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排满浪潮下汉族官僚与革命党关系述论

2013-04-29 22:00杨猛
关键词:革命党关系

杨猛

摘 要:清末,革命党人宣传革命排满,汉族官僚对此并不认同。汉族官僚视革命党为逆党,革命党则骂汉族官僚是汉奸;汉族官僚欲以立宪扑灭革命,革命党要通过暗杀和起义来阻止立宪。但是双方都对满洲贵族的专权不满,这一共同点为以后二者的联合提供了可能。排满浪潮下深感自危的满族贵族一步步推行排汉政策,汉族官僚的离心力逐渐增强,汉族官僚与革命党的关系也由对立逐渐走向联合。

关键词:汉族官僚;革命党;排满;关系

中图分类号:K25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3)07-0022-04

“排满”是清末革命党人进行革命活动的一面重要旗帜,就是排除满族,建立汉民族国家。时中国同盟会的机关报《民报》就直言“不排满则不足复我土地,不排满则不得还我权利,不排满则不得归我子女。”[1]格外强化满汉民族矛盾,号召汉族人民推翻以满族为首的清政府。然而清代是一个满洲贵族和汉族官僚联合统治的政权,特别是晚清以来汉族官僚势力上升,逐步形成满轻汉重的格局。这样,清廷体制内的汉族官僚与革命党的关系就很复杂,一方面革命党要推翻朝廷,汉族官僚是要推翻的对象;另一方面革命党要“排满”,汉族官僚又是革命党的同胞。兹就汉族官僚与革命党的关系及其变化做一番探讨。

一、汉奸与逆党

1905年中国同盟会成立,号召“驱逐鞑虏,恢复中华”,革命力量迅速发展。时任两江总督的端方就曾报告慈禧太后称:“近访闻逆党方结一秘密会,遍布支部于各省,到处游说运动,且刊印鼓吹革命之小册子,或用歌谣,或用白话,沿途赠送,不计其数。入会之人,日以百计,踪迹诡秘,防不胜防。”[2]武昌首义之前,革命党以排满为主要旗帜发动了十次起义,这些地区多是汉族实力派官僚的地盘,手握地方大权的汉族官僚自觉地破坏或镇压了革命党人的起义。例如,清末汉族官僚领袖张之洞不仅在自己的辖区内扑灭了同盟会成立后发动的首次起义——萍浏醴起义,而且在徐锡麟事件后派兵赴皖协助弹压,称“查此事非常之变,实堪骇异。皖省惊扰,可知匪党必当不少,难保伏莽不乘机四起为乱。”于是“当即派令第八镇统制张彪、湖北候补道李孺,率新军两营、炮队一队,并兵轮两艘,即日星夜驰往皖省,会商该省文武,相机拿办弹压”[3]。直隶总督北洋大臣袁世凯向慈禧太后献扑灭革命党之策,称:“革命排满之说,以孙中山为罪魁”,“即倡言排满革命,煽惑人心,妨我治安者,亦应一律严禁”,“使逆酋无托足之区”[4]。

