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通灵

楚横声

这天夜里十一点钟，警长托马斯接到一个电话，是通灵者佛莱曼打来的。听到他故作深沉的声音，托马斯就气不打一处来。

半年前，本地发生了连环杀人碎尸案，罪犯作案手法十分残忍，而且没留下任何线索。就在警方一筹莫展时佛莱曼来到警察局，说他可以用通灵术看到罪犯的作案现场，并向警方提供了一系列线索，于是警方按佛莱曼提供的线索展开调查，却一无所获。过了很久，罪犯在又一次杀人时当场落网，他的供述证实了佛莱曼所说的完全是猜测和臆想。

托马斯冷冷地问他有什么事，佛莱曼神秘地说：“一个小时后，在黑森林酒吧旁边的那条巷子里，将会有一个穿着黑色裙子的年轻女子被杀，她身中五刀，被削去了四根手指……”

托马斯嘲讽地说：“佛莱曼大师，以前你可以透过时间的迷雾看到过去，什么时候又可以预见未来了？”说完，他毫不客气地挂断了电话。

可佛莱曼马上又拨来电话，说如果托马斯对此事置之不理的话，他一定会后悔的。

托马斯并未把佛莱曼的电话内容放在心上，可没想到一个多小时后有人报案，说黑森林旁边的小巷子里有一个女人被杀。托马斯大吃一惊，他看了看时间，正是零点十五分。他急忙率人赶到现场，只见一个穿着黑色皮裙的年轻女子扭曲着身子躺在血泊里，身中五刀，右手四根手指被齐根削去。

报案的是一家小报记者，他问托马斯说：“我接到通灵者佛莱曼的电话，说这里将会发生一起凶杀案，我来的时候这女人已经死了。佛莱曼说他已经通知了你让你制止惨案发生，请问，他的确通知你了吗？为什么你没能及时赶到？你尽到一个警察的义务了吗？”

托马斯暗暗叫苦，他没有想到这次佛莱曼竟然预测得如此之准，更没想到他竟然通知了记者。他强作镇定地说：“对于这件案子，警方会在恰当的时机对媒体公布详情，对不起，我们要工作了。”

经过法医鉴定，这名女子的死亡时间是零点左右，正是佛莱曼预测的时间。托马斯惊疑不定，如果佛莱曼不是说了那么多的细节，那么他还可以认为这是巧合，可是很明显这不是巧合，难道佛莱曼真的拥有透视未来的本领？

托马斯决不相信这种无聊的事情，那么此事便只有一个解释：佛莱曼早就知道有人要杀这个女人，或者有人提前告诉他，也或者是他指使别人。托马斯决定去见一见佛莱曼，看看能否证实自己的猜想。

佛莱曼五十多岁，目光深邃，头发花白，对托马斯的来访似在意料之中。他告诉托马斯说，13世纪，法国有个通灵者叫诺查丹玛斯，他成功地预言了二次世界大战、航天飞船上天、环境污染等人类史上的大事，但他的预知能力也受自身条件的限制，并不是万试万灵。就像他佛莱曼一样，半年前协助警方出现失误并不能说明什么，他希望托马斯能够重视他说的话。

托马斯试探地说：“经过我们调查得知，这个女人名叫黛丝，是黑森林酒吧的女招待，她喜欢赌博，近期在赌场上输了很多，欠下了一大笔高利贷无力偿还。我们初步认为她的死跟放贷者有关，佛莱曼先生，您能够为我们提供更多的帮助吗？”

“通灵术是一件耗费心力的事情，但是铲除罪恶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佛莱曼闭上眼睛，将手放在庞大的水晶球上，水晶球立刻大放异彩，里面仿佛现出一个深邃的世界。过了好半天，佛莱曼才把手挪开，他好像得了一场大病一样，睁开眼睛心力交瘁地说：“我看到了那个凶手，他很瘦，一米八十公分的身高，二十四五岁，他的左耳上戴了七个耳环，脸上有着神经质的残忍笑容，他用的是一柄水果刀，那把刀现在挂在他家的厨房里，上面的鲜血还没有洗净。对了，这个人与放贷者无关，你不用费心往那方面调查了。”

托马斯目瞪口呆。只听佛莱曼疲惫地继续说道：“托马斯先生，我知道你怀疑我在骗你，不过，我将把我看到的公布给媒体，我相信所有的媒体都会感兴趣的。”

