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替你去爱他

2013-04-29 00:44玲珑心
人生与伴侣·共同关注 2013年8期
关键词:妇人咖啡护士

玲珑心

【一】

给3床换药的时候,清欢看到岳秋正趴在床边打瞌睡。

是清欢常见的景象,岳秋不过是诸多孝敬的子女中的一个,谨慎周到,日夜守候在患病的母亲身旁。只是好几天了也不见有人来替换,没日没夜,这好看的男子,已经明显憔悴。

清欢绕过岳秋,放轻脚步,没想岳秋却醒了,抬头看着清欢,招呼一声,值夜班啊?

清欢点点头,顺势看一眼岳秋母亲的输液瓶,微微调整了滴速,同岳秋说,睡会儿吧,这药慢,要两个小时呢。

岳秋搓搓手,扭头看一眼病床上熟睡的母亲,没事的,打个瞌睡就好。

清欢笑笑,听到护士站的呼叫器响起来,快步离开。

夜晚只有两个护士,忙碌不堪。

到了下半夜呼叫器才停下来,清欢看看时间,凌晨两点,泡了杯咖啡坐下来。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忙碌,好在年轻,不觉得太疲倦。但还是常常需要咖啡来提神。

正是忙里偷闲享受咖啡香浓味道的时候,无意抬头,看到岳秋站在护士站外。

清欢站起来询问,可有事?

岳秋伸出刚刚背在后面的手,递过来的,正是一盒清欢喜欢的咖啡。

清欢颇意外,并没有伸手去接——其实很少有人送礼物给护士,在大家看来,打理好医生已足够,护士其实微不足道。

岳秋飞快解释,不值什么钱,就当朋友之间的你来我往,何况我有事求你帮忙。

清欢笑起来,每天接触众多的病人家属,其实都做不成朋友,不过是特殊环境里的擦肩而过。不过清欢分辨得出,岳秋是个真诚的人,他笑容羞涩,会脸红,并且孝敬。清欢见过他给母亲喂饭,一小口一小口,耐心周到。

只有真诚善良的男子才会如此。于是清欢不再拒绝,反问,我可以帮你什么?

岳秋坦白,两天后必须出趟差,是他负责的一项业务,无法交给别人。来回需要三天,倒是找了一个看护,但是也希望清欢可以额外照顾一下母亲。岳秋小声说,我不放心旁人。

清欢点头,放心,我值班时,会叮嘱同事多留心——岳秋或许不知,其实清欢常常被病人家属托付,也只是寻常事。

岳秋谢了又谢。清欢看着他背影兀自笑笑,这男子看起来也有二十六七岁的样子,但丝毫没有这个年纪男子的圆滑老练,有着纯真干净的眼神。

医院里待久了,看到的全是愁容,岳秋并不,即使憔悴疲倦,他也会亲切微笑,不把愁苦强加给别人,这是一种素质,也是一种良善。

清欢喜欢。

【二】

清欢不负所托,只要值班,会多过去岳秋母亲的病房数次。看护是个中年妇女,很老练周全,但明显不像亲人那般细腻、体贴。忙里偷闲,清欢会陪岳秋母亲聊几句。

岳秋母亲五十多岁的样子,患支气管炎,每年天冷时发作,都需住院一段时间。

清欢多是安慰岳秋母亲放宽心,现在医疗条件好,这样的病不算什么。但说到岳秋的孝顺,岳秋母亲反倒沉默不语,要么欲言又止的神情。那天午后清欢也是无意,问了句“岳秋还没结婚啊”,岳秋母亲脸色忽然变了变。清欢一时未察觉,接着聊,是该挑挑拣拣,条件那么好,又孝顺……其实都是些随意的话,岳秋母亲却一句不接。

清欢终于察觉到,住了口,自己也忽然觉得有些奇怪,这么长时间了,也真不见其他家人来探望什么的,只岳秋一个。莫非……清欢想到单亲家庭,莫非这是一对单亲家庭的母子?

清欢知道单亲家庭的关系,比常人的父母子女间有更重的相互依赖,且微妙地排他……正胡思乱想时,忽听岳秋母亲说,岳秋不是我儿子。

清欢愣怔,怎么会?他对她那么好,且清欢听到岳秋唤眼前的妇人“妈”。

他是我女儿的未婚夫。岳秋“母亲”说。

清欢醒悟过来,原来此“妈”非彼“妈”,可是……清欢另有不解,怎么那么长时间,不见妇人的女儿、岳秋的未婚妻呢?

但清欢并没有询问,这样的问题,问出来就有些三八了,她只点点头说,哦。

倒是岳秋的准岳母又说了句,我女儿在国外,也快回来了。

清欢回头笑起来,您也快康复了,一家人团圆,多好。

妇人也笑了一下,忽然问,这些日子,是岳秋托你照顾我吧?

