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婷 杨孟冬
关公崇拜与解州关帝庙
王 婷 杨孟冬
关羽籍贯河东解县,十九岁为除暴安良而杀恶霸,后辗转涿州与刘备、张飞桃园结义,走上了讨伐奸佞匡扶汉室之路。其姿容俊爽,横刀立马,英勇无敌,被刘备任以前将军董督荆州事。北伐战争中,因战略同盟背信弃义而败走麦城,五十九岁于临沮(今湖北远安县东北)被吴军擒杀。关羽殁后,其忠义之气贯于天地,其仁勇精神镌于青史。千百年来,在封建王朝的极力崇奉下,关羽成为国人敬仰的重要神祇。一个神化了的人,一个人的神话,最令人叹为观止的则是遍布各地的祭祀庙宇。祀庙遍天下,创造了人类精神信仰的奇迹。而位于关羽故里的解州关帝庙,正是国人崇拜其高标人格和不朽精神的人文构建。
关公崇拜 解州 关帝庙
据西晋史家陈寿《三国志·关羽传》所记,蜀汉前将军关羽为“河东解人”。东汉、三国和西晋,河东为郡,治安邑,即今山西夏县禹王乡。东汉时,河东郡范围甚大,辖20县,除了今山西运城市所属县市外,几乎还包括了今山西临汾市整个地盘。三国鼎立后,河东郡属曹魏势力范围,辖11县,原北部数县归入新设的平阳郡,即今临汾市。到了西晋,河东郡成了9县,与今运城市比较,其河津、新绛、稷山、绛县大部都不在管辖范围。
河东郡范围时大时小,暂且不论。这里要说的是与关羽籍贯紧密相关的解县。关羽生于东汉末年,他的家乡就是河东郡下辖的解县。这一时期,解县治今山西临猗县临晋镇。而关羽所在的解县位于河东盐池旁的村庄——常平村,则与解县城池相距甚远。当然,无论怎样偏远,河东郡之解县都是关羽准确籍贯的地方。
唐代,解县发生了很大变化,其行政治所移至河东盐池之畔。确切地说,就是今天的运城市盐湖区解州镇。原来的解县,则被改名为临晋县。这一时期的解县,初属虞州(治今盐湖区安邑街道办事处),后属河中府(治今永济市蒲州镇)。五代之后汉时,河中节镇李守贞反叛,榷盐制置使郑元昭奏请后汉主刘知远,于解县置解州以有效控制盐池,遂将河中府的解县、闻喜(治今闻喜县)、安邑(治今盐湖区安邑街道办事处)三县析出归解州管辖。解州之名,即始于这一时期,且一直沿用至民国初年。
自解县、解州同治于今运城市盐湖区解州镇之后,关羽曾经生活的常平村距离州府县城就近多了。按现代里程,仅9公里。也就是在这9公里之外,隋初就由官方兴建起了一座祭祀关羽的庙宇。它的创建时间是隋开皇九年(589),仅迟于湖北玉泉山关羽“最先显圣处”关庙20年。这当是现今解州关庙的雏形。公元589年,也是隋灭陈统一全国的年头。
但,论其后世天下关庙的形制与规模,玉泉山关庙只能算是“小关庙”了。在与关羽59年生命历程有着重要关联的解州、当阳、洛阳三个地域中,如今仍然遗存着三大关庙。而解州关庙,则位居其首。据文献记载,埋葬关羽身躯的当阳关陵初创于南宋淳熙十五年(1188),埋葬关羽头颅的洛阳关林兴建于明朝万历二十一年(1593)。与解州关庙相比,当阳关陵晚了近600年,洛阳关林晚了近1000年。
