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长飞光不度

张鑫

节假日发短信，在电话本里挨个搜罗姓名，鬼使神差的，总是跳过你的名字，尽管Jane在很靠前的位置。

你很喜欢Jane这个名字的简单干脆。你说无关简·爱，因为不喜欢她太过特立独行的性格，不过，你又何尝不是呢？

像是道不明的东西隔着，始终没有勇气发个短信过去。于是手机上便只有你发来的一条很有创意的圣诞祝福。当时我还笑那真像是你的风格。

但突然间就变得很尴尬，好像从来不曾遇见过彼此。

可是明明那么要好过。

我记得很清楚，你喜欢用黑色的水笔而不是亮晶晶的蓝，你说黑色的深邃感觉很棒。黑色配上你的字真是漂亮，字体整洁而圆润，不扁也不瘦。

我记得很清楚，你总爱在写作业时抓头发。数学老师经常在晚自习发难得让人冒傻气的卷子，于是下了晚自习你的头发总是像草丛一样乱蓬蓬的。

我记得清楚，你喜欢做“汗”的手势，你喜欢没事儿逛街淘海报，你喜欢芒果味的奶茶，你喜欢热干面放很多酱……

你的喜好和习惯我都记得很清楚，清楚到一旦细细回忆便会看到一个鲜活的你向我走来。

原以为过了这么多年会将一些淡忘，回忆起来才发现很多琐碎小事深印脑海。于是便不知不觉哼起了歌，记忆中的你总是带着不同歌曲的气息。

第一次听你唱歌是在班级的才艺展示上。你唱：

蓝色的思念，突然演变成了阳光的夏天，空气中的温暖不会更遥远，冬天，也仿佛不再留恋。绿色的思念，挥手对我说一声，四季不变，不过一季的时间，又再回到从前那个，被风吹过的夏天。

当时只觉得没有比这更好听的歌了，仿佛空气中因此有了绿色蓝色的清新味道。于是牢牢记住了你——充满自信、声音清脆的女孩子，连同那个夏日明媚的阳光。

慢慢地就发现台下的你也是那么光芒四射。聪明的你成绩优异自不必说。物理老师喜欢找你研讨难题；语文老师喜欢在课上提问你，再看你神采飞扬出口成章。闲时我总爱翻看你的随笔，看你犀利的笔锋透出的深邃思想。

后来慢慢觉得你令人捉摸不透。你总喜欢在下课大家都睡觉或写作业时抱着杯子在教室外看风景，走过去便发现你在唱歌，那首《王子》：

一步一步踏着腐败，一口一口吸进尘埃，独自一人孤军奋战，模糊的未来。我是孤傲的王子，优雅的固执，犹如西式的王室，渐渐消失。用我自己的方式，尽情放肆。

仿佛真的看到一个落寞少年，眼神倔强，又无可奈何，像极了你。

眺望风景的你在想些什么呢？我永远也猜不透。只是渐渐习惯在下课时和你一起去外面站站，听你唱唱歌。也习惯于中午一起去操场溜达，尽管更多的人在教室中埋头写作业。

在高中已经很久没有去操场转悠打发时间，也不再总是抬头看天。不知为何，来郑州以后再也没有看到过美丽的天空，因为它总是灰白的，即使是晴天也只是微微透出点蓝来。

所以愈发怀念那时的天空，水洗一般清澈，水晶一般纯净，广阔到无边的极美的蓝。静静看着天，就会觉得时间静止，乱七八糟的作业和考试都可抛在脑后，单单只念着自己的渺小。那样望着天空的日子哗啦啦翻过，一转眼便临近毕业了。

那段时间你迷上了孙燕姿。尤其是那首《天黑黑》。你喜欢晚上在寝室里，一遍一遍地唱：

我爱上让我奋不顾身的一个人，我以为这就是我所追求的世界，然而横冲直撞，被误解被骗，是否成人的世界背后，总有残缺？我走在每天必须面对的分岔路，我怀念过去单纯美好的小幸福。爱总是让人哭让人觉得不满足，天空很大我却看不清楚，好孤独。

总认为拥有一切的你，却也有那么多哀伤与孤独。

很多同学都看不惯你的性格，即使你才华横溢。从小学便和你是同学的陈天，你把她当最好的朋友，什么都很仔细地为她想。可每次你不在时陈天和大家讨论你的那些话，令我很沉默。说到底，你不过是有些张扬而已。

其实你也知道这些吧，所以才那么孤独。

我永远无法忘记初中的最后一个晚上。大家热火朝天地签同学录。我们在隔壁寝室聊天，我回去取东西，推开门，你一个人在寝室，躺在床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唱：“听，海哭的声音，叹息着谁又被谁伤了心，却还不清醒……”

真的，只是独自一人。

心里突然就一阵难过，同时想着，我从来没能走进你的世界。

于是大家分道扬镳。

有时候就是那么奇怪。

当时我们一起来我高中的这个学校考试，你很喜欢这里的操场，很向往。我却是无所谓，只觉得离家太远。结果，我来了，你却没有。

毕业的同学录，我满心希望收到好朋友们的话语，但大家都想着以后会联系没有写。倒是一些不怎么熟的同学写了。可只有你，好朋友中只有你写了，写了满满一张，还是那么整洁的字，那么忧郁的感情。就像是诅咒，写了同学录的人就真的不再见面了，包括你。

很久以后才发现，你的影响一直伴随着我，无处不在。

一直热爱的艾薇儿，是当初你极力推荐的。

反反复复看过的《一枝梅》，是你反复念叨的。

也开始喜欢芒果，和芒果味的奶茶。

看到海报会习惯性驻足。

习惯上网找一些不出名的歌手的歌，却怅然发现不能和你分享……

“于是我又回到这里看你写的信。钢笔下的字迹清醒却模糊了记忆。我依稀还记得那年那一天的风景，怕你察觉不出我的心情。一直在等一个人，长长的字句，描述的那一个。你是不是那个人，固执地去想如果我们，再相遇，会不会放手？”

可是，你早就不是记忆中的那个你了吧。你现在又在哪里，唱着谁的歌呢？

只是，还是那么孤独吗？是不是可以放下太多太多的心事？是不是可以不再那么悲伤？

鸿雁长飞光不度。

你在现实中与我越来越远，我只能在记忆中寻觅。还是不要见面的好。就让朋友们保持记忆中的那个样子，不要去管他们现在是否被岁月改变得面目全非。

发稿/田俊 tian17@hot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