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父爱如山泉

2013-04-29 19:27吴旭
解放军生活 2013年8期
关键词:父爱

吴旭

父爱就如这取之不尽的泉水啊!这不只是我表达对父亲思念的例行方式,更是一种永远也无法割舍、难以忘怀的情感和记忆……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每当耳畔响起《鸭绿江》这首熟悉的旋律,我的心跳都会加速,我知道,那是对父亲的思念。

屈指算来,父亲离开我已20多年了,20多年来的每一天,我都感觉父亲从来没有离开我……多年来,一直想写一篇有关父亲的回忆文章,却总是以工作太繁忙这个微不足道的借口而作为搪塞理由。今年7月27日,恰逢中国和朝鲜方面与联合国军的美国代表签署《朝鲜停战协定》60周年,对父亲浓浓的思念更是重重地撞击着我的心,记录父亲的点点滴滴,音容笑貌在我脑海不断闪现!

无形的丰碑

1950年6月25日,对新生的中国来说是一个极不平凡的日子,这一天,朝鲜战争正式爆发,没多久,战火便烧到了我国边境。同年10月上旬,中共中央根据朝鲜政府的请求和国家安全的考虑,毅然作出了“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战略决策。“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正是在这种氛围感召下,尽管父亲只有兄妹俩人,从小就有极强爱国报国情怀的父亲,不顾爷爷、奶奶的反对,偷偷报名应征,并隐去自己“吴培”这个真名,自作主张改名为“吴继玉”。当时,善良的奶奶得知父亲偷偷报名这一消息后,知道儿子一旦上了战场就凶多吉少,为此害怕得哭瞎了双眼。父亲入伍后,坐上几天几夜的火车来到当时隶属驻东北吉林的兰州军区47军,最终成为中国人民志愿军的一员,经过不长时间的新兵训练,便同成千上万抗美援朝志愿军一样,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举世闻名的鸭绿江,加入到英勇抗击入侵美军的行列。

钻山洞、吃炒面、喝雪水……在缺吃少穿条件极为艰苦的情况下,手握三八式步枪,同飞机加大炮、武装到牙齿的美国侵略者作殊死较量,战争之惨烈可想而知!父亲就是在一次战斗中不幸负重伤,无情的弹片击中胸部,好在子弹没有击中要害位置,命是保住了,可他却不能再在战场上和战友们一样奋勇抗敌,无奈的父亲含着眼泪被安排到后方医院治疗。

每谈起那场战争,父亲都记忆犹新,倍感激动。“作为主攻连的一分子,我们班依然冲在了最前面,我们的战壕与敌军的战壕仅相差几百米。密集的炮弹毫不留情地在身边爆炸,在敌人的枪林弹雨中,一个又一个战友倒下去了……记不清,当时那些弹片是怎么飞进胸部的,这就是战场,一旦上去了,我们就只有不顾一切地往前冲,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生与死,更没有精力为倒下的战友难过!”抗美援朝胜利后,父亲很荣幸获得了一枚和平勋章,父亲把这枚奖章当作他一生最高的荣誉,常常有空时就拿出来看看、再在胸前挂挂,小心翼翼地擦擦,从他的脸上,我感受到父亲的幸福和愉悦,那是荣誉赋予的力量。

无声的教诲

父亲去世时是那年夏天,那个夏天就像天塌下来一样,不管我们愿意不愿意,父亲还是带着遗憾走了。

父亲从抗美援朝战场身负重伤撤到后方医院治疗时,由于当时医治条件差,治疗不彻底,几块小小的弹片悄悄“潜伏”在父亲身体里,加上退伍回家后长年繁重超负荷的体力劳动,父亲的胸部开始化脓发炎,痛得实在承受不了,父亲才去找医生。为取出已长在胸部的弹片,父亲先后三次开刀,每一次开刀,身体都经过生死考验,以至父亲受伤处最后长成一个馒头一样大小的小肉包。父亲的伤口这次发病时,虚弱的身体已经承受不起这种战伤之痛。

父亲走的那一年, 只有60岁,那一年我只有十几岁。生离死别这么突然,对世事似懂非懂的我不知所措。

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年,我正上初二。得知父亲病危的消息,我哭着从15公里外的乡中学跑回家。当我跑到家时,那个生我养我、最关心我的老人已经走了,他静静躺在床上,我想父亲应该有很多话给我说,可我们却已阴阳相隔……据母亲和姐姐讲,父亲走时,最不放心的是我,因哥哥已在父亲去世的前一年被送到部队,去继承父亲未竟的事业。两个姐姐均已成年,差不多能自食其力,而我却还未成年。父亲走时,一直望眼欲穿,在等我见他最后一面,手里拿着他一生倍感荣耀的抗美援朝和平勋章和退伍军人证书,他要把他一生引以为自豪和骄傲的至高荣誉亲手交给我,可他没有等到我来到他面前就永久闭上了双眼。手捧着父亲留给我的遗物,我在父亲的遗体前长跪不起。我感觉心里沉甸甸的,身上仿若重担千斤,我知道父亲把这些留给我意味着什么?他希望我也像哥一样,穿上绿军装保家卫国。其实这也是我在父亲的影响下从小就有的梦想!因此,1990年12月,我高中毕业那年,便毫不犹豫选择军营。从野战部队到军校,再到总部机关;从战士至军校大学生,到军校干部,再到总部机关干部。20多年弹指一挥间,作为一个农民的孩子,每前进一步是何等艰难。可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只要看看父亲留给我的抗美援朝军功章和他的退伍军人证书,就仿若感到父亲就在身边。

