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登甲
厦门中山路局口街街口矗立着3座大红的龟印雕塑,初来乍到的游客常被它喜庆的颜色以及独特的外表吸引,不时有人拍照留念。雕塑的原型是厦门独有的民间艺术——龟印,这是制作红龟粿必不可少的工具,它曾经占据着闽南地区的大街小巷,为百姓家中常备之物。时至今日,购龟印做红龟粿的人越来越少,手拿龟印一扣一个红龟粿的乐趣已然成为儿时的记忆。但在潘海员眼中,这样的雕塑背后充满酸楚。作为潘氏龟印技艺的传承人,潘海员忠诚地守护着祖上传下的龟印制作手艺,一走就是30多载。
老城区老手艺
潘海员的家在老城区大同路边上的南轿巷里,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就是他的工作室。刚凑近屋门口,一股浓郁的樟木香味便扑鼻而入。向屋内望去,大约5平方米的空间里摆满了各种龟印和糕饼模具,潘海员正站在桌旁刨着木块。见有人来了,便停下手里的活笑着迎了出来。
“雕龟印是我们家祖传下来的,我是潘氏龟印第五代传人。”寒暄片刻,潘海员开门见山介绍道,制作一个龟印很复杂,先要将樟木锯片制成模具状,然后在上面凿制出龟壳纹路,周边还要刻上各种花纹。制作时不打草图,雕刻一气呵成,稍有闪失,龟印就会变成残次品。最后经过打磨抛光,就可压制红龟粿了。
想想做龟印仿佛挺简单,其实不然。潘海员笑说:“要是龟印的纹路刻深了,糯米会黏在缝隙里;刻浅了,红龟粿上的纹路又不清晰,技巧可有讲究啦!”他顺势取出一个龟印倒扣在桌子上,再用木棒在上面“邦邦”地敲两下,“如果只敲一两下,红龟粿就能轻松脱模并且纹路清晰,才能说明这个龟印做得好。”潘海员把这形容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技巧,因为没几年时间是练不出来的。
环顾潘海员的工作室,最大的龟印直径有70多厘米,小的也有一包烟那么大。每个龟印上不仅刻有龟壳纹路,还有鱼、铜钱、寿桃等吉祥图案,富贵喜庆。最有意思的是龟爪均为前5趾,后4趾,意为做人要脚踏实地,走遍五湖四海。
转瞬即逝的商机
潘海员制作的龟印不全是原木色,有时他会上些红漆。“原色龟印可以使用,而上了漆的则是工艺品,放在家中当摆件,求个长寿平安。很多前来购买龟印的人都喜欢上漆的龟印,好看喜庆,现在买回家使用的人不多了。”潘海员的语调开始变得有些低沉,“以前‘天公生和上元节,家中的龟印生意非常好。”他下意识摇了摇头,如今市场上售卖的红龟粿都是机器生产的,买龟印的人越来越少。原本在中山路还有间店铺,因为生意不景气,潘海员只有退了店铺以家做店。
尽管搬了地方,依然有很多老主顾,尤其是东南亚的华侨,他们会花钱请人带路,辗转来到潘海员的工作室,为的就是买一个龟印回去,送给老人祝寿。甚至有外国人也买龟印,挂在厨房、客厅,认为龟印吉祥可以辟邪。潘海员就靠这些零散的买家维持着家中基本开销,勉强解决了温饱问题,可他不是没机会发达。
曾有一位新加坡的老板找到潘海员,信心满满地说带来一笔大业务,让潘海员在一个季度里刻出几千个龟印,相当于集装箱容量的三分之一。这让潘海员哭笑不得,“简单一点的龟印,一天能做三四个,稍微复杂些的,至少要花一天时间。制作龟印都是力气活,我是纯手工完成,几千个龟印得等上好几年。”听潘海员这么一说,才发觉工作室内果真没有一件电动工具。因为父亲晚年对潘海员再三叮嘱:“永远都不要用电来工作,因为电动工具太危险。”其实潘海员心里明白,做父亲的是怕儿子忽略了雕刻功底,丢了祖传的技艺。
因此,潘海员30多年来一直用祖上传下的传统雕刻工具制作龟印,“这个是凿木用的,这个是刻精细花纹的……”若是松动了,修修补补再用。握在潘海员手中的早已不是简单的工具,而是用龟印连接起来的祖辈情。
为传承不遗余力
到了晌午,气候开始闷热,潘海员停下手中的活,休息时间到了。每天早上9点到12点、下午2点到6点,潘海员都要刻刻龟印,哪怕并没有订单,“不练习的话手就生疏了。”随着各路媒体的宣传,近几年潘海员愈发被大家认识,不少活动都邀请他前去现场展示龟印制作技艺。尽管拖木材带工具很辛苦,但潘海员乐在其中,“只要有机会宣传龟印雕刻,怎么做都值。”
然而,年届五旬的潘海员却没有一个徒弟。因为刻龟印是个力气活,买家又不是很多,年轻人都看不上这门技艺。还好儿子前不久打来电话,“爸,等我大学放假回来跟你一起学龟印雕刻。”潘海员知道,儿子并不打算以龟印雕刻为生,但能腾出业余时间继承父辈的“衣钵”,无疑给他打了一针强心剂,让他倍感欣慰。
临行时,潘海员拿出一件原色龟印递到我手中,“礼品龟印就不送你了,用这个直接做红龟粿,更有味儿……”望着龟印上的“福禄寿喜”,一股暖流涌入心头,想必用龟印亲手做红龟粿,包含的祝福和情感会更加浓郁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