乎看出我有点黯然神伤。他搂着我的肩,像当年一样的神态,一字一句地对我说:兄弟啊,听哥掏心窝一句劝,千万别学哥,结婚要慎重,一步踏错,万劫不复啊。
我算看透了,这女人啊、爱情啊、婚姻啊,就好比是这酒。李霖叫来服务员倒酒,指着满满一杯说:你看,这初恋啊,就像你第一次喝酒,不知道是什么味,看别人喝,你馋得也想喝,就偷偷地喝了一口。李霖边比喻边形象地喝着。
你一喝,觉得麻、辣,也不好喝嘛。可细细那么一回味,有味,香!于是你又偷喝了第二口,这第二口你就稍微品出味了。接着你就喝了第三口、第四口、一杯、两杯、一瓶、两瓶、你越喝越上瘾,越上瘾越想喝。喝着喝着,你就喝多了,酒精起了反应,你脸红,头疼,话多。这是什么阶段?
李霖左看右看,看到的是我和众人茫然的脸。
热恋啊!这个阶段你啥都不在乎了。你抱着酒瓶不放,谁要你也不给,再好的酒你也看不上。其实也不是你不想要,是你已经喝晕了。 你热恋时一高兴,一来劲,什么事你都敢做。结婚、生子、贷款买车买房。多潇洒!多男人啊!可是等你酒醒后呢?你清醒啦!你回忆起醉酒时做的蠢事,你后悔啊,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你都结婚了,老婆孩子都有了。你还得赚钱还贷呢。认命吧,心不甘,这世上还有那么多好酒你还没喝过呢。不认命吧,又不行,老婆、孩子、这个家还得靠你养活呢。你说,你认不认命?
李霖眼圈发红,语速加快。他拍着胸口激动地说:你哥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没喝过啥好酒,顶多喝过一两回五粮液,还是别人请的。可这酒瘾一上来,也不挑了,管他好酒坏酒,有酒喝就行。最终随便一瓶二锅头就把你哥我喝醉,就结婚,有孩子啦。但你哥我不甘心啊!
在坐的包括我在内都默不出声地玩着筷子抽着烟,有人频频点头,小声说着真理,真理。
不怕你们笑话,李霖突然笑得有些害羞,我这人不像你们,有理想有追求,我就想留在咱这小地方混吃等死,无虑无忧。要说理想嘛,也有,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和我的梦中情人徐若萱这样的美女睡上一觉。这就是我每天奋斗的动力,我要拼命赚钱!趁她徐大美人还没老之前喝她一口。不,是睡她一觉!哈哈哈!
大家压抑已久的情绪借着这个机会终于爆发了。有起哄的,有鼓掌叫好的,有说李霖就凭这“酒理论”都能当大学教师的。
在哄笑声中,李霖扭头对我说:兄弟,多年前你送我的徐若萱写真集离婚前被我前妻撕了。我狠狠地揍了她一顿。她长得那丑样,给人家徐大美人提鞋都不配!你回去要是方便就给哥再买本,好不好?钱我出。
我说不是钱的问题。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市场上早都没得卖了。再说现在市面上又出了那么多女明星,一个比一个性感撩人,你怎么还痴情怀旧喜欢她啊。
李霖不以为然地摇头:我这个人很专情,爱上一个人不会变心,再说现今电视里那些小明星,袒胸露腿跟发廊小姐似的,哪有我们家徐大美人有气质。
李霖动情地说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徐若瑄是他生活中看得见,摸得着的邻家姐姐。
喝到最后,李霖彻底喝高了。我扶他去厕所,他摇晃着身子,“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唱个不停,没到厕所就吐了。我拍他的后背,让他舒服些。他用袖口擦去秽物,摆着手说这点酒不算什么。我取笑他还在逞强,他忽然回身严肃地说:对了,我以前给过你的QQ号你还在用吗?
哪一个啊?我装傻,明知故问。
喝多了你?我给过你几个啊?“沙漠渔夫”啊!
你日理万机忙着赚钱,还有时间聊QQ?
我想拿它做小号,玩一夜情,找找兼职什么的。李霖压低声音,趴在我耳边,满嘴酒气,我现在和你一样,恢复单身了,我要重返花花世界,重振雄风。
一夜情我知道,兼职?卖什么的?
卖肉啊!李霖淫笑。我从他的笑中悟出了兼职的含意。
你还真是一心只读圣贤书,兼职都没听说过。李霖取笑我。我给他点烟,他边朝门外晃去边给我讲兼职和小姐的区别。我听了听,似懂非懂,便问他:你说的兼职和日本的援助交际是一个意思吧?