唐代解县移至河东盐池左近,五代于解县增设解州,州县同处一城,关庙则位于城之西侧。在故土建庙奉祀关羽,有着一定的历史背景。北周至隋代时,河东一方地域佛教盛行,现如今河东地面遗存的大量释家名刹就是明证。其中,最为突出、最有影响的中条山栖岩寺,是北周与大隋皇帝特别礼遇的皇家梵宫。而正是这一时期,关羽从一个历史上曾经真实存在的人,被舶来的佛教尊为“护法伽蓝之神”进入了庙堂。由此,在关羽出生的地方建祠立庙,就显得自然而然顺理成章了。不过,这时的解州关庙规模应该不会太大,建筑也不会非常宏伟。这是因为,统治阶级对关羽的礼遇和推崇,还没有上升到意识形态领域;民间对于关羽的人格仰慕,还没有在一定高度上被广泛认同。关羽偶像崇拜的形成,还处在启蒙阶段。
封建社会中,宗教始终是统治阶级利用的一柄权杖。隋代以后,宗教的发展和繁荣上升到了一个高度。正是儒、释、道三教对于关羽的眷顾和认可,关羽逐渐由人而神,由神而王,由王而圣,由圣而帝,屡被褒封加冕。儒教以关羽喜读《春秋》,尊为“儒将”。佛教以关羽神力护法,尊为“伽蓝”。道教以关羽荡魔除妖,尊为“天尊”。唐代经安史之乱元气大伤,之后国策尚武成为显著特点。这时候,关羽的义勇形象开始走进统治阶级的视野。“将军秉天资,义勇冠今昔。走马百战场,一剑万人敌。”这一现象,与当时文人儒士对关羽的赞美和讴歌不无关系。急欲中兴唐朝的唐肃宗在表彰平叛功臣的同时,对历朝各代的武将予以了精心搜剔。那位兴周伐商为周朝创下八百年国祚的姜子牙,以“武成王”的身份荣耀地登上了皇家祀奉的神圣殿堂。作为武成王的配享,共有64位武将,关羽便是其中之一。虽说地位不是很高,但为后世各代皇家崇拜开启了先河。
北宋至元代,关羽的神格化走向深入。宗教参与范围广泛,文学渲染如火如荼,皇家崇拜愈演愈烈。北宋皇帝,大多信奉道教,宋真宗便是最突出的一个。解州池盐最资国用,关乎国之稳定,道教遂以蚩尤作乱盐池减产为由,制造宋真宗命张天师请关羽前赴解池荡魔除妖的神话。宋哲宗时,天下佛寺供奉“护法伽蓝”成为普遍现象。宋徽宗时,内忧外患,以关羽“忠义勇武”来强化军事威慑。这位皇帝一味沉湎于艺术,只求安于享乐,改年号为“崇宁”,封关羽为“忠惠公”。帝王敕封关羽,宋徽宗是第一个。时隔不久,又觉得好像力度不大不够过瘾,一度提升自己的身份,告天下说自己是“道君皇帝”。尽管有些荒唐,但崇拜关羽却是真心和虔诚的。由是,“崇宁真君”成为关羽跃入道教体系新的封号。继“崇宁”之后,宋徽宗又两次晋封关羽为“昭烈武安王”、“义勇武安王”。关羽由“公”晋升为“王”,使其神位再次上推了一大步。借神明之“义”为民众树立高标,借神明之“勇”为国家树立威严,孤陋的宋王朝最高统治者真是费尽了心机。关羽的造(画)像随之趋向统一,普天之下对关羽的形象逐渐开始认同。据史料记载,北宋曾于大中祥符(1008—1016)和元祐(1086—1093)年间,两度对解州关庙予以扩建。需要说明的是,这时的解州关庙正式名字是“武安王庙”。
