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能过剩的积极作用及产能管理探索

唱潇然

中国人民大学 经济学院 北京 100872

人们对产能过剩的看法往往只是它的不利方面，如造成开工不足、投资浪费等。通过对大量历史资料和现实情况的研究，笔者认为，产能过剩有消极的一面，但它也有积极的意义，是推动技术进步和管理升级的内生动力。

1 产能过剩是市场经济的必然产物

纵观世界经济的发展史，市场经济条件下的产能过剩是一种自然现象。市场具有配置资源的功能，它将资源配置给资本盈利高的行业和产业。资本具有逐利的自然属性，它具有灵敏的嗅觉，同时还具有保密性和盲目性的特点。在自由资本主义阶段，社会资源的配置完全靠市场的功能，资本靠不完全的市场信息和资本家的主观判断大量地向预期投资回报高的行业和产业集中，在一定程度下，不可避免地周期性地发生产能过剩，甚至造成经济危机。资本主义的发展历史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道理。我国改革开放以后，实行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把市场配置资源的功能放在了重要地位，市场配置资源与资本属性相结合，造成一些行业的产能过剩也成为一种必然现象。目前，中国制造业平均有近28%的产能闲置，35.5%制造业企业产能利用率在75%以下，不仅钢铁、水泥、汽车、纺织等传统产业，就连风电设备、多晶硅等部分新兴产业也出现了比较严重的产能过剩。

2 我国产能过剩的历史特点

我国的市场经济，与西方资本主义的市场经济相比，在市场的基本功能发挥方面是一致的，但同时具有明显的历史特点。

首先，我国的市场经济从短缺经济转化而来，这是一个基本的特点。我们从一穷二白的基础上建国，经过艰苦奋斗，至改革开放前，仍然没有摆脱物资匮乏的基本状况。改革开放，从短缺经济基础上发展市场经济，人们不但没有经历过产能过剩，就连买方市场都不知是怎么回事。这时的资本处于幼稚期，具有初始的冲动和很大的盲目性。经过改革开放三十多年的资本和产能积累，终于达到了部分行业产能过剩的历史阶段。

其次，我国的市场经济从基础薄弱技术落后的条件下发展而来。技术水平特别是研发能力是企业发展的核心竞争力，在技术水平低、研发能力差甚至没有技术的情况下投资兴业，一方面是投资者盲目跟风，低水平重复建设；另一方面是引进国外产品和技术，引进的技术如果不更新不创新，也会变成不先进甚至是落后的技术。也就是说，如果技术跟不上时代要求，产品跟不上市场需求变化，落后的产能只能是过剩的，这种过剩是相对的。我国的汽车变速器产业就是如此，我国实行以市场换技术的发展战略，国内各大汽车制造厂纷纷与世界各大汽车巨头合资经营，几大合资企业为了占领更多市场份额，都制定了发展战略，都按照自己的设想排兵布阵扩大产能，使生产能力远大于市场需求量。然而，虽经历了近三十年、更新几代车型的合资发展，其核心技术我们仍然没有学到。其中手动变速器一直在低水平重复建设，产能远远大于生产需要。而自动变速器却一直依赖进口。

第三，我国的市场经济从严格的计划经济转化而来。从建国到改革开放的近三十年时间里，我国实行的是严格的计划经济，市场经济一直是批判的对象。因此，人们对市场的认识一是不到位，二是有偏见。不到位就是没有真正认识和掌握市场规律，有偏见就是夸大或缩小市场的作用。在市场经济中处于被动地位，该管的没管住，该放的没放开。上世纪80年代末至90年代初，我国兴起一股彩电、冰箱生产线引进热潮，全国30个省市自治区几乎都成立了生产厂，引进了生产线，造成了空前的过剩。能源矿产本是一国的战略资源，且具有一次性特点，应该很好地规划，有计划地开采。而在改革开放初期，我国的小煤窑、小矿山纷纷涌现，造成了很多不良后果。

第四，我国的管理机制存在矛盾。我国实行了近三十年的计划经济制度，建立了完整的经济管理部门。随着改革开放的进程，管理系统也进行了相应的调整。按照逻辑，我们应该有管理社会产能的能力和办法，然而，我们的管理机制却存在自相矛盾的地方，主要表现在以GDP增速为主的理念，地方和中央的目标不一致，地方和中央的政策不一致。本来是企业之间的竞争，却在一定程度上转变为地方政府的竞争，一些不符合国家政策的项目，却被地方推上马。地方利益是造成低水平重复建设的重要推手。

3 产能过剩是推动技术和管理升级的内生动力

产能过剩给企业造成的直接后果是激烈的竞争，甚至是恶性竞争。企业参与竞争就要降低价格，降低价格对消费者来说是件好事，它促进了消费，扩大了市场。而要降低价格就要降低成本；降低成本就要改善管理，改善制造工艺；要占领市场除了价格以外，还要提高产品质量，提供性能更好更受用户欢迎的新产品，并提高服务质量。研发新产品就要提高技术水平，培养和引进人才，提高研发装备，进行技术投入。这是一种内在的动力，否则，企业就要被淘汰。从这种意义上来讲，产能过剩是对企业的压力，是迫使企业进步的内生动力，有其积极的意义。