不愧是读书人,一点就通。李霖赞许地夸我。
就咱这小县城都和国际接轨了,还有从事这行的?我怀疑。
有啊,小地方怎么就不能有了?我告诉你,这世界上,有男人的地方就有做兼职的。李霖说的俗得有理。
他兴趣大增,在小便池旁,抽着烟给我普及网络买春的相关经验及注意事项。他唾沫横飞地传授我如何通过网名来识别对方是否做兼职,如何砍价,以及一些业内专用术语。
你懂了吧?要有兴趣,我这就给你叫几个过来。李霖掏出手机,作势要拨号。
我连忙制止了他。李霖扔掉烟蒂,兴奋地说,那些兼职,个个长得漂亮,身材火辣,会的花样也多,家禽总比野鸡香,比去歌厅找小姐强多了。当然了,她们美是美,但还是不能和我心中的性感女人徐大美人相提并论。
我和李霖在路口等出租车,喝高了的他滔滔不绝地说着先前他找兼职时的每个细节。我站在风中,陪着笑脸听他瞎贫。好不容易等到一辆空车,李霖看了眼正在掉头的车,当胸给了我一拳:操,我说了半天,你到底还不还给我啊?
我费死劲才把他塞进后座,笑着说:密码早忘了。李霖不信,我一脸诚恳,连说了几句不骗你,我要那玩意也没用啊。
李霖听得直摇头,他打了个很响的酒嗝说:可惜啊,可惜。
3
我加了她的QQ号,不需要认证,她即刻就成了我的好友。
我查看她的资料,名字一栏填的是,小小,这让我立刻没了兴趣。根据我多年的网聊经验,仅看这网名就能猜到她八成好看不到哪儿去。
再看她的QQ签名,是去年夏天,从杭州火遍全国的那档选秀综艺节目里脱颖而出的女歌手,唱的一首古灵精怪的歌: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来啊,爱情啊,反正有大把愚妄。
QQ个人说明里有大段文字:小小,福建人,166CM,44G,三围是34D……再往后就是她服务的内容和项目了。那些服务项目的名称,有的像美军军事行动代号,有的像武侠小说中独门暗器,活灵活现,不禁让人想入非非。
我承认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都是些小打小闹,不外乎是背着女友偷偷和其他女同学发发暧昧调情短信,偶尔与一两个女网友见面,两情相悦了才会做爱做的事。坦白讲,买春的经历我可是一片空白,更别说是在虚拟网络上的了。
我故作老练,单刀直入,直奔主题,发话问她:什么价?
没一会儿,她回复我:哥哥怎么才理人家啊?紧接着她又发了句:五百每次,包夜八百。
贵了吧。我说,不都是四百每次,包夜六百吗?
也可以啊,她很快回复,这刚过完年,我还没开张,算你优惠价。
都什么活啊,具体说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继续逗她。
哥哥有诚意吗?
非常有,你是看不到此刻我真诚的眼神。
她回了个表示微笑的图案:哥哥,你的网名好怪哦,沙漠里怎么能钓到鱼呢?
我把那段经典的解释发给了她,她回了个表示惊叹的表情:哇!哥哥好有学问啊!哥哥你是做什么的?
这很重要吗?我反问。
哥哥不愿说就算了,人家就是随便问问。
有你这样随便问的吗?我想了想,骗她说:我在一家外企工作。
哇,是吗?高富帅啊!哥哥在外企赚不少钱吧?
还行,高富帅算不上,凑合着混日子呗。我说。
那哥哥可要多照顾小妹我哦。
那得看你长得漂不漂亮了。我发了个坏笑的表情。
绝对漂亮,保证哥哥一眼就爱上我。她自信满满。
你说漂亮就漂亮?我还说我帅呢。我继续逗她。
哥哥不信可以看我的空间相册啊,密码是I LOVE YOU。哥哥你看看喜不喜欢。
我急忙登陆,输入密码,照片很快显示出来。多是视屏自拍照,每张照片的装扮都不同,不过都穿得性感,笑得很甜。
哥哥看到了吗?她连问两遍。
看到了。我说。
喜欢吗?
喜欢,很漂亮,但是你本人吗?
绝对是小妹本人呀。妹妹很乖的,不会骗人,哥哥不信吗?
有点,美得不敢相信。
呃,那哥哥等一下,我穿件衣服,我们视频吧。
她这句话让我喜出望外,我点着一枝烟,想借此克制我那激动澎湃的心情。
不一会儿,她向我发出视频邀请,我同步接受,视频连上,她穿着一套卡通图案的睡衣,长发披肩,像是刚洗完澡。
视频中的她比照片上还要好看。我惊着了,从没想过能在网上遇到这么漂亮的姑娘。我尽量让自己面部肌肉舒缓,看上去像个阅女无数的情圣而不是个没怎么见过女人的小处男。
你挺漂亮的,像台湾女星徐若萱。我想了很多夸张的赞誉之词但写了删,删了又写,最后还是写出了这毫无创意但发自内心的实话。
她灿烂地笑,哥哥也觉得我和她像?
这个也字让我很不爽,还有谁说过你像?别的男人吗?
没有啦,哥哥别多想,妹妹的同学们开玩笑时说过。
你不会还是在校大学生吧?