南宋偏安江南,在金、元军事压力之下,进一步将关羽崇拜向前推进。宋孝宗曾两次追加关羽封号为“壮穆义勇武安王”、“壮穆义勇武安英济王”。金朝为了有效控制北方,同样祀奉关羽为神明,以缓解民族对立和社会矛盾。历史行进到此时,关羽“忠义仁勇”的神明地位正式被统治阶级和宗教所认可。“生立大节,与天地以并传;殁为神明,亘古今而不朽。”三教共融,儒称圣,奉关羽为“文衡圣帝”;释称佛,奉关羽为“盖天古佛”;道称天尊,奉关羽为“协天大帝”。元朝尚武,但不遏制中原文明。元世祖崇浮屠教,释家举行法会用关羽为“监坛”。元文宗时,特赐关羽“壮缪义勇显灵武安英济王”封号。对关羽神明作用的肯定,已然超过前朝。元朝杂剧盛行,山西更是这一艺术形式的繁荣地区。著名的剧作家关汉卿就是解州人,其创作的《关大王单刀赴会》《关张双赴西蜀梦》等,连同其他剧作家与之相关的杂剧唱响梨园舞台,使关羽形象进一步得到艺术渲染。关羽的神格力量,至此走向民间。上自皇室贵胄,下至普通民众,整个社会对关羽的崇拜已蔚然成风。官方春秋两祭关羽,开始形成定例;民间每年五月十三祭祀关羽,开始形成习俗。正如元朝名儒郝经《重建汉义勇武安王庙记》所云:“其英灵义烈遍天下,故所在有庙祀……郡国州县、乡邑闾井皆有庙。”
金元两朝,官方兴工修建解州关庙就有四次。想其规模,比之前朝当宏伟许多。意大利旅行家马可·波罗仕元期间,曾受命巡视南方,其在《马可·波罗行纪》中就有关于解州关庙的描写:“离开平阳府,骑马西行两天,我们来到解州堡寨。堡寨甚是宏伟,是为纪念古代当地一位金王而建。堡内有一座极其壮丽的王宫,宫里有一大殿,古代金王的塑像列于正堂,并有配像列于两厢。塑像涂金,服饰鲜丽,光彩炫目。如此伟观,当是曾驻跸此地的前朝君王陆续建造。”就凭这段精彩文字,解州关庙当时的恢宏气象便可窥得一斑。一位被东方国度崇拜的偶像,引起西方旅行家的极大兴致,仰慕之余当不会不进得庙去观瞻流连,以至于啧啧赞叹。只是小有遗憾,马可·波罗没有对当时解州关庙的规模进行描绘,反倒对“金王”事迹以大幅的笔墨给予了生动详尽的记述。想其热情和兴奋,无外乎是对关羽高标人格的钦慕和敬仰。短暂的邂逅,心灵的震颤,意识的共鸣,关羽的魅力被这位伟大旅行家记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明朝是关羽崇拜的成熟阶段。在其273年的时间里,最高统治者一再提高尊崇关羽的自觉意识,每位临朝的皇帝皆以关羽对于帝王的忠义为期望,以达到笼络臣民精忠报国的目的。明太祖执政时期,即“建寿亭侯关羽庙于鸡鸣山之阴……与历代帝王及功臣、城隍诸庙并列”。明成祖定都北京后,即“建关庙于都城”。到了明宪宗时,特诏令“建关庙于宛平县东”。这时候,关庙开始进入皇家祭祀行列,关羽不仅正式享受国家级别的祀典,而且祭祀礼仪趋向制度化。每个季节及年尾,“遣应天府官祭”;五月十三关羽诞辰日,“遣南京太常寺官祭”。《大明会典》记载,明中期皇家祭祀关羽每年达25次,祭祀规格屡次升级,祭品也由起初的“少牢”升至“太牢”(牛、羊、猪三牲齐备)。明神宗即位后,虽惰于朝政,但奉祀关羽尤为殷勤,初封关羽为“协天护国忠义大帝”,赐庙额为“显佑”。敕封关羽为帝,明神宗创了先例。当时,蒙古各部屡犯边境,朝廷苦于稳固国防,为图“永济斯世于雍熙太和之盛”,这位明朝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特于1624年,再次加封关羽为“三界伏魔大帝神威远震天尊关圣帝君”。