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中期政治稳定”是俄罗斯政治当前和今后一个阶段的基本面,而普京总统的任期是稳定的关键因素。俄罗斯社会主流意识依然趋于保守,大城市新兴“创造阶层”的觉醒是一个新的变量,但远不足以产生新的政治力量。新的建党运动在初期将会释放一定的政治压力,但却不一定会导致政治参与的扩大。对于俄罗斯自身发展以及俄罗斯的伙伴而言,中期政治稳定在政治规划方面具有相当重要的意义。
关键词 俄罗斯 中期政治稳定 创造阶层 社会意识 社会结构
观察和描述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俄罗斯的重要视角,就是所谓的“中期政治稳定”。首先,这是由俄罗斯国家权力结构中“超级总统制”的“权重”所决定的。2012年,普京重返克里姆林宫,任期6年(至2018年),并且还可连任一届至2024年。因此,俄罗斯自2012年起的稳定就与普京直接相关联。其次,俄罗斯社会情绪总体上还是“求稳怕乱”,大多数民众希望保持政治社会稳定。此外,2011年底和2012年选举期间,社会抗议背景下所谓“创造阶层”(Creative class)的崛起,①表明俄罗斯社会结构正在发生重要而具有长久意义的变化(与2000年、2004年和2008年的情形相比)。这些变化是否足以引起政治变迁,尚需进一步的观察。本文对俄罗斯政治的几个关键问题和面相进行考察,以求恰当地理解其当前的状况乃至今后一个阶段的发展趋势。
政治局势:中期稳定
2012年以来,俄罗斯的整体变化及其后续发展可以概括为“中期政治稳定”。首先,2012年3月4日,普京赢得总统大选,重返克里姆林宫。俄罗斯宪法规定,总统任期6年且可连任一次。在理论上和法律上,普京的任期可达12年,至2024年。其次,普京在竞选期间发表的7篇文章以及2012年12月12日的国情咨文中提出振兴俄罗斯的中长期发展目标和任务。实现这些目标,需要一个时期的稳定局面。再次,从外部环境来看,俄罗斯面临的压力有所减小,回旋余地有所增大。据此,我们判断,俄罗斯的中期政治稳定是可预期的。
这里所谓的“中期政治稳定”,是笔者在综合分析多种因素的基础上,对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俄罗斯发展趋势的概括、判断。它不是俄罗斯当局或者政权党明确表述的一个概念。普京或者俄罗斯政权党从未明确使用过这个表述。普京本人认为,俄罗斯现阶段稳定是发展的前提,俄罗斯需要稳定。②
考察俄罗斯的政治稳定,首先从可能导致不稳定、导致政治变迁的因素入手。一般而言,政治变迁的动力来源可分为三种。第一,来自上层的动力。这里既可能是人事变动引发,也可能是意识形态变动引起。第二,来自下层的动力。来自民间的要求引发政治变迁,其方式有合法与非法两种。所谓合法,就是民众通过选举参与政治,组织政党参加竞选,获得政权;或者动员群众,取代现政权。所谓非法,就是以暴力手段推翻现政权,或者以罢工、怠工、破坏等方式迫使现政权作出改变。第三,来自国际的动力。如受到外国的压迫、侵略等。③
从上层来看,虽然俄罗斯上层内部在一些问题上存在分歧,但目前更大的担忧来自所谓“颜色革命”和“阿拉伯之春”可能带来的冲击。俄罗斯上层内部的分歧尚不足导致分裂或者严重的政治冲突,从而引发上层的革命或者其他性质的变迁。政权党统一俄罗斯党的意识形态是所谓的“俄罗斯保守主义”。抛开学理上的分析,从实际政治层面来看,其实质就是维持现状,并在维持现状的前提下進行调整和改革。因此,可以说来自上层的政治变迁不足以引发剧烈的变动。
从下层的情况来看,2011年底,国家杜马选举引发的街头抗议活动,从最初的突发性、大规模、群众性到目前仅有少数人参加的情况,似乎经历了一个轮回。2012年10月14日,在地方选举中,统一俄罗斯党大获全胜,④这在很大程度上具有标志性意义,表明多数俄罗斯民众选择了稳定。事实上,最初参与抗议活动的更多是所谓的“城市中产阶层”(“创造阶层”),而后加入的则有各种政治色彩的人物,而这在很大程度上稀释和弱化了政治诉求。
