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仔《苕溪渔隐丛话》研究述评*

2013-04-12 12:33程紫丹
湖州师范学院学报 2013年2期
关键词:文学思想词学诗话

程紫丹

(安徽师范大学 文学院,安徽 芜湖241003)

胡仔(1110-1170年),字元任,徽州绩溪(今安徽省绩溪县)人。其父胡舜陟,官至徽猷阁待制。胡仔以荫授迪功郎、两浙转运司干办公事,官至奉议郎、知常州晋陵县。后卜居湖州苕溪,垂钓自适,号“苕溪渔隐”。著有诗话总集《苕溪渔隐丛话》一书,《前集》六十卷,《后集》四十卷,共计一百卷。此外,他还著有《孔子编年》五卷。胡仔所纂集《苕溪渔隐丛话》在诗话史上有着重要地位,它是宋人三大汇编诗话之一。在其前有阮阅的《诗总》,但经后人大规模改动,如今不知其书原貌;其后有魏庆之的《诗人玉屑》。《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中将《苕溪渔隐丛话》与魏庆之的《诗人玉屑》视为宋诗话的双壁。赞云:“仔书作于高宗时,所录北宋人语为多;庆之书作于度宗时,所录南宋人语较备。二书相辅,宋人论诗之概亦略具矣。”[1]故《苕溪渔隐丛话》是今人研究南宋以前诗话的案头书。在诗话史上,《苕溪渔隐丛话》开创的以时为序、以人物为纲的编排方式对后代诗话总集的编排起到很大影响。

一、研究概述

最早对《苕溪渔隐丛话》进行研究当推元代人方回,其《桐江集》[2]卷七中对《诗话总龟》、《渔隐丛话》、《诗人玉屑》等都有考订。《渔隐丛话考》中方回主要记叙了《苕溪渔隐丛话》的编排体例、版本信息及对胡仔父亲胡舜陟死因的考证。在方回之后对《苕溪渔隐丛话》进行研究的当属四库馆臣,在《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一百九十五“诗文评”类中有着精当的评价。四库馆臣将《苕溪渔隐丛话》与阮阅《诗话总龟》进行比较,认为“阅书多录杂事,颇近小说。此则论文考义者居多,去取较为谨严。阅书分类编辑,多立门目。此则惟以作者时代为先后,能成家者列其名,琐闻轶句则或附录之,或类聚之,体例亦较为明晰。阅书惟采摭旧文,无所考正。此则多附辨证之语,尤足以资参订。故阅书不甚见重於世,而此书则诸家援据,多所取资焉。”诚为至论。

近人对胡仔《苕溪渔隐丛话》进行研究的主要是宋诗话研究大家郭绍虞先生,在其《宋诗话考》[3]上卷《苕溪渔隐丛话》篇中对《苕溪渔隐丛话》前集的成书时间、版本流传都有精当的考证,并在《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将《诗话总龟》与《苕溪渔隐丛话》比较评价的基础上对二书又进行了详细的比较。

今人对《苕溪渔隐丛话》的研究相比古人与近人更为全面和活跃。其中以单篇文章的形式对《苕溪渔隐丛话》加以研究的有曹济平《胡仔的生卒年及其他》[4],杨海明《胡仔的生平、家世及其词学观点》[5],胡家祚《胡仔及其〈苕溪渔隐丛话〉》[6],刘孔伏《〈苕溪渔隐丛话〉成书情况考辨》[7],吴洪泽《胡仔生年考》[8],莫道才《胡仔及其〈苕溪渔隐丛话〉论略》[9],李扬《胡仔的词学批评探赜》[10],颜翔林《〈苕溪渔隐丛话〉的词学思想》[11],聂巧平《论〈苕溪渔隐丛话〉的宋诗史观》[12],徐爱华、邱美琼《胡仔〈苕溪渔隐丛话〉的用事论》[13],叶当前、杨丽《胡仔生平考述》[14],沈乃文《胡仔及〈苕溪渔隐丛话〉历代版本》[15],王雨霖《〈苕溪渔隐丛话〉〈四库〉底本考》[16],庄千慧《胡仔〈苕溪渔隐丛话〉论苏轼探析》[17]等。专著有殷海卫的《〈苕溪渔隐丛话〉研究》[18]一书。其书在总结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对胡仔的生平考证,《苕溪渔隐丛话》的成书考辩、编排体例、诗史观、诗学批评等方面都进行了深入详细的阐述。理清了胡仔的家世和行年;重新考证了前集的成书时间;揭示了其编纂的诗话史价值;揭示了其诗歌史意义,解读其“宗唐祧宋”的诗学观,阐明其潜在的诗学史价值;整合出胡仔的诗学审美观,探究了其词学观,归纳了其诗学批评特征;比较了《苕溪渔隐丛话》与《岁寒堂诗话》、《沧浪诗话》的诗学观,阐明胡仔与张戒、严羽在唐宋诗学批评观上的相合与相歧之处,使对胡仔及《苕溪渔隐丛话》的研究更趋深化。