嗯,算是吧,××大学成人教育学院。她说了个我略有耳闻的三本院校。
瞎学的,混个文凭呗,好听点。
她的坦诚让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随手又续了根烟抽。
哥哥你也蛮帅的,尤其是抽烟的样子,像古天乐。
我笑了:得了,别奉承我了,就我这模样,没吓到你就不错了。
哪有,哥哥真的很帅的,真的。她显得很诚恳,一直笑。
她也点了支烟,我问她抽什么牌子的。
Marlboro。
一样啊,我拿起烟盒,对着摄像头晃了晃。
哥哥也喜欢抽这个牌子的烟?她作惊讶状。
谈不上多喜欢,就是抽习惯了。
那你知道这个烟名的含义吗。
当然知道啊。与此同时我快速百度搜索。
Man always remember love because of roman only。(只因浪漫,才使人对爱情难以忘怀)
哇塞,你居然也知道?她连着发了七八个惊叹号以示惊讶。
那是,别瞧不起人,我就是因为这句话才喜欢抽这烟的。
她显然兴趣大增,不务正业,夸赞我的QQ签名很个性。
和你的一样,也是歌词。我回复她,李志,《米店》。
嗯,我听过这首歌,他是翻唱的吧,我更喜欢原唱的嗓音,更具磁性,更有意境。
短短半小时内,这个自称小小的女孩不断带给我惊喜。人生海海,江湖阔处多奇遇,搁一个小时前假如有人告诉我,说我即将会在网上突然撞到一个送上门的兼职小姐,不但漂亮得像徐若瑄还是在校学生并且听过独立小众歌手的歌曲,打死我都不会信。而此刻,这一切竟然是真的,如假包换地进行着。
你叫小小?真名还是艺名啊。
你猜呢。
这我哪能猜到,不过你这名字取得不错,让人一下就能想起苏小小。
苏小小?她是谁啊?
她你不认识?不应该啊,她算是你们这行的祖师爷了,西湖边上现今还有她的墓呢。说着,我百度百科了苏小小,将该词条的网址复制粘贴给她。
她单手托腮,看得认真。对话框半天没有闪动,我起身去了趟厕所,泡了杯咖啡提神。
哎。十多分钟过去才等到她的回话,且只有这一个字。
你这是叹气吗?
我先前多少听别人讲过她的故事,只是一时没想起来,她好可怜。
自古红颜多薄命。想了想怕这么说惹她误会,赶紧又跟着写了句,当然,你例外。
深更半夜聊一个逝去千年的女人未免有点瘆得慌。我在她即将展开抒情前,赶忙将话题扯向别处,说了些诸如我去过你家乡,那里的姜母鸭很好吃等搭讪常备句式。她有问有答,一点也不着急敷衍。后来我们又聊了会儿音乐、电影,就差聊人生谈理想了。一看表,都凌晨两点半了。怪不得古人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呢,和美女聊天时间过得真他妈快。我一点都不困,突然想起一件事,问她:我这和你瞎聊不耽误你赚钱做生意吧?
她愣了一下,笑得勉强:不会啊,我“好朋友”刚走,要忙也得是明天了。
那我明天去找你吧。我没多想,顺手就打出这句话。
好啊,她嘴角上扬,兴趣大增,哥哥说话要算数,不许骗妹妹啊。
她这么一说我反而冷却下来,脑子里立刻闪现出卖淫女伙同地痞敲诈好色胆小男网友的社会新闻。我有点后悔了,手放在键盘上,盯着屏幕,半天打不出一个字。
哥哥怎么了?后悔了?她一下就将我看穿,我不管啦,哥哥明天必须来。见不到你我会伤心的。她颇为夸张连着发了几个大哭的表情符号。
你那儿安全吗。话刚发出去,我就恨不得想抽自己,真是个傻逼问题。
看来哥哥还是不相信我。她并没有不高兴,撇了撇嘴,显得满不在乎。
喏,这就是我的房间,我一人独居,正规社区,院内有保安二十四小时站岗巡逻的,很安全,哥哥放心吧。
她晃动摄像头,绕着她的房间旋转了一圈,由于速度太快,除了一张大大的单人床及一排衣柜外,其他的一概没看清。
直到此刻我才体会到所谓的天人交战的真正含义。我盯着屏幕里的她看了半天,她真漂亮,虽称不上勾魂摄魄,国色天香,但美得丝毫不逊于演艺圈里多数的三流小明星,而且还没怎么化妆。
我动摇了,留个联系方式吧。
她业务熟练,立刻给我发来了她的手机号和她的详细住址,一看就是提前复制好的。我打开手机,储存进通信录,名字就叫小小。然后发了条短信给她表明收到。
