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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东东的作品能够让你意识到镜头的存在,以及镜头对现场的拍摄过程,甚至拍摄之前的布置工作也能略窥一斑。面对他的摄影作品,观者不再是被动的体验者,而是主动的参与者。蔡东东所要瓦解的正是有史以来灌输与被灌输的权威传播体系,与观者和读者达成主体间的交往。
在文学艺术创作中,有勇气和抱负的作家、艺术家敢于直面不可说又不得不说的最高虚构。他们以极致甚而极端的形式主义,与读者和观者一道,去逼近最高虚构。与其他有形而上学抱负的艺术作品相比,蔡东东“寻隐者不遇”,举重若轻,狡黠到不动声色,透过这个图像文本,你无法揣知蔡东东对作为最高虚构象征的隐者是一种什么态度,关键的是作为读者和观者的你,如何观看摆在你面前的这件图像作品。
他所要探讨、揭发、提示并且与人们共享的,则是观看这一人类视觉实践背后所隐藏的有关权力话语本身这一问题。而对于艺术史经典的挪用,对于他来说,除了是以此展现他个人对于经典的重新思考之外,也是对于自己的创造力与想象力的严峻挑战。例如,“床”是一幅挪用之作。据蔡东东自述,这幅作品的灵感来自提香的名作“乌尔滨诺的维纳斯”。但是他只是出示了一个提供想象的空间。画面中,床作为一个安放人体模特的手段与道具而出现,但却因为人体模特在床上的缺席使得床本身在画面中分外引人注目。在此畫面中,作为画面主体的床,既是一个摄影观看的对象,也成为了投射想象的空间。“哺乳”一作,他更发展出自我挪用的手法。“哺乳”既属于艺术家的个人生活史叙事,也同时牵扯到了艺术家的个人创作史。画面背景中的一些画面,是他的作品与一些作品拍摄过程中的记录照片。“哺乳”在此成为了一个入口,带领我们通过观看他的家庭生活一景转换到检视他的艺术实践经历上来。画面中他的这些作品图像的呈现,被他以自我挪用的方式,建立起他的各个创作时期的某些作品的互文性,唤起观者对于艺术家工作作更深入了解的欲望。而蔡东东最新作的“临时居所”,既是装置作品又是摄影,他设计了8个自己设计的构想中的流浪汉的临时居所拍摄,这8个临时居所揭示了当今生活的艰难及居所的难以确定性。
摄影所葆有的活力,其源泉正在于来自现实的刺激。也正是从意义上说,当今中国的巨大变化,也更令我们对于作为观看实验的摄影表现产生更多的期待。但是,这种来自现实的刺激,往往更多地体现于画面的具体内容上,而较少体现在对于观看本身的思考与反思上。真正意义上的中国当代摄影的艺术表现,既要在对于现实的关切上充分地表现出来,也要体现在对于观看本身的可能性及其意义的积极探讨上。蔡东东最近一段时间的创作兴趣,就集中在对于摄影作为一种观看方式的意义的思考与呈现上并取得了令人振奋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