二、研究成果

综观胡仔《苕溪渔隐丛话》的研究史,对于胡仔《苕溪渔隐丛话》的研究成果主要集中于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胡仔生平事迹的考证。论世必先知人,要研究《苕溪渔隐丛话》,就要对胡仔本人有清楚的了解。然而,关于胡仔的生平事迹记载很少,《宋史》中没有为其列传。他的生平事迹记载多散见于地方志及家族谱中,其中地方志有宋人谈钥的《嘉泰吴兴志》、罗愿《新安志》;明人程敏政的《新安文献志》、《弘治徽州府志》;清代道光《徽州府志》、清恺等修《绩溪县志》、罗愫《乌程县志》。家谱有清胡广植编撰的《绩溪金紫胡氏家谱》、胡培翬编撰的《胡少师年谱》。在上述方志与家谱中虽有记载,但都多语焉不详。今人在这方面多有考辩,大致勾勒出了胡仔的生平事迹。在胡仔生平事迹考证中,关于胡仔生年的确定是一个歧义纷出、莫衷一是的问题。其生年出现了多种考证,结论亦不尽一致。关于胡仔的生年,主要有三种说法。第一种观点认为胡仔生于1095年,曹济平《胡仔生卒年及其他》一文考证为“大概生于宋哲宗绍圣年间(1095年?)”,李扬《胡仔的词学批评探赜》依此一说;第二种观点认为胡仔生于1108年,杨海明考证为徽宗大观二年(1108年),吴庚舜在《中国古代文学理论名著题解》《胡仔〈苕溪渔隐丛话〉》[19]一文持此种观点。《中国文学批评通史·宋金元卷》[20]之《宋诗话的发展及其理论批评》一章中也持此说;第三种观点则认为胡仔生于1110年,胡家祚《胡仔及其〈苕溪渔隐丛话〉》一文考为徽宗大观四年(1110年),吴洪泽在其《胡仔生年考》考证亦为此年,叶当前、杨丽《胡仔生平考述》的论文中亦持此说,殷海卫的《〈苕溪渔隐丛话〉研究》一书中也认为生年应为大观四年。三种说法中,生于大观四年一说依据《绩溪金紫胡氏家谱》、《胡少师年谱》的记载,最为可信。

第二,《苕溪渔隐丛话》文学思想的研究。目前对于《苕溪渔隐丛话》文学思想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两个方面。一方面是研究《苕溪渔隐丛话》中的诗学思想;另一方面是研究《苕溪渔隐丛话》的词学思想。莫道才的《胡仔及其〈苕溪渔隐丛话〉论略》论文从四个方面梳理了胡仔《苕溪渔隐丛话》的诗学观;聂巧平的《论〈苕溪渔隐丛话〉的宋诗史观》论文主要集中阐述了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对于宋诗发展的观点;徐爱华、邱美琼的《胡仔〈苕溪渔隐丛话〉的用事论》着重分析了《苕溪渔隐丛话》中关于诗歌用典、用事的讨论;庄千慧的《胡仔〈苕溪渔隐丛话〉论苏轼探析》从“论诗及事”和“论诗及辞”两个方面探讨了胡仔对于苏轼诗歌的看法。殷海卫的《〈苕溪渔隐丛话〉研究》中的五、六、七三章分别阐述了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对唐前诗歌、唐诗、北宋诗歌的观点,第八章讨论《苕溪渔隐丛话》诗学思想的诗学史意义,第九章辨析了胡仔的诗学审美观,第十一章分析了《苕溪渔隐丛话》诗学批评特征,第十二章则将《苕溪渔隐丛话》与《岁寒堂诗话》、《沧浪诗话》的诗学观进行了比较,系统的研究了《苕溪渔隐丛话》中蕴含的诗学思想。研究《苕溪渔隐丛话》词学思想的有杨海明《胡仔的生平、家世及其词学观点》,李扬《胡仔的词学批评探赜》,颜翔林《〈苕溪渔隐丛话〉的词学思想》三篇论文和殷海卫《〈苕溪渔隐丛话〉研究》中的第十章“胡仔的词学观”。四者都通过对《苕溪渔隐丛话》中所收词话的内容进行梳理归纳,分条分类的建构出了胡仔的词学思想。