又是一阵闲聊。话题无非是我穷尽各种形容词夸赞她的美,她挂着职业性的微笑,旁敲侧击套我话,打听我具体做什么工作月收入有多少。聊到最后,她伸着懒腰,意兴阑珊,眼看球赛即将开场,我正想找个借口告别,她却先说:哥哥,我困了,想睡了,可以吗?你也休息吧。养精蓄锐,我们明天见,等你哦。
她对着镜头飞吻了一下,然后关了视频,我还没来得及说晚安,她已迅速下了线。
我躺到床上时天都快亮了。那场球我支持的AC米兰二比零干脆漂亮地赢了不可一世的巴赛罗那。不过整场比赛我压根就没看进去,满脑子都是那个长得像徐若萱的女孩。想到她那能融化一切的笑容和几近完美的翘乳丰臀就立刻有生理反应,真想马上就去找她。可是五六百块对我来说毕竟不是个小数,够我活半个月了。再有就是担心是否靠谱,不会真是一诈骗集团设的局吧?万一我要是被她骗了,被从天而降扫黄打非的逮了,或是染个病什么的,那我可就亏大了。况且,这样做对不住已和我相爱三年,毕了业就要结婚的女朋友。不管了,对不住就对不住吧,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没对不住过……我就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渐渐睡着了。
4
我是在一群人的争论声中醒来的。宿舍里站满了人,他们分成两派在讨论昨晚那场精彩的比赛。我摸出枕边的手机,开了机,瞥了眼时间,已经中午十二点了。我穿衣下床,洗漱完毕,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加入了他们的争论。我坚信AC米兰必进八强,邻宿舍的巴萨球迷却不认同,居然还举出了巴萨能在主场翻盘的五大理由来驳斥我。我被他的认真逗笑了。小王走过来告诉我说,刚才我出去洗漱时手机一直响个不停,像是有人打电话给我。我从床上拿下手机,居然有六条新信息。一条是女友抱怨我不久前给她买的笔记本电脑不好用,一条是银行温馨提醒我本月信用卡账单已出,需还款三千三百块,其余四条都是一个叫小小的发的。
小小?哦,我用了十秒钟想起她是谁,随即逐条查看她发的短信。
哥哥,早安,你几点过来找我呀?
哥哥,你怎么不理我呢?
哥哥,你早點来找我好吗?我很饿……
哥哥,开机后快点和我联系吧,我就要饿死了!
第一条信息是不到十点发的,最后一条是二十分钟前,短信上还有几个哭的表情,和无数个惊叹号。
操,几个小时前我是怎样鬼迷心窍和她互留电话的?我有些懊悔,忽然有了酒醒后才会有的空虚和内疚感。再加上女友的短信及银行催债让我瞬间心烦意乱,于是把手机揣回兜里,没有回复她。
我找出半包不知谁何时吃剩的饼干,泡了杯咖啡,同那几个巴萨球迷争论着。说了没两句,手机在裤兜里嗡嗡震动,掏出来一看,又是小小的短信,她可真够执着的。
哥哥,你开机了啊,怎么不理我呢?她撒着娇质问我。
我正寻思要不要回她短信时,她又发来一条:哥哥,快来救我,我饿得不行了。
不至于吧,我心想,就凭她这姿色,这职业,只要她愿意,放低姿态,无本万利,只赚不赔,根本不会缺钱花,更别说窘迫到饿肚子了。不知我是动了恻隐之心,还是不胜其烦,或者干脆就是男人好色的本能,仍对她的美貌垂涎三尺,念念不忘。总之我退出人群,走到阳台上,轻掩住门,鬼使神差地拨通了她的电话。
喂,哥哥,终于等到你了,还以为你不理人家呢。她不等我开口,就跟被困孤岛的落难者接到救援电话似地迫不及待抢先说。
我清了清嗓,装作若无其事:昨晚通宵看球,睡得晚,刚醒。
收到我的短信了吗?她弱弱地问,普通话不是那么标准。
才看到,不好意思。刚开机。我不假思索地骗她。
一片沉默,我和她谁也没说话。以至于都误以为对方信号出了问题,互相喂喂了半天。
最后还是她先开口:那哥哥你几点过来?现在来好不好?我真的都还没有吃饭呢,不骗你。
我迟疑了一下:十分抱歉,今天不巧没空,改天一定去找你。
哎呀,昨晚不都说好了今天来找妹妹我吗?她的声音又细又小。
下午真的有事,我说,不太方便......
