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是一个特别可爱的老太太。她在哪里,哪里的晚辈们就感到踏实和快乐。
结婚前,先生带我回家拜见未来的婆婆,指着我说:“这是宋丹丹,妈一定认识的,我要和她结婚。”
“什么时候办事啊?”老太太喜形于色,笑眯眯地打量我。
“8月25号,那天是她的生日。”
“好好好,我瞅瞅黄历去。”老太太踱到黄历跟前,“我这黄历啊,吉日算得特别准。8月25号……哦……这不准。”她一扭身回来了:“行,就那天吧,定在生日那天好,双喜临门。”
我一伸脖,瞅了一眼黄历,8月25号旁边有一行小字:忌嫁娶。
结婚以后,我做的任何一件值得表扬的事,婆婆都要夸上一通,夸得我两脚离地,对自己的要求一日更比一日严格。
有时候先生与她拌嘴,我就向着老人说话:“干什么干什么,妈都这么大岁数了,她没缺点,这辈子就这样了!”
有一次,我请先生的弟弟、弟妹带婆婆一起去看我演出的话剧《万家灯火》。我也送了票给先生的前妻黄涛,弟妹去洗手间的时候恰好遇见了她。
看完话剧回来后,全家围坐在一起吃饭。弟妹说:“刚才我看见黄涛了,她也去看演出。”婆婆一激动,忘了我的存在,赶忙说:“哎,那你怎么不跟她说,我挺想她的,让她来家玩儿啊……”正说着,突然想起我就在旁边,马上打住,转向我嘿嘿地笑:“那啥,我这就是客气客气。”
“妈,看您说的。我也欢迎她来家玩儿啊。”
“丹丹,你真是胸包太虚。”婆婆是居士,时不时就要甩出点儿“佛教术语”。
“胸包太虚怎么讲?”我虚心请教。
“意思就是,你的心胸像大海一样宽广……”
每天早上,婆婆要在佛像跟前磕许多头,为儿孙求好运。有时我们约了朋友在家打麻将,第二天早上,她磕完头就来悄悄问我:“哎,昨晚,输了赢了?”但凡我说“赢了”,她就捂着嘴可劲儿乐,乐完在我耳边来一句:“你的手气,是我求的。”反之,我若说“输了”,她一言不发扭脸就走,接着磕头去。
每个月我都会给父母一些零花钱,对婆婆当然也一视同仁。那时候我们还没把婆婆接过来,所以,每次去看望她的那天就是“发工资”的日子。
有一次去看婆婆,我把一件外套落在她那儿了,过几天去取时,觉得不能拿上衣服就走,我就陪她边聊天边嗑瓜子,然后去包里拿纸巾擦手。婆婆见我手伸进包里,脸上乐开了花,“啪啪”地拍起了巴掌:“丹丹又要给我零花钱喽。”
“给什么零花钱,上周刚给过,瞧您这记性。”我嗔怪道。她对我没有婆婆的威严,我对她也就没了儿媳妇的客套。
“嘿嘿,哦,刚过一个礼拜啊。”
有一阵子,我迷上了炒股。白天在大户室,我一个人守着4台电脑研究股情。先生中午来给我送饭,见此架势,大吃一惊:“我也管理挺大一个企业,你却比我还像个大领导!”晚上回到家里,我的电脑首页永远是股市行情。
那天婆婆走进我们的房间,想观摩“大领导”炒股:“丹丹,你这个东西怎么看呢?”我教她看屏幕:“您看这些个红线绿线,它一奔上翘,儿媳妇就赚钱了;它一耷拉下来,儿媳妇就赔钱了。”说完我就出去了,留下老太太自己在那儿琢磨。
过了一会儿我回来,就听房间里传来抑扬顿挫的念经声,进门一看,好嘛——地上摆着一个念佛机,喇叭对着电脑,婆婆正跪在电脑前面磕头呢!
“嘿,您这是求啥呢?快起来快起来,您没瞅那些线还都耷拉着吗?”我把婆婆从地上半搀半拽起来。
她拍拍手上的灰尘,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你瞅着,一会儿就翘起来!”
跟这样的婆婆在一起,太舒服了。
对于我们的生活习惯,她永远缄口不语,没有意见,没有评论,没有任何指导,哪怕是我们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