第三,《苕溪渔隐丛话》版本研究。关于《苕溪渔隐丛话》的版本,沈乃文的《胡仔及〈苕溪渔隐丛话〉历代版本》有着详细的论述,将《苕溪渔隐丛话》的历代版本进行了详细的梳理。王雨霖的《〈苕溪渔隐丛话〉〈四库〉底本考》则对四库本《苕溪渔隐丛话》底本做了详实的考辩。这方面的研究,目前已经作的比较到位了。如果想有新的研究,必须依靠新的版本资料的发现。

目前,学界关于《苕溪渔隐丛话》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以上几个方面。从《苕溪渔隐丛话》的研究成果看,经历了一个从考证研究到理论研究的发展转变过程。在考证方面,目前的研究对于胡仔生平、《苕溪渔隐丛话》成书情况的考辩都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在理论研究方面,主要是侧重于胡仔《苕溪渔隐丛话》文学思想的研究,关于这方面的研究,殷海卫的《〈苕溪渔隐丛话〉研究》一书系统的研究了胡仔《苕溪渔隐丛话》的诗学思想和词学思想。

三、研究中的问题及不足

然而,综观目前学界关于《苕溪渔隐丛话》的研究,虽取得了一些成果,但仍存在一些问题和不足,有待进一步深入考察,完善胡仔《苕溪渔隐丛话》的研究成果。目前研究主要的不足之处有以下几点:

第一,虽然目前对于胡仔生平事迹的考证已经较为详细,但仍然有一些遗漏和错误之处。有些生平事迹考证不够明晰、详细;某些分歧比较大的问题,仍需要进行进一步的考证。其中前集成书时间的问题是胡仔《苕溪渔隐丛话》中议论最多、悬而未决的问题。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序作于戊辰年,即高宗绍兴十八年(1148年)。依据常理作序时书应已写成。因而,学界多据此把前集成书时间定在1148年。如郭绍虞《宋诗话考》,顾易生、蒋凡、刘明今合编的《中国文学批评通史·宋金元卷》,蔡镇楚《中国诗话史》[21]等。但是前集中记载自己赴闽途中和在闽中为官时的所见所闻,时间是在“壬午”,即绍兴三十二年(1162年),距离前集自序所言的绍兴十八年(1148年)已有十四、五年了。从中可见,前集在1148年作序时并未定稿成书,胡仔一直都在编撰修改。同时,前集卷五十八中两次引用了《夷坚志》。人民文学出版社在1962年重新点校本《苕溪渔隐丛话》[22]的《重印后记》中认为:“《夷坚甲志》成书不会早于绍兴三十一年,时在绍兴十八年之后,显系后人编刊时阑入。”刘孔伏《〈苕溪渔隐丛话〉成书情况考辨》和殷海卫的《〈苕溪渔隐丛话〉研究》对此进行了考辩,认为前集中引用《夷坚志》并非后人阑入,为胡仔亲自辑入的。并根据胡仔任职闽中漕幕的时间和《夷坚甲志》的成书时间,考证前集成书于乾道元年(1165年)。但这种说法仍有疑问。后集成书于1167年,胡仔自序中已明确交待,学界早有定论并无异议。如果前集成书于1165年,那么后集四十卷两年之内成书似乎不太可能。所以对前集成书时间、后集的创作时间有待进一步考证。