好哥哥,求你了。她打断我的话,就今天来好吗?我真的需要钱。
她声音颤抖,几近哀求。我没回答,望着远处从食堂走出来的三三两两的女生,明媚春光下一张张无忧无虑的笑脸。
那好吧,你等我。
真的?她忘情地喊,音调上扬,哥哥不许骗妹妹啊。
不骗你,你把你的详细住址再发一次给我。
嗯,我这就给你发过去。谢谢哥哥,我等你,待会见。
她在电话的另一端吻了我,吻声很大,还有她开心的笑。
我趿拉着拖鞋,拿着脸盆去水房洗头,换了身面试工作才会穿的西装,借了小王三百块钱说是交手机费,下个月还他。
我在楼下的便利店买了包烟,口香糖,一小盒避孕套,整装待发。想了想,怕带的钱还是不够,就把卡里仅剩的,上个月在某杂志社实习赚的一千多块钱都取了出来。在校门口,我拍了下上衣内侧的钱包,又摸了摸各个口袋里放的东西,这才放了心,拦了辆车去她约我见面的地方。
她住的小区也真够偏的,我到杭州这么多年还从没去过这么远的地方。车过南山路,太子湾游人依旧如织,西湖永远是那么温婉恬静。在杭州这么一个温润如玉、暧昧丛生的城市不来场艳遇实在有愧于这座活色生香的城。
四十多分钟后,我和出租司机一通好找,终于到达目的地。下了车我才感觉到冷,风很大,我穿得又单薄,阳光消散,天说变就变,像是快要下雨。
我发短信给她:我到了。
她问我具体的位置,我说不知道,背后有所小学,路对面有家沙县小吃,我就在这儿等你。
我掏出烟,点了几次总算点着,猛吸了几口取暖。一群放了学的小学生穿着难看的校服,打闹着从我身边走过。紧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几个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一手拿着孙子的书包,一手夹着当天的晚报,穿得很严实。
抽完烟她还没出现。我灭掉烟蒂,又往嘴里倒了几颗口香糖,大口地嚼了几下,吐掉。说不清是兴奋还是紧张,我突然有点心跳加速。按照以往的经验,为了万无一失,无所事事的我发了条短信给女友:亲爱的,导师临时找我谈论文,晚点和你联系,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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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了,马路对面她踮起脚尖,笑着朝我挥手,活泼雀跃。我以为她会和其他女网友一样,精心打扮,穿着撩人。但她穿的何止是不性感,简直可以视为随意:上身是印有米老鼠图案的黄色背心,黑色阿迪达斯运动外衣,细窄的牛仔裤下竟然是一双毛茸茸的居家拖鞋。尽管如此,只化了点淡妆的她还是美得仿佛从天而降,闪闪发光。
我双手插兜,故作潇洒,目光却自始至终没离开过她。她双臂交叉放在胸前,眉头微蹙,一辆跑车从她身前疾驰而过,她本能地后退两步,晃着脑袋左右张望,确定安全了,一路小跑,横穿马路,不看红绿灯。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也不去理会,一蹦一跳地跑到我面前。
嗨,哥哥你来啦。她露出半截缩在袖口里的手和我打着招呼,浅浅微笑。那感觉好像我们不是初次见面,而是在异乡街角久别重逢的恋人。
冻死了,冻死了。她拉紧外衣拉链,原地蹦了蹦,身子发抖。
她的个子在南方女孩里算是高的,皮肤白皙,睫毛很长,嘴唇边有颗痣。
想吃什么?你定,我对这片不是很熟。
肉,想吃肉。她急促地说,拉着我,一路向前。
我们进了家颇有特色的新疆饭馆,找了个靠窗临街的位置坐下。几个维吾尔族小姑娘穿着民族服饰在不远处的空地上跳着新疆舞。小小熟门熟路,也不客气,点了一桌吃的,无一例外全是肉,外加几瓶啤酒。
她确实是饿极了,顾不上吃相,一次性手套也不戴,拿着大块的手抓肉,沾着孜然就往嘴里塞。
你怎么不吃啊?她咀嚼着,鼓着腮帮子问我。不等我回答,她忽然怔住,小心翼翼地对我说:你不会是个素食主义者,不吃肉吧?
她像個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嘴里还含着没来得及吞咽的食物,眼巴巴地望着我。我被她的孩子气逗笑,说真的,要是昨晚没和她聊过,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走在街上遇到她,说是选秀明星或电影演员我都会信。
我吃肉啊,谁说我不吃,不吃肉就不会沾你这荤腥了。我吃着羊肉串调戏她。
讨厌。她强忍着笑,翻给我白眼。
菜够吗?不够再点。我点着烟,阔气得像个有钱人。
够了,足够了,吃不动撑死我了。她靠在椅背上,长出一口气:能给我一根烟吗。
我整盒递给她,她抽走一支,夹在双指中间,探身歪头等我给她点着。
Man always remember love because of roman only。她盯着烟盒的商标,似笑非笑,喃喃自语。
我为她点烟,她的粉红色指甲上浮雕着抽象的图案,一颗颗仿水钻类的玩意儿在光线的照射下璀璨耀眼。
吃饱喝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和她都心照不宣,只不过她没有暗示,我也没有点破,都等着对方先说。
气氛有点尴尬,我翻看菜单:吃了这么多肉,要不要来点饭后甜点?酸奶怎么样?