值得注意的是,左翼和右翼的“体制外”反对派在整个过程中都试图领导这个运动,却都没有成功。其主要原因是未能提出一个被广泛接受的政治议程。类似普京下台之类的口号未能得到广泛支持。反对派动员群众通过街头政治引发政治变迁的前景渺茫。事实上,俄罗斯社会多数民众对左翼和右翼的“革命”避之唯恐不及。
从国外的压力来看,在国际金融危机、欧债危机和美国战略重心东移的背景下,美国西方干预俄罗斯内政的能力和意愿大不如前,俄罗斯面临的外部压力有所缓解。西方与俄罗斯之间的结构性矛盾并未消除,但俄罗斯外部环境总体上有所改善。可以说,俄罗斯面临着一个千载难逢的“战略机遇期”。
事实上,普京在第一任期内便开始推动所谓的政治改革。2004年6月修改的《俄罗斯联邦全民公决法》对发起全民公决的主体和程序进行重新界定,对全民公决附加了许多限制性条件。梅德韦杰夫任期内,在2008年和2009年连续推出一系列政治改革,但并未脱离普京第一任期结束之前所划定的框架。2010年,统俄党推出所谓的“俄罗斯保守主义”意识形态,其实质是在维持现有政治体制框架的前提之下推动经济和社会发展。
综上所述,可得出一个结论,各种因素的交互作用尚不足以引发政治动荡或者政治变迁。2012年之后一个时期,俄罗斯政治总体前景有望维持稳定,而这也是俄罗斯实现经济社会振兴的必要政治条件。
社会意识:保守与分化
从社会意识的角度看。大体而言,当前俄罗斯社会的思想和意识基本可划分为左翼和右翼两个较为明显的阵营,各自均有代表性政党、相应的意识形态主张和社会基础。俄罗斯共产党、公正俄罗斯党等“体制内”反对派政党以及持相近立场的一批左翼“体制外”组织,都可以大致划归为左翼阵营。而“右翼事业”党、“雅博卢”(俄罗斯民主党)等政党代表持自由主义立场、主张市场经济的政治力量。俄罗斯知识阶层的相当一部分人属于自由派,而多数民众的政治立场则较为保守,倾向于左翼。当然,左翼和右翼各自阵营内部在政治立场和主张方面存在着巨大的差异,从温和派到激进派不一而足。值得注意的是,统一俄罗斯党作为政权党,其官方意识形态是所谓的“俄罗斯保守主义”,笔者将其概括为“三要三不要”——要稳定但不要停滞不前,要改革但不要打破现有制度框架,要吸收先进思想但不要照抄照搬西方模式。俄罗斯保守主义的关键词是维持现状,即在维持现体制的前提下进行循序渐进的改革和发展。⑤
从社会结构的角度看。俄罗斯在1990年代的激进改革之后,社会结构急剧简单化,成为一个高度分化的二元社会,即极少数富人和绝大多数穷人。2000年,普京执政时期,俄罗斯的社会结构在基本维持原有结构的同时,发生了一些变化。这些变化主要发生在莫斯科、圣彼得堡两个大城市,也包括一些人口在50万~100万之间的省会城市——出现了一批以中小企业主、高收入者为主体的中产阶级群体,即所谓的“创造阶层”。
同时,俄罗斯多数民众对政治议题的兴趣有限。2012年10月15日,全俄社会舆论调查中心公布的民意测验结果表明,民众最为担心的是住房公用事业(55%)领域的问题,如通货膨胀(50%),酗酒、吸毒(均为48%),生活水平下降(47%),医疗卫生行业的问题(41%),失业和退休金(均为36%),等等。此外,还有青少年问题、治安犯罪(均为30%),社会道德水平下滑(26%),教育领域的问题(23%),寡头对国家生活的影响(21%),环境状况(20%),恐怖袭击(15%)军队内部的状况(14%)人权和民主(11%),拖欠工资(9%)。⑥
而一般所谓的财政供养人员以及与国家订货有关的工业企业员工,其收入状况在过去的10多年有较大改善,因此愿意继续维持这种发展势头,却对改革可能带来的不确定性心怀恐惧。这些人基本上生活在传统世界里,距离欧洲的生活标准和方式十分遥远,其价值观基本上属于传统价值体系,政治立场较为保守,可以称之为保守派、爱国派或者本土派,占全国人口的70%~80%。⑦这部分人在政治上的基本态度是维持现状,拒绝进一步的民主化改革;倾向于认为继续推行1990年代的民主化改革必然导致俄罗斯最终的毁灭,而维持目前的现状,是一个“最不坏”的选择。