革命党人从种族角度出发,否认清朝的合法性,把清朝的建立看做外国入侵和中国亡国,《时报》就称“全地球请外国人做皇帝者,亚洲之中国,欧洲之波兰也”[5]。革命党想要“驱除鞑虏”“光复汉族”,因此对维护清朝统治的汉族官僚十分痛恨,远则洪承畴、吴三桂、范文程,中则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近则张之洞、袁世凯、岑春煊,一概被革命党骂做汉奸。针对当时以张之洞为代表的汉族官僚集团,首先,革命党采取极力丑化的方针,骂张之洞谄媚胡人不遗余力,根本不是什么新政名臣,而只不过是“满族之功臣,而杀同胞之上手也”;其他汉族官僚“若夫吕海寰之嗾成‘苏报案,庞鸿书之锻炼湘狱,岑春暄之横虐广东,丁振铎之断送云南,李盛铎、戴鸿慈之奔走宪政,严修、徐世昌之附和维新,皆咎祖国最甚,必正以国民之天诛”[6]。清末汉族官僚实力派在新政和预备立宪中表现积极,成就颇大,在当时人们看来属于比较开明的一派,革命党仅从种族的角度出发丑化汉族官僚,显然有泄愤的情绪。其次,革命党还向汉族官僚“讲道理”,希望说服汉族官僚反正。一方面革命党向汉族官僚讲述满汉仇恨史,力求激发起汉族官僚的仇满情绪,章太炎在《讨满洲檄》中就告诫汉族官僚:“既实同种,岂遽忘其祖父?……尔虽湛溺,尔心肺督脉犹在,尔亦念往者胡人入关陵暴,尔祖尔父,斫头屠肠于绝辔之野,尔室毁破,尔庙摧夷,尔墓掘穿,尔先妣与诸母诸姑,亦有污辱。”[7]另一方面,革命党宣传如今汉族官僚得到重用不过是清廷利用汉族镇压排满情绪,让汉族杀汉族,最终满人得利。铁生在《敬告我汉族大军人书》中称:“即最近如袁、岑、张、魏四大忠奴,非不磨刀霍霍向猪羊,竭死力为彼虏保残局,乃者秋扇捐弃,非罢黜则一猜嫌。试问若无排满论盾乎其后,恐狗已烹而弓已藏,尚能保全首领作人语哉?”[8]革命党人给予汉族官僚这些“忠告”,目的是希望“头脑清醒”的汉族官僚会与这个异族的朝廷分道扬镳,但这只是革命党人一厢情愿,汉族官僚没有为之动容。

汉族官僚并不接受革命党种族主义排满主张。20世纪初梁启超把当时盛行的民族主义思潮分为“小民族主义”和“大民族主义”,“小民族主义者何? 汉族对于国内他族是也。大民族主义者何?合国内本部属部之诸族以对于国外之诸族是也。合汉、合满、合蒙、合回、合苗、合藏, 组成一大民族,提全球三分之一之人类,以高掌远跖于五大陆之上。”[9]革命党欲排除满人,建立汉民族国家,属于梁氏所谓的“小民族主义”;汉族官僚则常引奥地利、印度的衰落为教训,强调处理好国内民族关系的重要性,从中国多民族的现状出发主张欲求生存就要“合种”,尤其是满汉合种,属于梁氏所谓的“大民族主义”。

与革命党相同,汉族官僚对清代满汉不平等的状况也十分不满;与革命党不同的是,汉族官僚虽有怨言,但满汉官僚矛盾并没有激化到不可调和的地步,所以他们没有必要去破坏清廷统治集团的满汉联盟,而热衷于体制内的“满汉平权”。光绪二十八年,张之洞就满汉问题“陛辞奏对,请化除满、汉畛域,以彰圣德,遏乱萌,上为动容”[10]。此后慈禧太后还就满汉畛域一事征求过袁世凯、岑春煊等人的意见,皆言须尽快化除满汉畛域。光绪三十三年徐锡麟刺杀恩铭后,慈禧太后有感于满汉矛盾的尖锐,于七月初二发布一道上谕,表示要平满汉畛域。这正是汉族官僚想看到的,他们纷纷上奏朝廷,提出撤销驻防、满汉通婚、赏罚同一、平满汉缺等内容。汉族官僚“平满汉畛域”,革命党“排满兴汉”,二者对待满洲朝廷的态度完全不同,但目的都是希望汉族获得更多权利。在汉族官僚看来,平满汉畛域可以实现满汉平权,那么革命党人还要排满革命就是作乱;另外,革命党经常依靠会党这种准黑社会的力量,而会党多是缺乏组织纪律的乌合之众,起义时纪律涣散、口号混乱,这就使得革命党进步的一面不被体现出来,反而在汉族官僚看来是为害一方的“逆党”,因此对革命党的起事,汉族官僚站在清廷的立场上将其扑灭。