与此同时,擢关夫人为“九灵懿德武肃英皇后”,其子关平为“竭忠王”、关兴为“显忠王”。这是宋元以来关羽在皇家神权政治领域,身份地位走向显达的一个高峰。从此,“关圣帝君”尊号被广泛传开,其祭祀规格亦跃升至帝王一级。明熹宗时,特钦准“礼部覆题得旨,祭始称帝祠”。由是,各地关庙正式易名为“关帝庙”。既为帝庙,作为关羽故里的解州关庙,其建筑规模及宏伟程度远超于前朝。据解州关帝庙碑刻显示,明朝200余年的时间里,大型的修缮扩建工程就达十余次之多。其中,以明世宗、明神宗两朝尤为频繁和隆重。明世宗时,以“嘉靖河东大地震”震后重建为盛;明神宗时,以万历三十八年(1610)敕修扩建为盛。国家最高层面格外看重,解州关帝庙的格局和规模可以想见。
明朝文学艺术的高度繁荣,也是关羽崇拜得到发展的重要因素。山西太原籍作家罗贯中所著的章回体小说《三国演义》,在当时几乎达到了家喻户晓的程度。其描写关羽故事的篇章就有数十回、约10万字,把气度儒雅具有传奇色彩、被神话了的关羽形象,刻画得活灵活现、深入人心。最底层的民间闾巷,即便是目不识丁的民夫,只要说起关羽的事迹均能娓娓道来。当然,还有戏剧。作为民间化的艺术形式,上自永乐,下至万历,编辑刊印剧本成为当时文化普及力度最大的一种现象,有关颂扬关羽“夜读《春秋》”、“桃园结义”、“封金挂印”、“挑袍辞曹”、“义释曹操”、“过关斩将”、“水淹七军”、“单刀赴会”等故事的戏曲庞杂而丰富。诸如《关云长大破蚩尤》《寿亭侯怒斩关平》《关云长灞桥饯别》《关云长训子》《关羽玉泉显圣》等剧目,使“忠义仁勇”的关羽成为广大民众心中一座高拔的丰碑。与此同时,加入关羽崇拜队伍的文人儒士,亦是一支最重要的力量。他们咏赞关羽、颂扬关羽,其一度美化关羽的“造神”行为轰轰烈烈。明嘉靖著名学者吕柟的《义勇武安王集》、万历礼部侍郎赵钦汤的《汉关圣帝君庙志》、天启沈泰灏的《关帝纪》、崇祯辛全的《关圣集》,以及明宪宗成化以来,大量辑入各级志书中的诗词歌赋,就连朝廷编纂的大型工具性图书《永乐大典》,也收录了诸多彰显关羽事迹的戏曲剧本。正如著名文士李贽《观铸关圣提刀跃马像》所云:“英雄再出世,烈烈有辉光。火焰明初日,金精照十方。居然围白马,犹欲斩颜良。岂料今千载,又得见关王。”著名哲学家王阳明亦撰联曰:“天无二日民无二王已矣乎吾未之信到终有憾三分鼎业;义不可废节不可夺强哉矫至死不变平生不愧一部《春秋》。”对于关羽的神圣化,无不是一种强力的催化剂。这时候的关羽,已然成为亘古华夏的道德模板,妇孺皆知的历史英雄,国人敬仰的伟岸神明。举国上下关羽崇拜,炽烈得一如野火春风。
遗憾的是,备受大明皇室关注和礼遇的解州关帝庙,在清朝康熙年间几乎尽焚于火灾。值得庆幸的是,大清王朝崇拜关羽一度超过明朝。大清前身为女真金国爱新觉罗氏,入主中原为异族统治汉人。与历史上的拓跋氏、完颜氏、孛儿只斤氏一样,虽打击汉人反对势力,但不扼杀大汉文明。纵观历史上异族统治的北魏、金、元、清四个王朝,在进行民族融合推进文明演进方面,清朝无疑是最突出的一个。在历代王朝发展积累的前提基础上,清朝统治者建都北京之初,就把目光锁定在了关羽崇拜之上。