例如：我国电瓷行业是典型的产能过剩行业。七、八年前，这个行业还如日中天，吨成品价格2万多元，利润达到40%左右，由于利润诱人，资本纷纷涌入，短短3~5年，产能严重过剩，竞争不断加剧，价格由2万多元/吨下降至不足1万元/吨，加上原材料涨价，人工成本提高，到2010年全行业几乎无利，一些管理差、技术落后的企业开始亏损。2012年全行业除一家赢利外都出现了亏损。在这种局面下，企业只有两条路：①破产倒闭；②提升自强。某电瓷厂上世纪50年代建厂，主要采用湿法生产工艺，“十五”、“十一五”期间，国家实施西电东输、北电南输工程，市场形势非常好，2005~2008年的年销售收入20 000万元左右，年利润总额达到7 000多万元。而从2009年开始，企业出现连续亏损。2012年销售收入11 200万元，亏损高达4 000多万元。面对严峻的形势，企业开始考虑出路，通过改革提高管理水平，改善工艺提高产品质量，降低生产成本，提高市场竞争力。①合并管理机构，由20多个科室减少到12个；②减员，由1100多名职工减少到650人；③改善工艺，由湿法生产为主，改为干法生产为主；④改变生产管理机制，由放任式改为计件制。通过改革可以大幅度降低生产成本和期间费用，2013年预计可以实现盈亏平衡。今后，还将继续改革用人机制，瞄准市场需求，加大新产品研发力度，在竞争中求生存在，竞争中求发展，在竞争中提升企业竞争力。

又如，我国的汽车齿轮行业目前也存在产能过剩状况，在汽车高速发展初期，汽车齿轮行业处于供不应求状态，上世纪80年代末期，一台手动轻型客车变速器售价可达3 500元，某变速器厂排队取货，销售利润率30%以上。由于利润丰厚投资者纷至沓来，齿轮厂数量成倍增长，产能增长更快，至90年代末，市场已由卖方市场转变为买方市场。进入本世纪后竞争更加激烈，原来3 500元/台的同类型产品，降到了不足2 000元/台，按品种计算出现保本或亏损状态。为了提高企业竞争力，生产企业都采取了减员增效、减低采购成本、研发新产品等措施，使企业增强了活力。但是，由于汽车向自动变速方向发展，自动挡变速器普及率逐步提高，而我国尚未掌握自动变速技术，自主品牌自动变速器还未能批量生产，大量需求只能靠进口。我国的汽车变速器产能一方面大量过剩，一方面大量缺乏，出现严重不对称局面。这种局面只能靠我国政府和企业加大投入，加强研发队伍，提高研发能力来解决。目前一些企业为了避开产能过剩造成的恶性竞争，开始大量投入人力物力和财力研发自动变速器，以适应市场的需要。产能过剩逼迫企业转向，逼迫企业提高管理水平和技术水平，市场的力量比人的说教其效果大得多。

纵观世界每一次经济危机即相对生产过剩，都是对现实生产力的一次破坏。然而，在它的巨大力量推动下，都产生了一次技术和管理的提升乃至革命，在新的起点上形成了新的生产力，把生产力推向了更高的阶段。1929年爆发经济危机之后，美国从国家层面提出了新政，开始了国家对宏观经济的调控，使资本主义经济秩序得到调整，促进了技术进步和管理提升，使生产力在更高基础上得以发展。

4 新的历史条件下产能管理探索

我国实行的是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有条件也有理由管理好社会产能，达到既能不断促进企业管理升级技术进步，又不造成大的社会资源浪费，企业在正常的竞争环境中生存与发展的效果，可从以下方面着手。

1）深入开展市场经济理论与实践教育，使国民特别是投资者对市场经济规律有更深刻的认识，自觉地按照市场规律引导企业发展。我国是在农业大国、短缺经济和计划经济基础上发展市场经济，有必要进行这样的自觉教育，不要被动地交那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学费。

2）发挥好政府管理经济的职能，该放开的放开，该管住的管住。对于关系国计民生的行业，如能源、矿山、土地、环境等，一定要管住。对充分竞争的行业，如制造业、农业、交通运输业、服务业等，要彻底放开。由市场配置资源，市场充分发挥作用，让企业在竞争中生存、在竞争中发展。要解决好两个问题：①GDP问题，要让地方政府撤出竞争，让企业自身展开竞争，让企业在竞争中生存、在竞争中壮大、在竞争中发展。②要对政府职能部门进行严格考核，该管住的如果管不住，要实行责任追究，促使发改委、工信部等产能管理部门系统地调查研究，掌握实情，发挥好管理职能。

3）利用好现代信息技术及其成果。信息技术革命之前，人们了解世界的能力有限，信息不及时、不系统、不对称，有效及时地管理社会难度很大。信息技术革命使地球变小，为搞好社会管理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有利武器。我们进行产能管理，要逐步完善信息采集系统、信息统计系统和信息发布系统，提高社会产能的透明度，为投资决策者提供更多的决策依据。

社会产能管理是复杂的、动态的、相对的，要发挥好市场配置资源的基本功能，充分发挥竞争对企业的促进作用；还要发挥政府管理的能动作用，两者有机结合，把社会产能管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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