自由派人士无疑是通过自身努力已经适应市场经济的一批人,但他们并不是寡头。一个是中产阶层,其价值观和生活方式基本上是西化、欧化的,其政治立场多属于自由派,多数知识分子也属于这个阶层。中产阶层占全国人口比例约为20%~25%。他们对当前的腐败、政府效率低下等问题不满,崇尚西方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
从利益格局的角度看。居于金字塔顶层的精英阶层与政治权力基本上是一体的,无须代表。绝大多数穷人是普京的支持者。而处于中间位置的大城市中产阶级,恰恰处于这二者之间,既没有自己的代表,也不是照顾的对象。此外,由于俄罗斯严重的腐败和官僚主义等原因,其从事其活动的空间被压缩。这也是城市中产阶级对现有社会严重不公所不满的主要原因之一。
一般而言,中产阶级是天生的民主派。他们崇尚自由,反对干涉;主张合作共赢,反对你死我活;倾向中道温和,反对极端和突变等。他们希望改革权威主义政治,而不是通过革命推翻这种政治。⑧普京在2012年12月12日的国情咨文中指出,医生和教师是任何一个国家中产阶级的主干,是社会稳定的主要因素。⑨
此外,1990年代的私有化虽然时过境迁,但俄罗斯社会普遍存在的共识是,当时激进改革的动机和目的是当权者追逐权力和金钱。这是对叶利钦执政时期的普遍看法。现在,部分俄罗斯人也倾向于将普京执政时期的实践与叶利钦时期等同起来。这样一来,不满情绪的累积效应便开始显现。而不满情绪在大城市尤其普遍。这也是当前俄罗斯社会情绪的一个重要特点——对叶利钦时期的不满,对普京执政的失望。在这种情况下,面对普京即将重新执政12年的前景,人们走上街头。
值得注意的是,在2011年底至2012年初的抗议活动组织动员过程中,社交网络充当了政治动员和组织能力的强大工具。与传统的纸质媒体和电视相比,社交网络具有快速、便捷、成本低廉、便携等特点,便于使用、难以封锁。但是,社会网络在现实政治中的作用也不能高估。2012年总统大选和地方选举结果表明,虚拟世界的不满情绪和政治抗议并不能直接转换为对反对派候选人和反对派政党的得票率。这是因为,俄罗斯网络普及速度很快,但政治上活跃的网民基本上集中在大城市。对于较少使用网络的人群而言,传统的电视媒体依然是主要的信息渠道。
俄罗斯学术界长期跟踪社会调查的结果表明,对多数民众而言,近20年形成的“消费社会”(收入增加,市场繁荣,商品短缺的情况不复存在,出国便利)是一个显著的进步。⑩人们从心理上普遍不愿意丧失这一切。2011年,俄罗斯“创造阶层”的觉醒和崛起,统一俄罗斯党在地方选举中获胜,总体上依然体现着俄罗斯社会当前阶段在价值观、国家发展道路等方面的严重分化局面。如果说“创造阶层”代表着自由民主政治取向的话,那么统一俄罗斯党的支持则来自政治上较为保守的多数。
因此,本文所谓的“中期政治稳定”,乃是建立在社会严重分化、反对派动员能力有限、社会多数对“革命”心怀恐惧的基础之上。与其说它是前一个阶段发展的积极成果,不如说是前一个阶段累积的矛盾暂时处于较为缓和的酝酿期。
政治参与及其制度化
一般而言,政治活动的秩序性与政治参与的制度化有着较为密切的关联。2011年和2012年俄罗斯街头抗议活动所表达出来的扩大政治参与的要求与行动无疑对政治体系构成十分显著的压力。
2011年12月4日,俄罗斯国家杜马选举投票刚刚结束,莫斯科等大城市便出现大规模的示威活动,抗议选举舞弊。所谓“创造阶层”史无前例地登上俄罗斯政治舞台。这是俄罗斯独立20年来政治发展的一个显著转折点,标志一个经济上独立、政治上活跃的中坚阶层正在争取自己参与政治进程的努力和要求。