但是,与革命党过于情绪化地对汉族官僚的态度不同,汉族官僚对待革命党则显得冷静且灵活,对起事的革命党要扑灭,对不起事的往往不十分痛恨。由于革命党中很多人是各省派出的留学生,汉族官僚希望他们回国后能为自己服务,往往给予他们一定的官职。这样一来,一方面,一些归国的革命党人很快就蜕化转而支持清末新政和立宪,这一招无疑起到了分化革命党的作用。刘道一就曾指责这些回国后立即蜕变的革命党人:“乃迩来有假新党焉,今日遇革命党,则力主驱逐鞑胡;明日遇立宪党,则又主不分满汉矣。留日则演说唱民族,归国则保和殿颂圣矣。今朝新贵人,昨日革命党。”[11]另一方面,革命党也可以利用汉族官僚的这种态度趁机进入清廷体制内部从事革命活动,比如革命党人吴禄贞就利用张之洞的信任打入清廷内部,对辛亥革命期间北方的革命起了重要作用。

二、弭革命与毁立宪

清末有两条道路同时进行,一是清廷的新政和立宪活动,一是革命党的革命。两条道路都是推动中国进步的道路,但不管是推动清廷新政和立宪的汉族官僚还是进行革命活动的革命党,都把对方的活动视为破坏的对象。

汉族官僚欲借立宪以消弭革命。汉族官僚并不认可革命党人的种族思想和革命活动,但他们也看到这些年轻人之所以革命也并非全由种族思想引起,清廷自身的腐朽落后是重要原因。清末举人李蔚然称:“若辈披猖无忌,原因有二:一为时危势迫,受制强邻,不克同享升平之福。加以身处异邦,目睹百度修明,人民康乐,回顾祖国变法因循,呼吁无灵,要挟无术,乃反其宗旨,激励政府,冀其实行立宪,以与东西各国同进富强。此辈言虽悖逆,心实可矜……所难处置者前一种之人之希望耳。”[12]所以想要杜绝“祸乱”必先要瓦解“乱党”,而要瓦解“乱党”就不能给革命党人种族和政治上的口实,并且要让人民看到清廷还有希望。安徽巡抚冯煦称:“果政府举措足以服天下之心,党人虽善煽惑,亦且无可借口,天下无从乱之人,则党人势孤不足平矣。”[13]按照这种思路,立宪就成为汉族官僚们消除革命口实进而消弭革命的手段。

日俄战争以立宪的日本打败了专制的俄国告终,国内要求立宪的呼声从田野传到了庙堂,汉族官僚“驻法使臣孙宝琦,首以变更政体为请。江督周馥,鄂督张之洞,粤督岑春萱,又以立宪为言。乙巳六月,直督袁世凯,奏请简派亲贵,分赴各国,考察政治,以为改政张本”[14]。1906年清廷宣布预备仿行立宪,令内外臣工各抒己见,其间虽不乏反对立宪者,总起来说支持立宪者占主流。虽然汉族官僚们奏请立宪有强国御侮、分享满人权力等成分,但是他们在奏请立宪时列出的首要借口就是消弭革命。如举人李蔚然就以立宪为消弭革命的“至善之法”,他说:“今朝廷但求立宪成立,则教育整顿,学术一致,奖励持平,黜陟一致,议院渐设,权利一致,法律改良,刑罚一致,服饰仪节,悉定划一,章程设立,则礼俗一致。统贵族、华族、士族、民族,咸受治于宪法范围之中,则于满人不见为独优,即于汉人不见为独黜,界限之说,不言自破,乱党虽欲蛊惑,亦无从藉口,此善法之至善者也。”[15]暂署黑龙江巡抚程德全称:“行宪政,融满汉,以安天下之心,开国会,导人才,以作徒薪之计……是在我苟急图完全之谋,则在彼势难行破坏之事”[16],认为只是惩办镇压革命党会使祸乱愈演愈烈,行宪政才是治本之计。

