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悦
几年前,有人告诉我,我博客读者里有不少极客(Geek)。说这话的人恐怕就是一个极客,所以当我不能掩饰对这个词的陌生,他显得很失望。
回家搜了一下,网络上对极客有一些解释,“科技怪人”可能是最惯常的形容,但这似乎仍不能让极客和摄影搭上界,最多只会让我觉得这是又一群技术发烧友在入侵摄影星球。
让我把极客和器材党分开的一个解释,来自小说作家朱莉·史密斯,她的描述很文艺:“那是个内心明亮的年轻人,却突然变得自闭,他对自己居住的星球失去了兴趣,开始不断探访自己钟爱的作家所创造的星球,在他看来,电脑里的虚拟空间,那神秘、梦幻的世界,比自己的生活更真实,只有在这里,他才会感到兴奋,这才是他要征服的领地。”
极客爱上摄影,是迷恋摄影中的那股超现实力量。它是魔法,可以改变人们面对现实时的无能。但极客与摄影的关系却并非仅仅停留于此,他们并不满足摄影现在的样子,他们要改造自己的“时光战舰”。
我曾让我的学生—一群文科生们,描述他们对摄影未来的畅想,最为大胆的会说:“眼睛眨巴一下就可以拍照。”我还问过另外一个类似的问题,假设你可以任意改造自己的单反,会给它增加什么功能?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要在上面加上Wi-Fi功能,根据这个答案,大家更为需要的还是一台能拍照的手机。
其实真怪不得文科生缺乏想象,他们并不很清楚技术会将人带入何种境地,脑袋里始终盘旋着疑问,但极客们早就等不及,他们已付诸行动了。
说来话长,当年CCD的发明并非为了摄影,但其逐渐应用于照相机替代了胶卷,摄影世界的根基被颠覆了。所以,1969年诞生的这个小玩意儿,发明人在2009年才被授予诺贝尔物理学奖。这块芯片仿佛是一个母体,因为它能够抓住光,一个新的摄影世界便在其身上开始孕育。它又好比交给科学怪人的一把进入摄影王国的钥匙,从此原住民们不得不不断起身迎接天外来客。
去年,有个引起一阵惊呼的新式相机叫做“光场相机”,是斯坦福大学的研究员吴义仁(Ren NG)与其他科学家一起研制出来的。这台相机不用像素来定义照片,而是用光束来描述,因为在镜头后面添加了一个显微镜阵列—光场感应器,它能够全面记录进入镜头的光线的来处和特性。由于保存了画面场域里的所有光线,这一新式相机给人们带来的惊讶是—摄影师不用考虑对焦问题,可以在拍照结束之后再重新思考应该把焦点对在哪儿,因为照片里存储的数据足够你重新计算焦点,生成一张新照片。这台奇怪的相机已经在硅谷投产,长相如同一块敦厚的长方块积木。
前两天又出现一个怪物,继续挑战人们对照相机的理解。英国牛津的一家科技公司生产出一款相机,让摄影师的双手完全闲置。它的名字叫“自动摄影师”(Autographer),相机里有五个芯片,通过一种复杂的算法判断什么时候应该开启快门,只要将之挂在胸前,或者别在身上的什么地方,它就会自动拍照。相机内置的GPS系统还会记录照片的地点信息。这台相机是可穿戴技术(wearable technology)的产物,附着在人的身体上,跟踪人们的日常生活,它事无巨细地捕捉下人们的生活片段,有人更是将之称作生命“黑匣子”—如同飞机上的黑匣子一样。
如果这样数下去,还应该算上Instagram,这个大红的手机照片分享社区也由硅谷的一间公司开发,创始人凯文在斯坦福修工程管理学,他中学曾是校摄影俱乐部的主席,大学开始玩Holga,用各种古典工艺做照片。“我的照片不如别人好看”,“那是因为他们都用了滤镜app处理过”,“那你这个照片分享网站也应该有一个滤镜?”这是凯文和他女朋友海滩上度假时的一段对话。随后,在宾馆的房间里,凯文忙了一天,研制出了他的第一款滤镜,名叫X-Pro II,效果来自过期胶卷和冲洗失误这双重错误的叠加。
凯文似乎还算是胶片摄影世界的来客,但Instagram的滤镜却并非都是这样忠于摄影,如果你知道其中有一款是用凯文宠物的名字命名,恐怕会更理解极客对摄影的态度。作为外星人,摄影的过去从来都不是极客的负担;表象与本质的复杂纠葛,对他们也不是一个难题。从一开始,这些家伙就把现实当作一种材料,相机是一个工具,数字照片只是一个电脑运算结果,因此它可以倒着推演过去,也可以换个算法再重来。极客们最终想要的,是利用它到达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数字摄影已不再是摄影,这个星球正在重构,有极客到访,开门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