你想撑死我呀。她嗔怪着对我说:已经够罪恶了,再吃甜食我该胖死了。
你哪里胖了?一点都看不出来。
那是你没看到我胖的地方,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她扬起头,冲我调皮地坏笑。
我心中暗爽,知道是时候了。
又闲扯了会儿,我叫来服务员结账。小小要了个打包盒,把没吃完的几块肉和半份炒饭装在一起。顺便出示了她的会员卡,说能打九折。
出了饭馆,小小不再叫我哥哥。她改口叫我恩客。她说在她们家乡,把对自己有恩的人都称为恩客。
冷风阵阵,衣着单薄的小小冻得低下头,弓着身,步伐快速。我接了个电话,房产中介推销住宅,说得天花乱坠,毗邻西湖,采光好,户型佳,南北通透,仅售四百万。四百万还他妈仅售?这显然是在成心羞辱我这样的穷光蛋。我没好气地挂断电话,小小指着飞在半空中的塑料袋,嘟囔着说:这是什么鬼天气啊,在我们老家这会儿早都短袖拖鞋了。
我随声附和,也抱怨天气不佳。走了一个街区,我问: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你说呢?她眨着长长的睫毛,想了想说:你要不想去我那儿也行,不过这附近没有什么像样的酒店。
她想多了,就我兜里那点钱哪够去酒店。我得便宜卖乖,接着她的话说:我记得离这不远有家希尔顿吧?算了,这么大的风,不麻烦了,还是去你那儿吧。
她笑着点点头,我和她并肩前行,很自然就牵了她的手,她的指尖冰凉。走了没几步,我又顺势搂了她,她乖巧地靠在我肩上,我们宛如一对恩爱的情侣,走进她住的小区。
6
小小租住的房子严格来说算是地下室。一间客厅,两间小得只够放床的卧室。小小说,她和一个老乡合租,房租还算合理,两人均摊。
那个姐姐大我三岁,身材比我还要好,但没我长得好看。小小洋洋自得,找来电茶壶烧水,她在一家私企做行政管理,钱不够花,欠卡债时偶尔也去兼职。
欠卡债?信用卡吗?我接过她泡的乌龙茶,坐在床沿问她。
是啊,不然呢?
那你,我欲言又止,还是问了,你也欠很多吗?
还好,只是这次欠得多了。说着她伸出三根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
三十万?
晕,我买什么也花不了那么多钱啊。她瞥了我一眼,是三万。三万已经够我还的了,要是欠三十万我就去死好了。
三万也不是个小数目了,这么说她比我要有钱。我有点别扭,却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问:买什么了,一个月能花三万。
我以为她会像都市言情小说或独立电影里的卖淫女那样,编个母亲重病缺钱,或替深爱的男友还赌债之类的理由敷衍我,没想到她很随意地拉开那很窄的衣柜门,拨弄着挂放整齐的一排衣服以及几个半旧不新的名牌包说:就买这些喽,还有上个月回老家过年,手机被该死的小偷偷了,就又换了台新的。再吃吃饭,和姐妹们去去酒吧什么的,不知不觉就把卡刷爆了。
她轻描淡写地说着,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我越来越喜欢她了,真诚可爱,是什么就说什么,一点也不装。
那你这样一次五六百,什么时候才能赚够啊?
她缩了缩脖子:谁知道,有得赚总比没有强,那你多给我点啊。
我干笑了下,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环视着她的小屋。这是间典型的女孩闺房,屋内家具摆设多以粉色为主,干净、明亮又不失温馨。门背后,简易的鞋柜上,几双高跟鞋和十来个各种品牌的购物纸袋摆放得井然有序。
我在枕边桌上的一堆时尚杂志和娱乐报纸中翻出一本青春文学杂志以及两本新闻周刊,我随手翻着说:藏得挺深啊,文艺女青年。
小小愣了一下,才不是呢,她小声辩解,这是一个朋友留在我这儿的。
朋友,男朋友吧?我逮到她眼中一閃而过的忧伤。
要你管。她像只受到攻击的小兽,猛地从我手中夺走那叠杂志,蹲下身,胡乱掀开一个纸箱,塞了进去。
我去洗澡了。小小当着我的面脱衣服,我有意侧过身子,她被我这一举动逗笑,赤裸着丰满的胸部,仅穿了条内裤从我身前经过,走进浴室。
我听到哗哗的流水声,看到不远处强光下,磨砂玻璃后小小曼妙的曲线。这当然不是我的第一次,可不知为什么,我莫名兴奋的同时还有点轻微紧张。我点着烟,胡乱抽了两口就把它灭掉,又大口灌着凉掉的茶水,拆开新买的那盒避孕套。正想着要不要临阵磨枪,猛做几个俯卧撑,突出肌肉线条,使自己看上去更有男人味些,这时水声停住,小小柔声曼语,不无挑逗地隔空传音:你还不进来吗?
