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刀拯救爱情

2013-04-29 09:44耶雅亿
家人 2013年8期
关键词:山里娃外科医生老头子

耶雅亿

买不起唇膏的医生

我是省中医院外科手术室的小护士,奔三的年纪仍孑然一身,暗恋对象为本院的外科医生陈亚。

陈亚的睫毛又长又翘,专注做手术的时候,显得特别迷人。有时候看得入神,我递错了器械,他会抬起头来瞄我一眼:“咱们医院啊,真该给80后涨涨奖金。我听说很多80后为还房贷在搞第二职业,刘依依,你说是不是?”这就是陈亚的讲话方式,温和、耐心。

陈亚的老婆李小蔓一定没看过他开刀的样子。我听说她一直看不起他。李小蔓是一位重量级名老中医的关门弟子。前几年院里的政策扶持中医,李小蔓晋升得很快,33岁已是主任医师了。陈亚虽是外科的骨干,却只是个副主任医师。在医院这种官僚气息很重的单位,职称常和水平无关。

据同事八卦,李小蔓常骂陈亚没出息,不会拍马溜须、弄虚作假,一月的手术加班费还不够给她买支黛珂唇膏。此外,她还抱怨他的性冷淡。

老头子的秘方

李小蔓常给老公开壮阳药——陈亚的性冷淡,早已不是秘密。

敬业的外科男大夫,十有八九都有此烦恼。原因首先是劳累。拖班和挨饿是家常便饭,一天十几个小时站下来,谁不是回家倒头就睡?其次,24小时必须畅通的手机常在性生活时响起,心理阴影可想而知。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如一个外科医生在博客中所写:“比起女人,我更喜欢瘤子。老婆,如十年吃一道菜肯定会腻。而割不同的瘤子,如夜夜换新娘,个个如花似玉。”

手术台上,当患者胸腔被打开,纹理清晰、层次分明的肌肉呈现眼前时,那真比女人全裸更让医生兴奋。当医生干净利索地切除肿瘤,那种快感超过一切性高潮。

这些东西是李小蔓无法理解也不屑理解的。我觉得李小蔓这种女人最在乎的东西永远是职称,你看她在领导面前的笑脸就能明白。听说,李小蔓的老师曾力推她评选省级名中医,可惜老人的老伴不久前病逝,老人伤心地忙于后事,也就将李小蔓评选的事搁浅了。老婆的高升受阻,陈亚心里很高兴。他一高兴就哼跑调的小曲儿,全手术室大概就我一人喜欢听。

一天,张护士给我爆料:“我那天去老头子办公室拿东西,你猜谁在里面?”

“莫不是那个不要脸的小医生?”对于老头子的风骚韵事,大家已见怪不怪。这年头,急功近利的女孩太多。《杜拉拉升职记》里“要想升,睡老板”的潜规则,在医院被戏称为“要想留(留在大城市的好医院),睡老头(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往往是老人)”。

“不是的,”护士张压低了声音,“是李小蔓……”

我心里一记钝痛。为陈亚被戴了绿帽子感到难过。

恨不来的前妻

陈亚被戴绿帽子的事很快传遍全院内外,李小蔓也以神话般的速度评上省级名中医,调到了另一所医院。到老头子那里去看男科的病人一下子剧增,据说是因老人有壮阳固精的秘方,连医药公司都出高价索买。

陈亚素来低调,离婚后更是夹起尾巴做人。他领了两个贫困地区的学生予以资助,还时不时帮助一些穷困的患者。他把老娘从乡下接来照顾孩子,自己仍奋斗在手术室。一天三台手术,小Case;四台手术,有点多;五台手术,快站不起来时他还说:“过瘾啊!”

