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畅
吴航的女儿马上要升六年级了,没学过奥数,没报过“坑班”。升学动员会上,吴航才发现女儿的不少同学已经被牛校点招了。
吴航急了,他得为孩子做点什么。在商海多年,吴航办过很多事,他知道找到关键人物的重要性。这事就要找校长,可他没想到,找校长吃顿饭有那么难。
吴航最初的底气,源于一块有分量的敲门砖—他有位朋友,发小儿,现在在北京某区教委一实权部门当主任。此前女儿能上幼儿园和小学,都是他帮忙安排的。但到了小升初的节骨眼,这层硬关系也挠头犯难了。
“X校、X校和XX校是我们区最好的学校。”说到这儿朋友即话锋一转,“但这些中学的校长一个比一个难请,我根本说不上话。”
分析老半天,朋友决定找一位“相对好说话”的重点中学校长碰碰运气。
办公室里,朋友当着他的面给校长打了电话,寒暄一阵后问:“什么时间有空啊,吃个饭呗,有位朋友想请你帮忙。”
“哎呀,有什么事电话里说吧。”
“电话里说不清,必须见面。”
对方推脱好一阵,拗不过朋友的再三邀请,总算答应周四中午一起吃饭。
吴航定好酒店包间,准备了一套腹稿,却被放了鸽子。
当天中午,对方打来电话—某个外资银行的高管,也为孩子升学的事找了他好多次,今天实在推不掉。吴航的事,只能改天再约。
一晃几个星期过去,却音讯全无。吴航沉不住气了,不停催促朋友:“再帮我说说话啊!”朋友苦笑:“想花钱去他们学校的人多去了,排着长队呢,他忙得很。你以为像约我喝个小酒那么容易!”
吴航一点脾气没有了。
朋友提议,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直接去学校逮校长。
可里面也有很多学问。直接敲校长办公室的门,人家八成不会接待,哪怕接待了,也不会答应办事儿。时机、地点和出场方式都得细细琢磨一番。
这次蹲点过程,颇像黑帮片里的盯梢桥段。
五月底的某天中午,两人把车停在学校门口一个隐蔽位置。窝在车里并不出来,以防校长从办公楼发现他们。
朋友给“内应”校长助理打电话,得知校长一会儿要去食堂吃饭。“好,先别告诉他我来了。”
不一会,助理发来短信:“校长已经下楼。”
他们这才开车进校,直接停在食堂边。吴航提着精心挑选的茶叶和红酒,和朋友站在门口恭候。从收到短信到校长出现,一共不到五分钟。
“哟,你们几位来干嘛啊?”校长先是一愣,马上客气地问道。
朋友暗示,是“孩子的事”。
“那咱们出去说。”校长带着两人离开食堂。
边走边聊,吴航提出,希望校长能关照女儿入学。
此前孩子曾参加过该校的共建考试,题比较简单,成绩不错。因此校长指了条路:先报我们的坑班,拿到入学机会,借机提升一下。明年考完试,成绩好就直接要,成绩不好,再来找他商量。
“你的事儿我知道了。”临别前,校长算是给了个承诺。饭都没吃,就送走了他俩。
事情算办得不错,吴航打趣朋友,你一教委的领导,怎么在校长面前也没那么硬气啊。
朋友连连摆手,名校校长是最厉害的,有钱的有权的都把孩子往学校送,他能调动的资源多啊。曾经有一名校校长,要调到区教委当主任,可人家还不愿意干呢。
后来,吴航报了那所学校的坑班。没几天,孩子说,班上学习气氛不浓,总有同学打闹。权衡再三,他决定另谋高就。
在孩子小学老师的推荐下,吴航进入另一所牛校的坑班。
女儿的奥数成绩很快追了上来,可英语成绩却不甚理想。为此,吴航又打起了校长的主意,组个饭局面谈。
有上一次的经验,他制定了严密的计划。
“我为什么要找他,因为孩子成绩不够嘛。而他作为校长,肯定愿意收好生源。如果直接以孩子升学的理由找他,他肯定不愿出面赴约。”
多方打探得知,该校长是自己的老乡。梳理同乡圈子,正好有位朋友是老家的驻京办主任,认识那校长。由他约校长吃饭,理由是北京同乡聚会。
吴航召集了一帮有头有脸的老乡陪坐—有部委干部、企业老板、媒体老总,以及大学名教授。
“先打感情牌,而这帮朋友的背景,对一个中学校长来说又有足够的吸引力。”他解释道。饭局定在北京一家高档会所,算上酒水花费近万。
酒桌上,趁大家各自聊天的间隙,驻京办主任向校长引荐:“今天吴航做东,有个事求你,你们聊聊。”
起初喝的是红酒,校长推辞说那不喝白酒,掺着喝不好。吴航拿出了珍藏多年的茅台。大家纷纷拿白酒敬他,他便也换成白的。推杯换盏,气氛热闹,话匣子也拉开了。两人开始称兄道弟,吴航趁机说了孩子的情况。
喝到最后,对方直接给坑班负责领导打了电话,要关照吴航的女儿。
“如果(坑班)成绩跟我们分数线差得不远,我就能让她来;差得很远,就算来了,也会学得很辛苦。”校长并没有把话说死。
吴航觉得,这算得上“很阳光”的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