她为我做了很多事让我感到无比快乐。先前她QQ个人介绍里那一个个神秘的名词瞬间转化成带给我无限快感的动词。成人电影里的经典场景此刻真实上演,她的卖力配合,让我成了最佳男主角。
最后那一刹那,小小双臂紧紧地环抱在我背上,射里面吧,没关系的。她轻咬嘴唇,像个胜利者般扬起头笑。
我累得不想动,小小说她有点冷,让我抱得再紧些。我和她几乎快融成一体,她枕在我胸口,手在我的肚子上来回画圈。
我隐约听到手机响。我推开小小,她却赌气地抱得更紧,撒着娇不让我下床。我吻她额头,说了很多肉麻的情话。她嘟着小嘴,极不情愿地松开我,用力踹了我后背一脚,毫无防备的我闪了个趔趄,手机差点掉到地上,狼狈的样子引得她呵呵直笑。
是我女友,我半裸着走到窗前背靠小小接听。她劈头盖脸地问我怎么半天不接电话?我脱口而出,骗她说我在导师办公室,说话不方便,她嘟囔了几句,信了我的谎言。
没别的,就是告诉你我月经来了,这下你放心了吧。
嗯,那好,你多喝水,好好休息。
又是多喝水,多喝水,感冒了你让我多喝水,胃痛你说多喝水,来例假你还是说多喝水,喝那么多水有屁用啊,你烦不烦啊。
我无言以对,更不想和她争吵破坏我此刻的愉悦心情。
好了,先这样,导师在,我晚点打给你。我压低声音说。
哼,不用了,我同学过生日,我们去唱歌。
我放松下来,祝她玩得开心。
你想我吗?她忽然又问到这重复了一万遍的问题。
想啊。我本能地回答。
那就亲我一下。
我回头看了眼小小,她像一尾青鱼,修长双腿裸露在被子之外,面无表情地对着天花板发呆。
快点嘛。
我迟疑了一下,对着话筒发出了亲吻的声音。女友撒娇,说没听清,让我再大点声。我只好又大声地亲了一次。
她总算满意,笑着夸我乖,挂了电话。
我关掉手机,转过身,小小坐着,背靠床沿,长发遮住半张侧脸。
女朋友?她微笑地望着我,我点了点头。
你爱她?
爱。
那刚才你还说爱我。
我也爱你啊。我胡乱地笑。
行了吧,留着你的甜言蜜语和你女友说吧。小小朝我翻白眼。随后又黯淡下来。
你们会结婚吗?
或许吧。
挺好,那祝福你。
小小问得我很别扭,她直视我,平静地对我笑。
给我根烟吧。她坐起身,穿上内衣。
我递给她烟和烟灰缸,她熟练地吐着烟圈:恩客,你看看,外面还下雨吗?
我拉开窗帘的一角,天色昏暗,地面湿漉漉的。
好像停了,我说,你怎么知道下雨了?
刚才那会儿太安静了,静得我只听得到下雨的声音。说这话的小小目光深邃得像个女诗人。
过了好一会儿,小小问我:恩客,你学什么专业的?
我怔住,她报以宽容的笑容:你都说见导师了,还有,你的学生证掉在地上了。
学金融的。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将学生证捡了起来,音调随之减弱,不好意思啊。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其实见你第一眼我就猜到你还在读书。
是吗?你看人真准。我站在她面前,讪笑着说。
小小摇摇头:我眼光才不准呢,经常看错人被骗。只是你带给我的感觉,和他太像了。
他?感觉?我想了一下,问道:前男友吗?
男友算不上,算是曾经的一个熟客吧,都过去了。她双手环抱膝盖,目光呆滞,陷入回忆中。
几分钟的沉默过后,小小翻身下床,重新拿出刚才那藏起来不让我看的杂志,指着一篇时政报道的作者的名字问我。
恩客,知道这个人吗?
我看了一眼,很陌生,于是摇了摇头。
那这个作家呢?她又翻看那本青春文学,这是他的笔名。
我继续摇头。
小小眨着眼,凝视我,那眼神像是在问我确定吗?
我快速读完那篇小说的开头,写得很一般。我合上书,问她:他就是你说的那个熟客?
他是我来杭州接的第一个客人。小小折着书角,他和你一样,名牌大学高才生,新闻专业。他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还在读硕士,没什么钱,甚至还没我有钱。不过他每次来都会给我带我爱吃的糯米糕和水果,还会讲故事给我听。开始那几次我还收他的钱,后来他来得多了,我喜欢上他,也就不再要他的钱了。每次我都让他射在里面,就像刚才我们那样,这会让我感到温暖。
小小停顿了一下,又点燃一支烟,傻呵呵地笑:有一次我好笨,算错了安全期,不小心就怀上了。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我就是想把孩子生下来。可他说我太孩子气,还说自己没有做爸爸的准备和能力。那阵子他对我可好了,又是给我买衣服,又是请我吃好吃的,还翘课带我去上海玩了一圈。最后他掏了一笔钱,找了家有名的医院,做掉了。
我默默地听着,她默默地抽烟:也不知道是男孩女孩,不過那时候要是坚持生下来,现在我的宝宝都快两岁了。小小盯着手中的烟蒂,慢悠悠地说,他最爱抽的烟也是 Marlboro。
后来呢?
后来?没有什么后来啊。去年一入秋,他就再没来找过我。圣诞节前夕,他在网上给我留言,祝我圣诞节快乐,说他去了广州,在一家杂志社做实习记者。
你爱他?我明知故问。
是呀,我很爱他,但那又能怎么样呢?