清廷宣布立宪后,革命党认识到这不过是欲借立宪之名来消弭革命,他们在《谕保皇会檄》中指出“彼政府以民气不驯,群思革命,欲借立宪之名,以消弭之”[17],坚决反对清廷立宪,宣传上揭露立宪,行动上破坏立宪。一方面,出于对满洲贵族的痛恨,革命党也并不相信腐朽没落的清廷能真心立宪,所谓立宪不过是满洲贵族压制和奴役汉人的又一奸黠手段。汪精卫就告诫汉人不要寄希望于清廷立宪实现满汉平等,认为“主权未从满人之手而移转于汉人,而复任满人秉大权以立宪,则真欲使满人永立于征服者之地位者也”[18]。另一方面,立宪成功会使国家境况好转,但是革命党并不希望清廷变好反而希望清廷越乱越好,时武汉的革命党人就有两篇文章称“亡中国者和平也”,“大乱者,救中国之妙药也”。在革命党看来,清朝大乱,矛盾激化,人民反清之心强烈,革命才能更容易开展;倘若立宪使清廷起死回生,清廷统治获得宪法保障,得到一些实惠的民众无心反清,异族的朝廷就会长期保存下去,汉族就不能光复了。所以革命党对推动清廷立宪的汉人十分不满,大骂“夫汉奸保皇之词,汉鬼立宪之论,屡与吾汉族宣战”[19]。因此,革命党人竭力破坏阻止立宪。例如,1905年清政府派载泽、端方、戴鸿慈、徐世昌、绍英五大臣出国考察宪政,革命党人吴樾为阻止清廷立宪于火车站刺杀五大臣,载泽、绍英受伤,吴樾当场牺牲。行刺之前,吴樾表明自己刺杀五大臣的理由是“立宪主义,徒堕落我皇汉民族之人格,污辱我皇汉民族之思想,吾辈今日,非极力排斥此等谬说,则吾族无良,死心踏地,归附彼族者,必日加多”[20]。再如,革命党发动一系列起事,其矛头也往往指向立宪。1906年发动萍浏醴起义的革命党发布檄文就指出:“鞑虏假颁立宪之文,实行中央集权之策,以削汉人之势力,冀图虏廷万世帝王之业,十大罪也。”[21]1910年广州新军起义失败,被捕的革命党人黄洪昆也说道:“满洲政府,以伪立宪之名愚我国民。”[22]

三、亲贵掌权后双方关系的变化

清末的排满风潮在一定条件下转化为满洲贵族的排汉。面对排满风潮,清廷陷入两难的境地,一方面要通过化除满汉畛域来缓和国内民族矛盾以稳定统治,另一方面要重满抑汉来加强集权。自镇压太平天国起,清廷的军队就开始由汉族实力派官僚掌握,随着排满风潮的兴起,满洲贵族对掌握军权的汉族官僚更加不放心,素有种族之见的满洲亲贵铁良强调:“海外党人排满之说日炽,以汉人久握军事大权,甚非慎固根本计也。”[23]预备立宪开始后,清廷假托立宪之名,行集权之实,以“大权统于朝廷”的名义大肆收权,竭力把地方之权收归中央,把汉人之权收归满人。特别是针对兵权、财权,不仅要满人掌握而且还要是最亲近的满人,形成“近支排宗室,宗室排满,满排汉”的现象。1906年厘定新官制,袁世凯提议废军机处建内阁,满洲贵族对此感到极大威胁,最终慈禧太后不仅驳回了袁世凯的建议,而且将北洋军划归铁良为首的陆军部指挥。厘定后的新官制借口不分满汉实则以满为主,中央11个部的13名大臣中,满族占7名,汉族5名,蒙古族1名,以致于“社会上因有排汉政策之新名词出现。各部司员候补者,每部多至千余人,满汉司员,见面不交语,对于政务,满人专断处置,一无顾忌,汉人敢怒而不敢言”[24]。1907年徐锡麟事件发生后,清廷有感于满汉民族矛盾的尖锐,将当时权力最大的两名汉族官僚张之洞和袁世凯调至军机处,名为升迁,实则削其权柄,以免尾大不掉。