在這场活动中,社交网络表现为具有政治动员和组织能力的强大工具。与传统的纸质媒体和电视相比,社交网络具有快速、便捷、成本低廉、便携等特点。便于使用、难以封锁是其最为显著的特点。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2012年4月3日,梅德韦杰夫总统签署了修改过的政党法。新规则大幅度降低了成立新政党的人数“门槛”(仅需500人既可)。2011年底,俄罗斯共有7个政党。到2012年底,已经有48个,预计这个数字还会上升。而2016年国家杜马选举准入门槛将从7%降低到5%。除此之外,俄罗斯还计划对国家杜马选举办法进行调整,恢复单选区制,重新回到混合制模式。这个调整的主要考虑依然是要保证政权党的多数席位。因为除政权党之外,没有任何一个党有能力(人力、物力、财力)来支持全部225个单选区的选举。在政权党号召力下降的条件下,可以借助单选区议员席位来维持政权党在国家杜马的多数席位。而新成立的政党无力与“统俄党”竞争。新的政党只能在反对派阵营内部寻找自己的“洼地”,与现有的“体制内”反对派政党展开竞争,并分流其选民。由于新的政党只能在“反对派”这个狭小的空间活动,这个舞台将变得十分拥挤。无论如何,“开放党禁”是一个相当有力的政治手段,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释放近年来累计的政治参与的压力。
值得注意的是,政治参与的制度化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就目前而言,俄罗斯政党的作用依然有限。这是因为,第一,政党的代表性有限。第二,执政党的作用有限。统一俄罗斯党定位为执政党,政府总理梅德韦杰夫担任该党主席,执政党拥有议会下院多数席位,但组建政府基本上属于总统的职权范围。执政党无法影响政府的组成人员,遑论其他政党。第三,关键的问题也许不是扩大政治参与,而是为可能扩大的政治参与建立有效的组织。在政党法调整之后,出现大量的新政党并不意味着政治参与的扩大。相反,许多政治主张甚至名称相似或相近的政党只能进一步弱化民众的参与意识。
总的来看,虽然俄罗斯绝大多数民众的心态是“求稳怕变”,这是主流民意。但与此同时,俄罗斯占人口一定比例的中产阶级却希望有上升、发展的空间。如果俄罗斯执政当局能够善加利用,为其创造较为宽松的环境,甚至将其吸纳进入经济现代化的进程之中,只会对稳定加分。否则,这部分民众则可能成为“体制外”反对派的支持者,会进一步加深社会的分裂,进而威胁到政治稳定。
初步结论
政治稳定是一个内涵极为丰富的范畴,它指的是政治系统在运行中所呈现出的秩序性和连续性。一般而言,可以从三个方面对政治稳定进行评判:第一,政治系统的权威性,以及社会对政治系统的承认;第二,政治系统正常运转,功能齐全;第三,政治生活有序,即政治活动在法制范围内合法有序展开。就俄罗斯而言,在关涉政治稳定的一系列因素当中,政治系统当中总统的强大权威性是毋庸置疑的,也是社会承认度最高的。因此,总统权力的稳定,尤其是一个强势总统是社会总体稳定的重要保障。俄罗斯的历史经验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对俄罗斯而言,政治稳定不是目标,经济社会发展才是真正的目标。一般认为,经济发展与政治稳定是两个独立的目标,其中一个目标的进展并不一定会促进另外目标的实现。经济社会发展既包含国家总体发展目标,也包含居民对自身生活状况的感受。与此同时,政治稳定是经济发展的重要先决条件,但政治稳定并不一定带来经济发展。后者有自己的规律、政策工具与路径,并且需要一个较长的时期才能显现出效果。也就是说,即使在一个政治稳定的中期阶段(譬如6年~12年),最大的可能是将发展战略付诸实施,即便这些战略总体上是成功的,其成效却要经过一段时间之后方能体现出来,是一种“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效应。因此,短期内难以拿出漂亮政绩是显而易见的,这才是对俄罗斯当局执政能力的真正考验。
俄罗斯拥有人数庞大的财政供养人员,包括国家公务员、教师、医生等,构成政治意义上的“中产阶级”。俄罗斯的中产阶级,与西方国家的最大区别是,它不是主要来自私人部门,而是来自提供公共品的部门,其收入来源主要是财政。因此,这部分人在政治上的保守便是一个自然的选择。