实际而言,关羽崇拜早在其入主中原之前就由明朝采取的怀柔政策传入满族。《全辽备考》记载:“满族南檐下偏西,供长木匣,内藏关帝及观音像,皆绢画者……”清末王嵩儒《掌故拾零》记述:“本朝入关之先,以翻译《三国演义》为兵略,故其崇拜关羽。”清太宗崇德五年(1640),即于盛京(今辽宁沈阳市)敕建关帝庙,并书丹“义高千古”御匾高挂,谨按岁时焚香化表虔诚祭拜。清朝向以承续“大汉国祚”正统自居,入关以后便将“力复汉室尽忠竭义”的关羽奉若皇室崇祀的重要神祇。清世祖时,建关帝庙于京师地安门,规模宏大,富丽堂皇,并敕封关羽为“忠义神武关圣大帝”。后来,竟敕命京师各门均设关帝庙。此时的皇家崇拜,势头已然超过了明朝。
康乾时期,皇家崇拜关羽逢盛世而更加繁盛。清圣祖康熙四十一年(1702),解州关帝庙遭遇火灾,殿宇焚毁无余。次年,康熙西巡经解州,虔诚拜谒关帝庙,御赐“义炳乾坤”匾额。康熙常自诩为刘备转世,祭拜关羽就格外恭敬,祭祀时竟自言自语:“二弟,为兄看你来了。”观其庙宇焚毁严重,即拨付千两黄金予以重修。因其工程浩大,十年未能完工。康熙五十二年(1713),浙江海宁人祝增出任解州知州,精心策划,多方筹资,从春秋楼起自北而南依次重建,历时两年而告竣。之后,乾嘉道咸四朝均有修葺。此时的解州关帝庙,总体布局由三大部分组成,自南而北依次为:结义园、主庙、寝宫。其规制形貌先园后庙,前朝后寝,中轴对称,主次分明,恭谨肃穆,一派帝王宫阙气象。雍正时代,推行“孝治天下”,特加关羽“山西关夫子”尊号,身份与山东孔夫子并肩。同时追封关羽祖上三代为公,曾祖为“光昭公”,祖父为“裕昌公”,父为“成忠公”,并逐次授予解州、洛阳、当阳三地关氏后嗣五经博士官爵。乾隆朝,加封关羽为“忠义神武灵佑关圣大帝”,修订关帝祀典规制,上自皇室,下至州县,春秋两祭及五月十三诞辰祭均要宣读祝文。“著圣道之精”、“明神道之正”,先易其谥“壮缪”为“神勇”,又易“神勇”为“忠义”,关羽在帝王心目中的地位可谓崇高。
乾隆逊位后,嘉庆、道光、咸丰、同治、光绪五朝,不仅承袭了前代帝王崇拜关羽的遗续,更重要的是把皇家崇拜一举推向了巅峰。嘉庆加封关羽为“忠义神武灵佑仁勇关圣大帝”;道光加封关羽为“忠义神武灵佑仁勇威显关圣大帝”;咸丰加封关羽为“忠义神武灵佑仁勇显威护国保民精诚绥靖关圣大帝”,晋封关羽祖上三代为王,曾祖为“光昭王”,祖父为“裕昌王”,父为“成忠王”;同治加封关羽为“忠义神武灵佑仁勇显威护国保民精诚绥靖翊赞关圣大帝”;光绪加封关羽为“忠义神武灵佑仁勇显威护国保民精诚绥靖翊赞宣德关圣大帝”。五朝皇帝对关羽的褒封加冕,个个超过前朝。就光绪对关羽的封号而言,竟长达26字,压过了历史上崇奉关羽的所有皇帝,可谓登峰造极。身为天子,实为慈禧手中傀儡,虽说朝政由不得自己,就意识形态母子俩却达到了高度统一,晋封关羽光绪创造了历史之最。清朝皇帝如此加封关羽,原来乾隆朝制定的祭祀礼典已远不能适应“关圣大帝”的身份。就咸丰来说,在位时间短暂,无政绩可言,但对于关羽崇拜甚是严肃,将“群祀”改为“中祀”,完善配套礼仪,健全祀典制度,重拟告祭祝文,御准“行三跪九叩大礼”,为同光两朝将皇家崇拜推向鼎盛树立了标范。