1908年光绪帝、慈禧太后先后去世,年轻的摄政王载沣毫无经验和威望,对身边的汉族官僚愈加感到威胁,进一步将大权集中于亲贵。先是以足疾为名罢了袁世凯的官,接着张之洞也遭到冷落,岑春煊又是外官,载洵、载涛、载泽、毓朗、良弼、善耆等亲贵掌握了清廷的军事、财政、民政等大权,亲贵专权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可谓“满人权力之扩张,自中兴以来,殆以光宣之际为极致也”[25]。在这个以载沣为首的满洲少壮派亲贵集团当中,除载泽、善耆稍有见识,其余人皆是志大才疏、少不更事的纨袴子弟,摄政王载沣“做一个承平时代的王爵尚可,若仰仗他来主持国政,应付事变,则决难胜任”[26]。载沣的排汉政策带来严重后果,本来汉族官僚欲借新政和立宪来获取更多权力,这样一来不仅没有获得新的权力,原有的还被剥夺了,汉族官僚对此极为不满。张之洞在载沣欲任命载洵为海军大臣时“首先站出来,据‘祖宗法制和‘皇朝体制表示反对:‘皇上是君,元帅是臣,皇上兼元帅,岂不是君臣混为一谈?并指出‘洵贝勒、涛贝勒都是少不更事,怎能练兵带兵?”[27]岑春煊看到亲贵专权也感到清廷无望,称:“宣统改元后,醇邸摄政,亲贵擅权……洵、涛诸人,又皆年少无识,惟知聚敛。吏残于上,民怨于下,譬犹厝火积薪,不可终日危亡之势,尽人所知。”[28]御史胡思敬直言:“夫一国之最大要者为枢务,其次为兵权,为财政。一切委诸宗潢贵近之手,自本朝推而上之至元明,又上至唐宋,至秦汉,无此制也;自中国推而远之至日本,又远至英法,至俄美,亦无此制也。”[28]

推动立宪的有实力的汉族官僚或被罢黜或被冷落,少不更事的亲贵垄断大权,汉族官僚和立宪党人愈发怀疑清廷立宪的诚意,离心倾向一步步增强,对革命党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汉族官僚本来抵制革命,并不为排满宣传所动,希望在保住清廷的前提下实现满汉平权以挽救国家;然而满贵并不理解汉官的好意,不肯与其分享权力反而更加自危,以为把所有大权掌握在自己人手中才放心,于是任用亲贵,排斥汉官,一步步破坏统治集团内部的满汉联盟,把汉族官僚推向自己的对立面。这时,汉族官僚才感觉到原来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革命党的革命动机产生了同情。1908年当袁世凯还未被罢黜已经感到威胁时,即派其亲信直隶总督杨士骧与当时在南京的黄兴接触,表示“宫保此时地位颇觉危险,甚愿与革命党联合,把清室推翻,复我故国”[30]。1910年,袁世凯又派人联络孙中山,希望与之合作,当时孙出于不信任婉拒了。一年后孙中山回忆起此事称:“一年前,袁派人来请我时,我不敢相信来使。我认为他在耍花招,其实他是有诚意的,他希望取消我的通缉,并公开和我一致行动。”[31]从驱逐国会请愿代表到皇族内阁登场,满洲亲贵不想将权力公诸汉人的心思暴露无遗,清廷彻底失去人心,虽然汉族官僚在行动上尚未与清廷分道扬镳,但在心里已决意不再效忠清廷。袁世凯见大局糜烂表示自己即使出山也不易挽救时局;以忠臣著称的岑春煊,当清廷任命他为川督镇压保路时以在沪养病为由未赴任;各省的咨议局代表甚至明确表示“吾辈公决秘谋革命,并即以各咨议局中之同志为革命之干部人员,若日后遇有可以发难之问题,则各省同志应即竭力响应,援助起义独立”[32]。因此,当革命军在武昌起义时,汉族官僚不乐意再帮清廷,清廷失去了对国家的控制力成为空架子,数月之内便土崩瓦解。

综上所述,可以得出以下几点:第一,有清一代的满汉关系总体上是向缓和方向发展的,革命党格外强化民族矛盾并起初不为汉族官僚所认可,革命党要排满革命,汉族官僚希望满汉一体,这导致双方在很长一段时期内处于对立之中。第二,排满一定程度上导致了满洲亲贵的排汉,满贵一步步破坏满汉联盟,排斥汉官,汉官最终加入到革命党的排满阵营,满贵自毁长城导致清廷灭亡。第三,清代最后几年,实现满汉民族平等成为社会的普遍要求,反对满洲贵族专制是汉族官僚和革命党的共同利益所在,这一共同利益使得汉族官僚在对清廷彻底失望后与革命党共同站在反满统一战线上;清廷灭亡以后,这一共同利益不复存在,双方的对立之处暴露出来,汉族官僚与革命党很快分道扬镳,民国肇建,袁世凯和黎元洪就合伙杀害了武昌首义功臣革命党人方振武和张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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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张海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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