清欢又一愣,摇头,没有,是我工作职责,阿姨,您好好养病。清欢说完放下口服药转身离开。不知道怎么,想都没想就撒了谎,只兀自感叹一句,原来,是这样的关系啊。

【三】

岳秋却并未按时回医院,3天后,清欢值白班,换药时,并未见到岳秋的身影。

莫名地,有淡淡失落,好在忙碌,可以将失落掩饰。

清欢忙到下班,正打算去换衣服的时候出了状况,那几个男人气势汹汹地冲进护士站,不问青红皂白动了手……两年多,这样的情形清欢并不鲜见,医患关系永远像敌我双方那样,动辄剑拔弩张。

只能躲避、抵挡,但纷乱中,清欢还是挨了一拳,男人力道很大,拳头落在清欢肩膀,极痛。清欢惊呼一声,忽然见有个身影结结实实挡在自己身前。正是岳秋,他站在清欢和同事这边,和那几个男人对垒。

对方见有人帮忙,更被激怒,一起对着岳秋挥拳……几分钟后,有保安急匆匆跑过来,又有护士报了警,喧嚣终于停止,但岳秋已经挨了拳脚,清欢看到他的额角有清晰血痕。

将岳秋拉到一边,清欢利落地为他消毒、清理伤口。手指触到伤痕处,岳秋吸一口气。清欢的心微微一疼,责备他,干吗跟他们较真,都是不讲道理的人。

岳秋抬头看清欢一眼,没想那么多,怕他们伤到你。

习惯了。清欢苦笑。

岳秋摇头,真没想是这样,以为都是电影中的桥段。

清欢沉默,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刚才的那帮人,无非是因家人不能病愈,道理和情感很多时候不能相容,她只仔细将岳秋的伤口处理好,说,过三两天,阿姨就可以出院了。

谢谢你照顾她。岳秋口吻诚恳。

清欢不语,只笑了笑,并未多说已经知晓岳秋和病人的关系。有什么必要呢?他不过是她遇见的诸多病人家属中的一个,很快,他们就会成为陌生人。

【四】

两天后,岳秋为准岳母办理了出院手续。清欢站在楼道窗口,看到岳秋扶着妇人上了一辆黑色的车子,默默地,在心里和岳秋说了再见。

以为不会再见了,却没想,再见只是几天后的事。

那天一大早,岳秋将准岳母送了回来,刚好了几日,病情却莫名加重了,清欢听到医生和岳秋谈话,询问他,病人是否受到什么刺激,心情抑郁导致复发?

岳秋不语,似是默认。医生不再多问,只说一句,再好的药,救得了病救不了命。

岳秋低下头。

那晚,清欢将岳秋唤到护士站,她问他,到底发生什么?

清欢相信自己的感觉,这一家人,有另外的故事。

岳秋沉默片刻,低语,她不是我妈。

我已经知道。清欢问,她的女儿呢?

已经不在了。岳秋忽然掩面,一年多了,是车祸。她知道真相,但不肯接受,只对别人说,小小出国了。

清欢彻底愣住,原来岳秋的女友叫小小。这样的情节,在她意料之外,原来妇人的病,最重的在心里。半晌,清欢低低问一句,她没有其他亲人了?

岳秋摇头,她是单亲母亲。

这一点,清欢曾经猜到,只是猜错了对象。岳秋和小小,该是相爱的吧?一年多后,提起她时,他依然目光潮湿,且一直这样照顾着她的亲人。

或者,送她去看看心理医生?清欢小心建议。

岳秋摇头,我不忍心,她很脆弱,信任并依赖我,那天,我陪同事过生日喝得有点多了,她打电话也未听见,她着急,病又犯了……岳秋自责。

清欢心里却一激灵,想起妇人对她的冷漠、询问和防备,她一瞬间明白过来,小小的母亲,不只是因为太思念小小,而是更加害怕失去岳秋——这世上,她唯一的亲人。她没有别的办法捆绑他,除了,用岳秋对小小的爱。

清欢的心,有点纷乱有点疼。

【五】

午夜,换药时,清欢再次看到岳秋靠着墙角疲倦睡去,妇人却醒着,在灯光下定定看着他。清欢留意到,她的眼神里,有心疼、不舍和留恋。

清欢走过去,妇人收回眼神,假装入睡。

清欢轻轻换了点滴药瓶,低头,在妇人耳边说,阿姨,岳秋说,他就是您的儿子呀。

妇人飞快张开眼睛,惊慌地注视清欢。

清欢摘下口罩,伸手轻轻将妇人的被角整理好,阿姨,岳秋在这里,小小就会回来的,会陪在你身边——在知道真相后,清欢决定这样告诉眼前失去女儿的无助妇人,还有更好的方式,让她继续拥有岳秋。说完,她静静注视着妇人。

妇人的眼神,慢慢从不安到平静,继而露出惊喜。

岳秋却醒了,看到清欢,笑一笑,转头问妇人,妈,要不要喝水?

妇人摇头,注视岳秋良久,眼睛慢慢湿润了。

岳秋不解,急急问,妈你哪里不舒服?

没有。妇人又摇头,我刚梦到小小。

清欢静静走出门去,回到护士站,拿出岳秋送的咖啡,冲上一杯握在手中,暖暖的。清欢握着杯子,在咖啡的香气中问,小小,我想替你去爱他,还有你的妈妈,好不好?

好像听到应答,然后,清欢就看到了岳秋,隔着护士站敞开的窗口。他说,我妈说,觉得你和小小有点像。

编辑 / 张秀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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