2003年,正值“非典”时期,整个社会一片恐慌。当时我已在现在的单位临时帮助工作第三个年头。由于工作强度大、心里压力大,我一时得了感冒,想到门诊部去拿点感冒药,当时的情况可谓“谈感色变”。而给我看病的医生不顾我的解释和请求,不假思索地便给我做了胸部透视,接下判定我为疑似“非典”。我整个人仿若一下被电击了一般,斗志全无,精神萎靡,因为这意味着我可能被隔离,也可能被送回原单位,这同样意味着我临时帮助工作近千个日夜可能最后得来的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一时心灰意冷,甚至已做好打道回府的思想准备了。这时,是父亲留给我的那枚军功章,给了我无穷的力量,让我从底谷中重新站立起来……

父亲这种无声的教诲也感染和教育了我们全家。我们兄妹5人都与绿色结缘并佳绩频传。哥哥在部队多次立功受奖,成长为一名领导干部。大姐没能圆就从军梦想,却把儿子送到了部队,儿子年年被评为优秀士官。二姐嫁给了一名退伍军人,又相继把两个女儿送到部队医院工作,还打算等儿子高中毕业后就送他到部队当兵。妹妹当年非军人不嫁,如愿成为军队干部家属后,一心一意支持丈夫军营建功,并随军到东北一城市扎根无怨无悔。

无尽的思念

父亲的一生,历尽坎坷,任劳任怨,是一名经过战火洗礼的中国军人不屈不挠挑战厄运的缩影。他对社会的奉献,对子女的关爱,对家庭的责任,对他人的情怀,像一本无声的教科书,默默地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读了令人回味,让人陶醉……

父亲带着战伤回来后一直在家务农,由于繁重的体力劳动,他身体长年有病,特别是我们兄弟姐妹都还没成人时,家里一直靠超支度日,可父亲从来没有怨言,常常是拖着病弱的身体,拼命赚钱,这么多年来,父亲从未向组织提出任何要求。当时,也有人要他向组织反映情况请求照顾,可父亲总是说:“组织也有许多困难,比起那些牺牲的战友,这点困难算得了什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是父亲的口头禅。

父亲是典型的慈父形象,他性格很温和,从来不打骂孩子,常以鼓励夸奖为主,对孩子的爱是无微不至,无声胜有声。有一件事,让我既感动又内疚。小时候,我特别喜欢吃糖,那年头糖就是很好的营养品,当时,家里因人多劳力少比较贫穷,一年到头难见糖影子,一次我随父亲到姑妈家附近放鸭子,快到吃中饭时间了,我留下来看鸭子,父亲到姑妈家带饭吃,姑妈见父亲身体比较虚弱,特地泡了一大碗糖水给父亲补身子,可父亲却舍不得喝,趁姑妈不注意时,悄悄把糖水倒进随身带的水壶中,带回来给我喝!

“吃亏是福!”是父亲的处世哲学。我家宅基地曾被同村村民以不正当手段侵占,父亲作为抗美援朝退伍军人,完全可以通过法律途径或组织渠道得以妥善解决,可父亲最终却站在他人立场,充分理解他人难处,选择放弃上诉。有几年时间,父亲专当鸭司令,为生产队放养几百只鸭子,一次,父亲在放鸭的过程中,被邻村的一年轻同行偷去一百多只,父亲为此急得几个晚上没睡,鸭子最后被找到后,父亲只是教育责备了那个偷鸭者,并向那个犯事者所在的村求情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

家乡有一口井,水源为一股山泉。记忆中,这口井的井水,清澈透亮,香甜无比,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冬暖夏凉。父爱是什么?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感悟,许多人把父爱比作伟岸深邃的大山,而我觉得父爱就如我家乡那一口山泉,所以我也把那口井比作“父亲泉”。因此,每年,无论多忙,无论是春节、清明节还是平时,只要回去,我首先都会到父亲的坟前祭拜,陪父亲说说心里话。接下来会到井边用双手捧着泉水,美美地喝上一口,那种清甜仿佛渗透到心灵,父爱就如这取之不尽的泉水啊!这不只是我表达对父亲思念的例行方式,更是一种永远也无法割舍,难以忘怀的情感和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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