爱他就去找他啊,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小转过头来,像看怪物一样盯着我看,半晌才说:我和他不是一路人,差太远了,不可能走到一块的。
你哪儿差了,不也是大学生吗,还长得这么漂亮。
我才不是什么大学生。小小打断我的话,假的啦,学生证也是假的,在网上三十块钱办的,说自己是学生好多赚点。
她的话并没让我感到意外,我还是没忍住,问了她一个或许最不愿意听到和回答的老套问题。
那你怎么……
你是想问我怎么就做了这一行,做上兼职吧?她见怪不怪,我从小在福建大山里长大,我妈死得早,我爸把我养大却得了重病付不起医药费,我弟弟上学又得交学费,就出来做了,就这么简单。
我信以为真,小小直视着我,忍了不到半分钟,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般笑出声来。
骗你的啦,怎么可能这么倒霉?我告诉你,你今后再碰到像我刚才那样说的千万别信,这只不过是骗取他人同情心好多要点钱的台词。
至于为什么做这个,没为什么啊,我倒是想像那些好命的女孩一样,坐在写字楼里吹冷气,喝咖啡,当白领。可我书读得少,脑子笨,爱玩人懒又怕闷,职高没读完就去混社会了。我当过平面模特,只要有钱赚,什么活都接,淘宝网拍、夜店dancer,我都做过,可是赚得都不够多,买个包包化妆品钱就没了,就顺便做兼职赚点外快了。
小小漫不经心地说着,像是在转述他人的经历。
喂,我要是说我也挑人接的,你信吗?
那我很幸运。
嘴可真甜,那我说我想嫁给你,你敢娶吗?小小似笑非笑,嘴角上扬,目光挑逗。
敢啊。我停顿了一下说。
行了吧,你都迟疑了,真假。她冲我翻了个白眼,好了,不说这些废话了,讲真的,你开心吗?
开心啊。
开心就好,你开心,我有得赚,各取所需,谁也不欠谁。小小莞尔一笑。
我再一次从小小身上下来时,窗外已一片漆黑。
我扣着衬衣纽扣,小小仍蜷缩在被子里,分别用闽南语和那并不标准的普通话接了几个电话。
不知从何处飘来的饭菜香惹得我有了饿意。要不要再一起去吃点东西。我穿戴整齐,向小小发出邀请。
对不起,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小小冲我抱歉地一笑,刚接到电话,有个很熟的哥哥待会儿要接我去陪他见个客户,我答应他了,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我摊手,耸了耸肩,假装满不在乎。
小小换了套新的内衣,盘腿坐在床上,手拿化妆盒专注地画着眼线。我掏出钱包,数了八百块钱放到桌上,想了想,将剩下的五百块也都留给了她。
恩客,谢谢你啊。背后传来小小的声音,我摆了摆手,转身前行。
记得再来找我,我会想你的。她急促地喊。
我答应了她,却没有回头看她。打开房门,径直离去。
天黑透了,路灯也全都亮了。我淋着小雨,沿着路边行走,差点迷了路。我摸出身上所有零钱,在路灯下数了数,不到十块,连一包Marlboro都买不起。
我买了包四块钱的中南海,站在公车牌下,一根接一根抽着,等末班车到来。
不远处的商店放着台湾女歌手陈绮贞的《花的姿态》:我的花让我开,我的花让我自己开。你拥有你的,我拥有我的,姿态。
我发短信给小小:我爱上你了。
等了一会儿,等来了末班车却没等到她的回复。一种失恋的感觉混杂着深冬的气味一阵阵扑面而来,弄得我莫名伤感,比射精后的空虚还要空虚。
7
那晚过后我就再也没联系上小小。她的电话不是关机就是欠费。我发了许多短信给她,她一条也没回过。我在QQ上给她留言,每晚等她等到很晚也没见她上线。我很想见到她,尽管我没钱。于是在每个想她的深夜,对着她的照片自己用手解决。
一个周末的晚上,我同舍友吃完夜宵喝至微醺,回到寝室再一次上线等小小无望时在另一个账号上碰到了李霖。情绪低落的我趁着酒劲对李霖说:我想起“沙漠渔夫”的密码了,还给你。
李霖竟然谢绝了我,他说他注册了个新号,想到了一个比“沙漠渔夫”更吸引女孩的网名,并且已成功约见了多位女网友。
我和李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一时兴起,我传了几张小小的照片给他看,问他像不像我们共同的女神徐若瑄。
一点也不像,看面相就是个苦命的。李霖像个算命先生般点评着。
听他这么一说,再看小小的照片,盯着看久了,似乎真的没有很像徐若瑄,忽然有些释然,也就没那么迷恋她了。
三月十三日,我又是一夜没睡。欧洲冠军杯十六分之一比赛第二回合,我支持的AC米兰竟然不可思议地以零比四被巴萨罗那逆转翻盘,淘汰出局。看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什么所谓的奇迹,这让我沮丧。
翌日早上,我在课堂上睡着了。快下课时,小王把我拍醒,他兴奋地给我看他新买的××新闻周刊。他说封面上有个女孩长得漂亮极了,很像明星徐若瑄,可惜是个兼职卖淫女。
小王指给我看的是一篇关注网络卖淫的报道。文章的压题图片和小小空间相册里的页面是一样的,写那篇文章的记者,和小小当时指给我看的那个名字也是一模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