我猜陈亚发泄痛苦的方式,就是全神贯注地做手术。只有当他工作时,脸上才没有悲伤,当工作结束,我常看到他一边洗手一边叹气,用手掬一把水洒在脸上,没人能辨别其中的泪水。

我想,我该趁虚而入大胆追求陈亚,但又觉得该给他时间先忘记李小蔓。

每个周五下午,陈亚的儿子3点放学都会先到医院来做作业。5点半,李小蔓会开车接孩子去过周末。

“小虎,为什么周五你要到医院来等妈妈呢?”我递给这孩子一个冰淇淋。

“因为这样,爸爸可以看到妈妈。如果他们常见面的话,以后就会复婚的。”孩子的话把我愣住了,“爸爸说离婚是他的错,不能怪妈妈。”我追求陈亚的冲动瞬间被浇灭,因为突然意识到给人家做后妈绝不是件风花雪月的事。

陈亚每次看到李小蔓都礼貌地打招呼,像对待患者。李小蔓看起来越来越妩媚了。

“呸!”科室许多人在背后骂她,“等老头子一命呜呼,看你还美得起来!”

李小蔓果真很快就美不起来了,她在单位的体检中发现胃里长了个肿瘤,恶性,不过是早期。李小蔓拿着片子来找陈亚时,我碰巧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李小蔓说自己还没拿定主意:“开刀还是保守治疗?”“当然开刀了!”陈亚面红耳赤的样子像要吵架,“多少病人搞中医治疗,把癌症拖到晚期,你知不知道?中医那套东西调养一下身体,或许有用。用来治疗肿瘤,开玩笑啊?”

那天,陈亚像丢了魂似的。下午的大手术中,他给科主任做助手时心不在焉,主任用钳子砸了他几次手指:“婚都离了,还这么没出息。感情这东西就像病灶,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要拿掉,就拿得干干净净。”

主任的话道出了大家的心声,若不是在手术室,肯定是一片掌声。陈亚一直低头不语,手术快做完时,他嘟囔一句:“就像首诊负责制一样,患者再不讲理,首诊医师也要负责到底。其实,对小蔓,我也是这个心态。”

给前妻做手术

一个礼拜后,我们迎来了李小蔓的手术。

外科医生有不成文的行规:不给自己的亲人主刀,太深的感情对手术没有任何益处。陈亚请了自己的老师——本市最大医院的胸外科主任,又在术前把麻醉师和护士们好好请了一顿。手术中,陈亚只是个旁观者,但他的手一直在抖。当手术刀划开李小蔓的身体时,陈亚眼中有一种锥心刺骨的惊惧,突然让我觉得自己对他的感情很无望、很幼稚。

手术还算顺利,化疗才是真正的梦魇,李小蔓属于对化疗药物特别敏感的体质,吐得昏天暗地。陈亚的手上常是她的呕吐物,衣服也酸酸臭臭的。每次李小蔓叫:“不化了,我要回家。”陈亚就给她讲患者如何坚持化疗的故事。单讲故事李小蔓不信,陈亚就联系自己的老病人,让他们一个个来病房给李小蔓现身说法。

“肚子上的疤口这么长,丑死了。”

“疤痕是外科医生留给病人永远的纪念。你看,针脚是否匀称,缝合是否平滑,都很讲究呢。怎么会丑呢?这是艺术。”

这段日子,李小蔓终于有耐心听陈亚讲话,她也终于有时间跟病房的小护士们聊聊天,打发一下难熬的时光。

听病房的护士说,李小蔓告诉她们,她的父亲李后山主任在20多年前的巡回医疗中,曾救了一个山里娃。山里娃阑尾穿孔必须立即手术,当时的村卫生站连无影灯都没有。李主任当机立断,在农家的灶头上消毒手术刀,点起了白炽灯给山里娃在会议桌上做了剖腹手术。手术后,山里娃奇迹般活了下来,后来又在李主任的资助下读了医科大学,成为了今天的陈亚医生。

听了这个故事,我才恍然大悟为什么陈亚对李小蔓一直恨不起来。原来他们夫妻之间,除了爱情之外,还纠结了许多恩情。

李小蔓住院的这么多天,老头子没来过一次,他只让一个学生送了花篮和煎好的中药。

“脑残,我都吐成这样,还能吃什么中药?”李小蔓骂道。

陈亚一边劝她不要动气,一边给她擦澡。他很认真地帮李小蔓把帘子拉严实。隔着帘子,我知道陈亚一定在用温情的眼睛看着她,而她在经历了生死劫难之后也一定会明白那份属于自己的无价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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