这一次托马斯不敢大意，按照佛莱曼提供的线索，警察很快抓到了凶手。凶手叫威廉姆斯，是一个小混混，那把沾染着鲜血的水果刀果然挂在他家的厨房里。他供认他和黛丝多次发生过性关系，因为钱的事情两人起了争执，所以他杀了黛丝。不过，威廉姆斯的精神不正常，审判后他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一时间佛莱曼声名鹊起。佛莱曼也不负重望，就在威廉姆斯杀人案刚刚结束的第二天，他又打电话给托马斯提供信息，说他看到半个小时后将有一辆重型运货车失控撞进一个加油站，造成巨大的灾难。托马斯赶到后，果然看到一辆运货车横冲直撞地开过来，拦下车后才知道，司机已经连续驾驶了十七个小时，刚才在车上睡着了。

报纸对佛莱曼的这次预言再次做了详尽的报道，佛莱曼的知名度甚至盖过了两位州长候选人卡尔和约翰逊，卡尔还特地派人来向托马斯详细询问具体情况。虽然托马斯一直对佛莱曼的通灵术持怀疑态度，并且暗地里对威廉姆斯和那位司机进行调查，但因为没有查出可疑的地方，所以他也只好承认佛莱曼的功劳。

随后的日子十分平静，并没有什么大案子发生。十几天后的一个晚上，佛莱曼再次打来电话，语气惊慌：“托马斯，二十分钟后，城西废车回收站的仓库里将会发生一场枪战，五个人将会死于非命，你赶紧过去看看吧。”

托马斯迅速调集警员，并请特种部队协助，赶去的途中，他拨通了佛莱曼的电话，问：“枪战的都是一些什么人？”

佛莱曼犹豫了一下，轻声说：“或许我不该告诉你这件事，可是我偏偏看到了。在那些人里面有乔治。”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托马斯兴奋起来，怪不得佛莱曼会害怕，原来有乔治这个本地黑帮头子。乔治的黑帮统治着本城的恶势力，据说和一些高层人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托马斯调查他很久了，只是一直抓不到乔治犯罪的证据。

为了将里面的人一网打尽，托马斯命令手下关掉警笛，在离废车回收站不远的地方全体下车，悄悄摸向仓库，可没等他们接近，仓库里面便有所警觉，一时间无数子弹从里面射了出来。托马斯向里面喊话说明身份，却惹来更猛烈的攻击。于是托马斯下令进攻。

半个小时后，里面的八个人都被打死了。其中一具尸体果然是乔治。原来，乔治在同外地的黑帮在此进行一宗毒品交易，托马斯缴获的毒品数量巨大，立了大功，升职指日可待。

这次，托马斯终于相信了佛莱曼的本事，他专程拜访佛莱曼向他表示感谢，并不无忧虑地说：“佛莱曼先生，虽然你向媒体提供消息时，没有提到其中有乔治，但是乔治的手下一定会把这笔账算到你的头上，你应该小心一些——为什么不对你自己的命运进行预测呢？”

佛莱曼哈哈大笑起来，说：“谢谢你的关心，托马斯，就在你来之前，有记者也对我提出了这个问题，事实上我对我的命运早就进行过预测，我会经历三次未遂的谋杀，有惊无险，那些谋杀者都会死得很惨。”

就在这时，托马斯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的手下告诉他，有人报警说在郊外一所废弃的工厂里发现三具被枪杀的尸体。放下手机，托马斯疑惑地说：“佛莱曼先生，我的手下说又发生了一起凶杀案，难道您没有预测出来吗？”

“有三个人被枪杀了，在郊外废弃的工厂里。”佛莱曼缓缓地说，“我看到了这件事，可是，我有不说的权利。”

托马斯吃惊地看着佛莱曼：“为什么？”

“我会经历三次未遂的谋杀，那些谋杀者会死得很惨。”佛莱曼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去吧。”

当托马斯看到那三具尸体时，终于明白了佛莱曼的意思。原来，死者是乔治的儿子吉米以及吉米的两个死党。他们的身体几乎被子弹打成了筛子，血都流光了。警方没有找到相关的线索，但有一种说法在暗地流传开来：乔治被警察打死后，愤怒的吉米准备暗杀托马斯和佛莱曼为父亲报仇，但其他的黑帮分子却坚决反对，杀掉一个风头正劲的新闻人物和一个警长，会惹来天大的麻烦，甚至会连累整个帮派，何况通灵者佛莱曼简直无所不知，暗杀根本不会成功。但吉米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为了报仇不惜与整个帮派为敌，结果被乱枪打死。

佛莱曼当然不会为一个企图谋杀自己的人出头，所以他保持了沉默。托马斯对此无可奈何，况且，佛莱曼这样做也救了他，因为他也在吉米的暗杀名单上。

一系列的事情将佛莱曼的名望推上了前所未有的高峰，而一直关注着佛莱曼的卡尔更专程拜访了佛莱曼，希望佛莱曼能够站在他这边，帮他扭转选票落后的不利局面。但佛莱曼说他是个无政府主义者，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卡尔的提议。