与此同时,为了避免出现不稳定,俄罗斯政府在决策时不仅要考虑大多数人的民意,而且也要考虑少数人的民意,因为后者往往是被许多创造性实践联合起来的,其政治参与的意愿和能力要大大高于多数人。因此,俄罗斯当局不得不面对民意的考验。如果此前普京依靠“沉默的大多数”,则现在必须考虑到“创造阶层”这个少数的立场。
俄罗斯竭力维持中期阶段(2012年~2024年)的稳定局面,以便集中精力搞经济建设。最大限度地利用俄罗斯内部矛盾,支持俄国内部政治力量,从外部施加压力,力争引起俄内部激变,这也是美国和西方的惯用手法。因此,可以预计在一个时期内,维护稳定促发展与打破稳定促激变,将成为俄与西方及其代理人之间斗争的焦点,也将是俄与西方较量的一个重要方面。
2012年普京重返克里姆林宫,表明“梅普组合”的结束,总统大权集于一人之手,而不再有另外一人分担。普京的国家元首可谓名副其实,但这并不意味着梅普分裂。普京不必再度出任总理,因为可以连任两届。而梅德韦杰夫未来若有机会出任总统的话,不必面对与人分享权力的局面。换言之,未来的前景是,若普京退休,梅德韦杰夫则有机会重返克宫。
综合以上要素,我们认为俄罗斯中期政治稳定是可预期的。从发展的逻辑看,这是实现强国战略的首要政治保障,是普京重新上台执政的政治大局。没有这个稳定,一切都无从谈起。维护中期政治稳定这个大局是普京在政治上的最优先考虑。而为了维护这个大局,俄罗斯将采取各种措施,使得国家振兴的战略目标免受干扰。
20多年来,俄罗斯走过的政治发展历程可谓既有跌宕起伏,也有峰回路转。这无疑昭示我们新制度的建立是一回事,而保障其正常运转则是另外一回事。世界各国的实践表明,政治发展不是直线向前的,在其过程中即可能有趋于合理的发展,也完全有可能发生衰败,返退乃至中断。其中的关键,也许就在于新制度在多大程度上契合既有的政治经验与记忆,在既有的认知、价值与判断框架之内找到契合点,并最终产生新的认知、价值与判断。也许只有这样,才会有较为持续稳定的发展。俄罗斯的经验弥足珍贵,值得我们详加研究;俄罗斯的实践值得我们密切跟踪,恰当理解。原因无他,俄罗斯是中国的战略协作伙伴,俄罗斯的稳定与发展对中国的意义不言而喻。
注释
所谓“创造阶层”(креативный класс, Creative class)是美国社会学者理查德·佛罗里达(Richard Florida)提出的一个概念,特指发达国家知识和高技术部门就业的人群,属于传统意义上的中产阶级,是发达国家最具影响力、人数最为庞大的社会群体。创造阶层设定社会议程、新的行为模式和社会舆论。俄罗斯的“创造阶层”主要是大城市居民,收入和教育水平高,占人口比例不超过14%,平均年龄为20~45岁。但实际上,俄罗斯媒体一般将“创造阶层”等同于持反对立场的自由派人士。而普京在国情咨文中使用“创造阶层”,则特指属于中产阶级的知识阶层,如医生和教师等。
俄罗斯总统普京2012年度国情咨文。资料来源于俄罗斯联邦总统官网:http://www.kremlin.ru/news/17118。
陈鸿瑜:《政治发展理论》,长春:吉林出版集团,2008年,第48页。
10月14日是所谓“合并投票日”,各级各层次选举在同一天举行。此次选举的新意在于,参选政党数量大幅度增加,共有26个政党参选,这也是州长选举恢复之后的第一次选举。投票结果具有以下一个特点:第一,统俄党在多个地区的得票率与2011年12月国家杜马选举相比有不同程度的改善和提升。如乌德蒙特共和国53%(45%),萨哈林州50%(41%),克拉斯诺达尔边疆区69%(56%),奔萨州70%(56%)。第二,统俄党在全部五个地方的州长选举中获胜。第三,在地方自治机关选举中,统俄党也大获全胜。第四,俄罗斯共产党和俄罗斯自由民主党继续保持各自的得票率。第五,公正俄罗斯党在多个地区遭到惨败。考虑到选举的背景是2011年国家杜马选举之后和总统大选前后抗议活动,地方选举在一定意义上显示出俄罗斯大多数民众对普京重返克里姆林宫之后的支持。
本文仅从现实政治的角度看待“俄罗斯保守主义”,并力图给成一个简明扼要的概括。事实上,作为一种意识形态,“俄罗斯保守主义”具有更为宽泛的内涵,限于篇幅,本文对其存而不论。
资料来源:wciom.ru/index.php?id=515& uid=113198 1/1。