第二,对于《苕溪渔隐丛话》文学思想的研究忽视了对《苕溪渔隐丛话》选取诗人、选取诗话的特点、标准等问题的考察。而《苕溪渔隐丛话》作为一部诗话选编,其选取诗人、选取诗话的特点及标准间接的反映了胡仔的文学思想,也是胡仔文学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研究其文学思想不能忽视对这个问题的考察,否则无法全面掌握其文学思想的全貌。

第三,在研究《苕溪渔隐丛话》文学思想时,容易出现脱离中心的问题。《苕溪渔隐丛话》主要是收录其他诗话著作,在谈胡仔《苕溪渔隐丛话》文学思想时会通过阐释其所选的诗话来探讨其文学思想。如果思路不清晰就容易造成脱离中心的现象,本应探讨胡仔《苕溪渔隐丛话》的文学思想,却变成了探讨《苕溪渔隐丛话》所选诗话的文学思想。殷海卫的《〈苕溪渔隐丛话〉研究》中的五、六、七三章分别阐述了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对唐前诗歌、唐诗、北宋诗歌的观点。但是也存在这个脱离中心的问题。在这些章节中,殷海卫先生根据《苕溪渔隐丛话》的编目顺序探讨胡仔对各个时代重要的作家,流派的评价,目的在于分析胡仔的诗史观。但是在行文过程中,却变成了讨论所选诗话对重要作家、流派的评价,而胡仔本人对这些重要作家和流派的评价却探讨的并不多。这一问题是在研究胡仔《苕溪渔隐丛话》文学思想需要努力避免的研究弊端。

目前通行的《苕溪渔隐丛话》只有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年出版的点校版,且其中仍有不善之处。现在还没有学者对《苕溪渔隐丛话》进行注释工作,如果能出一个《苕溪渔隐丛话》的注释本,不仅有利于加深对这部重要诗话总集的认识,而且对于广大古代文学研究者也大有裨益。

[1]清·纪昀.钦定四库全书总目(整理本)[M].四库全书研究所整理.北京:中华书局,1997.

[2]元·方回.桐江集[M].宛委别藏钞本.商务印书,1935.

[3]郭绍虞.宋诗话考[M].北京:中华书局,1979.

[4]曹济平.胡仔的生卒年及其他[J].文学遗产,1981(1).

[5]杨海明.胡仔的生平、家世及其词学观点[J].江苏师院学报,1982(2).

[6]胡家祚.胡仔及其《苕溪渔隐丛话》[J].徽州师专学报,1983(1).

[7]刘孔伏.《苕溪渔隐丛话》成书情况考辨[J].青海民族学院学报,1987(1).

[8]吴洪泽.胡仔生年考[J].文学遗产,1989,(1).

[9]莫道才.胡仔及其《苕溪渔隐丛话》论略[J].广西师范大学学报,1992(3).

[10]李扬.胡仔的词学批评探赜[J].河南师范大学学报,1998(1).

[11]颜翔林.《苕溪渔隐丛话》的词学思想[J].中国文学研究,2000(2).

[12]聂巧平.论《苕溪渔隐丛话》的宋诗史观[J].文学遗产,2004(4).

[13]徐爱华,邱美琼.胡仔《苕溪渔隐丛话》的用事论[J].南昌大学学报,2006(1).

[14]叶当前,杨丽.胡仔生平考述[J].湖州师范学院学报,2006(6).

[15]沈乃文.胡仔及《苕溪渔隐丛话》历代版本[J].文献,2006(3).

[16]王雨霖.《苕溪渔隐丛话》《四库》底本考[C]∥上海图书馆历史文献研究所编.历史文献(第11辑).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

[17]庄千慧.胡仔《苕溪渔隐丛话》论苏轼探析[J].汉学研究,2008(6).

[18]殷海卫.苕溪渔隐丛话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1.

[19]吴文治主编.中国古代文学理论名著题解[M].合肥:黄山书社,1967.

[20]王运熙,顾易生主编.中国文学批评史(宋金元卷)[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

[21]蔡镇楚.中国诗话史[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01.

[22]宋·胡仔纂集.苕溪渔隐丛话[M].廖德明校点.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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