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张张
老板又在例会上骂了我们部门的考勤,我焦躁得几乎要跳起来。下午在部门的例会上,我又骂了大家的考勤,我也看到有人要焦躁得跳起来,这种身份反差让我非常矛盾。我,难道不是在用我所抵触的方式来与员工沟通吗?所以我加了一段我的心里话,那就是考勤永远都只是管理手段,不是管理目的,在业绩不好的情况下我们才会检查原因,这个原因很显性,所以才被拿出来说,业绩好的情况下就不会顾及这些细节,当然,业绩好的时候你会发现,考勤也不错,这是一个逻辑。
第二天,考勤变好了,大家很积极地在工作。
而后,我接受了一个采访,标题是“老板说给员工的心里话”。
我侥幸被当成老板采访了,这要让我妈看到她得多高兴。当年,我还在电视台工作的时候,她以在电视上见到我的名字为荣,拉上邻居亲戚集体观摩片尾字幕的事儿她也不是没做过。等我年龄越来越大,淡出制作团队的时候她又以我的职位为荣,常年当着几个暗自较劲儿的姨妈面大声问我管了多少人,我之前还总是避讳,后来为了满足她那点儿可爱的虚荣心,就大声说:150个。
但在公司,我很排斥我的员工喊我老板。有一天,我的助理字正腔圆地喊着:老板去开会吧。我背若芒刺,觉得真正的大老板会杀将过来,像治年羹尧一样把我派到边陲看大门,我不好好看就赐死我。所以,我一般都称手下员工为同事,布置任务时我也常说,我们要干什么之类的。
所以,其实我的心里话是:我们一起奋斗吧,我也是有老板的人,好吗?
当然,心里话不止这些。我和采访我的姑娘磕磕绊绊聊了很久,她又思考着给我罗列状况,我越回答越发现,老板来自火星,伙计来自金星,还真是不同物种。
比如,老板的情绪。
我的老板是一个好老板,但每逢周一例会,他就会眉头紧皱。若是在古代,他该是陈建斌扮演的那种苦兮兮的皇上,除了安内攘外,还发现后宫妃嫔各个獐头鼠目、有碍观瞻,要拉出去一个个地打板子或者除之后快。我深深理解着他,所以我常扮演他的翻译,帮散会后留下悲愤眼泪的姐妹们揣度圣意。
第一,他不会刻意针对谁,因为真的没有那么多工夫。他只是站在他该站的位置,看到了也许我们没有看到的问题。
第二,听他说话的时候不要听他的语调和情绪,要听内容。用新闻的角度来看待,就可以把他的恼火甚至刻薄缩写成一个标题,如果这个标题对我们有帮助的话,听他的吧。
第三,他对一件事儿的反应不是由一件事儿造成的,是一群事儿的叠加。所以,当我们面对一个部门有多难的时候,他面对的是一堆部门的难。我们当然不要去试着理解他,那也是他应该做的,我們只要知道,他不是因为一个单独的我们而发飙就可以了。
第四,他批评的部分如果被我们理解成应该批评的,他没有批评的那部分我们就该理解为他赞同和表扬的,这样思考问题对他和我们都很好,只是我们很少愿意这么想罢了。
第五,他不是为了我们开心而存在的。其实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不对我们的开心负责。
第六,他在责备我们的过程中,他也真的生气,因为一个老板是真的不想跟员工说那么多话的,他希望只交代任务,等待结果,这个过程中他的心里话其实是:别烦我。
有一天,我看到了老板头上的几根白发。有一天,我的同事在我的耳边也发现了白发,我坐在他的座位上,在同一个大会议室里,给部门的同事们开会。然后,我突然理解了他和他说的那些话。
我想,我真的成熟了。
我也真心地想说:我很需要我的这些同事们,我看起来跋扈骄纵,这也全是他们惯的。我的真心话其实就是,我也很需要你们,即便我骂你们的时候。
这似乎更像是自上而下的老板姿态的一些总结,显得我好狂妄。但事实上,也是同样身为员工的我的一次非常好的职业自检,我愿意更好地去思考老板真心话的意义,所以我决定结束本文,把明天例会的内容准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