两个月过去了，这座原本犯罪率极高的城市竟然再没有发生一起凶杀案，创造了全美国最大的奇迹。而喧嚣了很久的州长竞选也终于有了结果，约翰逊击败卡尔成为新州长，他刚上任就公开发表评论说：“如果知道杀了人就要承担责任，那么就不会有人铤而走险。但是，如何能够让企图犯罪的人真正意识到这一点？警察？法律？道德……连上帝都做不到这点，或许唯一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一个人：佛莱曼。”

但是就在约翰逊发表评论的第二天，一家银行被四个蒙面歹徒血洗，三个银行职员被枪杀，歹徒抢走了一百多万现金。托马斯负责这起案子，他当天便找到了佛莱曼，可佛莱曼却躺在病床上，这个无所不知的人病了，无法利用通灵术帮助他。

那四个蒙面歹徒显然是老手，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失去了佛莱曼的帮助，托马斯的调查困难重重，转眼一个星期过去了，案件却毫无进展。与此同时，媒体中一直被压制的对佛莱曼的质疑之声占了上风，有人说佛莱曼根本没有什么通灵的能力，那几次的预测根本就是故弄玄虚；还有人说那几次事件都是佛莱曼串通他人设计出来的，目的是扬名取利，所以当真正的大案发生时，他才会借口生病躺在家里……

托马斯对此忧心忡忡，他不希望这些论调对佛莱曼造成伤害。这天晚上，下了班的托马斯决定去探望佛莱曼。托马斯刚踏进佛莱曼的别墅，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托马斯大吃一惊，拔出手枪冲进客厅，只见照顾佛莱曼的护士仰面朝天倒在血泊里，心脏部位中了一刀，已经死了。托马斯赶紧冲进卧室，看见一个人高举水果刀，正刺向佛莱曼，托马斯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一口气把手枪里的子弹都打在那人身上。

那人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托马斯冲上前去，不由得一愣，原来这人正是杀害黛丝的精神病患者威廉姆斯。

威廉姆斯不是在精神病院吗？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他杀佛莱曼是为了报仇吗？托马斯顾不得这些，赶紧打了求救电话后上前按住佛莱曼胸前的伤口，可是佛莱曼挨的两刀正中要害，血如泉涌般流出来，堵都堵不住。

“为什么会这样？”托马斯大喊，“为什么你没预测到他会来杀你？”

佛莱曼露出一丝苦笑，低声说：“托马斯，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根本没有什么通灵术，这一切都是假的，我不过是别人的一颗棋子。”

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州长大选。约翰逊在竞选中取得了明显优势后，他的对手卡尔预感到最后会失败，于是精心设计了一起刺杀计划，准备干掉约翰逊。约翰逊虽然通过秘密渠道得到了消息，但却不知道刺杀计划的细节，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这一切。大选期间他需要不断地抛头露面，根本没有办法躲避暗杀，于是约翰逊的智囊团想到了佛莱曼。他们利用和黑道之间的关系，设计了一系列事件，甚至不惜买通乔治的手下、以干掉一个黑帮老大作为代价，来打造佛莱曼无所不知的形象。卡尔虽然对此将信将疑，但无论刺杀约翰逊成功与否，万一被佛莱曼揪出真相，他的政治前途就全毁了，他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冒险，所以取消了刺杀计划，最后在大选中输给了约翰逊。

说完这一切，佛莱曼已经气若游丝，目光散乱。托马斯大喊：“那么威廉姆斯又是谁派来杀你的？”

“我不知道，或许是……”佛莱曼话没说完，脑袋一歪死了。

这时救护车赶来了，看着他们七手八脚地对佛莱曼施救，托马斯慢慢地走出了房间。虽然威廉姆斯死了，但是派他来杀佛莱曼的人应该是约翰逊。人们已经对佛莱曼起了疑心，佛莱曼也无法再次证明通灵术的灵验，他不能永远装病躺在床上。卡尔迟早会猜到自己受了愚弄，他会抓到佛莱曼逼问这一切，佛莱曼肯定会供出约翰逊的秘密，那么约翰逊就完蛋了，所以佛莱曼一定要死。

当然，也可能是卡尔干的，甚至是精神病患者威廉姆斯单纯的复仇，谁知道呢？不过真相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在写报告的时候应该表明，在他杀死威廉姆斯的时候，佛莱曼已经死了，什么都没来得及跟他说。如果他不这样说的话，下一个被政治大漩涡绞碎的人将会是他。

〔本刊责任编辑 柳婷婷〕

〔原载 《百花·悬念故事》

2011年5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