大清王朝凭借高度集权统治,极力推崇皇家崇拜,促使举国上下形成关羽崇拜的“大一统”局面。在此形势下,作为本土宗教的道教时刻都不懈怠,紧抓契机提升自己的地位,扩大自身的影响。继而,假托关帝名义的一系列“劝善”书籍编撰而成,并得到广泛传播。这其中,并称为“善书三圣经”的《关圣帝君觉世真经》《太上感应篇》《文昌帝阴骘文》最为有名,影响最大。其利用善书将关羽打造成“主神”,名号“协天大帝”,以文昌帝君、孚佑帝君为辅助之神,极力制造道教“三圣”的神话。就连反清的秘密组织白莲教在举旗起义之际,也把关羽奉为降妖伏魔的天神,以此来庇护和超度门徒形成凝聚力,实现推翻清王朝统治的目的。在全国执牛耳的晋商,这一时期也自觉地成为了尊奉关羽“商业保护神”的生力军。为维护自身地位发展商业利益,晋商凭借和关羽同乡这一招牌,在足迹遍及的地域兴建“晋商会馆”,而最大的特色就是会馆与关庙合一,既是商务之所,又是奉神之处。这一现象,无不体现着商界对于“以义制利”商业价值观的认同。受晋商影响,陕、豫、徽、浙等地纷纷效法,积极为关羽崇拜普及商界深入民间赋予强大的动力。
清朝对于关羽全民性的顶礼膜拜,致使关庙数量急剧增加,分布区域愈来愈广。因而,“祀庙遍天下”成为清朝异于其他朝代最显著的特点。清史学家赵翼在《陔馀丛考》中记述:“今且南极岭表,北极寒垣,凡儿童妇女,无有不震其威灵者,香火之盛将与天地同不朽。”上自京师畿辅,下至省府州县,以至于远邑僻乡,关庙的祀奉无处不在。道光《澂江府志》、咸丰《固安县志》、光绪《海门厅图志》《长治县志》均称“关庙在村者不可胜数”。就面积3.6万平方公里的台湾岛屿,明郑以来规模较大名气甚高的关帝庙竟多达300余座。
对于关羽的个人崇拜,纵贯中国历史近乎1500年,而清朝295年无疑是登峰造极的一个阶段。位居关羽故里的解州关帝庙,历经岁月磨洗和烽火熏染,至今孤傲地遗存着大清王朝的构建。遒劲的古柏,恢弘的殿宇,肃穆的格局,帝王宫阙般依然炫耀着人类精神意义上的永存和不朽。其规模宏大跃居亚洲之首,其品级之高位居武庙之冠。近年来,当地又在其寝宫之后,倾巨资修建了“御园”,一定程度上将解州关帝庙曩时的气象重现于世人。观其红柱彩瓦,瞻其冕旒圣像,仰其高标人格,慕其神明佑护,虔诚朝拜的人群依旧击毂摩肩,熙熙攘攘,川流不息。
对于关羽崇拜,世人的脚步不会停息。解州关帝庙,无论昨天、今天,还是明天,永远都是国人精神信仰的神圣殿堂。
[1]山西省地图集编纂委员会.山西省历史地图集[M].北京:中国地图出版社,2006.
[2]侯文正,刘益龄.关公文化旅游志[M].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2006.
[3]王西兰.不朽关公[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0.
[4]杨孟冬.郡县源流[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1.
王 婷 山西解州关帝庙文物保管所
杨孟冬 永济市档案局
(责编 陈锦慧)