俄罗斯中产阶级是一个极具争议性的问题,俄罗斯学术界对中产阶级的定义与范围等存在严重分歧。
燕继荣:《发展政治学:政治发展研究的概念与理论》,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11、235页。
参见俄罗斯总统普京2012年度国情咨文。资料来源于俄罗斯联邦总统官网:http://www.kremlin.ru/news/17118。此外,普京在国情咨文中指出,目前,俄罗斯人均居住面积达到22平方米,比苏联时期增加了40%。2020年要让60%的俄罗斯家庭买到新房,2030年彻底解决住房问题。
资料来源:俄罗斯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的一项长期民意调查报告:Двадцать лет реформ глазами россиян.Аналитический доклад. Институт социологии Российской академии наук, Москва, 2011г。
Samuel Huntington, Political Order in Changing Societies, Yale University Press, 1996, p.6.
http://www.interfax.ru/world/news.asp?id=285119.
责 编/赵斯昕
Preparing to Start Out amid "Interim Political Stability"
--Russia's Strategic Opportunities and Road of Strengthening Itself
Xue Fuqi
Abstract: "Interim political stability" is the fundamental situation of Russian politics at present and for some period to come, with the Putin administration the key factor of stability. The mainstream social consciousness in Russia still tends to be conservative. Though the awakening of the emerging "creation class" in big cities serves as a new factor, it is far from producing a new political force. A new round of party-founding movement will initially pose some political pressure, which, however, does not necessarily lead to increased political participation. As regards Russia's own development and its partners, interim political stability has great significance in political planning.
Keywords: Russia, interim political stability, creation class, social consciousness, social structure
【作者简介】
薛福岐,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战略研究室主任。研究方向:俄罗斯政治。
主要著作:《吉尔吉斯斯坦的政治发展》、《斯大林私人翻译回忆录》(译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